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周岁宴上,我将亲子鉴定结果做成PPT循环播放。
当警察拿着手铐冲进孙家院子的时候,我看见封建强势的公公终于慌了神。
丈夫匍匐在我脚下央求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冷笑。
1
女儿周岁宴那天,原本坚决不出席的公公竟然出现了。
而且还破天荒穿了件新中山装。
我抱着女儿看向身旁的丈夫孙明,他眼里有一丝慌乱闪过。
我轻勾了一下唇角,假意问了一句。
老公,你不是说爸坚决不来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丈夫孙明愣了一下,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你也是,虽然我爸有时候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好歹喏喏是他的孙女,他会来,也是正常的。
正常吗
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
2
我想起我刚生下女儿的一个星期。
半夜我起来上卫生间,听到公公孙建国和丈夫的对话。
我当初就不同意你娶苏宁,瘦得跟个竹竿似的,一看就生不出儿子。
现在好了,被我说中了吧,生了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用
屋里传来丈夫孙明刻意压低的声音,爸,你怎么能这样说,再怎么说,喏喏也是你孙女。
什么孙女不孙女,一个丫头片子,中看不中用。
我可告诉你,要不是你妈以死相逼,我是不可能让她带着小丫头进门的。
丑话先说好,小丫头的周岁宴别想我会给你们出一分钱。
到时候也别给我递消息,我不会来,我丢不起那个脸。
……
之后的话我没再继续听,想起丈夫孙明平时对我也还算好,我只能暂时压下心底的怒火。
3
今天女儿的周岁宴,公公孙建国会突然出现,我一点都不惊讶。
果然,进入大厅,孙建国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路过抱着喏喏的我时,他冷哼一声,从我们身边走过去。
一旁的二伯母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二叔,你看,宁宁多会生,喏喏这小丫头水灵灵的,一看就机灵。
哼,一个丫头片子,再机灵将来还不是要嫁人,有什么用
二伯母被孙建国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尴尬的朝我笑笑。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假装没听到。
4
亲戚朋友都聚齐之后,我和丈夫孙明原本打算抱着喏喏去给亲朋们敬敬酒。
哪曾想公公孙建国忽然大声呵斥道:苏宁,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敬酒这种事,哪轮得到你们女人,你坐下,让孙明去敬。
怀里的女儿被他这一声呵斥吓得哇哇大哭。
丈夫孙明忙上前说道:爸,你这是干什么你吓到喏喏了。
谁知道孙建国却像是发了疯一般,反手就给了丈夫一巴掌。
你这个逆子,老子说话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了
一旁的婆婆身子一顿,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扯了扯孙建国的衣袖。
他爹,你这是做什么亲戚朋友都在呢。
喏喏还小,你这样大声吵闹,的确会吓到她。
也许是觉得自己大家长的脸面和地位被侵犯了,孙建国忽然变了脸色。
只见他一脸恶相的瞪了婆婆一眼。
接着趁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猛的推了婆婆一把。
婆婆没站稳,撞到一旁的宴会桌上,额头瞬间就鲜血四溅。
鲜血顺着她花白的鬓角滴在米白色的瓷砖地板上,和桌上洒出的可乐混成诡异的暗红色。
你这个臭婆娘,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少啰嗦。
我看着婆婆震惊悲伤的眼睛,心里实在愤恨。
这段闹剧最终在大伯父,三叔的劝说下落下帷幕,婆婆被一个亲戚送去医院缝合伤口了。
5
因为这场闹剧,我假意抱了女儿就要离开。
在丈夫孙明软磨硬泡的劝说下,我勉强同意继续这场宴会。
中途我让丈夫先抱着女儿一会儿,我去拿些果盘。
丈夫不疑有他,让我快去快回。
我拿果盘回来的时候,看到原本应该在丈夫手里的女儿此刻正被孙建国抱着。
他抱着喏喏给亲戚们传看,粗粝的手指戳着喏喏的眉心:你们瞅这眉眼,跟孙明小时候半点不像。
我孙家的子孙里哪有长这狐媚相的
和我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满屋子笑声突然凝固。
我端着果盘的手指掐进哈密瓜橙黄的果肉里,甜腻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胸中的恨意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的清晰。
6
我看准时机,冲过去从孙建国手里抢回女儿。
怒目而睁的看向一旁的丈夫。
你为什么要把孩子给他
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哪有一个爷爷会用狐媚来形容自己的孙女孙明,你说句话。
见丈夫孙明一脸不敢忤逆他的样子,我心里的寒意更甚。
谁知道一旁的孙建国却哼笑一声。
大摇大摆走上宴会台。
我看见他从中山装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A4纸。
定眼一看,爷孙亲缘关系鉴定报告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他举起那张报告对着台下的亲戚朋友高喊道:都看看,大家都看看!
