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富商的溺水之谜
天刚擦亮,林墨就被砸门声惊得从竹席上翻起来。
林仵作!
李员外家出人命了!衙役的嗓子像破锣,赵大人亲自下令,让您立刻去城东宅子里验尸!
林墨攥紧枕头下那半块带血的玉牌——这是他爹被砍头前塞给他的,至今还沾着老仵作的血。
他扯过青布短衫套上,反手锁了门。
李员外的宅子雕梁画栋,门环上还挂着未撤的红绸。
林墨跨进门槛时,脚底下黏糊糊的——是踩碎了满地的金箔纸钱。
正厅里围了七八个仆役,哭嚎声撞得房梁直颤。
最里面的书房门敞着,林墨挤进去,一眼就看见李员外趴在书案上。
他僵在原地。
死者脖颈歪曲成不自然的弧度,面色青得像泡了三天的茄子。
指甲深深抠进檀木案面,指缝里塞着撕碎的宣纸。
最诡异的是那张脸——眼皮肿得发亮,嘴角还挂着泡沫,活像刚从护城河底捞上来的溺死者。
可书房里连个茶盏都没翻倒。
林墨蹲下去。
死者鼻腔里凝着褐色的痂,他凑近嗅了嗅——不是水腥气,是股甜腻的药香,像掺了麝香的沉水香。
仵作!管家抹着泪递来白布,老爷昨儿还好好的,夜里说要写账册,晨起就...
林墨没接白布。
他捏着死者手腕,指腹在尸斑上按了按——尸斑散而不凝,分明是死后被人摆成趴伏姿势。
袖口。他突然说。
小衙役凑过来,扒开死者青缎广袖。
一枚铜钱骨碌碌掉在地上,沾着半块泥印。
林墨捡起铜钱。
铜锈被刮得干干净净,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纹,像是用刀尖现划的。
这是...
梦中死状。
人群里突然冒出个女声。
林墨抬头,只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女子站在廊下,发间插着支骨簪,正垂眼盯着尸体。
她话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满屋子哭嚎都哑了。
什么梦中死状管家吼道。
女子没理他,转身就走。
林墨追出去时,只看见她的背影掠过影壁,裙摆扫起满地金箔,像一群黄蝴蝶。
刑部大堂的青砖缝里结着霜。
赵文远的蟒纹官服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素色中衣,倒显得比平时可亲些。
林仵作,他端起茶盏,李员外是城南商会的头面人物,这案子拖不得。
林墨把铜钱拍在案上:死者无溺水痕迹,鼻腔有异常药香,尸斑位置不对。他指腹蹭过铜钱刻痕,这东西是死后塞进袖口的,有人想误导验尸。
赵文远的茶盏顿在半空。
他盯着铜钱看了片刻,突然笑了:你说的有理。指尖敲了敲桌案,那就劳烦林仵作再辛苦些,把死者生前接触过的人都查一遍。
林墨起身时,瞥见赵文远眼角的细纹——那抹笑没进到眼睛里。
城南铁铺的风卷着铁屑。
王铁匠正抡着锤子砸铁块,火星子溅得老高。
他看见林墨手里的铜钱,铁钳当啷掉在地上。
这不是普通钱。王铁匠用袖子擦了擦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上个月有个客官来打这东西,说是要镇宅。他眯眼凑近,刻的是避邪符,不过这手艺...像生手硬划的。
客人长什么样
生得瘦,说话带点南边口音。王铁匠挠了挠后颈,穿青布衫,戴斗笠,遮得严。
走的时候塞了块碎银,比市价高两倍。他突然压低声音,林仵作,你可听说...最近死的不止李员外
林墨的后颈窜起凉意。
他爹当年验的最后一具尸体,也是这种不自然的青紫色。
叮——
铁铺外传来铜铃响。
穿月白衫子的女子倚在门框上,骨簪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她冲林墨笑:林仵作查得可还顺利
王铁匠猛地后退半步,撞翻了铁砧:你...你是那个...
我是苏昭。女子晃了晃手里的帕子,刚从李员外家来,这帕子是死者攥在手里的。
林墨接过帕子。
帕角绣着并蒂莲,浸着的药香比尸体上的更浓。
他抬头时,苏昭已经走到了铺外,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想知道梦中死状的秘密她没回头,戌时三刻,西直桥。
林墨回到破院子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点起油灯,把铜钱、帕子和半块玉牌摆成一排。
药香混着灯油味钻进鼻子,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爹验完最后一具尸体时,身上也带着这种甜腻的味道。
窗外刮起一阵风,吹得窗纸哗啦响。
林墨摸出怀里的帕子,月光透过窗棂,在并蒂莲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盯着那抹白,忽然发现帕子边缘有块焦痕——像是被香灰烫的。
院外传来脚步声。
林墨迅速把东西收进木箱,反手攥紧了枕头下的短刀。
脚步声停在院门前。
林仵作。是苏昭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帮你找答案,但你得先告诉我...你爹当年验的,是不是也这种死状
林墨的手在短刀把上收紧。
木箱里的玉牌硌着他的膝盖——那是他爹的血,也是他查了十年的冤。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打在院墙上。林墨没说话,却伸手推开了门。
月光漫进来,照见苏昭发间的骨簪——那是用人骨磨的。
第2章
梦中幻象的真相
林墨推开门,月光漏进来,苏昭发间的骨簪泛着冷白。
她倚着门框,袖中飘出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和他木箱里那半块玉牌上的味道重叠。
李员外死时,右手攥着胸口的衣襟。苏昭先一步跨进门槛,指甲缝里有靛蓝丝线——他穿的是月白锦袍,那线是内衬的颜色。
林墨的手还搭在门框上。
前日验李员外尸体时,他确实在死者指甲里挑出半根靛蓝丝线,没对任何人提过。
你怎么知道
入梦师的本事,就是替死人说梦话。苏昭走到桌前,油灯映得她眼尾微翘,昨夜我进了李员外的梦。
他最后看见的不是阎罗殿,是片海。
林墨从木箱里摸出铜钱,在桌上敲了敲:说条件。
我要查二十年前太医院的火。苏昭指尖划过他摆的玉牌,你爹验的那具尸体,烧得只剩半块带朱砂印的腰牌——是不是太医院陈院正的
林墨的指节捏得发白。
十年前他在大牢里翻到父亲的验尸记录,最后一页被撕了半角,只留太医院朱砂印几个字。
入梦。他把短刀往桌上一搁,现在。
苏昭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炉,点燃块拇指大的香饼。
青烟盘旋着升起来,林墨盯着那烟,突然想起父亲验尸时身上的甜腻味——和这香,像极了。
握住我的手腕。苏昭褪下左腕的银镯,露出腕间一道淡青疤痕,入梦时意识会散,我拉着你。
林墨没说话,攥住她手腕。香雾裹着两人,他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是片望不到边的水域。
李员外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浑身湿透,正拼命往岸上爬。
他背后的水面突然翻涌,浮出张青灰色的人脸,嘴一张一合:你泄了天机,该偿命。
天机林墨下意识要上前,被苏昭拽住。
她指尖掐着掌心,低声道:这是死者的记忆碎片。
他死前听见的最后声音,就是这个。
李员外终于爬上岸,刚松口气,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
他尖叫着坠下去,林墨看见他右手死死攥住衣襟——和验尸时的姿势分毫不差。
醒。苏昭捏了下林墨手背,两人猛地睁开眼。
林墨额角渗着汗,苏昭的银镯在他掌心硌出红印。
她翻开随身的皮本,快速画下梦中的青脸:这是《百梦图谱》里的'水溺魂',二十年前太医院专给皇室制梦的手段。
制梦
用香引魂,让人在梦里看见最恐惧的东西,最后被自己的心跳震死。苏昭合上本子,李员外的'梦中死状',是有人用古方给他造了场梦。
林墨一夜没睡。天刚亮就揣着苏昭的画本去了刑部。
赵文远正坐在堂前喝茶,看见画本里的青脸,茶盏咔地裂了道缝。
此案涉及皇家禁忌。他把画本推回去,暂停调查。
李员外是被人用香害死的。林墨按住画本,您当年在太医院当差,该知道这香方。
赵文远的指节捏得泛白,突然笑了:林仵作查案心切,某理解。
但...令尊的案子,你最好也莫要深究。
林墨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转身时撞翻了赵文远的茶盏,褐色茶渍在地上蜿蜒,像极了血。
午后,林墨蹲在赵府后门。阿三提着菜篮出来,他一把拽进巷子里。
奴才真不知道!阿三缩成团,赵大人最近总往太医院跑,说要找什么'续魂方'...奴才就听见这么多!
