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我和我的废物夫君 > 第一章

我的夫君是举朝闻名的废物
我是当朝罪臣之女
大婚之日,全天下都等着我的笑话
可没想到的是
偏偏是我这废物夫君
最为争气
1)
我爹死的时候正值年关
门外鞭炮声中洋溢的喜庆和灵堂的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我的骨头缝更冷了一节
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
我被圣旨指婚给了长平侯世子段谨言
那个欺男霸女、为祸四方的恶棍
魏相亲自来贺,他穿着最华贵的衣服,高昂着头
好像在无视生死
倒是颇为高兴的说:我和温九陵同乡又同期中举,情同手足,亲如兄弟,现下他不在了,你这桩婚事倒是了了他的心愿了
我只得趴得再低一点,毕恭毕敬的说是
身体在寒风中不住的颤抖
不知几时后
宫中大太监将我拉起来露出几分同情劝慰道
姑娘现在嫁过去也算是有了依靠,往后的日子还长,且慢慢走吧。
我看向因为用力而掐出鲜血的指缝和远去的背影
我发誓
总有一天要亲手砍下那颗头颅
2)
当我和段谨言的婚事传出去之后,京城哗然
一时间无数的嘲讽、讥笑与同情纷至沓来
我偶尔上街也会听到这种声音
段谨言,先帝同胞姐姐临清郡主的独子
长平侯府的世子爷
听闻段谨言当年为了花楼头牌和他人起争执竟活活将人打死
可见其荒唐
这些年烧杀抢掠的事情时有传出
民间有言
周处尚有悔过的时候,段谨言没有
当然京城的百姓善编讲故事
我在茶馆听说书的说这段的时候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直到回家收拾东西我还在回味
想到废物王爷和罪臣之女这个评价的时候
我甚至忍不住笑了一声
老百姓的智慧有时候就是又质朴又精辟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一块安个这名头上去倒是有些般配
我将软剑抽出别在腰间,又装了三把短刀、一条短鞭、一枚袖箭、一瓶毒药
在我琢磨着还要装点什么进去的时候
一枚玉佩掉到地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弯腰去拾
拿在手上的时候愣了很久
两个月前
在回京的路上我不止一次的想着谢筠和我说的话
我把玉佩递给他,我说:谢筠,你娶我吧,求你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我摇头阿晚,你知道的,我不能收,我根本保不住你。
我也不恼火,收起玉佩朝他行礼温晚祝谢二公子,福寿延绵,荣华富贵,温柔乡永存。
谢筠痛苦的看着我,末了他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
谢筠我不怪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有些事情可不可以和要不要做是两码事。
然后我转头离开了。
顺便非常刻薄的想谢家二公子吗,不过如此。
可想着想着却又没办法不流泪
你让我怎么体面的告别从儿时起就在梨花树下舞剑的少年呢
我别过脸去看外面,我爹骑在马上在前面走着,我哥从后面追了上来
怎么了温迟暮问我
没怎么,想骑马了。我说车子坐的人脑袋疼。
温迟暮嘴上说好歹要进京了,别姑娘家的一身野气。
动作却是下马的动作来,最后一次了,悠着点,进京不比在地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就要事事小心了。
我抹了抹仿佛不存在过的眼泪,跳下马车,骑上马
跟在我爹背后,也不说话也不赶上他
就默默的跟他走了一路,雪下的再大也没停
这是我和他走的最后一段路了
刚回到京城,他就被魏相以莫须有的罪名给赐死
哭丧的时候,我对着灵牌就像望着他的背影一般
我想
天地不仁啊
我爹死后温迟暮被发往陕甘,我则留在了京城
这个冬天过去
我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
3)
我堂姐的婚礼很是热闹,嫁的也是谢家本家
十里红妆,好不风光
谁没有个小女儿梦呢
我当时憧憬的看着那些大红灯笼
想着我以后成婚也要这样气派
虽然我爹没钱,但我会想办法给自己攒钱做嫁妆,一点也不给谢筠添麻烦
那时我为数不多真心向往的未来
现在梦碎了
我只能踩着一地稀碎的烂片继续面对这个世界
此时此刻我坐在婚房里
今天是我的婚礼,虽然我坐在床边哪也去不了,但我以我有限的生命经验琢磨着这结婚应该大差不差
唯一的一点区别是
别人是洞房花烛夜
今天但凡有点什么事情就是杀人放火时了
我摸了摸腰上的软剑
仔细琢磨了一下杀人跑路的可能性
但一直等到后半夜也没见人来
段谨言怎么样我不清楚
但我要是再不吃饭我就该去见活阎王了
我想了想,反正世子爷估计八成不会来了,我还是不要刚进门就饿死的好
于是我对着饭桌一顿.....没有大吃,因为根本没几个菜
我悲愤的想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突然一下,门吱呀一声打开
我伸进嘴里的筷子立马拍在桌子上
段谨言斜倚在门边眼眶有些红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沉默了好些时候
最后,还是段谨言挑眉开口:哟,小娘子还没吃饭
然后晃晃悠悠的又走出去,扔下一句等我
我被他这一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等他,等他干什么