这是我和那丫头片子的亲缘关系鉴定报告。
他食指戳着报告末尾的红章,这野种根本不是我们孙家的种,她和我都没有血缘关系。
在亲戚们的抽气声中,我看向丈夫孙明。
他正盯着那张报告,喉结上下滚动。
继而转向我,怒目而睁,苏宁,你解释看看。
他的咆哮震得宴会吊灯都在晃,女儿在婴儿床里哇地哭出声。
刚缝合回来的婆婆突然冲过来要抢报告,被公公反手又是一耳光扇倒在地。
7
我听见孙建国那犹如魔鬼一般的声音。
孙明,离,离婚!
公公的咆哮声震得宴会顶都在颤,现在就离!
我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
有一天,我上完卫生间回来,透过门缝,听到公公沙哑的声音从里面漏出来:这小丫头片子的眉毛、嘴巴和我们父子俩都不像啊!
丈夫孙明正在给两个月大的女儿换尿布,闻言手抖了抖,纸尿裤的魔术贴发出刺啦一声。
我盯着公公后颈那颗长毛的痣,突然想起上个月在书房撞见他戴着老花镜比对照片的样子——他把我孕期的剪影和女儿的照片并排摆在桌上,用红笔在相似处画圈。
爸,医生说新生儿五官都没长开。
孙明低着头继续整理尿布台,消毒湿巾的酒精味在空气里晕开。
公公突然转身,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丈夫,苏宁怀孕七个月了才告诉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她的肚子是怎么大起来的
丈夫的脸明显沉了下来。
8
之后的一段时间,孙明都没再进主卧睡。
对我的态度更是冷淡了许多。
以往还会起床帮女儿换个尿布,那段时间对女儿却不管不顾。
那天夜里我搂着女儿喂奶,月光洒在吸奶器上,泛着冷光。
手机突然震动,闺蜜周雪发来一张模糊的照片——市人民医院检验科走廊,公公孙建国佝偻着背影正在窗口取报告。
他拿我女儿的头发去和他做爷孙亲子鉴定了。
我指甲掐进掌心,看着熟睡的女儿睫毛轻轻颤动,心里忍不住打颤。
出生证明就压在哺乳枕下面,孙明亲手填的《新生儿记录》,墨迹在父亲签名栏晕开一小团。
孙建国,你欺人太甚。
第二天,我抱着女儿去了省鉴定中心。
穿白大褂的医生接过采样棉签时,玻璃窗外的梧桐树正飘下第一片黄叶。
等待结果的七天里,我夜夜睁眼到天明,看着月光在女儿睫毛上轻跳。
她笑起来时嘴角的两个梨涡,分明和丈夫如出一辙。
9
再之后,我又去了一趟省鉴定中心。
那天丈夫孙明说孙建国不会来参加喏喏的周岁宴。
我当时一脸伤心的央求丈夫一定要在女儿周岁宴的时候把公公请来。
丈夫一脸为难的说他爸可能不会来。
我告诉他,没关系,咱们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你爸肯定会来。
结果,孙建国真的来了。
我在心里冷笑,孙建国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呢
他一定会来的。
10
看着这场闹剧,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不就是觉得我生不出儿子,想让我和孙明离婚后让他重娶嘛。
孙建国怒喝一声,贱人,你一只不会下金蛋的母鸡,背着我儿子怀上野心,现在还生了下来,我让他重娶难道错了吗
我看向一旁的丈夫,孙明,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看到他低垂的头颅,心也彻底死了。
孙明他明显就知道……
呵呵!
