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
谢良开着夏利车拉着谢母,到东河市精神病防治院来接谢芸丽。夏利车在驶到离医院还有段距离时,谢良抬手指了指前方说:妈,你看我姐在前面的道边上站着呢。
谢母把身子向前倾了倾说:可不是,她自己怎么提早出来了
夏利车在谢芸丽的跟前停了下来。谢良下了车,把谢芸丽脚旁的旅行包放进了车里;待谢芸丽上车后,谢良把靠近谢芸丽的车窗往下摇了摇说:姐,今天天气挺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
夏利车起动了,谢芸丽一语不发地望着窗外的景致,在病房里待久了的谢芸丽,深吸着清新的、略带些寒意的早春的空气,精神不由地振作了些。
谢母说:芸丽,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出院的手续你都办妥了吗
谢芸丽说:妈,我在这医院住的烦死了,所以今早医院的人一上班,我就办了出院手续,溜达着出了医院门迎你们。
芸丽,我和你弟弟接你回家,日后你就跟妈住一起吧。
那我原先住的房子呢
你住院后,我和你弟弟就把那房子退给房东了。
谁让你们退的呀谢芸丽对谢母把房子给她退了,显出了不高兴的样子。
芸丽啊!你说那房子不退留着干什么呀再则你出院了,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哪;你老大不小了,做什么事,应当多考虑些。你说你,当初想找个军人,找了又离了,离婚也不要紧,以后再找个两人性格相投,人品好的也行,结果你找了个席阳,没领结婚证就租房住在了一起,可席阳却是个集抢劫、杀人于一身的恶人,席阳的事一出,你受刺激又住了精神病院。哎!你遭罪倒不说,我这个当妈的能不跟你操心吗!谢母很是语重心长地说。
谢母的一席话,说得谢芸丽不再言语,她心里自责地问自己:养你的双亲,现在只有母亲了,你作为作为女儿已长大成人,为何不能善解母亲的心意呢为何还让母亲为你操劳呢
谢良从车的后视镜上,见谢芸丽眼中噙着泪花沉默着,心中有些担忧,姐姐的精神刚好了些,可别再受刺激了。
谢良为了打破谢芸丽的沉默,他找了个话题说: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猜猜能是什么好消息
我哪儿能猜出是什么好消息。
那我就告诉你,你兄弟媳妇怀孕了。
是吗怀孕多久了谢芸丽脸上露出了惊喜。
快5个月了。
回家后,我得买些好吃的,好给你媳妇吃。谢芸丽脸上的表情变得愉悦起来。
谢芸丽之所以高兴,因从杜家而言,还没有第三代人,杜父在世时,就盼着抱孙子,可谢良的妻子却始终没能怀上孕,而现在,谢良的妻子怀了孕,这个消息对谢芸丽而言无疑是个喜讯。
回到家,谢母把谢芸丽叫到了卧室里,谢母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布包说:这包里的东西是从你原先的住处带回来的,存折和钱夹在影集里,手饰、项链在包袱里的一个小铁盒里,你打开看看缺不缺啥。
谢母说完,走出了卧室。
谢芸丽打开了布包,她先是拿了本影集放在了布包的边上,她缓慢地一页一页地翻着影集,仔细地看着影集里的照片,她把同席阳的几张合影从影集里抽了出来。
谢芸丽望着与席阳在海边奔跑、嬉戏的照片,一种难言的酸楚涌上了心头。
谢芸丽曾把席阳视为知心爱人,这种视为是缘于席阳在杜凯病危之时,对杜家经济上的帮助,以及在谢芸丽经历婚姻的不幸和丧父之痛后,对谢芸丽在情感上的那份细致入微的关怀。这张两人在海边奔跑、嬉戏的照片,就是席阳为了安抚情绪低沉的谢芸丽,领她到外地散心时的合影。