我权当这是他喝醉酒之后的胡话,没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还真回来了
怀里揣着东西,神神秘秘的
他乐呵呵的冲我笑:给你带的好东西
只见他从他大红的喜服中掏出了一整只烧鸡
场面一度非常诡异
段谨言倒像是没察觉到一样,边把烧鸡拆开边放到盘子里
絮絮叨叨
饿了你就直接说,看你一天都不吃饭了,人饿了难受的慌。
他拆鸡我看他
他一直拆鸡我一直看他
只见他手上越来越慢,恨不得把鸡骨头碾碎了看
我在心底冷笑
装醉装的挺好
我知道我好看,但也没必要把我盯穿吧,反正我今晚都是你的人了,怎么,害怕我跑不成
段谨言到底是忍不住了,笑嘻嘻的打岔
还真怕世子爷跑了
我站起身向段谨言压去
段谨言呆在原地
小女子见世子爷气度不凡,一见倾心,听说世子爷早年钟意于花楼头牌,是真的吗
段谨言被我双手环绕虚搂动弹不得
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真的,你、你先起来
哦那就好。我低下头贴近他的脸颊,作似亲昵的耳语道
那世子爷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然后我就被段谨言推开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我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又看看剥好的烧鸡
心安理得的吃起了烧鸡
4)
当成平侯府订婚的消息传出来时,京城一片哗然,大家都在猜想到底是哪个幸运儿这么凑巧碰上段世子这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家伙
真巧,我就是那个天选幸运儿
众所周知,段世子段谨言是整个皇朝的头号废物
但至少脸还是可以的我支着脑袋愣愣的想
如同传闻中所说,这家伙打从出生起就没消停过
三岁刚学会走路偏偏不走正道,直往家里的桌椅上走,撞倒了御赐的花瓶
七岁上私塾的时候趁先生不注意,偷溜的跑去市井瞎逛了一整天,吓的侯爷侯夫人差点没把京城翻个天
十岁的时候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把火差点烧了自己家,之后更是风花雪月,喝酒打牌,没一刻消停过
这些事都是京城里烂大街的故事了,连带着成平侯府也因为这样的一位爷,风评直线下降
同级的贵族们哪敢让自家姑娘往这种火坑里跳,段谨言的生母当朝长平公主眼看不行,跑到皇帝那里哭了一通,愣是给儿子指了婚
皇上指婚的时候胡乱夸了我爹一番,什么忠君清臣,高风亮节。笑死,忠臣的待遇就是这男默女泪不过如此
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变相的飞上枝头,段家世代承侯,当今主母乃是圣上嫡亲的姐姐。可以有个缺心眼的小世子但万万不可能缺钱。想到这我可就不迷糊了
钱是什么,钱是万事万物的起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钱门
照理我好歹也是要员之女,我爹做巡检应该不差钱,奈何老人家脾气倔死活要同贪腐势力作斗争,结果名声很大,过的就不怎么好了
家里说是高风亮节其实也就家徒四壁吧。我可怜的哥哥愣生生单身到现在。如果不是这道赐婚,估计我也是黄花大闺女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和段谨言居然是乌龟王八看对眼,挺配的
我翻了个身,看见那个王八正睁着眼看着我
我吓得手滑,一个趔趄,差点没滚下床去
段谨言支楞着脑袋,哈哈的大笑起来,嘲讽意味十分明显
我合理怀疑他是为了报昨晚的仇
你!
他撑起身子,眼中含笑夫人一大早精神头这么好啊,看来休息得很好啊。
我看着房梁半晌不知道怎么解释为什么一大早就盯着人家看
结果就听这厮继续叨叨着你倒是睡得好,害得我形单影只的去敬酒,差点没被灌没。
这会我才回过神,想了一想,完了,就说忘了点什么
啊,不是吧我说
段谨言一脸愤慨的看着我是的,新婚之夜你丢下丈夫,自个儿睡去了。
真好,我现在已经能想到这两天又会传出了什么牛鬼蛇神的言论了
那个,对不起啊。我诚恳道歉,昨天确实干的不太厚道
脑袋里不自觉过着段谨言狼狈逃出去的场景
这么喜欢游神他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我震惊,这小子是什么自来熟的属性,然后边想边不甘示弱的抡了个枕头过去
你!这回段谨言蒙住了
我抡完就溜下床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要请安了。
段谨言看着闪的飞快背对他的身影,不禁笑了起来
新婚就撇下他一个人,差点没把他灌倒在原地还得替人家圆谎,大早上还被抡了一枕头。
什么事啊,他想
但死活就是气不起来
算了,来日方长吧。
5)
早上拜见完公婆,我就起身回房了
成平侯与长公主看起来都是和蔼友善的,敬茶的时候非但没有追究昨晚的事还一直拉着我问适不适应
当然也可能是怀着有人被推进火坑的愧疚感
要是段谨言那混小子欺负你,就给老夫说,看不把他皮给揭了。
就是就是。
成平侯两口子一唱一和倒是把我给弄乐了
你看我爹我娘都向着你,我这日子难哇。段谨言抱着头假装苦恼
得了吧。我点着他的衣袖。谁不知道侯爷侯夫人宠着小世子。凭着与皇帝一母同胞的母亲,任谁见了他都得留一分薄面,京城上下谁敢真动段谨言啊,也就只能嘴上说说罢了
他笑嘻嘻的跟着我走,我本以为以这家伙的性子,不一会就会溜走,结果直直看他在房里坐到了下午
那个...
