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伦敦雪落,我在村里喂鸡
泥泞沾满了胶鞋,鸡粪的酸味直冲鼻腔。
苏沐站在鸡舍前,任凭冷风吹乱额发。
裤腿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污渍。
手机在沾着饲料碎屑的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掏出来,屏幕亮起。
是沈昭屿,远在万里之外伦敦的前未婚夫。
【伦敦下雪了,我好想你。你在做什么】
文字温柔依旧,却像针一样扎眼。
苏沐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泥地,又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
真讽刺。
指尖还沾着碎玉米粒,她敲下两个字。
【喂鸡。】
发送。
沈昭屿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这么早就起来了辛苦了。】
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两个字背后翻天覆地的变化。
顿了顿,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圣诞节前,你会带着你的咯咯哒们来看我吗】
咯咯哒。
他用的是她以前逗他时,学鸡叫的昵称。
苏沐看着身边一只正埋头苦干刨土的芦花鸡,肥硕矫健。
不远处,奶奶佝偻着背,正挥着大扫帚,一下下清扫着鸡粪,动作利落。
她打字。
【不行,我奶会把我腿打断。】
屏幕那头沉默了几秒。
大概是被这过于接地气的回答噎住了。
苏沐没给他继续发挥温柔或疑惑的机会。
该结束了。
她打字的手指有些用力,关节微微泛白。
【还有,以后别给我发消息了。】
【你的未婚妻换人了。】
【我不是洛家的女儿,认错了二十多年,现在物归原主,在村里体验生活呢。】
【门当户对,懂】
信息发送成功。
然后,毫不犹豫地,拉黑,删除。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像怕自己反悔。
做完这一切,她握着手机的手却没立刻放下,指尖冰凉。
胸口有点闷。
眼前闪过一些零碎画面。
洛家灯火辉煌的大客厅,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眼。
养母洛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以及那个叫洛晴嫣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带着一身泥土气息,却眼神清澈,看着她,语气带着点笨拙的真诚：抱错不是你的错,留下来吧。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挺直了背,尽管心里慌得一塌糊涂。
我替你过了二十年好日子,剩下的苦,我自己尝。
现在想来,有点傻气,但她不后悔。
回到现实。
鸡粪味依旧浓郁。
苏沐用力眨了眨眼,把那点突如其来的酸涩压下去。
差点忘了,鸡蛋还没掏。
不能耽误正事。
刚把手机塞回口袋,屏幕又亮了下,是微信提示音。
她以为是垃圾消息,没在意。
等掏完一篮温热的鸡蛋,洗干净手,才点开看。
是洛晴嫣。
头像是个圆滚滚的粉色小猪,笑得憨态可掬。
【《母猪的产后护理（精编版）》PDF
发你了。】
【之前听你说奶奶家也养猪,这个超实用,我找了好久！】
【有啥不懂的随时问,姐妹！】
苏沐：……
她盯着屏幕上那行书名,还有最后那声姐妹,表情一时间有点空白。
然后,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奇特的关怀方式。
还真是……别致。
心头那点残留的郁闷,好像被这本《母猪的产后护理》给冲淡了不少。
行吧。
喂鸡掏蛋,研究母猪护理。
新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
2
阿鸡米德与猪草圣体
第2章：阿鸡米德与猪草圣体
清晨的鸡鸣此起彼伏,成了苏沐的新闹钟。
她拎着个小竹篮,再次来到鸡舍。
几只母鸡咯咯哒叫着,在院里悠闲踱步。
但总有那么一两只,特别执着地卧在草窝里,眼神警惕。
苏沐的目标是其中一个看起来最鼓囊的草窝。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只芦花母鸡立刻抬起头,翅膀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警告声。
她试探着伸手。
母鸡猛地啄了一下她的手指,不疼,但吓了她一跳。
苏沐缩回手,有些无奈。
昨天掏蛋还算顺利,今天这只鸡是怎么了
她围着鸡窝转了两圈,母鸡依旧稳如泰山,屁股底下护得严严实实。
难道要硬抢
看着母鸡那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苏沐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粉色小猪头像。
【在请教个问题。】
【有只母鸡一直趴在窝里不出来,怎么掏蛋】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洛晴嫣的语音就弹了过来,带着一股子山野间的爽朗和活泼。
嗨呀,大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鸡护崽呢,哦不,护蛋！
你得先给它喂点吃的,撒点玉米粒在旁边,把它引开,趁它低头猛吃的时候,眼疾手快,嗖——就把蛋掏了！
这叫啥这叫‘阿鸡米德定律’——给鸡米,得鸡蛋！懂
语音最后还附赠了一个响亮的嘎嘎笑声。