即使在杨爽等人在谢芸丽的面前,摊明席阳是个恶人时,谢芸丽虽感到震惊,但她仍未想到去背离席阳。可李悦在两人的住处搜寻出席阳欲逃往韩国的护照和钱款那一刻,谢芸丽对席阳那专一、真挚的情感,在现实面前,顷刻顷刻间被击得粉碎,谢芸丽瞬间恍然明白:自己为何这般痴情,我怎么就没想到,在大难面前,通常人的感情是很脆弱的。谢芸丽对席阳能坚忍住她自认为的情,这种坚忍使她宁愿去冒坐牢的危险;而席阳早已打算好了惟有自己的退路。这两者间的差异,谢芸丽的身心难以承受,精神已趋于崩溃的谢芸丽,无奈地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防治院。
一切如过往的烟云,我不应再去想他。谢芸丽自语说。
谢芸丽把几张与席阳合影的照片,一张张地撕碎,而后她打开了窗户,把碎照片向窗外扬去,碎照片在风的吹动下,忽高忽低上下翻飞。
当谢芸丽视线里的碎照片散去,她看见楼下新盖的院落是个幼儿园,一个幼师正教几个幼儿跳舞。
找,找,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行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触景生情,幼年的歌谣在谢芸丽的耳际响起,谢芸丽小的时候,前面楼下幼儿园的位置还是平房区,夏日大人们晚间饭后纳凉,常让谢芸丽和杨爽表演节目,谢芸丽和杨爽手拉手,时常唱这一首歌谣。
杨爽,你现在好吗我伤害过你,你能原谅我吗忆起童年,想到了杨爽,谢芸丽大声地对窗外说着,似乎杨爽就站在窗外的楼下。
谢母在卧室外,听到了谢芸丽的自语,她推开卧室门说:芸丽啊,别在想那么多折磨自己了,你出来吧,你兄弟媳妇回来了。
谢芸丽的思绪被母亲的话拉回了现实;她哎了一声,与母亲出了卧室。
2
正如杨爽预感的一样,申德林出事了。申德林一个星期没有上班。在一天的早班会上,高臣说:提审员申德林,因给14监室的在押人员周景扬串通案情,一个星期前,被检察院拘传。经查实,申德林接受周景扬家属3000元钱的贿赂,为周景扬串通案情;经检察院认定,申德林虽串通了案情,但没有造成严重后果,3000元钱尚不够检察机关的立案标准,故申德林被移交市公安局纪检委处理,昨天,纪检委温庆辉书记到监管支队考核队伍建设情况时表示,对此事严肃处理。所里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当教导员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爽听了高臣的话,心里说:你的事若抖落出来,申德林的事与你的事相比,岂不是小巫见大巫
高臣话一落下,冯双春问:14监室是谁管
高臣说:杨爽。
早班会散会时,冯双春对从身旁走过的杨爽说:你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杨爽到了冯双春的办公室,冯双春把门关严问:你和周景扬的家属没有什么瓜葛吧
冯双春的话,使杨爽的心中画个问号,难道是谁反映我什么了不可能啊
杨爽说:我和周景扬的家属没接触过。杨爽觉得没必要说出周景扬的外甥祁民,通过龙贵成请自己吃饭,而自己又给周景扬订了200元钱盒饭票的事。
你和周景扬的家属没接触就好。
是谁说我什么了吗
没人说你什么。是这么一回事,昨天温庆辉书记来监管支队说申德林的事时,还说周景扬在监室里有人特别照顾他,这特别照顾的背后,说不定是有利益驱动的。我当时听了这话,没理这个茬,在今天的早班会上,我才问是谁管11监室,我找你谈,是想跟你说明的是,纪检委除处理申德林以外,有可能还要调查周景扬在看守所的其他接触关系,你是他的主管民警,在周景扬身上,你别再牵扯出什么事。
冯所长你放心,在周景扬身上,我不会有什么事。
唉,那就好。冯双春长吁了一口气说。
冯所长,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杨爽对冯双春的关心有所感动。