此时此刻,我只替自己感到悲凉。
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其实骨子里也和孙建国一样,封建愚昧。
我想起一个月前的某天凌晨。
我起来冲奶粉,听见丈夫孙明在阳台上打电话:......是,亲子鉴定显示和我有血缘关系......
夜风卷着只言片语扑在脸上,我抱着女儿站在窗帘后,看着烟头明灭的火光在他指间颤抖。
11
我无声冷笑,孙明,我们之间的信任真的抵不过你爸的三言两语吗
他竟然真的背着我给女儿做了亲子鉴定。
第二天买菜时,我在小区垃圾桶看到一个熟悉的黑包。
沾着菜叶的鉴定报告露出来,委托人签名栏赫然是丈夫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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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弯腰去捡,馊掉的鱼头汤正滴在生物学父权概率99.99%的关系的结论上。
在看什么丈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猛地把纸团塞进围裙口袋,转身时撞翻了他手里的豆浆。
滚烫的液体泼在脚背上,却不及心头寒意半分。
12
看着孙建国那一脸横肉的嚣张样和丈夫眼里的闪躲。
我的思绪忽然飘远了。
想起第一次带着女儿回孙家。
我抱着女儿站在孙家老宅,公公孙建国正蹲在廊下抽旱烟。
青灰色烟雾缭绕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那双三角眼斜斜瞥过来,像在看牲口市集上待价而沽的牛马。
爸,这是您孙女......我把襁褓往前送了送。
烟袋锅重重磕在青砖上,火星四溅。女娃子要这么金贵做什么
他往地上啐了口浓痰,当年你婆婆生孙明的时候,也只休息了五天。
你这都过了多少天才出院,何况还是个女娃子,浪费那些钱做什么
我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休息五天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没让婆婆外出干农活而已,其他的洗衣做饭,喂猪喂鸡,婆婆每一样都没少做。
12
婆婆听见声音,端着鸡汤从厨房小跑出来,发髻上还沾着稻草。
他爹,宁宁身体弱,亲家去世前也说,她打小身体不好,我们做父母的,该多多照顾她。
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大,月子坐不好对身体影响大的咧。
说着,她正准备接过女儿。
孙建国在一旁冷哼,有什么影响你现在也不是能吃能睡的。
婆婆动了动唇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我见她眼眶红了。
随后,她笑着摊开双手,奶奶的喏喏乖宝,来,奶奶抱抱。
将女儿递过去的瞬间,我摸到她掌心厚厚的老茧,那双手在女儿襁褓上顿了顿,突然触电似的缩回去。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是二十多年逆来顺受养成的条件反射。
因为婆婆的话让孙建国感到丢了面子,当天夜里,婆婆便被他狠狠的打了一顿。
这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13
月子里第八天,孙建国把搪瓷碗摔在我床头。
黄澄澄的鸡蛋羹泼了半床,瓷片在水泥地上弹跳着,有一片擦过我脚踝,留下一道血痕。
当自己是娘娘呢
他叉着腰,裤腰带上拴着的钥匙窜叮当作响,我们老孙家可养不起不下的母鸡!
生了个女娃子还要让人伺候,你问问你婆婆,她生了六个女娃子,哪个不是生完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
我盯着洇湿的床单,蛋腥味混着奶香在鼻腔里打转。
女儿忽然大哭起来,我搂着她颤抖的身子,数着家里的老挂钟一下一下摇摆。
婆婆进来收拾时,我瞥见她手腕上新鲜的淤青,在洗得发白的袖口下若隐若现。
14
我又想起,女儿六个月大的时候。
有一天下午,周建国把紫砂壶重重砸在茶几上,滚烫的茶水溅到我的脚背上和刚拖过的地板上。
六个月大的小宝在我怀里惊跳一下,嘬着奶嘴发出委屈的呜咽。
说了多少遍,龙井要85度水冲泡!