苏沐听得一愣一愣的。
阿鸡米德定律
她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那只尽忠职守的母鸡,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行吧,试试就试试。
她抓了一小把玉米粒,轻轻撒在鸡窝旁边不远处。
果然,那母鸡警惕地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抵挡住食物的诱惑。
它迟疑地站起来,伸长脖子,颠颠地跑过去啄玉米粒。
就是现在！
苏沐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将手伸进温暖的草窝。
触手是几个圆润温热的鸡蛋。
她飞快地捡了三个放进篮子,然后赶紧撤退。
母鸡听到动静回头,发现蛋少了,不满地咯咯叫了几声,但很快又被地上的玉米粒吸引了注意力。
苏沐提着小篮子,看着里面大小不一,还带着点鸡毛和草屑的土鸡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啼笑皆非,又带着点解决难题后的轻松。
阿鸡米德定律,还真管用。
晚上,苏沐洗漱完躺在床上,接到了洛晴嫣的视频通话请求。
屏幕那头,洛晴嫣穿着精致的蕾丝睡衣,背景是洛家奢华房间的一角,但她脸上却没什么喜气。
姐妹,我快累死了！
洛晴嫣对着镜头大倒苦水。
你知道吗今天那个礼仪老师,教我怎么用刀叉吃苹果！苹果！直接啃不香吗
还有走路,腰要直,步子要小,不能左顾右盼,跟个机器人似的。
我偷偷多吃了块点心,洛,哦不,咱妈,就用那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神瞟我,吓得我差点噎住。
唉,还是你那好,喂鸡自由,掏蛋快乐。
苏沐听着,忍不住想笑。
洛晴嫣学着洛夫人的语调和眼神,模仿得惟妙惟肖。
噗。
她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笑完又觉得不对,赶紧拿起手机,点开一个电子木鱼APP,哒哒哒敲了几下。
罪过罪过,不该嘲笑姐妹的痛苦。
洛晴嫣在那头也乐了。
敲什么木鱼,赶紧给我敲个电子鞭炮庆祝我逃过今天的魔鬼训练！
两人隔着屏幕,一个在村里闻鸡粪,一个在豪宅学规矩,互相吐槽着彼此新生活里的种种不适和笑料。
那些身份互换带来的隔阂与尴尬,似乎就在这轻松的调侃中,悄悄消融了一些。
聊着聊着,洛晴嫣话锋突然一转。
哎对了,姐妹,你把我那便宜‘妹夫’拉黑了
苏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洛晴嫣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那个……沈昭屿,他找不到你,就来找我了。
昨天还给我发了个截图,是《魔戒》里的台词,说什么‘我宁愿和你分享短暂的一生,也不愿独自面对永恒的岁月’……肉麻死了。
他让我转告你,说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感情是真的,让你别……
明天早上我想吃红薯稀饭配榨菜。
苏沐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静。
屏幕那头沉默了一下。
洛晴嫣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行,红薯稀饭是吧我明天跟奶奶说,她做的最好吃了。
挂了视频,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苏沐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沈昭屿,《魔戒》,那些曾经是他们之间共享的浪漫和密码。
现在听起来,只觉得遥远又讽刺。
她翻了个身,心里有点堵。
第二天,吃过早饭,看着奶奶在院子里整理农具,苏沐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想去试试洛晴嫣说过的,她以前经常做的事情——上山割猪草。
奶奶,猪草一般去哪里割
奶奶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山后面那片坡上就有,路不太好走,你去干啥
我去试试。苏沐说,晴嫣以前不是经常去吗我也体验一下。
奶奶看了看她细皮嫩肉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墙角的镰刀和背篓。
拿着这个,小心点,别割到手,也别走太深。
苏沐拿起镰刀,背上比自己还高的竹编背篓,深吸一口气,往山坡走去。
山路确实不好走,布满碎石和枯叶,有些地方还很湿滑。
越往里走,树木越密,光线越暗。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她自己的脚步声。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悄悄爬上心头。
她想起小时候,住在城郊别墅时,保姆也曾警告过她,不要靠近后面那片荒废的小树林,说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那时的恐惧,似乎和现在山林的寂静重叠在了一起。
她加快了脚步,想赶紧找到猪草,完成任务。
终于看到一片绿油油的、叶片肥厚的植物,看起来很像奶奶描述的样子。
她蹲下身,学着记忆中电视里看过的样子,笨拙地挥起镰刀。
镰刀有些沉,也不够锋利,割起来很费劲。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黏在脸上,很不舒服。
手上也磨得有些疼。
她咬着牙,坚持割了一小片,正准备直起身,脚下却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