谢什么,这是我当所长应当做的,谁也不愿自己的属下出事。
冯所长,申德林的事是怎么露的。杨爽想把申德林的事探个究竟。
冯双春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先是递给了杨爽,杨爽摆了下手,示意不抽,冯双春把烟放在了自己的嘴里,缓慢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这过程,他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告诉杨爽实情。
冯双春往烟灰缸里弹了下烟灰说:杨爽,申德林的事我跟你说了后,就别在对别人讲了。
我知道。
周景扬的外甥祁民,通过申德林在石油公司工作的妹妹找到了申德林,祁民给申德林6000元钱,申德林便给周景扬和祁民间传递信件,串通案情。前段时间,祁民出差了,周景扬的女儿周颖找申德林传信,申德林黑了点,就又朝周颖索要3000元钱,周颖满足了申德林的要求后,申德林才给她办事。串供后的周景扬翻供,反贪局的人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反贪局的人到周景扬家找周颖谈话,并在周景扬家搜出了几封申德林转出的串供信。在证据面前,周颖交待了一切,她着重说出了自己和祁民给申德林的9000元钱。我到反贪局了解情况时,反贪局的人正要找祁民核实案情呢,如果反贪局的人找到了祁民,核实了案情,那申德林可不单是辞退的事了,完全够追究刑事责任的。申德林见了我,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我帮他,我实在看不下眼,就找了在市检察院当副检察长的战友经荣祥,让他别让手下的人再找祁民了,就按照核实下来的3000元钱给申德林定性得了。经荣祥说可以照我说的办,但有一点就是让申德林把钱退回给祁民,把祁民安抚好。所以才有了现在从申德林的角度讲,算是比较好的处理结果。说完这些话,冯双春把烟头扔在烟灰缸里,用双手搓了搓脸,接着说:哎,我这个所长当的真有些累。
杨爽自从看了吴佳才给他的信后,始终想找机会和冯双春谈谈,看冯双春对吴佳才所反映的问题持的是什么态度,可他听着冯双春说出的累字,望着冯双春有些花白的头发,他又不忍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3
杨爽从别的在押人员那得知,霍英国生前在监室里特别关照过何伟。杨爽觉得仅凭吴佳才给他的信件,作为向纪检部门反映的材料,未免太单薄;杨爽认为找何伟谈谈,或许还能得到些有关材料。但杨爽不能从监室里直接提出何伟谈,那样金洪胜得到他提何伟的信儿后,会对他产生怀疑。
这天杨爽值班,他到提审区去打磁卡电话,他刚把电话放下,见何伟和一男一女两个律师从一间提审室里出来,杨爽迎过去跟两个律师说找何伟说几句话。
两个律师常来看守所,认识杨爽。男律师听了杨爽的要求,用目光征询了下女律师的意见,女律师说: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吧。
杨爽领何伟进了提审室。何伟进了提审室,就坐进了审讯椅里看着杨爽。
杨爽坐在讯问桌的后边,指了指讯问桌旁边的一把椅子,和悦地对何伟说:你坐这,咱俩说话方便。
杨爽掏出支烟给何伟,并给他把烟点燃。
何伟在监室里常挨其他在押人员欺侮,更没有哪个管教理他,杨爽的举动,使何伟有些受宠若惊,他结结巴巴地问:林,杨管教,你找我啥事
杨爽说起了霍英国,他说听别人讲霍英国生前对何伟很照顾。何伟承认霍英国对自己的照顾,他说若没有霍英国的照顾,他得多挨不少欺负,又说了霍英国在监室里遭卢春江等人虐待的一些事情。但当问及霍英国被打死的情况时,何伟说事出时自己睡觉没看到。杨爽感到疑惑。何伟见杨爽不相信的样子,就信誓旦旦地说霍英国对我那么好,我要不说实话,那我还是人吗在杨爽启发式的询问下,何伟说出了霍英国有本黄色笔记本,那是时春生当管教时给的,时春生有个报社的朋友,想写一篇有关死刑犯的文章,让霍英国在执行前的这段时间里,把内心的感受写出来。何伟说如把这本日记找出来,里边肯定记了很多内容。
