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里尔·萨尔维齐
其他的不用说了。既然已经杀了查尔斯·狄拉克,丽萨·威拉德继续了自己的计划,将所有善后工作都完成了。现在,她已经被带回警局,黎方宇的物证同事也赶到了她的房间,还有基地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搜证。
黎方宇讲完的时候,尚迪正在走神,不知道琢磨什么。看上去,在他心目中,丽萨·威拉德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现在重要的是下一件事。
那么……黎方宇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看着尚迪,邦尼·特拉维,还有,里尔·萨尔维齐……
威尔逊先生,通知里尔·萨尔维齐,请他到这里来一趟。尚迪开口说话了,他没提到邦尼·特拉维。
这个……汤姆·威尔逊犹豫着,他是基地的副总监,是我的老板,我……
如果我没记错,是你的直接老板黎方宇插话,我的意思是,即使不考虑狄拉克先生的不负责任,里尔·萨尔维齐代劳了很多,他本来就是你的直接老板,安保部门在他的分管范围之内,你直接向他汇报
唐启铭心里咯噔一下,黎方宇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仅仅是对汤姆·威尔逊的犹豫不决表示理解吗
是的,是的。汤姆·威尔逊赶紧表示,黎方宇说得千真万确,所以……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敢去指使他的老板,即便他的老板在某些事情上很可疑也不行。
你告诉他,丽萨·威拉德已经被带去警局,你认为他不会来吗午饭前,我们谈论他的时候,你还主动说过要找他来呢！尚迪冷冰冰地说,并未顾及汤姆·威尔逊的感受,当然,我们这么多人,也可以一起过去他的办公室——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过,那样恐怕更难看。
尚迪说得没错,如果一堆人冲去萨尔维齐先生的办公室,无疑更难看。
汤姆·威尔逊纠结着,摇头晃脑,很为难的样子,终于还是同意了。
好吧。他不情愿地说,然后就是几根手指在触碰,拨打脑网电话。
半天没有动静。
汤姆·威尔逊又开始摇头晃脑。
接不通。他说,怎么会接不通呢……也许他在开会,设置了屏蔽……也许……总之,我觉得不合适……萨尔维齐先生很忙,你们能想象吗他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还干得那么好……他真的是个好老板……我的意思是,和狄拉克先生不一样,真的……没人接。
他放弃了。
嗯。尚迪点了点头,找找他的秘书。
汤姆·威尔逊又愣怔了。过了一会儿,也许发现无可避免,不得不再次拨打脑网电话。
辛西娅吗他说,帮我找一下里尔……他在开会吗没有没有最好了。那请你去他办公室……好的,你真是太好了……上次那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你真是我碰到过的最好的人,现在好人可不多了……天哪,也许他在睡觉。你知道,有时候他会睡上一会儿……当然,我不是说他偷懒……他很辛苦,基地这么大,都靠他一个人了……我看,你不妨推开房门看一下,你知道,我真的有很紧急的事情。里尔很和气,他不会介意的。他从不介意,不是吗……再说,你最可爱了,不会有人对你发脾气的,一定不会……哦……我求求你了……谢谢,谢谢……什么什么
他忽然喊了起来,声音用歇斯底里来形容也不过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天哪！天哪……
你不要着急,你查看一下……
你知道他的自救戒指吗……
什么什么……你确定吗天哪……
我这就过来……
对,对,丽萨医生……对,丽萨医生……哦,不,不,丽萨医生不行,你叫本茨医生过来……当然,当然……我这就过来,天哪……
汤姆·威尔逊一惊一乍,面色煞白,仿佛天都塌了。
最后,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对大家说：辛西娅认为,萨尔维齐先生死了。
大家都看着汤姆·威尔逊,而唐启铭第一时间去看尚迪。他感觉,尚迪蛮平静的。不过,眉毛一挑,眼睛一瞪,适度表示了一下应有的惊讶。
唐启铭自己,心情复杂,说不上惊讶,也不能说不惊讶。总之,他针对四叶玫瑰线的小计划虽然成功,却没有意义了。自己应该想到,里尔·萨尔维齐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逃脱所有的质疑。
反正死了,你们要质疑就质疑吧。
里尔·萨尔维齐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起来,他正在酒水台前给自己倒一杯酒,忽然之间,却摔倒了。
他的身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上,杯子甩到了一边,杯子里的酒洒在了周围,淡黄色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都怪办公室的隔音太好了,否则立刻会被人发现,这样一具身体,摔倒的声音不会太小。
辛西娅敲门,推门,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
辛西娅第一时间查看他的自救戒指——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意识场会被迁移到自救戒指里。即使身体出问题,生命应该无碍。
他的左手小拇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有一个硕大的老虎头。老虎头上的眼睛是两个很小的指示灯。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意识场迁移了过来,那么,指示灯会闪烁着特定的光芒——可惜,什么光芒都没有,那戒指看起来就是一枚戒指。