他抬头望着我
进宫不是还要隔几日吗
他抬头想了想二十四,三日后。
是还要准备些什么吗
没有什么了吧。哎,放心,皇上跟我年龄相仿不像那些古板的要死的老头,没那么多规矩,不用害怕。
我噢了一声,我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走啊
我看他大有一种要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不禁有些纳闷,虽说我也不太信坊间传闻的真实性但这和人们说的差的有点太大了吧
其实从一开始接触段谨言时,他表现出来的举止和传闻中的废物两个字相去甚远,不排除是装出来的,但迄今为止,怎么看都是个正常人
其实小世子不用一直呆在这里,你要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委婉道
政治联姻,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井水不犯河水,没人管不香吗
段谨言细细打量了我好一会,差点把人盯发毛
我看不穿他眼睛里面的涌动,想着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正苦恼到底哪儿说的不对,就见他站起身来,啪啪的鼓掌
娘子真是大义凛然,既然这样,为夫刚好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语毕,迈步走了出去
这人变脸变得也太快了点。我撑着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6)
你问我对段谨言的印象
我坐在进宫朝见的车上晃晃悠悠的想,正老半天的憋形容词,段谨言支楞胳膊靠着窗户突然转过脸来,灿烂一笑
我该怎么形容段谨言呢
我只觉得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睛,然后突然意识到冬天原来快要过去了啊
皇帝见到段谨言仿佛见到了自己亲兄弟一样,热情的不得了
我坐在一边,边喝茶边惊讶
当朝天子登基时尚且年幼,大到朝堂政事下到读书认字皆由前朝权臣魏相把持
魏相的教育颇为严格,连我们这些很难见到皇帝的人都有所耳闻,所以,我颇有深意的看着哥俩好的堂兄弟
一个天下之主和一个当朝最有名的废物
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再等等,我告诉自己,不能急。
皇帝凑到我面前笑嘻嘻的说堂嫂,终于有机会向你道一声喜了。
茶水有点呛喉咙。
陛下哪来的话,能得陛下一个喜字是臣女的荣幸。我连忙行礼。
哎哎哎,这都叫无关的人退下了,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我小时候可是被我堂哥带着做了不少好事。
段谨言听到这话赶忙接话哎哎,揭人短可不好。
小天子轻飘飘给了他一个眼神,自顾自说起来我小时侯就我堂哥愿意和我玩,我们两的关系可好着呢,堂嫂你要是想知道什么那你就来问我。
旁边段谨言就差上手抓了。
兄弟俩正吵吵闹闹着,外面传来通报。
魏相求见。
夏渊的脸色立马翻了一翻。
看来这变脸是祖传的啊,我心想。当然我和段谨言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罢了。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皇帝的语调听着有些冷。
总有一天会准时来的。段谨言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旋即拉着我端坐在下方,一派君臣和谐的景象。
夏渊朝他点点头传。
而我,被迅速拉走,后知后觉的想到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魏相到。
我们三个齐齐的看向那个人。
魏相年近六十,身体有些佝偻,头发花白,若抛开权力的的外袍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平常不过的老人,可这身华丽的袍子却造就了这样一位在权力之巅的人。
甚至要超过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夏渊已经看不出先前一丝的神态,恭敬的搬出把椅子老师您坐。
段谨言和我也具是行大礼。
魏相看到我们连忙叫好好一对,佳偶成双啊,好好。
他看着我眼中似有欣慰:温郎如果能看到这样一幕,该有多欣慰啊。他有些伤感的说我跟温郎同乡同窗之情谊,今日见温郎之女如此圆满也算是有幸了。
场面静了三秒。
我似有三分的伤感父亲无法,魏相您来也是多有照拂。小女感恩不尽。
说罢做了个揖。
段谨言笑嘻嘻的说:魏相愿意来真的是赏脸了,今天一定要陪晚辈喝上一壶以表谢意。
我怎么出来的已经忘了,只记得所有人都在笑,笑的我有点反胃。
我吹着风感觉稍稍有些清醒,随后感觉到的是冬天还未消散的寒冷。
我搓着手,旁边的宫人将披风给我披上。
今年冬天可真冷啊。我说。
宫人回答道冬末了的时侯反了一波寒气,等这次过去,夫人您就可以看到春天来了。
我盯着我的鞋尖是吗。
再抬头乌云沉甸甸的压下天空,却有一种广阔的感觉。
希望如此。
回去的路上,段谨言支着脑袋眼尾有些红。
我拿帕子沾了些水给他擦,他反手握紧我的手腕。
别闹。他头别过去小声嘟囔。
我秉持人道主义的耐心你喝醉了,擦擦会好受些。
我没醉。
我没理会他的嘴硬,甩开他的手,继续帮他擦脸。
他看着我这是我老婆吗
我把帕子扔到他身上不是,一根树枝换的。
没没没他赶忙捡起帕子往我手里塞没别的意思,就是幸福来的有点突然。
我冷哼,男人。
他委屈巴巴的这不是喝醉了吗,看在我灌那老头酒的份上,你就别生气了。
本来我是不想理他的,半晌我转过弯来你灌魏相酒了
对啊。那老头估计现在正不知道扒拉哪个角落吐呢。
听到这,我的不自觉地咧开了笑容
大抵是笑意太过真情实意,段谨言一闪而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我卸下笑容靠到窗户边上垂直眼睛像是做装思考。
世子爷和皇上的感情真好啊。
来了,段谨言身体不自然的挺直了一些。
同辈之中就我二人年龄相仿,自然亲近。他状似不经意的口吻皇上处境也不太好啊,什么都要被管着,还不如我这个逍遥世子。
我没接这一茬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能在宫宴上常常见到小世子。
段谨言瞳孔放大,打着哈哈那证明我和娘子有缘,有缘。
我掀开一角车帘,入眼的还是一片茫茫的灰色。
7)
我爹死的那年,温迟暮被发配到边疆
温迟暮想过办法不走,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现在不走,往后就没有机会走了。
可是他犹豫。
你留下来,魏相下一个斩草除根的可能就是你,你去陕甘,会大大降低你的危险度,事缓则生变,生变就意味着还有机会。