杨爽与何伟谈了半天的惟一收获就是发现了这本日记,他问:这本日记你估计现在在哪
霍英国在临死前的一个多星期没有写日记,我想他没有写日记的原因是饿的没有心思去写了,他的日记绝不会给别人,他可能把日记塞进枕头或被褥里,再不就是塞进了铺板子底下。
会不会让别人搜走了呢
没有,金管教很少聊号,他可能不知道霍英国有这本日记。卢春江刚进号时想要他的日记,霍英国骗卢春江,说他的日记是高教导员给他的。卢春江见那日记挺好,考虑若没有管教特意给他,他是不会有的,卢春江也就信了霍英国的话,没有拿他的日记。
杨爽想出了找日记的办法,他说:何伟,我现在吩咐你一件事情,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妥当,晚间8点钟左右我顶班,你要在这期间,借上厕所的机会,暗中用破布或矿泉水瓶之类的东西,把下水道堵死。
杨管教,这我倒是能办到,可这样做,不是违反监规吗何伟不解地问杨爽。
我让你做的事,只有你我知道,没谁会追究你违不违反监规。我之所以让你办这样的事,目的是找霍英国生前的那本日记;你把厕所下水道堵了后,我就可以把你们整个监室的人暂时串到别的监室去,借疏通下水道的机会,找找霍英国可能塞进铺板子底下的日记。
要是在铺板子底下找不着霍英国的日记呢
也只能这样试试了。你说霍英国可能会把日记塞进行李里,可他死了这么久了,行李早不知扔哪儿去了,没法找;再一个日记你比量的那么厚,我琢磨他不会往行李里塞。
好吧杨管教,那我就听你的。
那就这么定了,走吧。杨爽领何伟走出了提审室。
4
晚饭后,杨爽从后勤室的杂物堆里找出了把锤子和一根短撬棍,用作起铺板子的工具。他把这两样东西用报纸包好后拿进了监区,放在了14监室门口的暖气片背面。
晚7点半,于兴国喷着酒气晃着监区的铁门,值班的杨爽过来把铁门打开,于兴国摇摇晃晃进了监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杨爽说:于所长,看样子你今天没少喝。
于兴国说:今天我是多贪了两杯,今天是咋回事呢咱们主管局长丁兆柱的儿子结婚,柯支队让各所的领导班子都去,他又紧着张罗喝,你说能不喝多吗
于兴国想抽烟,他两手插进衣兜里没摸着烟,他对杨爽说:杨爽你那有好烟吗给我找一盒。
我兜里也没有,我到办公桌里给你找找。杨爽去了办公室。
杨爽从办公室回来拿了盒灵芝烟,递给了于兴国。
于兴国看了眼杨爽递到自己手里的烟说:怎么就这烟
于所长,我抽屉里真没什么好烟,行啊,凑合着抽吧。
于兴国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点燃说:杨爽,你可赶不上咱所里有的民警,那我对别人说要盒好烟,立马就能拿出中华来。你啊,就是有点太老实了。
我看还是老实点好,要不出了事也不好办,像申德林似的,就那么几千元钱,把自己的饭碗子都给砸了。
谁像申德林那么傻,给人家传个信还非得写在纸上,用嘴说不就得了,即使真的写在纸上,传个条子,看完条子一撕也就没事了。而他和那家人呢,还非得把传信的条子留下来,日后好给检察院的人一个证据,那不纯傻吗那我知道的,就在咱身边的人,给人家办事,收个几万元都算少的……说到这,于兴国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忙把话题转了个弯说:别说咱这,别的地方也都一样。
于兴国的话,使杨爽吸了口凉气,他知道于兴国说的,肯定不是无影的事,那他说的是谁呢是卢春江吗难道是吴佳才所反映的事情背后的交易如果是,那是多吗肮脏黑暗的交易啊!