续魂方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阿三挣扎着跑了,菜篮里滚出半块陈皮,沾着点暗褐色粉末——和林墨在李员外鼻息间发现的药香,一个颜色。
与此同时,苏昭蹲在太医院旧址的断墙前。
墙皮剥落处,隐约能看见朱砂写的药方:夜交藤三钱,钩吻半分...她摸出帕子拓印,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闪进破佛龛,看见两个穿玄色劲装的人。
大人说那女的懂药方,盯紧了。
知道,她要是敢碰墙皮...做了。
苏昭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
等脚步声远了,她才从佛龛里钻出来,发间的骨簪擦过佛像的眼,落了层灰。
林墨的破院子里,油灯跳了三跳。
苏昭推开门时,他正把阿三给的陈皮粉末和玉牌摆在一起。
太医院旧址的药方,主药是钩吻。苏昭把拓印的帕子拍在桌上,和李员外体内的毒,一样。
林墨拿起帕子,看见太医院陈记几个朱砂小字——和他父亲验尸记录里的陈院正,一个姓。
赵文远要找的续魂方,是当年灭太医院的罪证。苏昭摸出骨簪,在桌上划出道痕,二十年前那场火,烧了陈院正满门,只留个没断奶的女娃。
她盯着林墨:那女娃,现在是入梦师。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快开门!是个陌生男声,赵大人带了兵,往这边来了!
林墨抄起木箱就要往床底塞,苏昭却拽住他:来不及藏。她指了指窗外,后墙有个洞,能钻出去。
你呢
我引开他们。苏昭把骨簪插进发髻,记住,续魂方的最后一味药...是人心。
敲门声越来越急。
林墨刚把木箱塞进墙洞,就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是官靴踩过青石板的动静。
林仵作。赵文远的声音混着风声,某给过你机会。
第3章
朝堂施压下的抉择
木门被踹开时,林墨正背对着门。
他听见锁扣断裂的脆响,转身就看见赵文远站在台阶上,身后二十个带刀兵丁堵了院子。
赵文远腰间玉牌在晨光里泛冷光,嘴角挂着笑,像在看案板上的鱼。
林仵作。赵文远跨进门槛,靴底碾过地上的药渣,某前日说过,这案子由户部接管。
林墨手按在桌角。
木箱还在墙洞,帕子塞在袖中。
他盯着赵文远腰间的金丝暗纹:刑部验尸,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赵文远突然收了笑,李员外死在自家床榻,你偏要说是中毒;太医院旧址是皇家禁地,你带江湖女子私闯——他扫了眼缩在墙角的苏昭,破坏朝廷威严,该当何罪
苏昭垂着眼,手指摩挲骨簪。
林墨往前半步:李员外指甲发绀,舌苔青黑,分明是钩吻中毒。
赵大人若要治罪,先请大理寺来验我的尸。
兵丁们手按刀柄。
赵文远盯着林墨的眼睛,忽然笑出声:好个硬骨头。他从袖中摸出个黄封公文,三日后,大理寺会来提人。转身时甩了甩广袖,再查下去,你父亲的下场,就是你的。
脚步声渐远。
林墨背贴上墙,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
苏昭走过来,指尖戳了戳他肩膀:怕了
怕。林墨扯下帕子,但更怕二十年的案子,再沉二十年。
院外传来咔嗒一声。林墨弯腰,从门缝里捡起张皱巴巴的纸。
城西将军府,寅时三刻。墨迹未干,死者同李员外。
苏昭凑过来看:谁送的
不知道。林墨把纸揉成团,但该去。
将军府的门虚掩着。
看门的小厮瘫在门后,脖子上有道青痕。
林墨蹲下身,指尖探他鼻息:刚死。抬头看苏昭,你走前面。
正厅里血腥味刺鼻。
将军趴在书案上,佩剑插在胸口,剑柄还在渗血。
他面容安详,像睡着了。
苏昭踮脚绕过血渍,指着案头:那本书。
林墨抽出来。
封皮磨损严重,百梦二字勉强辨认。
翻到内页,纸页间掉出片干枯的花瓣——和李员外枕下的一模一样。
验尸。林墨解将军衣襟。
伤口边缘泛着紫黑,像被什么腐蚀过。
他凑近闻,隐约有股甜腥气——和李员外体内的药香,分毫不差。
退出去。苏昭拽他胳膊,我要入梦。
林墨退到廊下。
过了盏茶时间,苏昭掀开门帘,脸色发白:他死前,见了个白发老头。她捏着衣角,老头说,'药香可助君解脱'。
解脱什么
不知道。苏昭摇头,但那老头的声音...像极了我娘说的,陈院正的徒弟。
城南铁铺的风箱还在响。
王铁匠擦着汗抬头,见是林墨,咧嘴笑:林仵作,又来问铜钱
问点别的。林墨掏出从将军府带的花瓣,见过这种花吗
王铁匠眯眼瞧:像钩吻。
二十年前,有个穿太医服的老头,来我这打过铜罐。他放下铁锤,说是要装什么'引魂香',罐子要密封,带暗扣。
后来呢
后来那老头全家被烧了。王铁匠压低声音,我去收尸,看见院里碎了一地铜罐——和我打的一模一样。他拍林墨肩膀,你查的案子,莫不是和那把火有关
林墨没说话。
他摸出帕子,指了指太医院陈记:这陈院正,可是那老头
王铁匠猛拍大腿:可不就是!