温迟暮看着我神色复杂温晚,如果你是男儿身的话会比我做的更好。
我被他这个二愣子给气笑了我是女儿身一样能做好。收起那些迂腐的想法,困难会管你是男是女吗,你怎么比咱爹还不知变通。
温迟暮下定决心好,我走,但是你一定要答应要我好好的。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好。
冬天过去,我成为彻底的孤家寡人了。
见我整日呆在屋子里也无事可干,有相熟家的小姐叫我一同去踏青。
我欣然答应,那是我第一次见段谨言,远远的隔着树影从缝隙望过去。
段谨言半躺在船边微闭着眼,看似随意的回答着什么。
我看他这副悠闲自在的神情,羡慕的不得了。我问同伴那边那个躺着的是谁。
同伴看了一眼立马露出一个略微嫌弃的眼神那个啊,就是有名的成平侯家的小世子。
我:啊是他啊。
虽然我来京时间不长,但这爷的名声着实太大了点,连带着我就顺道记下了。
同伴:是啊,你可千万小心点。
我有些奇怪:不至于吧。
你可别当我危言耸听,指不定这小世子发疯做些什么乱起八糟的事情来,你没看别的世家清白点的子弟没一个愿意和他走的近的吗。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心里也在盘算着,我爹死的时候给我留了一份名单,上面列上了绝对皇派的人,里面赫然写着成平侯。
所以,如果我想要名正言顺的见到成平侯,作为独子的段谨言只能是我唯一的突破口。
同伴拉着我走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显现的人影,心想,小世子你可一定要被我逮得到啊。
船上的段谨言睁开眼睛,警惕地望向树林的方向。
旁边的人突然吓了一跳世子爷怎么了。
段谨言腾一下坐起来,神情变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太没意思了,我们去喝酒吧。
于是自打那以后,我时不时地去各个宴会上露脸,尤其是在有段谨言的地方。
我能看到的是,确实很有纨绔子弟的风格。成平侯是皇派,但段谨言和魏相派的一众混账子弟相处的不错。
远看确实是个混混。
所以当订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也是一阵头疼。
是想找个牵线搭桥的,但也没想把自己搭进去,我倒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
转头细想,其一这是指婚拒绝不得,其二魏相派的人已经在想方设法的在接近我,他们在温迟暮那没得到关印的消息把主意打到我这边来了。
我现在不嫁段谨言,说不定下次嫁的就是魏相家的人了。
于是我欣然的接下这道圣旨,开始准备婚礼。
我一个孤身女子倒也没多少东西,温迟暮也回不来。
于是我就借此闭门不出,也就算是堵了魏相派来人的嘴了。
就这么看似轰轰烈烈的过了大半年,又是一年冬至,宫里给我发了帖子请我进去。
我下车看着宏伟的建筑,我想着我爹死的时候看着这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我抖抖衣裙,深吸一口气往里走。
说起来惭愧,借口闭门不出,不光堵了魏相的人,也堵了段谨言。
这还是我和段谨言第一次正真意义上正式场合的见面。
挺尴尬的,我认识他,也不知道人家认不认识我。于是只能假装保守至极谁也不看扎堆在夫人堆里。
众夫人拉着我一顿输出,最后说了些什么我倒是没听进去一句,就是见大家神情都有些惋惜外加一丝庆幸和嘲讽。
我笑着答话,突然间看见谢筠和我堂姐进来。
整个人的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突然觉得这么长时间的坚持好像一文不值。
我堂姐看见我很高兴的拉着我说话。
我直勾勾的看着谢筠。
他眼神似是闪躲,快步走开了。
我堂姐乘机拉我出来。
我和我堂姐的关系说不上坏。
我堂姐摸着我的脸太好了,好好的就好。她一度有些哽咽好好的就好。
堂姐我叫了一声。
她看了看四周,状似和我散步,不经意的闲聊在我耳边轻声说魏相让谢家送官进京,谢郎和
谢筠就来了。你也别怪他,听着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记住,谢家一直在旁敲侧击问我知不知道关印的事情,我虽不知这是什么但我知道是跟我姑父有关的,所以他们就想从你这里下手,但你放心至少在我这里你就是一个无辜者。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我张了张口,开口却是堂姐你在说什么啊,我父亲那个人向来重男轻女,什么事情都是我哥有一份我有半份就不错了。
堂姐拍拍我姑父那个人我们都知道,也是苦了温晚你了,不过现在好了你以后就是侯夫人了,家大业大都归你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有仆人过来通报,堂姐先走了。
走之前,她拉着我的手紧紧握了握加油啊。
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现在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周围的热闹也与我没有太大关系,我慢慢悠悠的朝人少的地方去。
边走边想:大夏有三支军队,内城的枢军,边关的戍军,皇宫的禁卫军。枢军在魏相手里,戍军立场暂且偏向皇党但离得太远出事情无法赶来,禁卫军归皇帝但人数着实太少。皇帝年幼时魏相还尚且能把控三军,现在皇上已经成年,真要死磕起来一半对一。
但历代皇家总会挑选一只内朝军,后演化为见关印即为调动,先帝软弱镇压不住权臣与外戚只得将内朝关印暂且交付他人保管以免落入魏相手中,关印到底托付给何人迄今为止不为人知。
现下这个情况怕是得关印着得天下。
想到谢筠的出现意味着一向中立的谢氏也有了站队的打算,我后背感到一阵发寒,斗肯定是要斗,但现下这个情况只能说是举步维艰。
皇党的成员我也接触过几位,但大多数是先帝留下来的旧臣,老爷子们骨头硬骂人狠但总不能让他们上去动手吧。
想到这里我就犯愁。
心里就越是失落与焦急。
这条路我能走下去吗就凭我一个人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愁眉苦脸的。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张我挺熟悉的脸蹭的窜了出来。
段谨言我有些失态的喊出他的名字。
你认识我啊他笑着说,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在我怀里。
我定眼一瞧,是一支白腊梅。
老早就看见你在树底下瞅着这腊梅花了,给你,不要不开心了。
那天我抱着花枝,失神的在雪地里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走的雪落满身,一片寂寥。