身体失去平衡,她惊呼一声,连人带背篓摔倒在地。
手肘擦在粗糙的地面上,火辣辣地疼。
背篓也翻了,辛辛苦苦割的那点猪草散落一地。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看着擦破皮的手肘和空了大半的背篓,鼻子一酸。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替洛晴嫣过了二十年好日子,现在连她以前每天都要做的农活都应付不来。
那句剩下的苦,我自己尝现在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
挫败感和一种隐秘的内疚感涌上心头。
她慢慢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捡起散落的猪草,重新放回背篓。
看着那少得可怜的份量,她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割下去的念头。
背着空荡荡的背篓,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她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来时的那点决心和尝试融入的勇气,好像被刚才那一跤摔散了不少。
3
雪中来客与母亲的偏爱
第3章：雪中来客与母亲的偏爱
回到屋里,苏沐看着手肘上擦破的皮,还有裤子上沾的泥土,心里那股挫败感挥之不去。
她摸出手机,点开那个粉色小猪头像,开始打字。
【今天去割猪草了。】
【山路不太好走。】
【镰刀有点钝,割起来很费劲。】
【还摔了一跤,背篓都翻了。】
【最后只割回来一点点。】
她描述得很平淡,像是在汇报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停顿了一下,又敲了三个字。
【对不起。】
信息发过去,那边几乎是秒回。
一条语音弹出来,洛晴嫣乐不可支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啥呀
割猪草而已,多大点事！
我跟你说,我可是先天割猪草圣体,那镰刀在我手里,就跟画笔似的,刷刷刷！
你那是刚上手,摔跤正常,我以前也摔过！
哎呀,你是不是又搁那儿自我反省,把自己CPU干烧了
别想啦,那活儿我熟,下次我回来教你！
苏沐听着语音,想象着洛晴嫣在那头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心头那点沉甸甸的内疚,好像真被这先天割猪草圣体给吹散了。
几天后,村里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很快给屋顶、树梢和远处的田埂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苏沐站在院子里,拍了张照片发给洛晴嫣。
【下雪了。】
洛晴嫣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八度。
哇！真的下雪了！
好漂亮啊！城里都看不见这么干净的雪！
姐妹等着,我明天就带人回来看雪！
苏沐愣了一下。
带人
对啊,带个‘城里人’体验一下咱们村的雪景,洛晴嫣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调侃,顺便说一句,某人好像也回国了,说不定会来个‘微服私访’啥的,你懂的。
苏沐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沈昭屿。
她假装没听出那点暗示,声音尽量平静。
哦,那明天多准备一碗稀饭吧。
第二天下午,一辆黑色的轿车小心翼翼地开进了村子,停在了奶奶家院外。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洛晴嫣,穿着时髦的羽绒服,但脚下却是一双沾着泥点的运动鞋。
紧接着,一个穿着精致羊绒大衣的身影也下了车。
是洛夫人,林婉。
林婉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沐,目光先是一怔,随即快步走过来。
她拉起苏沐的手,上下打量着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旧花棉袄,还有那张清瘦了些许的脸庞,眼圈瞬间就红了。
沐沐,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她的声音带着心疼,握着苏沐的手又紧了几分。
受不了这苦就跟妈回去。
家里不缺你一双筷子,让晴嫣认你做个姐姐,多个伴儿也好。
这时,洛晴嫣正好奇地凑到院子角落,看奶奶刚抓回来准备过年吃的肥鸡,还顺手拿起旁边草筐里一个冷掉的烤红薯啃了一口。
林婉看见了,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转回头,对着苏沐低声叹了口气。
唉,到底不如你是我亲手带大的,贴心,懂事。
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旁边的苏沐听得清清楚楚。
洛晴嫣啃着红薯,似乎没听见,还在那逗鸡。
苏沐却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看向林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姨,晴嫣听见会难过的。
她以前只是没有机会接触那些,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清晰地划清了界限,也明确了自己的立场。