当年陈院正最会配香,说能让人做美梦...后来就被说成妖术,满门抄斩。
回程的路上,苏昭咬着唇:我娘说,陈院正有个徒弟,偷了半本《百梦经》。她摸出骨簪,那本残书,该在赵文远手里。
话音未落,街角冲出个小吏,捧着个朱漆木匣:林仵作,赵大人的文书。
林墨打开,里面是道刑部公文:连环命案移交大理寺,无关人等不得插手。
苏昭凑过来看,突然冷笑:大理寺卿是赵文远的表弟。
林墨捏紧文书。
二十年前,他爹被诬偷官银,也是大理寺审的。
公堂上的惊堂木,他至今记得响了七下。
要停吗苏昭问。
林墨望着远处的宫墙。
太医院旧址的断瓦,在夕阳里泛着暗红。
他摸出怀里的木箱——里面是他爹的验尸记录,最后一页写着陈院正赠香,可解百忧。
不停。他说,但得换法子。
苏昭从袖中摸出把铜钥匙:我前夜翻了赵文远的书房。她晃了晃钥匙,太医院旧址的库房,这把能开。
林墨盯着钥匙上的锈迹。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带起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和将军体内的,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去他问。
苏昭抬头看天。月亮刚爬上屋檐,像把淬了毒的刀。
今夜。她说。
第4章
药香背后的亡魂
林墨的布鞋尖勾住断墙缺口。
夜风吹得他后颈发凉,却吹不散鼻腔里那缕甜香——和将军尸体里渗出来的一模一样。
下来。苏昭在墙内招手,铜钥匙在掌心蹭出轻响。
她方才翻上墙头时,裙角勾住了半片瓦,此刻正若无其事地往下掰。
太医院旧址的大堂漏着天。
林墨落地时踩碎半块砖,脆响惊得梁上栖鸦扑棱棱飞。
他蹲身摸向砖缝,指尖沾了层灰——有人近期动过这里的杂物。
看这个。苏昭弯腰捡起半卷医书,封皮早被虫蛀得稀烂,残页上墨迹未干。
林墨凑过去,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沉水香三钱,龙脑半分,最后那个引字拖得老长,像被人掐断了手。
梁上灰尘簌簌往下落。
林墨猛地拽住苏昭手腕。
拐角处转出个佝偻身影。
老医官的靛青官服洗得发白,腰间玉牌磨得发亮,正是太医院旧制。
他枯瘦的手指戳向两人,声音抖得像风中烛:你们...你们是谁
深更半夜闯太医院...
苏昭先笑了。
她松开林墨的手,从袖中摸出块碎玉——和柳青云腰间玉牌纹路分毫不差:柳大人,小女姓陈,是陈院正的曾孙女。
家中长辈总说太医院有本《百梦图谱》...
住口!柳青云突然捂住耳朵,指甲深深掐进耳后。
他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墙角药碾子,那东西...那东西不该再提!
当年就是因为一本破医书,太医院上上下下百口人,一夜之间...他突然压低声音,赵文远,是赵文远下的手!
林墨的指节捏得发白。
二十年前他爹被诬偷官银时,主审官正是赵文远的门生。
柳大人,苏昭往前半步,指尖轻轻搭在老医官腕上,您太累了,睡会儿吧。
老医官的眼皮慢慢合上。
苏昭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浮起层薄雾——这是入梦术发动的征兆。
林墨见过她用这招从醉汉嘴里套过赌坊位置,却第一次见她对老人用。
陈院正...陈院正把药方给了赵大人...柳青云的喉结动了动,他说'此香可引梦,可控人心'...赵大人笑了,说'等这香浸透京城,这天下...'然后...他突然蜷缩成团,额头冒出冷汗,头疼!
头疼!
苏昭猛地收回手。
老医官惊醒般跳起来,撞翻了身后的药柜。
他盯着两人,像见了鬼: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话音未落,人已经连滚带爬往门外跑,只留下满地散落的药材。
林墨蹲下身,捡起块沾着药粉的碎瓷片。甜香更浓了。
夹墙。苏昭突然说。
她的指尖抵着东墙,那里有道极浅的裂痕,我数过砖缝,这里比别处多了三块砖。
林墨摸出随身携带的骨刀。
刀背敲在砖上,闷响里混着空洞的回声。
他用力一撬,半块砖应声而落,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
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张宣纸,边角泛着茶渍——是药方拓片。
快走。苏昭突然拽他胳膊。
外面传来皮靴碾过碎瓦的声音,还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响。
林墨把拓片塞进怀里。
苏昭从腰间解下熏香灯,火折子刺啦一声擦亮,橙红的火焰舔过灯芯。
浓烟腾地冒起,混着刺鼻的艾草味。
她反手打翻脚边的医书堆,咚的一声闷响惊得巡逻队脚步顿了顿。
东边有动静!
追!
林墨拽着苏昭往西边跑。
断墙根有个狗洞,他弯腰钻出去时,手腕擦过墙缝里的碎瓷。
血珠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竟散出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两人躲进巷尾的破庙时,林墨才发现手腕划了道寸长的口子。
苏昭扯下腰间的丝帕给他包扎,突然顿住:你闻。
血珠沾在丝帕上,果然泛着那股甜香。
苏昭的指尖掐进帕子:这不是普通的毒,是标记。
赵文远的人能顺着味道找过来。
那又如何林墨扯紧丝帕,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他们早该知道我们在查。
窗外突然传来声冷笑。
两人同时抬头。
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照见窗台上压着张纸。
林墨走过去捡起,上面只写了行字:子时三刻,西市老槐树,故人候。
署名是两个小字:故友。
苏昭的手指轻轻抚过字迹:墨是新研的,纸是宫里的洒金笺。她抬头看林墨,赵文远的人
还是...