8)
那天车上的谈话结束后,我和段谨言就好像两条时间线上的人。
除了没事喝喝茶扯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外,我和他的交集可能就是在府上碰着他回屋睡觉。
倒也不是刻意躲避,只是我在想段谨言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没想到该以什么面目怎
么面对我的夫君,大夏朝知名的废物,赫赫有名的浪子。
不要急,我告诉自己,日久见人心,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我不能赌。
嫁进来后,府里的财务帐本都归了我,我看着那一堆的商铺地宅,差点高兴成了花。作为一个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清贫户,嫁的不亏嫁的不亏啊。圣上果然是体恤忠臣的。
当初在自己家,一粒米都能掰成两半,还能做出不同的花样来。我,温.勤俭持家.晚,一定能在成平侯府再创辉煌。
起初长平公主还想教我怎么管家来着,之后看了我的账本之后,直接当起甩手掌柜的,拉着成平侯去避暑山庄清闲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饭都能多吃几口,导致我那段时间面色红润,精神头好的不得了。
一天我正雄赳赳地往库房走,路上就碰见了好久不见的段谨言。直把我吓了一大跳。
段世子脸上明显的消瘦了许多,眼眶周围还布满隐隐约约的青印,整个人的状态就比较的...摧枯拉朽。
你...你没事吧。我十分不确定的问。
他摇摇头没事。看了看我这两天过的挺好的。
得,肯定句。
托小世子的福。
嗯,那我就先回房了。他抬脚往里走。
那个我叫住他。
他停在那里回头。
你注意休息啊。我看着他明显有些用力过猛的身体。
段谨言没来由的笑了笑,折回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知道,你也是。
愣愣的看着已经没人的对面,我突然想,要不赌一把吧。
书房里。
卫阶站在一旁劝道主子休息一下吧。
段谨言揉揉脑子魏相那个老不死的,又整出这些劳财伤民的事情。
哎他往椅子上大大的摊开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您没有问问夫人关印的事情吗
精明着呢,话都不接。段谨言无奈。
温大夫身前死忠于先帝,传言关印最后是到了他手里,魏相将温大夫召回设计杀死也没得到关印,会不会是谣传。
如果是谣传的话,那我们死定了。段谨言语气轻松但眉头却紧蹙。温之言那个老古板,能把东西藏哪呢
段谨言看着窗户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进来看看我。
卫阶:......可能是以为您正休息着。
段谨言盯了一会你说,没有把关印给温迟暮,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他女儿身上。
温大夫是出了名的教条,这世子夫人是能干,但在温大夫眼里恐怕女儿就是个陪衬。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把关印交给一个女子家。卫阶客观的回答。
有理。段谨言点头魏相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没这么太平。
他直起身子看来有必要走一趟了。
日子匆匆忙忙的走了过去,最近侯夫人她们快要回来,我也忙着置办东西。
只不过,我皱眉看着库房,太乱了,找东西很麻烦,于是指挥着下人按照用途分类,重新安排了一下。我看着由高及低,整整齐齐,规划统一的新库房,心里很是满足。果然人是整整齐齐的,东西也要整整齐齐地才对。
晚上快熄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的东西落在了库房。
今日事今日毕,我提着灯叫了一个侍女跟我一起去了库房。让她在院门外守着自己走了进去。
里面倒也不黑,月光洒下来,差不多照的一清二楚。我循着记忆往里面走去。后面都是些大物件东西,嘶,我记得是随手放在哪了。
在哪呢我还在思考。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环绕着我倒了下去。
我心里大惊,后悔自己存有侥幸心里没有多带几个人,刚想喊出声,就被一只手扣上。
嘘,别说话。
我微怔后含糊不清的突出几个字段谨言
手被放下,新鲜空气使我宕机的大脑重新运转,我转过头,就看见一个乌漆嘛黑的头,眼睛闪着我熟悉的笑意。
他扯下面巾,借着月色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这不就是我那个便宜夫君吗。
挺快呀,我还以为几天不见你都不认得我了。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怪我
你带了多少人来。
一个
胆子挺大的呀。
气息喷到我脖颈间,麻痒麻痒的,我试图挣开他抱着我的手臂。结果被搂的更紧了。
姑娘家家的带一个人就大半夜的出来胡晃,知不知道现在多危险,嗯
我来找东西。我推推他的胳膊松开点。
他被我这么一推,就真松开了。我被他搂的有点闷,缓了好一阵,才堪堪转头。
然后就瞧见月色下段谨言的脸惨白惨白,地板上还有可疑的红色液体。
我立马蹲下你受伤了
嗯哼。这大爷到现在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的我眉尖直跳,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上来。我半蹲下。
你要干嘛
背你回去啊我说你腿受伤了
段谨言被我噎住了,我说的理直气壮的,他好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词语。
快点。我催促到,这至少我也是有经验的,他这伤万一没赶上落下个残疾怎么办。
不是大伤,上点药就好。他说本来药就藏在这里的。结果
.......我摸摸鼻子,结果被我重新安排了。
有信得过的吗
他立马回答去找卫阶
等我。我跑出去,先是让侍女去把卫阶叫过来。
然后到库房的另一侧,收拾库房的时候拽出来被褥枕头的时候我还在稀奇这玩意有什么用,
现在知道了,用来过夜。还好幸亏没扔。
回到他身边,给他把被子搭上,又将找出来止血带拿出来。将他的裤脚抹开,大腿的一侧有一条明晃晃的伤口,血还在往出冒,只能用止血带先止血。
我边替他包扎边说你别乱动,我让人去找卫阶了,再等等就好。
段谨言靠在一个大木架上,身上搭着被子,垂眼看着我。
过了一会,我包扎完了,抬头想要跟他说一声。
结果他伸出手捏住了我的脸,面上又带上了那层笑嘻嘻的皮。
有老婆就是好哇
所以小娘子,答应我,不要说出去。
我看着他,却看到我翻涌着的情绪。