他枯树枝似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连个茶都泡不好,难怪生个孩子都生不明白。
婆婆听到声音,忙从厨房跑出来查看我的情况。
看着我被水烫伤的脚背,她眼里露出心疼。
来,妈给你上药。
做完这些,她终于看向沙发上打游戏的孙明说道:孙明,宁宁还在坐月子,这些事该她做吗
孙建国一听,一下就炸了。
抄起一旁的凳子就往我们这边砸。
凳子飞过来的瞬间,婆婆将我和喏喏护在怀里。
凳子就这样砸在了她的背上。
你个臭婆娘,洗衣、做饭、拖地不就是你们女人做的事吗
我和明明都是男人,家务这种事哪里是我们男人该做的
15
我抱着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女儿,看向呆住的丈夫。
心里积压已久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孙明,你TM是死人吗
你就任由我们娘俩被他欺负
说完,我抄起桌上的花瓶就往孙建国身上砸去。
瓶身擦着孙建国的额角落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我,对面的孙建国一时有些愣住。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操着一口难听的骂腔就要扑过来打我。
丈夫孙明终于站起身来,握住孙建国的手腕。
爸,你这是干什么宁宁还在坐月子,她手里还抱着喏喏。
你这样吵吵闹闹的,让邻居看笑话吗
孙建国被我下了面子,这会儿听他儿子这样说,瞬间就被点燃了。
像个疯子一样,怒目而睁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好,好,好,连你也开始忤逆老子,管起老子来了。
我盯着孙建国袖口沾着的婴儿奶粉渍——那是我凌晨四点起来冲奶粉,他嫌我吵到他,被他打翻的。
孙建国大声怒斥:坐什么月子我们孙家的媳妇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你妈是这样,她也一样。
何况还生了个女娃子。
说完,趁我不注意,他突然跑过来掀开女儿的包被,冰凉的手掌按在孩子胸口,心跳这么慢,说不定根本养不活,我就说当初产检...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抓起一旁的电话就报了警。
16
丈夫孙明见我报警,脸色一下便难看起来。
宁宁,你这是做什么爸只是一时气头上,你怎么能报警呢
我忍不住冷笑,孙明,他这是家暴,是故意伤害。
我永远都记得,上周婆婆给孩子洗澡时,孙建国趁婆婆不注意,把水温调低,说要看孩子冻不冻得死
还说孙明的几个姐姐小时候都是冷水洗澡的,就我女儿养得娇气。
要不是婆婆冲进来,喏喏恐怕差点被水呛死。
我看着一旁还在帮孙建国的丈夫,和一旁弓着腰,手臂大片淤青的婆婆。
心里的恨意从未有那么明显过。
不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经过一番盘问和调查,警察认定孙建国为故意伤害罪,但鉴于对我们只造成了轻微伤,处以5000元罚款,拘留十日。
17
我气不过,质问警察为何判得如此轻
我调出家里的监控给警察看,势必要让孙建国受到严惩。
监控里,孙建国上次在厨房殴打婆婆的视频清晰可见。
办案民警看得直皱眉头。
他看向一旁的婆婆,刘女士,苏女士提供的监控视频里,显示你被孙先生殴打,请问一下,事实确实如此吗
还请刘女士如实相告。
我看向婆婆,她身子瑟瑟发抖,说出的话却是,没,没有,我们只是闹了点小矛盾。
他,他没有打过我。
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办案的民警也不好再说什么。
最后,孙建国因故意伤害我和女儿的罪名,被罚了五千块,拘留十天。
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感涌上我的心头。
孙建国被带走的时候,恶狠狠的瞪着我,活像是个吃人的妖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18
孙建国被警察带走了。
屋里只剩下婆婆,抱着女儿的我和丈夫孙明。
苏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个这么狠毒的女人,那可是我爸啊。
丈夫带着怒意的呵斥声在屋里响起
他再不对,你也不应该让警察把他抓走。
一种名叫心寒的东西席卷着我的四肢百骸。
孙明,他殴打妈,差点让喏喏被水淹死,这些你都没看到吗
你说我狠毒
比起他这个恶魔,到底哪个更狠毒
我说着,掀起一旁婆婆的衣袖,大片新鲜的伤痕刺得人眼睛疼。
你眼睛瞎了吗妈身上这些伤你看不到吗
我越说越气愤,只恨孙建国被判轻了。
孙明见到婆婆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红肿,忽然就像个被掐着脖子的鸭子。
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婆婆轻叹一声,默默的抹了抹眼泪
我听到她说,宁宁,对不起。
继而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丈夫。
好了,明明,你也不要再怪宁宁了,让他去拘留所待一阵也好。
妈……他可是你的丈夫,我的父亲啊!