不知道。林墨把纸条折成小块,塞进伤口里。
血慢慢渗出来,染红了故友两个字,但总得去。
庙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第5章
权臣的棋局
林墨的手指在伤口上按了按,血珠混着丝帕的甜香渗出来。
苏昭扯了扯他衣袖:老槐树离这儿半里地,绕后巷走。
西市的更夫敲过三更,老槐树的影子像张网罩在青石板上。
林墨背贴着墙,苏昭的指尖抵在他后腰——那是入梦师探知危险的法子。
来了。苏昭轻声道。
树后转出个人影,佝偻着背,月光照在他脸上时,林墨瞳孔一缩。
周大人
周明远从前是大理寺少卿,上个月被参结党营私,贬为庶民。
此刻他眼眶青黑,左脸有道未愈的抓痕,手里攥着个油纸包。
林仵作,苏姑娘。周明远咳嗽两声,油纸包递过来,赵文远的药香,我查了三年。
林墨接过,打开是叠泛黄的纸页。
第一页写着张侍郎,二月初九,嗜睡,晨起忘事;第二页李尚书,三月廿二,易怒,摔碎茶盏;第三页边缘浸着暗褐色痕迹,王阁老,四月初七,断香三日,撞柱而亡。
这些人都用过赵府送的‘安神香’。周明远指节捏得发白,香里掺了曼陀罗花、迷迭草,还有...前朝太医用的引梦散。
苏昭的手突然顿住。
她祖父是前朝太医令,引梦散的方子随他埋进了乱葬岗——除非有人从尸堆里扒出来。
赵文远二十年前灭了太医一族。周明远盯着苏昭,他要的不是杀人,是把活人变成提线木偶。皇帝上个月大病,龙案上摆的正是赵府送的‘补元香’。
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墨把纸页塞进怀里,苏昭已经闭了眼——入梦术发动时,她眼尾会泛起淡青。
十三个。她睁眼,穿玄色劲装,带刀。
周明远拽着两人往树后跑:跟我来!当年查案时,我在西市挖了条密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墨听见刀刃出鞘的脆响,苏昭的呼吸突然急促——入梦术只能困人半柱香。
左转!周明远踢开块松动的青石板,露出个黑黢黢的洞。
林墨先跳下去,转身拉苏昭。
头顶传来羽箭破空声,周明远突然扑过来,左肩绽开血花。
走!他推着两人往下,密道通城外破庙,我断后。
苏昭想拉他,被林墨拽住:他撑得住。
密道里霉味呛人,两人跑了盏茶时间,听见头顶传来闷哼和重物倒地声。
林墨的喉结动了动——周明远最后那句走,尾音带着血泡。
城外破庙的梁上落满蛛网。
苏昭划亮火折子,林墨摊开从周明远那儿拿的药方。
曼陀罗花要带露摘,迷迭草得用漠北的。林墨指了指引梦散那行,这味药,前朝医典说只有云州鬼哭谷有。
苏昭摸出块碎玉,是她娘临终塞给她的,刻着鬼哭谷三个字。
我去云州。
不行。林墨把药方折成小卷,鬼哭谷在边境,赵文远的人盯着。我回刑部查二十年前的卷宗,太医一族的案子应该有记录。
你住处早被翻过了。苏昭突然说,我下午去探过,床板下的验尸笔记没了,炭盆里有烧剩的纸角。
林墨的手顿住。
他想起今早出门前,窗台上那缕不属于他的檀香——赵文远的人,早就在等他。
我得回去。他扯下腰间的验尸刀,刀鞘上缠着他娘的头发,他们要的是药方,不是我命。
苏昭没拦他。
她知道林墨的倔——当年他爹被诬偷官银,尸体在义庄躺了七天,是他跪着求仵作验出肋骨上的钉痕,才洗清冤屈。
林墨回到住处时,月光正照在被掀翻的衣柜上。
案几上摆着盏新点的灯,灯芯噼啪响。
林大人。
身后传来男声。
林墨转身,看见两个玄衣人,为首的提着他丢失的验尸笔记。
赵大人有请。
林墨的手指攥紧刀鞘。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四更了。
玄衣人递来条黑布,他没接,跟着往外走。
巷口停着顶青呢小轿,轿帘掀开条缝,漏出缕熟悉的甜香。
林墨脚步微顿——和他伤口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仵作。轿里传来笑声,让你受惊了。
是赵文远的声音。
第6章
绝境中的反击
林墨被推进赵府正厅时,靴底碾过青砖缝里的青苔。
赵文远正坐在紫檀木椅上拨弄茶盏,青瓷杯沿映出他半张笑脸:林仵作,可还认得这茶前儿你在义庄验尸,我特意让人送了碧螺春。
林墨没接话。
他盯着赵文远腰间的玉佩——和今早掀翻他衣柜的玄衣人腰间挂的,是同一块羊脂玉。
听说你总说‘尸体不会说谎’。赵文远放下茶盏,指节叩了叩桌案,可这药方……他忽然笑出声,比尸体金贵多了。
林墨喉咙发紧。
他想起苏昭昨夜在他耳边说的话:赵文远要的不是药方,是药方背后的人。
药方已毁。林墨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刀背,即便找到残页,也配不齐二十年前的药材。
赵文远的笑凝在脸上。
他起身绕着林墨走了两圈,指甲划过林墨腰间的验尸刀鞘:你爹当年替人顶罪,你跪了七天义庄翻案。今日你替谁顶
林墨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爹的案子卷宗里,确实夹着半张药方残页——这是他从未对人提过的秘密。
带下去。赵文远甩袖,偏院锁着,每日送两餐。
玄衣人架起林墨往外拖时,他瞥见廊下一盆素心兰。
那花他在李员外灵堂见过——李员外是第三具梦中死的尸体。
苏昭蹲在赵府厨房剁排骨时,右手小拇指微微发颤。
她易容用的胶粉掺了薄荷,此刻正顺着鬓角往脖子里钻。
姐姐手真快。帮厨的小丫鬟阿莲凑过来,手里攥着把葱,我前日剁鸡,差点切了指甲盖。
苏昭没抬头。
她听见阿莲袖口有铜铃声——和李员外府上丫鬟戴的护腕铃铛,音色一模一样。
你从前在李府当差她问。
阿莲的手顿了顿。
葱叶掉在地上,滚到苏昭脚边:上月李老爷没了,夫人打发我们出来。赵府给的月钱多。
苏昭弯腰捡葱,指甲轻轻划过阿莲手腕。
那里有块淡青的淤痕,像被什么圆头物件硌的——和李员外尸体上的压痕,形状相似。
李老爷总说梦到有人掐他脖子。阿莲突然低声,他屋里那香炉,我收拾时闻过一回。甜丝丝的,闻完我夜里也梦见井里爬出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苏昭的刀停在半空。
她想起林墨验尸时说的:死者瞳孔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那香炉呢她问。
赵大人派人收走了。阿莲搓了搓手腕,就用这种铜铃铛系着,说是什么前朝的老物件。
二更天,苏昭摸到偏院时,守卫正靠在廊柱上打盹。
她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拔开塞子在守卫鼻下晃了晃——入梦师的迷香,比普通蒙汗药慢半柱香,却不会留痕迹。
林墨在柴房里听见动静,背贴着墙站直。
门被推开条缝时,他闻见熟悉的沉水香——苏昭常用的。
赵文远要药方。他说,我爹的案子,和二十年前太医灭门案有关联。
苏昭摸黑递给他个馒头:阿莲说李员外的香炉被赵府收走,香料能引噩梦。她顿了顿,我偷听到赵文远让张管家明早去边境寻‘寒潭草’——那是药方里的主药。
林墨捏着馒头的手紧了紧:他要确认药材来源。
你明日装病。苏昭压低声音,说想起药方残页可能埋在城南破庙。赵文远急着要东西,肯定让人跟你去。
那你
我和阿莲去账房。苏昭摸出根银簪子别在发间,赵府的香料生意,账上肯定记着。
天刚擦亮,林墨就开始咳嗽。
玄衣人踹开门时,他正蜷在草堆里咳得直不起腰:冷……冷得骨头缝里冒风……
赵文远来看他时,林墨攥住他的袖子:我想起来了……药方残页……埋在城南破庙后……
带他去。赵文远眯起眼,张管家,你跟着。
苏昭蹲在账房窗外时,阿莲正端着茶盘和守卫搭话。
她看见阿莲指尖在茶盘边缘敲了三下——这是她们约好的暗号。
账房的锁是铜制的,苏昭用发簪捅了七下。
门开时,她听见阿莲的笑声飘过来:大哥尝尝这桂花糕,我特意留的。
账本堆在檀木柜最上层。
苏昭翻到第三本时,看见香料二字下密密麻麻的银钱数目——从南境到京城,二十七个庄子的进项,全汇到了赵记药行。
她把账本塞进怀里,刚要往外走,窗台上的铜铃铛突然晃了晃。
是阿莲在敲窗棂——守卫要过来了。
林墨跟着张管家走到城南破庙时,日头刚过正午。
他蹲在老槐树下扒拉土,指甲缝里全是泥:就……就在这儿……
张管家的刀抵在他后心:再耍花样,老子剁了你手指头。
找到了!林墨突然喊,从土里挖出个油纸包。
他拆开时,张管家凑过来——里面是半张旧药方,字迹被水泡得模糊。
走!张管家扯着他往回跑,赵大人要见你!
