7
顾世均就这么在家里住下了,还偏偏安排在我隔壁那间小院。
打从第一天起,他就变着法儿地恶心人。
每天天一擦黑,傅清岚就跟做贼似的往他屋里钻。
那破房子的隔音跟纸糊的似的,两人叫得那叫一个欢实,恨不得全大院都听见。
大清早的,他还故意穿着件的确良的短袖衫在院子里晃悠,领口敞得老大,露着脖子上那些红红紫紫的印子。
后勤处的王婶儿看见了,故意扯着嗓子问:哎呦,顾同志这脖子是怎么了
顾世均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脖子:昨晚有蚊子,阿岚非要给我擦花露水......
说完,他隔着院子中间的矮墙,得意地打量我的脸色。
我坐在葡萄架下头慢条斯理地喝茶,权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离婚报告递到了傅司令办公室。
老司令看着那份报告,双手颤抖:子穆啊,是傅家对不住你......
钢笔在报告上方悬了半天,还是被他搁在了桌面上。
子穆啊,爸是真舍不得你这个女婿......
他推开报告,从抽屉里摸出一箱子金条。
清岚那混账......你再给她次机会吧......
我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的不孝女赔罪,可我这辈子绝不会再原谅傅清岚了。
我把报告又推回去,手指按在申请人三个字上。
爸,这些年您待我如亲生,这份恩情我记着。可这些钱......真用不着了。您帮我在这上头签个字,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老爷子眼圈都红了,攥着钢笔的手背青筋暴起:真要走到这一步
是,非离不可。
我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他盯着我看了足有半分钟,终于重重叹了口气,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墨迹。
公章啪地盖下去时,我瞧见他抹了把眼角。
我收起报告,叹了口气道:这事......还请您先别告诉傅清岚。
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司令把公章往桌上一拍:你放心!是那个畜生对不住你!
他嗓门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爸......我豁出这张老脸也给你办!
我敬了个标准的礼,转身离开。
关门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是老爷子把搪瓷茶缸砸在了墙上。
这事儿虽然瞒着傅清岚,但还是漏了一些风声。
我明显能感觉到,大院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她们这个塞给我一篮子鸡蛋,那个偷偷给我捎块布。
张主任也来找过我,欲言又止地提议:子穆啊......需不需要组织帮你物色个新住处啊......
我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我觉得这儿挺好。
隔壁院墙旁,有个小战士正在假装修剪冬青树。
可不是挺好么
我早就安排了两个机灵的人盯梢,轮班盯着顾世均的一举一动。
这小子这两天总往后山的通讯站溜达,说是去散步,可那眼神总往电线杆子上瞟。
我抿了口茶,茶叶在杯底打了个转儿。
快了,就快现原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