千种情绪在心中密密麻麻的做痒,我的夫君,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身红衣来娶我的人,突然一笔一画的浮现在心中。
我说,段谨言等你办完事情了,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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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没等到段谨言,第二天他就消失了,我去找卫阶,他说他也说不准小世子什么时候回来,让我等等段谨言。
之后,我就接到了长公主的信让去避暑山庄陪陪他们。
平息下心中的不安,我开始吩咐人收拾东西。
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温晚你可以做到的我对我自己说。
事实证明,人永永远远不要乱肯定。
我在树林子里狂窜的时候忍不住吐槽。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的话,老天也不至于让我在路上次次被拐,跟个开台节目一样。
树丛中趴着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我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那时我不满七岁,与兄长双双被贼人拐走,所幸兄长机敏拉着我延后山路躲过一劫,当下山上看到的是时任官府总督的我爹在跟贼人谈判
交出关印,放你两小儿一马。
关印没有,老夫的命倒是有一条。
那你那两个孩子的命你也不管
要杀就杀了吧。
要杀就杀了吧,要杀就杀了吧,要杀就杀了吧。
我趴着一晃神间好像有人纠起我的后脖领
段谨言看着我。
我透过他的眼看到了我浑身是汗狼狈的模样。
你,你,你没事。他有些不利索的说
周围的人围上来,我才发现是官兵,太好了,我突然身子一软,总算是跑出来了。
段谨言搂住我,边拍我背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没事就好‘’
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脸皮烧的发红。
‘那个,还好,你先放手吧我点点他。
他放下手臂,一只胳膊还是半虚搂着我,向官兵下令全员封山,准备剿贼。
我知道路。我握着他的胳膊我带你们去。
段谨言诧异的看着我你不害怕
不怕不怕我摇摇头贼人也没想到我会跑出来,现在估计也乱了手脚,速战速决把他们拿下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见他还是迟疑,就继续哄着这不是有我相公在吗,你说是吧,段小世子这么厉害肯定不会让我受伤的,对吧
真拿你没办法。片刻后只听他嘟囔了一句。
他起身上马把手递给我。
不用。我麻溜的骑上另一匹马。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我一气呵成上马,打量了我一番你怎么什么都会
承让承让,技多不压身。我谦虚的回答。
官兵已经集结好,等我缓过神仔细打量之后我才惊觉这是戍军。
这就有意思了,好端端在边关的戍军怎么跑到京城来的。
没容我多想,段谨言领着一大大堆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山,疯子一般的解决了一帮子山匪。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也太凶残了点。
段谨言下山的时候和我肩并肩的骑在山路上,已经快要沉下去的太阳发挥着最后的余热,将天空染红。
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他说。
我抬头看天有吗
有啊,寻常姑娘早吓得腿软走不动了
我也腿软,所以我骑马。我毫无营养的回答他的话。
他也抬头看天,然后突然开始傻笑也是,哎呀,我媳妇可不是一般人。
我看着他,一改往日的散漫只留了几分不羁。
任谁看了都要感慨一句,少年郎啊。
太阳突然的快速下落,四周迅速的开始暗了下来。
段谨言在风刮起的时候每头每尾的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冬天,我以为你讨厌我。
我回过神来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名声,你也知道的,不是很好。他尽量委婉的表达。
确实不好。我点点头。
对面立马蔫了。
但人是万万不能看表面的,有的人看起来光鲜实则腐烂不堪,有的人落俗却始终胸怀理想。段谨言,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诚恳的告诉他。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只知道你跟我站在同一处时我会很安心。
段谨言没说话,马蹄声哒哒的响。
我整理着思绪我上次说我们谈谈,但是看样子可能没多少时间了,关印确实在我这里。
说出去的那一刻,奇怪的是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惶恐不安相反有种落地为实的踏实感。
段谨言停下马,静了三秒,然后疯狂环绕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彻底松了口气。
彻底的,像是把这么多年来的阴郁与不甘全都吐了出来。
怪不得,我说怎么找都找不到。
你那天受伤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也不避讳嗯,等不急了。想最后确认一下,没有的话就不等了。
我没有问不等了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震荡。
皇帝等不了了,要行动了。
我也没多问很干脆的告诉他回去就把东西给你。
段谨言看我,他想他本来是想问你相信我吗。
但话到嘴边却成了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夸我厉害的人。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那姑娘听了语气带笑哦,是吗,但是段将军本来就很厉害啊,我很弱的,所以你要保护好我啊。
10)
那晚回去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梦见我哥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出声,我梦见倾盆大雨我跪在外,我梦见我爹发怒让一群人滚,我梦见我白衣缟素在发丧的途中看见纸钱一片一片飘下来,我没来由的想,好重啊。然后只听天地间只有轰隆隆的声响,他们一对一对的走下去,最后只留下我一个人。我茫然的站在天地间,四周开始出现裂缝。