林婉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苏沐会这样回应,一时有些语塞。
晚上,外面雪下得更大了些。
屋里烧着暖烘烘的炉子。
苏沐和洛晴嫣挤在炉火边,一人捧着一个烫手的烤红薯。
奶奶和林婉在另一个房间说话。
洛晴嫣小口小口吃着红薯,忽然凑近苏沐,压低声音。
姐妹,跟你说个秘密。
苏沐抬眼看她。
其实吧,你走了之后,沈家那边……态度就有点变了。
沈家那老头子,想让沈昭屿跟我接触接触,还把我微信推给了沈昭屿他爸妈。
但我没加,也没理。
洛晴嫣撇了撇嘴。
然后重点来了。
沈昭屿为了你,跟他爸妈大吵一架,差点没断绝关系。
他爸气得把他卡给限额了,听说这次回国,他坐的还是经济舱。
她顿了顿,语气更神秘了。
我还听说啊,他之前在伦敦,还偷偷研究过怎么在那边当homeless（流浪汉）……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洛晴嫣眨巴着眼睛,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
他是真上头了。
苏沐拿着红薯的手顿住了,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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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霸总变形记：从伦敦到猪圈
洛晴嫣那句他是真上头了的话音刚落,院子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风雪裹着寒气涌入。
沈昭屿就站在门外。
他穿着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肩头落满了细碎的雪花,发丝也有些凌乱。
不同于以往的矜贵从容,此刻的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甚至带着几分狼狈。
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越过院子里的积雪和杂物,精准地落在了炉火旁的苏沐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洛晴嫣看看沈昭屿,又看看苏沐,手里啃了一半的红薯都忘了放下。
她反应极快,嘿嘿笑了两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苏沐。
那个,姐妹,我去看奶奶那边要不要帮忙烧火。
说完,她一溜烟跑进了里屋,顺手还带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苏沐和站在风雪中的沈昭屿。
他迈步走了进来,脚下的雪地发出咯吱的轻响。
他走到苏沐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却依旧是她熟悉的温柔。
‘纵然黑暗蛊惑,希望渺茫,我亦不舍弃你。’
又是《魔戒》里的台词。
苏沐捧着红薯的手微微收紧,指尖的灼热感更加清晰。
她吸了口气,雪后清冽的空气带着鸡粪和泥土的混合气味。
说人话。
沈昭屿似乎愣了一下。
苏沐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我现在不是洛家大小姐了。
我在这里喂鸡,掏鸡蛋,可能过几天还要学着割猪草。
这里不适合你,沈昭屿。
我现在配不上你。
沈昭屿看着她沾着点炉灰的脸颊,还有身上那件明显宽大的旧棉袄,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笑了笑。
配得上。
就算你在掏粪,那也是我沈昭屿的未婚妻,在掏最高贵的粪。
苏沐：……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昭屿往前走了一步,掸了掸大衣上的雪花。
来之前我做了点攻略。
万一洛家真不要你,我爸也跟我断绝关系,咱们怎么活下去。
苏沐皱起眉。
他轻描淡写地继续说。
我研究过了,可以先坐慢车去西北那边,听说物价低。
或者直接去海边,每天沿着海岸线走一百公里,锻炼身体。
我还买了个夜光游泳圈,实在不行就横渡英吉利海峡,去对面碰碰运气,听说那边福利好,吃住不愁。
哦对了,海峡里说不定还能捞到免费的自助海鲜刺身。
苏沐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红薯差点掉地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男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沈昭屿,你是不是把哪个博物馆里的猪头偷出来安自己脖子上了
他怎么能把流浪说得像是在计划一场环球探险
沈昭屿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变得认真。
我不是在开玩笑。
苏沐被他这种荒诞的诚意弄得说不出话,心口又堵又有点想笑。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指了指院子角落那个简陋的猪圈。
有诚意是吧
去,把猪圈扫了。
猪圈里,两头肥猪正哼哼唧唧地拱着食槽,地面上铺满了干草和猪粪混合物,气味更是浓烈。
沈昭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
他脱下那件价值不菲的驼色大衣,随手搭在旁边的柴火垛上,露出里面的高领毛衣。
然后,他径直走到墙根,拿起那把比他还高的竹扫帚。