辛西娅知道如此情形代表什么,立刻在脑网电话里冲汤姆·威尔逊嚷嚷了起来。
唐启铭、尚迪、黎方宇、汤姆·威尔逊、莉莉·海耶斯以及本茨医生很快到了。本茨医生带着几件便携的设备——他们看到,里尔·萨尔维齐躺在办公室里,辛西娅愣在旁边,双手扶着酒水吧台,身体在颤抖。
那枚戒指,是他的自救戒指,没有灯亮……辛西娅的声音也在颤抖,没有灯亮……
本茨医生做了简单检查。
他死了。本茨医生说,意识场迁移失败,自救戒指没有意识波信号,没起作用。
我必须去找邦尼了！黎方宇忽然说,现在就去。她转身就冲了出去。
进一步的检查很快完成了,里尔·萨尔维齐确实是死了,自救戒指确实没起作用。
大家在基地医院里,这里的设备很齐全。
里尔·萨尔维奇的遗体被送过来。隔着检查间几个房间之外,就是存放查尔斯·狄拉克遗体的太平间。如今,里尔·萨尔维齐即将和查尔斯·狄拉克做邻居了。虽然他们俩一个是基地总监,一个是基地副总监,在基地共事一年多,却从来没有做过邻居,无论是居所还是办公室。
他们是多么不喜欢彼此啊！
天哪！天哪！天哪……汤姆·威尔逊有时在嘟囔,有时在嚷嚷,音量变大变小,内容却基本一致。
他是怎么死的黎方宇问本茨医生,我知道自救戒指没有起作用,那是另一个问题。我的问题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没有状况,至少我没有发现状况。除了——本茨医生自己也很奇怪的样子,我想,我没有说清楚。他的自救芯片和脑网芯片都……他好像很为难。
怎么了黎方宇瞪大了眼睛。她已经找到了邦尼·特拉维,并将她送到了警局,然后很快回来了。
你知道,正常情况下,如果大脑中的自救芯片检测到身体出现致命异常,例如严重外伤、脑出血、心肌梗死之类,会启动将意识场迁移到某种自救盒子——比如自救戒指——的过程。本茨医生说,这个过程的第一步是指示自救戒指做好意识场绑定的准备工作,第二步是通过适当的电磁刺激令大脑猝死——
他摇了摇头,萨尔维齐先生的身体没有出状况,至少据我现在的检查是这样。但是,他的自救芯片启动了猝死刺激,于是大脑猝死,意识场被解绑。然后,自救芯片自毁了。但是,他的自救戒指根本没有收到任何信号。他的意识场找不到宿主,很快就死了。而他的空体,失去了意识场,随后也死了。
什么黎方宇又问了一遍。
本茨医生的陈述太过于离奇了。
所以,尚迪插话,他不像黎方宇那么震惊,或者说,他一点也不惊讶,他的自救系统出现了两个问题。第一,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害发生,自救芯片却令大脑猝死以解绑意识场,并且自毁了；第二,自救芯片虽然启动,自救戒指却没有收到任何进行意识场绑定准备的信号。
他顿了一下,用很重的语气说：那我可不可以简单总结为,他的自救芯片杀了他。
本茨医生愣愣地看着尚迪,过了半天,茫然地回答：是的,是的——不,还有脑网芯片。脑网芯片和自救芯片一起自毁了,没有临终影像。
这下事情闹大了。莉莉·海耶斯的声音细尖细尖的,听着就让人紧张,自救芯片怎么会出问题还直接杀了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还有脑网芯片……厂商不会承认的,绝对不会承认……有的可扯皮了……
可怜的里尔……汤姆·威尔逊瞪大了眼睛,念念叨叨,可怜的里尔……天哪……
那些厂商闯了祸,不会承认的……莉莉·海耶斯继续念叨。
绝对不会承认,承认就破产了。唐启铭附和莉莉·海耶斯,接着转向尚迪,要是把自救芯片和脑网芯片厂商牵扯进来,那都是大厂,恐怕是一个世界级的官司,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调查得了的,也不会局限在神探局,会来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调查人员,神探、警方、监管机构、保险公司等等。
尚迪面无表情。
厂商一定会认为,有人动了手脚,某种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手脚……黎方宇说。
可怜的里尔……可怜的里尔……天哪……汤姆·威尔逊还在无助地呻吟。
幸好布伦南先生明天就要来了。莉莉·海耶斯说,声音恢复了一些生气,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不然,我们的基地就彻底完了。
可是……他想要宣布的新总监死了。汤姆·威尔逊说,莉莉,我认为你需要立刻通知他。
我也需要汇报。黎方宇喃喃地说。
我想,我也是。唐启铭也嘟囔了一句。
这不仅仅是一件新的命案,还有……黎方宇想说什么,可有点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唐启铭问,但随即猜到了黎方宇的心思。
还有,绝杀拳击游戏,就死无对证了。尚迪接上了话,正是唐启铭所猜测的。
确实是萨尔维齐先生通过我送给丽萨的。莉莉·海耶斯说。
她瞪大眼睛看着尚迪,尚迪没有回应。
她一下子急了,感觉自己必须有所解释,你们可以查一下采购记录,我把绝杀拳击游戏作为新人礼送给丽萨,但人事部门并没有这笔采购记录。
这不说明任何问题。黎方宇终于开口,甚至,只能说明……她又停了一下,莉莉,你应该明白。
说明我的嫌疑很大莉莉·海耶斯的目光中充满惊恐,不,不,我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情
这甚至说明……唐启铭又追了一句。
说明什么什么莉莉·海耶斯大喊,说明我有杀掉萨尔维齐先生的动机吗
没有人说话。
你们是不是这个意思是不是莉莉·海耶斯几乎歇斯底里了。
至少,线索是断了。唉——唐启铭摇摇头,叹了口气。
没人想到杀人灭口吗汤姆·威尔逊忽然说。
当然,很明显是杀人灭口。尚迪说。他看着里尔·萨尔维齐的遗体,很淡漠,并不像是有什么损失的样子。
里尔·萨尔维齐,一定是尚迪的同伙,已经走了,尚迪却一点也不遗憾。甚至,可能会很得意。因为里尔·萨尔维齐不仅躲开了所有的质疑,还成功地将水搅得更浑,然后将自救芯片和脑网厂商拉下了浑水……总之,让事情无法善了。
唐启铭有很不好的感觉。
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