苏昭把账本塞进菜篮底层时,阿莲正往篮里堆青菜。
她摸了摸阿莲手腕上的铃铛:明日卯时,去西市米铺找陈老头。
姐姐要走阿莲眼眶发红。
我要去给李老爷讨公道。苏昭拍了拍她的手,你帮我把篮子送到米铺,就说是赵府的菜。
林墨被押回赵府时,偏院的守卫正围在廊下看什么。
他瞥见阿莲举着个破碗喊:我的镯子掉井里了!守卫们骂骂咧咧跟着她跑向后院。
他趁机撞开身边的玄衣人,往角门跑。
墙根有棵老梅树,他扒着枝桠翻出去时,听见苏昭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这边!
两人躲进破庙时,林墨才敢翻开账本。
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字迹像刀刻的:你以为这一切结束了吗真正的棋手还未现身。
苏昭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赵文远背后有人。
林墨把纸条塞进怀里。
庙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验尸刀鞘——里面藏着他爹当年的药方残页,和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回刑部。他说,天亮前把账本报上去。
苏昭点头。
她望着庙外的夜色,听见远处传来马嘶声——是赵府的人追来了。
第7章
暗流涌动的棋局
林墨的鞋底碾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昭跟在他身侧,腰间的铜铃偶尔轻响——那是阿莲塞给她的,说能避邪。
刑部后巷的狗突然吠起来。
转角处,张捕头从阴影里钻出来,帽檐压得低,声音像被揉皱的纸:赵大人的人守了前门。
林墨脚步顿住。他摸了摸怀里的账本,纸页边缘硌得肋骨生疼。
说查‘泄密’。张捕头搓了搓手,目光扫过两人沾着草屑的衣襟,你们带的东西……
不能进堂。苏昭插话,手指绞着袖口的线头,藏起来。
林墨转身往偏院走。
档案室最里层有个旧木柜,三年前他整理无主卷宗时,发现柜底有条裂缝——足够塞下一本账本。
张捕头扯住他的袖子:我去引开守卫。
谢。林墨只说一个字。
旧木柜的铜锁生了锈,他用验尸刀撬了三次才开。
霉味混着墨香涌出来,他把账本塞进最底下的《万历二十年河工案》里,压上半卷虫蛀的地契。
走。苏昭拽他的手腕。
两人刚闪进走廊,就听见前院传来张捕头的大嗓门:刘三儿!昨日你说看见王七往库房钻,当差的能说谎
林墨冲进档案室,反手闩门。
卷宗堆得比人高,他抽了《隆庆七年悬案集》,又抽出《成化十五年医案录》——二十年前太医灭门案的记录,应该在最下一层。
霉灰落进眼睛里,他揉了揉,指尖触到一本硬壳册子。
封皮褪色,隐约能辨太医院档四字。
翻开第一页,墨迹突然断了。
……主犯系前朝余孽,幕后资助者为——
后面的字被刮过,纸纤维翻卷着,像被刀尖挑过。
但在阳光斜照下,能看见两个淡墨字:东陵。
林墨的手指蜷起来。他爹的药方残页上,也有东陵香根四个字。
庙外的马嘶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苏昭蹲在城南破瓦罐堆里,阿莲往她头上盖了把烂稻草。
赵府的秦统领在问你。阿莲咬着指甲,说看见你昨儿在厨房。
苏昭摸了摸腰间的入梦香囊。
秦长风的记忆里,该有赵文远见的东陵商贾。
帮我引开那两个巡街的。她扯下阿莲的蓝布围裙系在身上,就说米铺的陈叔找她。
阿莲跑远了。
苏昭贴着墙根往赵府角门挪。
门房打了个哈欠,她混在送菜的婆子堆里进去。
厨房飘着炖肉香。
她摸出半块碎银塞给烧火的小丫头:秦统领在哪儿
前院正厅。小丫头缩着脖子,刚审完看门的老张。
苏昭绕到后窗。秦长风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柄倒悬的刀。
她摸出香囊,拔开塞子。
入梦香是用曼陀罗和蝉蜕制的,得凑到离目标三步内。
窗纸被风掀起条缝。她踮脚凑过去。
香雾飘进去的瞬间,秦长风的影子晃了晃。
梦境里,青砖地泛着冷光。
秦长风跪在地上,面前是个戴银面具的男人。
账本丢了男人声音像碎冰,赵文远养的狗,连骨头都看不住
属下失职。秦长风额头抵着砖。
明日酉时,幽篁岭。男人转身,银面具在梦里泛着幽光,让赵文远带够银子。
苏昭的太阳穴突突跳。
她想再凑近,梦境突然开始扭曲——秦长风要醒了。
她撞开后窗往外跑。
抓贼!门房的喊声响彻全院。
林墨在档案室听见动静时,张捕头正砸门:苏姑娘被赵府的人围了!在城南!