他走进猪圈,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生疏,但没有丝毫犹豫。
扫帚扬起,干草和灰尘扑簌簌落下。
他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活,扫得并不干净利落,甚至差点被脚下的猪粪滑倒。
但他很认真,一下一下,把地上的污物扫到角落。
苏沐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看着这个曾经连咖啡都要指定产地和烘焙师的贵公子,此刻正穿着昂贵的羊绒衫,在臭气熏天的猪圈里和猪粪作斗争。
画面过于诡异,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冲击力。
扫了好一阵,他终于把猪圈大致清扫干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放下扫帚,直起身,看向苏沐,还喘着气。
扫完了。
需要把粪挑去田里施肥吗
苏沐看着他沾了污渍的裤脚和鞋子,还有那张因为干活而微微泛红的英俊脸庞,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沈昭屿没等她回答,从猪圈里走出来。
他走到苏沐面前,雪花又开始飘落,几片沾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微微融化。
他眼神很深,也很亮,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破碎感。
我爸冻了我的卡。
他扬言,如果我再来找你,就打断我的腿。
我妈哭了半宿。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回来,飞机餐难吃得要命。
苏沐,我不是来听你说配不配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我只要你一句话。
这门亲事,这辈子。
换,还是不换人
5
姐妹联手,重返战场
第5章：姐妹联手,重返战场
雪花无声飘落,沾湿了沈昭屿的睫毛,也模糊了苏沐的视线。
他站在那里,带着一身寒气和风尘,眼底却是一片执拗的清亮。
那句换,还是不换人像是投入湖心的一颗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她想起他笨拙地扫猪圈的样子,想起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流浪计划,想起他冻得发红的鼻尖。
心口那层坚冰,好像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
苏沐吸了吸鼻子,冷空气呛得喉咙发紧,声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不换。
就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沈昭屿眼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骤然点亮的星辰。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空气里弥漫着猪粪和雪水混合的奇怪味道,却奇异地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里屋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洛晴嫣探出个脑袋,见状又赶紧缩了回去,还顺手把门关严实了。
晚上,苏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点开手机银行,犹豫了一下,给沈昭屿转了一笔钱。
不多,但足够买几张像样的机票和吃几顿热乎饭了。
备注：【买点好吃的,别真去捞海鲜刺身。】
几乎是立刻,转账被拒收了。
苏沐挑了挑眉,切换到支付宝,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再次转账。
这次,钱被收了。
过了几秒,沈昭屿发来一条消息。
【谢谢。】
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有点委屈的表情包。
【支付宝密码忘了,刚找回来。】
苏沐看着那条消息,没忍住笑出了声。
几天后,家里那头老母猪终于有了动静。
洛晴嫣拿着那本《母猪的产后护理（精编版）》PDF,兴奋得像个要去打仗的将军。
她指挥着苏沐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布,自己则戴上手套,严阵以待。
猪圈里传来母猪哼哧的叫声和小猪崽细弱的唧唧声。
出来了出来了！洛晴嫣的声音带着惊喜。
哎呀,这只怎么不动
快,按照书上说的,清理口鼻！
姐妹,毛巾递我！
苏沐在一旁忙得团团转,听着洛晴嫣现学现卖的指挥,看着一个个粉嫩的小猪崽被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暖流。
等一切尘埃落定,母猪安稳地躺着喂奶,小猪崽们挤作一团。
洛晴嫣累得满头大汗,脸上却全是满足的笑容。
她脱掉手套,用胳膊肘蹭了蹭苏沐。
看见没理论联系实际！我这学习能力,杠杠的！
苏沐笑着点头：嗯,猪草圣体还能兼职接生婆。
洛晴嫣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表情又认真起来。
大妹子,跟我回城吧。
苏沐愣了一下。
这里……挺好的。
好啥呀好！洛晴嫣凑近她,你看看你这手,都糙了。
洛氏现在一堆事儿,内部乱糟糟的,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你以前在洛家那么多年,那些人脉关系,公司业务,你比我熟。