只听砰一声,世界碎了。
我死命喘着气,手紧紧抓住床沿。
段谨言飞奔过来搂着我,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不好。
我出神的看着地上那堆花瓶的碎片。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本来想进来看看你的,结果走路不小心把花瓶碰到了。
他看我半天不吱声
有些沮丧看来我真的是什么都做不好。
我看着他,正是众星捧月想要出人头地的年纪,却只能被硬生生的贬低到一文不值。
我双手捶床。
他有些慌乱的拦住我哎哎哎,生气你打我,你打我好了。
我哽咽着我好恨啊,我好恨啊,恨忠臣不得好死,恨雏鹰被撕碎翅膀,恨奸佞横行世间。
更恨,更恨我没有能力睁眼菩萨杀漫天,杀尽这污浊啊。
真的好恨啊,我的至亲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我却无能为力。
段谨言半跪在床边,抵着我的额头。
当年有一段时间周围全是暗线时,我着实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卫阶那会想了个办法把我和恒远掉了个带我出了郊外,那后半夜我们就一直走一直走,什么话也不说。最后一直走到天破晓的时候,然后我们就回去了。之后在多方的掩护下我又去了边塞,再回来,就是和你成婚。
他拂过我额头的发我说这些的原因是希望我的小娘子知道,黑夜再漫长也总是会有那一线的亮光出现的,而我在这里,就证明它已经快要亮起来了。
真的吗我几乎无助地问
他半个身子压住我
我保证。
到山庄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长公主红着眼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辛苦了。
我笑着摇摇头,怎么会辛苦呢,还有更多比我更苦的人。
段谨言回过身看着我,我看着他。
走吧。我拍拍他。
嗯他站在原地有一会没动会想我吗
我愣了两秒,倒也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回来给我讲讲边塞的故事。
好他笑起来,像是划开了一片天。
今年夏天又是一个酷热漫长的时节。
最后一场暴雨结束的时,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沉闷。
段谨言偶尔会回来和我一起坐着,我忙着打理时他过来搭把手,我闲的时候就两个人一起坐在凉亭里看天。
有一次刮起大风,我将窗户一把推开,风倒灌进屋子里,吹散了我的发,段谨言拉着我坐在地上从窗户往天上望。那一夜谁都没说话,只留下一夜淅淅沥沥的雨声。
更多的时候他匆匆的回来又匆匆的走,我们两个互相点点头就各忙各的去了。
有时候我会担心,如果如果真的没有扳倒魏相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想我长命百岁,我也想让少年一生平安,甚至我有时会荒唐的想如果真的是废物王爷和身份低微的官员之女,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也好。
可惜人这一辈子最忌讳的就是稀里糊涂,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糊涂是活不下去的。
温暮迟来看望我的时候已经是初秋了,他一边给我切瓜一边唠唠叨叨。
哎,受伤了也不知道好好躺着,剿匪你还亲自打上去,要不给你封个大将军得了。来尝尝这个。
我刚把一块瓜啃完,就又被塞了半个。
我无语这都是小半年前的事了,我就蹭了点皮第二天吃啥啥香,你这个消息传的也挺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改行出西域了。
我看你也没啥大事他无奈的按着太阳穴嘴皮子还是这么利索。
我啃了两口瓜谢谢夸奖,所以您远道不光是为了看我吧。
嗨,瞧你丫头说的,我可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没良心。
是不多。我跟他拌嘴来找段谨言的吧,他现在不在,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清楚,你就先在这里住下。我歪脑袋想了一会就说是我思亲情切,想多叙叙旧。
温迟暮苦笑一声怕是不行了,我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朝廷招我回来。
我蹭一下弹起来,彻底急了叫你回来做什么!
别急别急。他按住我不值当。
我攥紧手,声音有些颤抖所以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沉默半晌回答道叫我做总台谏。
大夏朝最有名的人是谁,一位是权倾天下的魏相另一位却是十足的奇人。
我爹,以铁骨铮铮闻名于世。
我爹在地方时曾一度以一毛不拔使得各路豪强哭天喊地,可到了正事上,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的不对。
魏相权倾天下,手眼通天,可到我爹这就仿佛踢到了一块铁板,焊死的那种。
西北战况频发,他刮藩王建城墙;两广地处偏远,他就兴修学堂。豪强想要兼买土地,别问,问就是不行。管你皇亲国戚还是哪路显贵,在我爹眼里也不过是一团肉块。
魏相让他交保护费,他一分没掏,问就是没钱。哦,这个确实是真没钱。
我爹这个人说正直也好说抠门也好反正魏相气的干跳脚也没办法抓到什么把柄。
久而久之人们开始人们就开始发挥想象力,把他刻画成一个无比光辉,闪着圣光的形象。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故事的时候,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甩出去。
不知道还以为哪家神仙下凡了。可我爹不过是一个抠门的,天天穿着缝了又补的衣服,饿死家里也不会看一眼的,古板的小老头。
我得承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恨他的。
我想这个人真虚伪啊,天天把忠义挂在嘴边可对家人却分不出一点关心来。
他可以从不沾家,留两个小孩在家里靠米缸里仅剩的一点米过活。他也可以把所有钱财拿出去资助学堂,留我发愁冬天没炭怎么办。他还可以对着贼匪说我那两个小孩要杀就杀吧。
我不懂,我真的很困惑。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他死。
直到他被视为眼中钉召回到朝廷赴职所有人都知道他必死时,十五县的民众跪了十里地,我才有些明白。
他只不过是做了他想做的事情罢了。