婆婆扯了扯嘴角,孙明,他把我当过妻子吗他只把我当牲口。
说完,不顾丈夫孙明阴沉的脸,自顾进了屋。
只是,从头到尾,她都不敢再看我的眼睛。
我知道,她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告诉我,之所以当时没有站出来指认孙建国,是怕影响我。
我知道,她是顾虑我和孙明,怕影响我们的婚姻。
我想,即使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我和孙明也不可能了。
19
想起以往的种种,再看看眼前的父子俩,我心里忽然一阵反胃。
我从包里拿出一沓鉴定报告,一一分发给宴会上的亲戚朋友。
让他们好好的看看,孙建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旁的婆婆见状,忙上前来接过我手里的女儿。
我对她露出一丝感激的笑。
她却对着我点点头。
做完这一切。
我走上宴会台,调出几张PPT,当着众亲戚朋友的面一一展开。
在台下亲戚朋友的一阵哗然中。
我一字一句说道:从我嫁到他们孙家那天,孙建国就嫌弃我太瘦,生不出儿子。
我处处忍让,只因为他是我的长辈,孙明的父亲。
我和孙明的婚礼上,孙建国不顾婆婆的脸面,公然加我闺蜜的微信,说他喜欢闺蜜那样的胖女孩,屁股大好生养。
我把我们婚礼上,孙建国厚颜无耻要和闺蜜加微信的对话截图调了出来。
这是闺蜜主动给我发来的照片。
我不顾已经炸锅了的众人,接着说。
20
我生下喏喏,孙建国嫌弃她是个女儿,不让婆婆来医院照顾我。
婆婆忤逆他的意思执意前来,被他打到起不了床。
他不但是个封建愚昧的老古板,还是个酒鬼加暴力狂,每次喝醉酒或者稍有不顺心,他就会殴打婆婆。
这是婆婆身上被殴打的伤情报告,各位亲朋自己看。
大屏幕上,婆婆被殴打的那些新伤旧伤看得人触目惊心,浑身发抖。
人群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顾不得这些,接着说道:
之后,孙建国还试图谋杀我的女儿,幸好被婆婆及时发现,这才救了我女儿一命。
我把上次孙建国将喏喏放进冷水里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孙建国真不是个东西。
这不是小事了,这是谋杀啊。
孙建国胆子也太大了吧。
就是,想不到这孙建国年轻时候封建强势,老了老了更过分了。
我轻勾唇角,接着说。
21
之后,他在孙明面前诋毁我,说喏喏长得不像他,不但这样,他还偷偷瞒着我和孙明给我女儿做了爷孙亲缘鉴定。
说完,我把孙建国某天下午非要给喏喏剃头的监控放了出来。
当时他拿着从庙里求来的桃木梳,枯瘦的手指在喏喏头皮上反复刮擦,薅下来的绒毛用红布包得仔细。
鉴定结果出来,他私下挑拨我和孙明离婚,挑拨不成,他才来了这场宴会。
他拿着一张爷孙鉴定报告,当着众亲戚朋友的面羞辱我,诋毁我,骂我贱人,说我的孩子野种。
试问有谁家的公公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看向台下的孙建国,冷冷说道:
你又怎么知道,爷孙鉴定亲子准确率只有60%。
说完,我转向他一旁的丈夫孙明。
我本以为,这个家里最信任我的便是你,却不想,你才是伤我最深的那个人。
我说着,假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又引来众人的同情和怜悯。
22
接着,我调出我偷偷给丈夫和女儿做的亲子鉴定报告。
各位亲戚朋友你们看看,孙建国说我生的是野种,不是他们孙家的种,他凭的就是手里的爷孙鉴定报告。
那么,你们看看,这张孙明和喏喏的父女亲子鉴定报告。