杨爽明白,他不可能再从于兴国的话语中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
杨爽装作没有在意于兴国说的话的样子,他端起了提审桌上的一杯茶水递给于兴国说:于所长,喝杯水吧。
报告管教,报告管教。14监室的方向传来了在押人员的报告声。
杨爽,过去看看咋回事。于兴国喝了口水说。
杨爽估计自己吩咐何伟做的事,何伟已经办完了。
杨爽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他告诫自己,一定要把与何伟订的计划实施好。杨爽往14监室方向走着问:是那个监室喊报告
是14监室。
杨爽到了14监室的门口,何伟站在小窗口说:杨管教,我刚才上完厕所后冲便时,发现下水道堵了。
再冲冲看看,能不能把堵的东西冲下去。
另一在押人员打开了水阀门,又哗哗地冲了一阵,说:杨管教,冲不下去。
杨爽顺着小窗口往厕所处瞧,见蹲便的便池里溢满了水。于是说:冲不下去就别冲了,等着,我提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来疏通。
怎么会堵呢我去看看。于兴国把茶杯放回提审桌上,到了14监室门口。
过了几分钟,杨爽领着两个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拿着管道疏通机回来时,见于兴国冲着14监室小窗口破口大骂:他妈的,下水道堵了,谁堵的,是不是有意整的,要是谁有意整的,我饶不了他……
杨爽拉了把椅子,放在了于兴国的后边说:于所长,你跟他们生啥气;来,坐着歇一会儿。
杨爽把14监室的门打开,而后又把13监室的门打开,他把14监室的在押人员串到了13监室;串完了人,他领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进了14监室,连上了疏通机的电源线,开始了疏通下水道。不一会儿,蹲便池的水缓缓下落。
于兴国坐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歪着脑袋,已经迷瞪着了。杨爽回到走廊,扒拉了两下于兴国说:于所长,回办公室休息吧。
于兴国睁开了眼,直了直腰说:不用,不用,我在这陪你看着。
不用了于所长,你就放心地回去休息吧,我待会儿找别人陪我。杨爽把于兴国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那我就回去休息了。于兴国说着,向办公室走去。
杨爽站在监室的门口,问劳动监室的两个在押人员:疏通开了吗
疏通完了,正往外拽呢,感觉像破布什么的把下水道堵了。其中一个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说。
不一会儿,缠着一大团破布的疏通器的头部被拽了上来。
杨爽送回了劳动监室的在押人员,他匆忙地返回,他从暖气片的背后,取出了锤子和撬棍,进了14监室。
杨爽站在霍英国曾定过位的地环处,寻找着铺板与墙壁处缝隙较大的地方,他发现铺板与靠近厕所的间壁墙处缝隙较大,他把撬棍插了进去,轻缓地撬着,随着吱吱地响声,铺板子被撬起一个大缝。他放下撬棍,从缝隙间双手抓住铺板子,用力向上抬,把铺板子的缝口开大。当铺板的缝口处可以伸进手去时,他掏出打火机,在铺板子底下把打火机点燃,借着光亮,他隐约看见一本黄皮笔日记……
5
夜间值完班的杨爽,进了办公室,就翻开了霍英国的日记。霍英国的日记写的大多是对生命的眷恋,其中有一部分写的是自己针对卢春江的虐待,发泄出的对卢春江的憎恨。看完日记的杨爽毫无睡意,他在办公桌上铺开稿纸,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给市公安局纪检委书记温庆辉写了封举报信,虽然他写信的时候,情绪有些激愤,可到了信的末尾署名时,他心里却有些顾忌,他不知道温庆辉看样对待这封信,更难以猜测这封信的内容过后是否会传到高臣的耳朵里,这顾忌使他在信的末尾署上了知情者三个字。他写完了这三个字,摞下笔,又对自己写下这三个字感觉到了不满,可随之他又劝慰自己,不要急于显示自己,如果纪检委来调查这封信所反映的问题,到时候再跟纪检委谈也不迟。
下了夜班,杨爽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红叶打字复印部里,打字复印部的店主是个与杨爽年龄相仿的女子,杨爽把举报信给了女店主,让女店主把举报信打印出来。女店主在打字的过程中多看了杨爽几眼,看的杨爽很不自在,杨爽问:你认识我吗
我见你很熟,好像咱俩同过学,你叫什么名字
你见我熟,可我对你没印象。杨爽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那女的见杨爽有些冷漠,便不在言语,只好专注地打字。