你不能真打算在村里喂一辈子猪,研究一辈子母猪产后护理吧
奶奶这边你放心,我找人照顾,保证比咱俩照顾得还好。
洛晴嫣看着她,眼神格外真诚。
洛氏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咱俩联手,回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苏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某个角落被触动了。
是啊,她替洛晴嫣过了二十年好日子,难道就真的要用余生来偿还这并不属于她的苦吗
或许,换一种方式,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好。她听见自己说。
一周后,苏沐跟着洛晴嫣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
没有想象中的盛大欢迎,也没有刻意的回避。
林婉对她的态度依旧温和,只是多了几分客气和疏离。
洛父则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按照洛晴嫣的要求,给苏沐在洛氏集团安排了一个职位——总裁秘书。
洛晴嫣的秘书。
这个安排微妙又引人遐想,但姐妹俩似乎都没在意旁人的眼光。
苏沐很快适应了新的工作。
过去二十年在洛家耳濡目染,加上她本身聪慧敏锐,处理起文件、安排行程、甚至应对一些老奸巨猾的合作方都显得游刃有余。
洛晴嫣虽然顶着总裁的名头,但对很多业务并不熟悉,常常依赖苏沐的提醒和建议。
这个王总,喜欢喝单枞,见面地点最好约在茶馆。
这份财务报表有问题,你看第三页那个数据,跟上季度对不上。
下午的会,林副总那边可能会提股权稀释的事,得提前准备好说辞。
洛晴嫣一边听一边点头,看向苏沐的眼神充满了信任和……一点点崇拜。
大妹子,你简直是我的诸葛亮！
苏沐笑了笑：彼此彼此,你是我见过的最接地气的总裁。
两人一个熟悉规则却不屑于虚与委蛇,一个初来乍到却带着一股子闯劲儿和清澈,配合起来竟意外地默契。
她们成了洛氏集团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在一场庆祝公司拿下新项目的酒会上,灯光璀璨,人影交错。
苏沐正低声提醒洛晴嫣注意一位刚走过来的董事。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沐沐吗
苏沐抬头,看到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熟悉面孔——白薇,以前她圈子里的朋友之一。
白薇端着香槟,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着苏沐身上得体的职业套装。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以前的洛大小姐,现在怎么给这位……真千金,提上包了
她故意加重了真千金三个字,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落差特别大
要不要考虑来我爸爸公司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开双倍工资,职位嘛……助理怎么样
周围一些看热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苏沐还没开口。
洛晴嫣已经转过身,端着她的橙汁,走到了白薇面前。
她个子比白薇稍高一点,微微歪着头,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我妹妹乐意给我提包,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还是说,你连个愿意给你提包的姐妹都没有
洛晴嫣的声音清脆,不高不低,却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白薇的脸色变了变：洛晴嫣,你……
我什么我洛晴嫣打断她,往前逼近一步。
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嚼舌根,不如回家挖个地窖种种蘑菇。
毕竟像你这种喜欢在阴暗角落里酸别人的东西,大概也只适合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话说得又土又直白,偏偏杀伤力十足。
白薇气得脸都白了,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抖,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洛晴嫣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伸手挽住苏沐的胳膊。
走,大妹子。
别搭理这种发了霉的毒蘑菇,影响食欲。
姐带你去吃那边刚上的小蛋糕,听说味道不错。
说完,她拉着苏沐,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餐点区。
苏沐侧头看着洛晴嫣脸上那副老娘天下第一的得意表情,心头那点因白薇挑衅而起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想笑。
这姐妹,真是个宝藏。
6
尘埃落定,花好月圆
第6章：尘埃落定,花好月圆
洛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苏沐将一份签好的文件递给洛晴嫣：林副总那边已经同意了,城西那块地,我们拿下了。