众人看着自己手上那张写着,符合生物学父女关系。的报告,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孙建国,一直都知道他封建古板,想不到为了挑拨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离婚,竟然干出这样的缺德事。】
【就是,就是,这孙建国也太不是东西了。】
【我当初就说,宁宁这女娃子嫁到他们孙家去,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看看孙明他妈就知道了,被打了大半辈子。】
【是的咧,孙明他妈过的那不叫人过的日子哟!】
【可不是,你看孙明他妈生了六个女娃子,带了一身的病,还动不动就被他殴打。】
【可不是,生了那么多娃娃,身体早垮了,偏偏孙建国就是不肯去结扎,非得要生个儿子。】
【现在证明孩子是孙明的,那为什么又会和孙建国没血缘关系】
人群中显然已经有人琢磨出这其中的关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可能!孙建国紫涨着面皮大声反驳。
他攥着鉴定报告的指关节发白,突然暴喝一声把纸页撕得粉碎:贱人!肯定是你买通医生造假!
啪!
一声响彻宴会的清脆声在宴会大厅响起。
23
我看到原本站在我身旁的婆婆扑过去攥着报告,浑浊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纸页上。
而她的手还定在半空中。
三十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
这个沉默隐忍了半辈子的女人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狠狠扇了丈夫一耳光。
我轻笑一声,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那就再做一次。我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明天我们五个人一起去——您、妈、孙明、我、孩子,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抽血。
各位亲戚朋友也听到了,孙建国不相信这些鉴定结果,那我就只能请各位亲戚朋友做个见证了。
明天早上九点半,我会准时到达,届时只能辛苦各位一起跑一趟了。
我走下舞台,当着所有人的面。
周建国先生,既然您这么热衷亲子鉴定,明天就好好的和你儿子也做个检测。
我看着孙建国,一字一句道:该做鉴定的是你们父子!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宴会厅回荡。
婆婆突然拽住我的胳膊,我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
她枯瘦的手伸进碎花精绒布衣服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病历本。
没等公公扑过来,我已经接过那本1968年的产科记录。
24
他当年在农机站值班没赶上我生产,婆婆突然开口,声音像生了锈的推拉门。
邻村唯一认字的张接生婆来家帮忙接生的。她颤抖的手指划过泛黄纸上褪色的钢笔字。
孩子右臀有块月牙胎记......
丈夫猛地掀开自己的衣摆,后腰处光洁的皮肤在烛火下泛着青白。
宴会厅里炸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大伯手里的拐杖啪地一声滚落在一旁。
孙建国抄起宴会桌上的酒瓶就砸向婆婆,我抢先抱起女儿挡在前面。
玻璃碎片弹起来,划破我额角的瞬间,我听见丈夫带着哭腔的怒吼:都别闹了!现在就去做鉴定!