杨爽拿着打好的材料,刚走出打字复印社的门,那女的就抄起了电话,拨了个手机号。
喂,高臣吗我是柳梅,有急事,你过来下。手机拨通后,那女的说。
那边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原来,开红叶打字复印部的柳梅是高臣的相好。柳梅原是东河市化工厂的工人,后来下岗了,高臣就帮她张罗起了这家打字复印部,这是杨爽压根想不到的。
没过几分钟,高臣就进了打字复印部,他问柳梅: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打字复印部没有顾客,只有柳梅和高臣两个人,柳梅把虚掩的门关好上说:刚才有人在这给市公安局纪检委温庆辉书记打了封举报信,举报的是你。
是谁打的高臣愕然。
是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个头与你差不多,我想套出他的名字,可他很谨慎,没说。
举报信里是什么内容
举报信里说你们看守所监室里打死过人,你为了把一个姓卢的在押人员从打死人的事中摘出来,和减轻主管民警姓金的责任,公然撕毁了于兴国副所长所做的真实笔录,由于把姓金的管教的责任,推给了值班管教段刚,段刚由此挨了过重的处分,被逼自杀……
行啊,别说了,你现在就把那封举报信从电脑里给我调出来。高臣一听就急了,他指了指电脑说。
调不出来,打完字后。那人坐在我旁边,让我把举报信删了,见我删完了举报信他才走。
这屋锁上,跟我走。高臣推开门说。
跟你到哪儿去
跟我到我单位去。高臣没作过多解释。
在第一看守所收发室行政执法显示板前,高臣指着上面全所民警的照片对柳梅说:你仔细看看,上你那打字的人在不在这上面。
柳梅指着杨爽的照片说:就是他。
你看准了
没错。柳梅肯定地点了点头说。
那好,没你事了,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就不开车送你了。
那我走了。柳梅往收发室外走着说。
高臣回到办公室,急切地查看着办公桌玻璃板底下压着的通讯录,他找到了通讯录上面杨爽的名字,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杨爽打了个手机,可杨爽的手机关机。高臣又拨通了杨爽家里的电话,杨爽家里的电话没人接。
高臣用手指敲打着办公桌上的玻璃板,自语说:看来杨爽是在有意在回避我。
高臣不知所措,出了办公室,向柯志伟的办公室走去。
由于举报信给高臣造成的心理上的恐慌,他磕磕巴巴地向柯志伟述说了柳梅找他的经过。
高臣说的事情,柯志伟颇为费解。他问高臣:你得罪过杨爽吗
我没有得罪过他呀
那他图啥呢为那两个死刑犯讨个说法,他跟那俩死刑犯非亲非故的,也没啥关系呀是为段刚打抱不平他为一个死去的人至于这样做吗……
对了,柯支队,杨爽整治过卢春江,为这事,他被反贪局查过,是不是他嫉恨卢春江而这样做的呢
这也不是一个充足的理由,行啊,咱也别瞎琢磨了,事已至此,想个对策吧,高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柯支队,我心里没个谱,我刚才给杨爽打了个手机,他没开机。
你打手机找杨爽干什么
想在他没有邮出举报信之前,找他谈谈,看他能不能转变个态度。
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举报你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使你找到他恐怕也没用。
柯支队,你说下步该怎么办
柯志伟思虑了片刻说:我嘱咐下于兴国,让他做好与纪检委谈话的准备。你通知卢春江,最近躲避起来,不能让纪检委找到他。只要于兴国不吐实情,卢春江找不着,纪检委即使找朴长伟和吴佳才谈话也无所谓;朴长伟和吴佳才为了活命,见卢春江放了,反悔以往的交待,就避重就轻地把责任往卢春江身上推,这样的事例,在团伙犯罪中是司空见惯的。至于杨爽,那就得过后慢慢做他的工作了,别让他再把举报信往上一级纪检部门送。柯志伟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前段时间,温庆辉因申德林的事到咱支队,咱们与他晚上一同吃的饭,饭后我让你送他回家,他说不回家了,要去医院侍候他老母亲,是吧
是,有这事,他母亲近80岁了,得的哮喘病,在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高臣眨了下眼,他不知柯志伟说这事啥意思。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让你借此机会去医院探视温庆辉的老母亲。柯志伟点拨高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