洛晴嫣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就放到一边,反而拿起手机调出一个游戏界面：大妹子,快帮我看看,这关怎么过卡我两天了！
苏沐：……
她扶额：洛总,您是不是忘了下午还有个董事会
洛晴嫣头也不抬：有你这个诸葛亮在,我怕啥
话虽如此,在苏沐的盯梢下,洛晴嫣还是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她身上那股子山野间的闯劲和不按常理出牌的思路,在苏沐的规则辅助下,竟屡出奇招。
就连洛父私下也忍不住对林婉感慨：我这是养了两个好女儿,一个运筹帷幄,一个冲锋陷阵。
林婉看着两个女儿相处融洽,心里五味杂陈,但对苏沐,终究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认可。
另一边,沈昭屿的日子就不那么总裁了。
他拿着苏沐当初强制转给他的钱,加上自己七拼八凑的一些启动资金,在一个不起眼的科技园租了个小办公室,埋头搞起了他的智能农业项目。
拒绝了沈父让他回家族企业的提议,沈昭屿每天忙得像个陀螺。
晚上视频通话时,苏沐总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今天又只睡了五个小时
沈昭屿打了个哈欠,屏幕里的背景还是那间简陋的办公室：没办法,天使轮融资快谈妥了,数据模型得再优化。
他又补充一句：放心,盒饭加了两个蛋。
苏沐看着他,心里有点疼,嘴上却说：出息了,都会自己加蛋了。
沈昭屿在那头笑：等你嫁过来,我天天给你煎爱心蛋。
苏沐脸颊微热：谁要嫁给你。
虽然嘴硬,但两人的感情却在各自的忙碌和互相的调侃鼓励中,稳定升温。
半年后,沈昭屿团队研发的智能农场管理系统在一场科技创新大赛上拿了金奖,几家大风投闻讯而来。
沈氏集团内部会议上,有人提及此事,语气带着点微妙。
沈父沉默了许久,只淡淡说了一句：随他去吧,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
没过多久,洛父在一个公开场合,笑着对媒体说：我们洛家现在有两个能干的女儿,以后洛氏还要靠她们姐妹齐心。
这番话,无疑是向外界表明了洛家的态度。
沈家那边的压力,无形中消散了大半。
沈母甚至主动给苏沐打了个电话,嘘寒问暖了几句,虽然还是有些不自然,但坚冰已然开始融化。
婚期,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洛晴嫣拿着一份文件袋,拍在苏沐桌上,下巴一扬：喏,嫁妆！
苏沐打开一看,是洛氏的部分股权和几处房产的名字。
她皱眉：太多了,我不能要。
洛晴嫣眼睛一瞪：给你你就拿着！我洛晴嫣的姐妹出嫁,嫁妆怎么能寒碜！
这本来就是爸早就准备好的,跟我没关系。
苏沐还是摇头：心意我领了,但这不合规矩。
洛晴嫣眼珠一转,凑近了些：要不这样,你先收下,然后你再送给我,我再转送给你……咱俩互相刷个婚礼成就
苏沐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
最后,她收下了一部分象征性的房产,股权则婉拒了。
洛晴嫣撇撇嘴：行吧,剩下的我先帮你存着,等你以后生了娃,我给娃包个超级大红包！
婚礼当天,场面盛大空前。
一边是洛家和沈家邀请来的商界名流、社会贤达,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另一边,是苏沐坚持请来的村里亲戚,奶奶带着七大姑八大姨,穿着崭新的衣服,好奇又拘谨地打量着这豪华的场景,形成了奇妙又和谐的对比。
婚礼仪式上,大屏幕播放着精心制作的视频。
有伦敦初雪时,沈昭屿发来的那句我好想你。
有苏沐穿着旧棉袄,站在鸡舍前回复的喂鸡。
有沈昭屿穿着昂贵的羊绒衫,在猪圈里笨拙扫地的侧影。
还有两人隔着屏幕,互相吐槽又互相打气的日常片段。
最后,画面定格。
穿着笔挺西装的沈昭屿站在台上,接过话筒,目光温柔地投向穿着婚纱的苏沐。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他们说,我们之间隔着山海。
小沐,我不会操舟,但我愿意为你游过人生的每一片大海。
台下掌声雷动。
苏沐眼眶发热,看着他,用力点头。
仪式刚结束,宴会厅门口忽然一阵喧哗。
只见奶奶带着几个乡亲,用红绸带牵着几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猪,还有几只脖子上系着蝴蝶结的大公鸡,走了进来。
沐沐！奶奶给你送活嫁妆来了！奶奶嗓门洪亮。
全场宾客：……
沈昭屿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迎上去,煞有介事地跟奶奶讨论：奶奶,您看我们别墅后面那片草坪,建个恒温带泳池的豪华猪圈怎么样鸡舍也要阳光房的。
苏沐哭笑不得,拉了拉他的袖子。
沈昭屿回头,对她眨眨眼。
角落里,沈父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脸色依然有些复杂,但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婉则在一旁笑着和亲戚解释着什么。
洛晴嫣更是乐不可支,掏出手机对着活嫁妆一顿猛拍,嘴里还嚷嚷着：太酷了！这比送金子有排面多了！
苏沐看着眼前这一切,又看向身边笑容温暖的沈昭屿。
身份的错位,命运的波折,商场的硝烟,乡村的鸡粪……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化作了此刻心头的安宁与圆满。
他们的爱情,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终于尘埃落定,花好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