他抄起验尸刀往外冲。
城南贫民区的狗全炸了窝。
苏昭踩着碎砖跑,身后跟着七八个玄衣护卫。
她拐进死胡同,墙根有个暗渠,盖板半开着。
跳!她喊了一声,脚下一滑。
水流卷着她往下冲。
暗渠里全是淤泥,她呛了两口水,伸手乱抓,摸到一只手——林墨的。
抓住我!他的声音被水声淹没。
两人在暗渠里扑腾了半盏茶时间,终于从排水口爬出来。
苏昭的头发滴着水,林墨的外袍全是泥。
账本!她突然喊。
林墨摸向怀里。
原本藏在衣襟里的账本不见了,只剩半张湿透的纸——是从账本里掉出来的地图碎片,边缘还沾着墨,幽篁岭三个字晕开,像团黑血。
苏昭扯过碎片,指甲掐进纸里:药香……
林墨盯着那三个字,验尸刀鞘在腰间硌得生疼——他爹的药方残页上,东陵香根后面,好像也画过类似的山形。
暗渠里传来脚步声。
走。林墨拽她往巷口跑,幽篁岭……得去。
苏昭把地图碎片塞进领口。
风卷着泥点打在脸上,她望着远处渐起的暮色,喉咙里泛起股铁锈味——那是刚才呛水时咬到的血。
幽篁岭。
这个名字,该藏着所有秘密的根。
第8章
幽篁岭的秘密
林墨把验尸刀往靴筒里一别,转身将竹篓甩给苏昭。
竹篓里堆着半蔫的艾草,叶尖沾着晨露,是他天没亮就去城郊药铺顺的——伪装采药人,得有股子土腥气。
走。他摸了摸怀里的地图碎片,纸角被苏昭指甲掐出的凹痕还在。
苏昭歪头看他,发梢还沾着暗渠里的泥,幽篁岭在城北三十里,过了青石桥得翻两座山。她把竹篓往肩上一扛,竹篾蹭过颈间的地图碎片,柳青云昨儿在太医院当值,现在该在西市买茯苓。
林墨脚步顿住。
他前天夜里去过城南破庙。苏昭摸出半块冷炊饼咬了口,我跟着他,听他对着墙根说‘幽篁岭的香根要断了’。
林墨没接话。
他知道苏昭的跟着是什么意思——入梦师能顺着人梦里的残像追踪,比狗鼻子还灵。
青石桥下的水泛着浑浊的绿。
林墨蹲在桥边洗了把脸,抬头就看见柳青云缩在桥头卖山货的摊子后,灰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片要飘走的枯叶。
林...林仵作柳青云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往四周乱飘,苏...苏姑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苏昭把竹篓往地上一搁,找你。
柳青云的手抖了抖,转身要跑。
林墨跨一步挡住他,手腕扣住他脉门——这是仵作按尸的手劲,柳青云疼得直抽气。
东陵的人追你三天了。苏昭蹲下来,指尖戳了戳他腰间的玉佩,羊脂玉,太医院旧官才有,前天夜里你在破庙烧了半张药方,灰里有‘幽篁’两个字。
柳青云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猛地抓住林墨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要杀我!我...我知道药香是用幽篁岭的香根炼的,知道那药方是前朝太医的...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林墨皱眉甩开他。苏昭却笑了,带我们去幽篁岭,保你三天。
柳青云的喉结又动了动。
他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半天才憋出句,翻过山有片竹林,林子里全是毒瘴。得绕着走...绕着走。
幽篁岭的竹林比柳青云说的更密。
林墨扯断勾住衣襟的竹枝,袖口立刻渗出血珠——竹枝上全是倒刺。
苏昭走在最前面,发间别着根竹簪,是她刚才从地上捡的,有毒。她凑到鼻前闻了闻,曼陀罗混着乌头,吸多了会看见鬼。
柳青云缩在最后,手里攥着块碎瓷片,往左...往左五步。他突然扑过去,拽住苏昭的胳膊往旁一拉。
脚边的土咔地陷下去,露出个插满尖刺的坑。
林墨蹲下来摸坑沿。
土是新翻的,刺上还沾着半干的血,有人守着。
柳青云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二十年前...前朝太医被灭族那天,我跟着师父去过幽篁岭。师父说...说这里埋着能让人睡死的香根。
山洞藏在竹林最深处。
柳青云扒开一丛野蔷薇,露出块半人高的青石板。
他按了按石板右下角,三...三长两短。石板吱呀一声裂开条缝,霉味混着药香涌出来。
洞里堆着整整齐齐的陶瓮。
林墨掀开个瓮盖,里面全是拇指粗的根须,棕红色,断面有细密的纹路——和他在死者鼻腔里发现的碎末一模一样。
苏昭摸向洞壁。
石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图,有药草,有炉子,还有个抱着药篓的小人。
她指尖停在幅炼药图上,《百梦图谱》里的‘九转入梦炉’。她转头看林墨,前朝太医能操控梦境,靠的就是这炉子。
所以那些人都是被药香迷了梦,睡死过去。林墨捏起根香根,你爹的药方残页上写的‘东陵香根’,指的就是这个。
柳青云突然抖起来。他指着洞外,声音发颤,刀...刀光。
林墨抄起验尸刀。
洞外传来踩断竹枝的声响,接着是金属摩擦的轻响。
七八个黑衣人从竹林里钻出来,为首的戴银面,腰间悬着条银蛇——蛇头是淬毒的匕首。
银蛇。苏昭低声说。
林墨记得卷宗里提过,东陵刺客首领,杀人前爱用银蛇匕首割喉。
银蛇的目光扫过山洞,停在苏昭颈间的地图碎片上。
他笑了,声音像刮过石板,来都来了,留个全尸
林墨拽着苏昭往洞角退。
柳青云缩在石瓮后,手里的碎瓷片掉在地上,救...救命...
点火折子。林墨把怀里的火折子塞给苏昭,烧毒瘴。他抄起块石头砸向洞顶的钟乳石——石头砸中石尖的瞬间,无数碎石簌簌落下,堵住了半个洞口。
苏昭点燃火折子,往洞外一抛。
竹林里腾起黄绿色的烟,是毒瘴被引燃了。
银蛇的手下呛得直咳嗽,挥刀乱砍。
苏昭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瞳孔里浮起层雾气——入梦师的眼,能把幻觉往人脑子里塞。
左边是悬崖!她轻声说。
两个黑衣人突然转身,挥刀砍向同伴,你推我!你推我下悬崖!
林墨趁机拽起柳青云往洞后跑。
洞后有个狭窄的缝隙,只能挤着过。
他先把柳青云塞进去,转身去拉苏昭时,银蛇的匕首已经抵住他后颈。
跑银蛇的呼吸喷在他耳后,东陵要的东西,从来没跑掉过。
苏昭突然扑过来。
她的发簪扎进银蛇手腕,是之前那根带毒的竹簪。
银蛇吃痛松手,林墨反手用验尸刀鞘砸中他面门。
三人连滚带爬钻出缝隙,身后传来银蛇的怒吼:追!一个都别留!
柳青云是在出竹林时昏过去的。
他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嘴唇乌紫,毒瘴进了肺。苏昭扒开他的眼皮,瞳孔散得只剩针尖大,没解药,活不过子时。
林墨摸了摸他的脉。
跳得像敲破鼓,我回去找。他转身要往竹林走,被苏昭一把拽住。
你进去是送死。她扯下腰间的入梦铃,我能藏在他们梦里。
林墨攥紧验尸刀。刀鞘上的铜箍硌得手疼,多久
三更前。苏昭把铃铛塞进他手里,要是我没回来...