我也没有说话,我想了很久很久才开口问温暮迟他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步他的后尘吗
温暮迟不带一毫犹豫的说父亲是忠臣,现在魏相挟持皇帝数十年各地民不聊生,他为还天下一个交代而赴死,我辈自不义不容辞。
他停了一下温晚,我知道你对他有些意见,我也承认在做父亲这方面他确实很糟糕,可是给你赐婚这件事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人,他没有不在乎。
我第一次知道我和段谨言这件事也有我爹的功劳。
我就说我喃喃这也差的太大了点。
按理说我这个身份和当朝小世子本该是井水犯不到河水的状态,当时赐婚时我很诧异,现在才知道答案。
差什么差。温迟暮听到这句话立马反驳他什么样你什么样,要不是赐婚他娶得着你吗
我手上的瓜差点掉了,哥啊,就您家这个经济水平,你现在都没娶老婆你就心里没点数吗。
行了,那小子要是欺负你,等事情完了我一定不放过他。他起身准备离开。
哦我冷哼一声那希望你有命回来。
他过来拍我脑袋瓜说什么呢,放心。
我握住他的手腕,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温迟暮,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回来。

11)
我真的很讨厌冬天,我爹死的时候在冬天,灵堂跪的我膝盖痛的要命;温迟暮走的时候是冬天,就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和深不可测的人性缠斗;段谨言娶我的时候在冬天,我看着我未知的命运苦笑。
冬天漫长,漫长的让人时不时想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砰一声,皇宫着火了,彻底的被笼罩在硝烟与火光中,点燃了整个冬天。
知道皇宫失火的消息时,我牵了匹马疯狂向外赶。
段谨言半个月前回来的时候,交给我一块令牌,他说: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你就拿上关印往西走,一直走,忘掉这一切。
然后他微笑着说: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我想到这眼泪就止不住的溢出又被风擦去痕迹。
我没有别处可去了啊,我只有你了啊。
先皇临死前召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爹。先皇懦弱但不蠢,他把关令交到我爹的手上让他
一定要在小皇子成年之时再拿出来
我爹一拿就是十年之久,可惜不知为何总归是走漏了风声,这也是魏相为何抵死也要杀他的原因。
他临死前的晚上把我专门叫过来,那晚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最后是他重重叹气。
你和你哥两个人,你最像我。
我沉默不做声。
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这是关令,皇家治天下外靠兵符内靠关令,关令在谁手上内朝军就听令于谁,切记不能让魏家的爪牙拿到。
我想说我可以不拿吗,但看到他的眼睛时,我知道没办法拒绝。
我将关令拿在手上,重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我能感受到他在仔细看着我。
最后他对我说我儿如此了啊。
他挥挥手去吧,晚上风大记得关好窗。
实际上,皇宫失火算是相派的一次垂死挣扎,等我杀气腾腾到王城时喧嚣已经过去,周围相反的非常安静。
我看着一地狼藉心惊胆战,这又是谁的孩子谁的父亲呢
权力的深渊啊。
等我看到段谨言时,他正在大殿的台阶前。
我向他飞奔过去也没理会他的惊讶。
等我实打实把人搂住时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我心想,这可真像开麻将胡牌啊。
幸运的是我这次全胡了。
段谨言
嗯,我在呢。
我讨厌冬天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我想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
我知道。
最终我无话可说。
12)
下江南的时候温迟暮来送我,看段谨言的眼神非常的不友善。
他在那次叛乱后找到我,流着泪砸地魏相的头是我亲手砍下来的,大仇得报啊。
我和他抱头痛哭,哭完了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脸见人了。
他要是敢做出什么丧天良的事情你就给我说,我一定帮你把他参的底都不剩。温迟暮诚恳的说,他现在已经正式接了我爹的班。
我哭笑不得。
恶人是除了,好人活下来了,但被迫为恶的还要好长时间为自己证明。
段谨言笑眯眯的站在旁边,脾气很好的样子。
即将启程的时候,温迟暮跑到窗边,他看了我好一会,叹了口气。
去吧。
我也没多说什么。
段谨言问我还要去吗。
我奇怪为什么不去
段谨言有些无奈真狠啊温晚,温大夫将关印交给你还真的挺合理的,估计你不说我们翻的底朝天都找不到。
自己笨别拉上我。我无语三个月就回来了,你可千万别学温迟暮,动不动就要生离死别。
好好好他驾马要离开。
段谨言
嗯他回头带着些散漫
你真的很厉害。
我没听到他回答。
只是见少年仰天大笑纵马向前走,然后像个二百五一样跑来跑去。
我:......
江南还是那个烟花柳醉迷人眼的地方。
我窝在屋子里吹着风,很快乐,富婆的快乐。
段谨言进屋子就看到这一幕。
不关窗小心着凉。
哎,专门开着呢。
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打算回京吗
不去不去段谨言往床上一歪,陪我娘子煮酒赏花不好吗,还非要回去,累死我了。皇上现在就是逮着个人就往死里用,我可不当显眼包。
我失笑你现在可真像个纨绔子弟。
我本来就是啊。
他赖在我身上你看我只有我这一个大活人了,只能把我自己赊给小娘子了,你说是吧。
我推他半天推不动。
但是他慢吞吞的说可能我想要回边疆去。
我随口答边疆最近开花吗。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真的不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你送我花的时候
他噌一下窜起来你记得啊!
初雪时,少年人递给我一枝白梅,我捧着花走了好久,突然觉得冬天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总有人会不顾一切的奔向你,不论世事如何艰难。
过去消散在风里成为历史。
而未来,我看着段谨言握住他的手。
一起走下去。
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