别废话。林墨打断她。
他知道苏昭要说什么——要是她没回来,就带着柳青云去刑部,把幽篁岭的事捅给大理寺。
可他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喉咙发苦。
苏昭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林墨把柳青云抱到块背风的石头后,解下外袍给他盖上。
夜风卷着竹叶沙沙响,他盯着怀里的入梦铃,铃铛上的纹路像条蛇——和银蛇腰间的银蛇,有点像。
三更梆子响的时候,林墨听见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是好多人的,踩着竹叶沙沙响。
他握紧验尸刀,刀尖对准来处。
月光下,苏昭跌跌撞撞跑过来,发间的竹簪断了半截,手里攥着个陶瓶。
解药。她把瓶子塞给他,又指了指身后,他们追...追来了。
林墨灌了半瓶药给柳青云。
药汁顺着他嘴角流下来,是苦的。
柳青云突然呛了声,咳嗽着睁开眼。
林墨刚要松口气,就听见竹林里传来银蛇的冷笑:跑能跑到哪儿去
苏昭抹了把脸上的血,先...先给柳大夫喂完药。她的声音轻得像片叶子,然后...然后我们得去永宁城。
林墨抬头看天。
月亮被云遮住了,像块蘸了墨的玉。
他摸了摸怀里的地图碎片,又摸了摸柳青云的脉——跳得稳了些。
远处传来银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昭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冰,我听见银面具说...永宁城只是第一步。她的声音在发抖,他们要的...是整个王朝。
林墨的验尸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苏昭颈间的地图碎片,碎片边缘的幽篁岭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像团凝固的血。
柳青云突然抓住他的手。
老人的指甲里还沾着山洞的泥,二十年前...太医署着火那天,我看见赵尚书的马车停在门口。他的声音像拉风箱,他...他手里拿着本《百梦图谱》。
林墨的呼吸顿住。
赵尚书,户部尚书,那个总在刑部查案时拍他肩膀说辛苦了的赵大人。
他想起父亲被冤杀那天,堂下跪着的证人,正是赵尚书的门客。
远处传来银蛇的吆喝:在这儿!
林墨抄起验尸刀,把柳青云背起来。
苏昭捡起火折子,往南跑。她的眼睛里燃着团火,得让赵大人知道...我们查到了。
月光被云撕开道缝。
三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三根要烧断的绳子。
林墨听见苏昭在他耳边说:等出了山,我带你去看我藏的另一张地图。
他没说话。
怀里的柳青云在发抖,后背的验尸刀硌得生疼。
风卷着竹叶打在脸上,他尝到了血的味道——是刚才咬破了嘴唇。
幽篁岭的秘密才掀开一角。可林墨知道,更狠的刀子,还在后面。
第9章
朝堂对决的序幕
林墨的鞋跟碾进泥里。他背的柳青云突然抽搐两下,嘴角溢出黑血。
停。苏昭拽住他胳膊。
她鬓角沾着草屑,却从腰间摸出个拇指大的瓷瓶,解药。
林墨喉结动了动。
昨晚逃进幽篁岭时,苏昭说去引开银蛇,原来绕去了她藏药的石缝。
他指尖抖着拔开瓶塞,撬开柳青云的嘴灌下去。
老人呛咳着吐出黑血,眼白慢慢翻回。
谢...谢。他抓住林墨手腕,得赶紧回永宁。赵文远的人很快会封山。
苏昭扯下腰间的粗麻绳,三两下捆住柳青云的伤腿。
我背前半程,你换后半程。她弯腰要接人,林墨却侧过身。
我来。他声音哑得像砂纸,你留着力气看路。
三人摸黑翻了三座山。
天刚蒙蒙亮时,永宁城的青灰色城墙已经在望。
柳青云趴在林墨背上喘气:周少卿在城南药铺等。他伤没好全,可听说你们回来,硬撑着去联络了六扇门的张捕头。
林墨脚步顿了顿。
周明远是大理寺少卿,上月为救他挡了刺客一刀,如今伤口该还在渗血。
药铺后堂,周明远靠在藤椅上,胸前的绷带洇着淡红。
他把一沓卷宗推给林墨:柳老说的《百梦图谱》,我查了内府档案——二十年前太医署失火,烧毁的典籍里正好有这一本。他咳了两声,还有,赵文远去年批了三船香料进户部,明细里写着‘沉水香’,可我托人去码头问,船家说那味道甜得发腥,像...像你说的‘梦中香’。
苏昭把从幽篁岭山洞里撕的地图摊开。
泛黄的绢帛上,红点密密麻麻——都是这半年梦中死的朝臣宅邸位置。
这些人,死前都去过户部办的香会。她指尖敲在最中央的红点,赵文远的私宅。
柳青云突然抓住地图边缘:东陵的人...他们在帮赵文远。二十年前杀太医署的,不全是大牢里的死士。我见过...见过戴银面具的。
林墨的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被冤杀那天,堂上的证人是赵文远的门客;上个月查第一个梦中死的户部侍郎,尸体指甲里的香灰,竟和赵文远书房的一样。
明日早朝。周明远扯松领口,伤口崩开的血浸透绷带,我替你递牌子。以刑部仵作身份面圣,状告赵文远私制药香、操控朝臣。
苏昭忽然笑了:我有个更狠的。她从袖中摸出块墨玉,入梦术能把记忆凝成幻象。昨夜在山洞,我用柳老的梦,补全了赵文远和银面具人的交易画面。
金銮殿的蟠龙柱投下阴影。
林墨跪在丹墀下,面前摊着地图、卷宗、带香灰的铜炉。
赵文远站在文官队列最前,蟒纹官服纹丝不乱。
荒唐。他扫了眼地图,声音像敲冰,仵作查案查到朝堂,当陛下是儿戏
林墨抬头:柳青云,二十年前太医署的烧火匠,可在
柳青云从殿外被带进来。
他跪得直挺挺的:二十年前七月十五,小人在太医署值夜。看见赵尚书的马车停在后巷,他怀里抱着本烫金封皮的书,封面上...是百梦图纹。
赵文远的手指动了动。
还有。林墨掀开铜炉盖子,这是第三个死者陈侍郎指甲里的香灰。户部去年进的‘沉水香’,烧后的灰烬正是这种暗红。他看向皇帝,陈侍郎死前三天,刚去过户部香会。
殿里起了窃窃私语。
赵文远突然笑了:香灰天下烧沉水香的多了。至于柳老...莫不是被谁逼供了他目光扫过苏昭,还有这位姑娘,江湖术士的话也能信
苏昭往前一步。
她指尖按在墨玉上,殿内突然起了风。
所有人眼前浮现幻象:月光下的竹楼,赵文远对着银面具人躬身,手里捧着本《百梦图谱》。
大人放心,等这些朝臣都成了提线木偶,这江山...
够了!皇帝拍案。
赵文远的脸白得像纸,他猛回头看向殿门——平时总站在角落的银面具人,今日竟没出现。
妖术!赵文远突然吼,来人,把这两个妖人拿下!
殿外冲进十几个带刀侍卫。
林墨早看见张捕头的暗号——廊下的青铜鹤灯晃了三晃。
他拽着苏昭往殿侧跑,张捕头带着六扇门的人从偏殿杀进来,刀光砍断了侍卫的刀刃。
走!周明远从龙椅后扑出来,他手里的判官笔扎进侍卫咽喉。
林墨这才看见他后背的绷带全红了,血正顺着官靴往下淌。
他们刚冲到太和门,银蛇带着东陵刺客从房上跃下。
银蛇的剑挑开林墨的验尸刀,寒光直取苏昭咽喉。
周明远撞开苏昭,剑刃刺进他左胸。
周大人!林墨红了眼。
他挥刀砍翻两个刺客,扑到周明远身边。
血浸透了他的手,周明远的嘴张了张:阻...止...他们...手垂下去,再没动。
苏昭的入梦铃在腰间乱响。
她拽着林墨往城墙根跑,身后刺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两人钻进城郊破庙时,天已经黑透了。
庙门吱呀合上。
林墨借着月光,看见墙上贴着新的通缉令——他和苏昭的画像,旁边写着逆贼,格杀勿论。
我的梦乱了。苏昭突然说。
她坐在供桌前,手指按住太阳穴,刚才用入梦术时,好像有东西在扯我的意识...银面具人,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厉害。
林墨摸出怀里的验尸刀。
刀身映着他发红的眼:赵文远没了银面具人支持,才会急着抓我们。他蹲下来,把地图、卷宗摊在供桌上,周大人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苏昭突然抬头。
庙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墙根移动。
风卷着沙粒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林墨握紧刀。
他看向苏昭,她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下一步...
先活过今晚。林墨打断她。
供桌上的残香突然无风自动,香灰簌簌落在地图的赵文远私宅位置,像滴未干的血。
第10章
棋盘上的最后一子
庙门插销咔嗒落锁。
林墨背抵门板,指尖在通缉令上刮过,画像边缘被巡城士兵泼过狗血,黏腻腥气钻进鼻腔。
去隐世医馆。苏昭突然起身,发间银铃轻响。
她扯下腰间入梦铃攥在掌心,沈清羽解过最烈的蛊毒,我的梦被搅成乱麻,她有法子。
林墨眉峰一拧:你说过她五年前就退隐。
她退隐前救过我半条命。苏昭掀开供桌下的破布,露出藏着的短刃,现在只有她能让我在入梦时不被拽进深渊。
庙外脚步声骤然停在窗下。
林墨抄起验尸刀,刀尖挑开窗纸一道缝——三个巡城卫举着火把,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
走偏巷。苏昭把短刃塞给他,他们追的是画像,我们脸上抹灰。
两人摸黑绕到庙后,林墨蹲下身:上来。苏昭翻上他后背,发梢扫过他耳尖,带起一阵风。
翻墙时他臂弯紧了紧,听见她在耳边低语:左拐第三个瓦罐,底下有我藏的蒙脸布。
医馆后门的铜环被摸得发亮。
苏昭叩了三声,停两秒,又叩一声。
门内传来木屐声,沈清羽掀开门帘时,月光正落在她腰间的玉牌上——东陵云纹,林墨认得,那是刺客标记。
苏姑娘。沈清羽声音比记忆里更冷,带外男来我这清净地
苏昭扯下蒙脸布:他是林墨,查案的仵作。我要你解我梦里的乱。
沈清羽扫过林墨腰间的验尸刀,转身往屋里走:坐。她从药柜里取出陶壶,倒了三杯茶,喝。
林墨没动。
他盯着茶盏里浮着的枸杞,余光瞥见沈清羽袖口闪过银芒——是东陵刺客特有的淬毒细针。
你们不该来。沈清羽突然开口,茶盏在桌上磕出脆响,银面具的人三日前就守在医馆周围,等的就是你们。
苏昭猛地攥紧入梦铃:你早知道
我是东陵安插的线人。沈清羽撩起裙角,小腿上一道狰狞刀疤爬过,但他们屠了我师门满门时,我就改了主意。她抓起林墨的手按在茶盏上,茶里有安神散,喝了能让你们在梦里清醒半刻。
院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林墨霍然站起,验尸刀已经出鞘。
沈清羽抄起药柜上的铜杵砸向窗户,碎玻璃哗啦啦落了一地:从后巷跑!银蛇带了十二人!
苏昭拽着林墨往内院冲。
狭窄的走廊里,银蛇的声音像淬了冰:苏姑娘,银面具大人说要活的。
沈清羽突然挡在两人身前。
她抽出鬓间金簪,反手刺向最近的刺客:走!去幽篁岭找守护者!
刀光劈下的瞬间,林墨看见沈清羽胸口绽开血花。
她踉跄着撞开旁边的药柜,药材劈头盖脸砸下来,遮住了刺客的视线。
苏昭拽着他钻进地窖,听见她在身后喊:纸条在我鞋底!
地窖出口是片荒田。
苏昭蹲下身,从鞋底摸出染血的纸条,月光照得上面的字刺目:药香解药,在柳青云记忆里。
林墨握紧验尸刀:他在城南破屋等我们。
破屋门虚掩着。
林墨刚推开门,就听见重物坠地的闷响——柳青云被绑在椅子上,额角渗血。
银面具男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攥着柳青云的手腕,腕上扎着针管,药香混着血腥气涌出来。
你们来得正好。男人摘下面具,竟是赵文远!
他扯松官服领口,眼里泛着疯癫的光,户部尚书那是老子玩剩下的身份。东陵、永宁,都是老子棋盘上的棋子!
林墨挡在苏昭身前:你用柳青云试药
他师父是前朝太医!赵文远抓起桌上的药瓶甩过去,《百梦图谱》里的香方,能让人在梦里活不过三息!老子要让皇帝死在龙床上,让天下人都知道——
苏昭突然抓住林墨的手:入梦!她的指尖烫得惊人,我进柳青云的梦,你拖延时间!
林墨抄起地上的药瓶砸向赵文远的膝盖。
男人痛呼着摔倒,林墨扑上去按住他的手腕,验尸刀抵住他咽喉:药香反噬的滋味,你尝过吗
赵文远瞳孔骤缩。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以为...老子没留后手
找到了!苏昭的声音从柳青云的方向传来。
她手里攥着半卷泛黄的纸,解药要在月圆夜用露水熬制,香灰里掺...
林墨感觉掌心一热。
赵文远突然喷出一口黑血,他的脸开始溃烂,指甲疯长着抓向林墨的眼睛:不可能!老子要当皇帝!老子要...
苏昭甩出入梦铃。
铜铃撞在赵文远额头上,他的动作猛地一滞,接着像破布娃娃般瘫软下去。
黎明时分,破屋里飘着淡淡药香。
林墨蹲在柳青云身边给他松绑,苏昭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沈清羽留下的纸条。
接下来去哪林墨问。
苏昭转身,晨光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去幽篁岭。她摸了摸发间的入梦铃,沈清羽的仇,还没报完。
林墨把验尸刀插进刀鞘。
他捡起地上的《百梦图谱》残卷,上面沾着赵文远的血,红得像团火:我跟你去。
苏昭笑了。
她的身影融进晨雾里,只留下一句话飘过来:先把脸上的灰擦了,仵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