25
那是个飘着鹅毛细雨的傍晚。
省立医院走廊里,孙建国的旱烟味混着消毒水味直往人嗓子眼里钻。
我抱着女儿离他远远的。
护士抽血时他忽然暴起,针头在婆婆枯瘦的胳膊上划出道血线。
老不死的你疯够没有!隔壁椅子上的大婶抡起输液架,没看见这有孩子
等待结果的三天,家里安静得可怕。
公公孙建国整天蹲在院角磨砍柴刀,金属刮擦声像钝锯子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第三天清晨,我发现婆婆在厨房揉面,案板下面压着把生锈的剪刀。
妈,今天跟我去趟妇联吧。
我往保温杯里灌豆浆时,不锈钢壶嘴撞在杯沿上叮当作响。
婆婆把葱花撒在刚出锅的鸡蛋饼上,油星子溅到手背也浑然不觉。
她突然说:那年生完孩子后,我失血过多,连孩子的面都没见上一眼便昏死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接生的张婆已经没了踪影。
他抱着一个藏青色的襁褓递给我看,说终于生了个带把的。
我一时间泪如雨下,想着再也不用遭那些毒打了。
后来有一次,我打扫祠堂的时候,无意中在供桌下方的暗格发现了那张张接生婆写的纸条和这本病历本。
我才惊觉,是他调换了我的孩子。
我想,婆婆口中的那个孩子,也是个女孩。
26
鉴定报告送来那天,天上正在下太阳雨。
快递员推开院门的瞬间,周建国的砍柴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当着闻讯赶来的亲戚们拆开文件,公证处红章下那行排除生物学父子关系的字样,在夕阳下红得刺眼。
不可能!
公公踹翻了院里的酸菜缸,浑黄的汁液漫过他沾满泥巴的布鞋,老子亲手从产房抱出来的......
是偷出来的吧
我把婆婆护在身后,张接生婆虽然前年喝农药走了,但她儿媳妇还在镇上开杂货铺。
一直沉默的丈夫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他抓起报告疯狂撕扯,纸屑像雪片落在泡涨的酸菜叶上。
孙明跪在地上揪头发的样子,像极了我们婚礼那天被灌醉的狼狈模样。
那时孙建国在宾客面前摔了酒杯,说O型血的媳妇生不出聪明孩子。
丈夫孙明跪着爬过来抱住我的裤腿,宁宁,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冷冷踢开他扯住我裤腿的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孙明,你宁愿信一张破纸也不信我。
在我和女儿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站在了你爸那边。
你明明知道,喏喏就是你的亲女儿,但你却因为孙建国的几句话就开始摇摆不定。
孙明,你好歹也是个本科生,生男生女这样的事,你觉得是我的问题吗
你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偷偷瞒着我去给女儿做亲子鉴定。
你真不是人。
一口气说完,心里积压已久的委屈终于得以释放。
我感觉轻松不少。
27
孙明抱着我的小腿痛哭流涕。
老婆,宁宁,我错了,我错了。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当年被你老实的外表所迷惑,坚信你会是一个踏实疼老婆的男人。
结果没想到……
接下来的话我没再继续说。
我们都心知肚明。
孙明,当年你牵着我的手,说要给我一个家的时候,你发的那些誓都喂狗了吗
我嫁到你们家,被孙建国处处刁难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听信孙建国的话,女人就该围着厨房,老公转,让我吃了多少苦
你受他的影响,变得麻木不仁,眼睁睁看着你的亲妈被殴打几十年也无动于衷。
孙明,我真看不起你。
我说着,心里忍不住一阵悲凉。
这就是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不会让我受委屈的男人。
女儿被吓得大哭,嘴角梨涡盛着泪珠颤动,这神情和丈夫崩溃时一模一样。
28
滚!都给我滚!
孙建国忽然抡起扫把乱挥,打碎了厨房玻璃窗。
飞溅的碎片中,婆婆挺直佝偻的背,从围裙兜里掏出个塑封的出生证明。
这是当年农机站会计家丢的男婴证明。
她枯叶般的声音第一次带着力度,看向发疯的孙建国,你偷梁换柱的时候,没注意产妇名字那栏写着‘唐德芬’吗
院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我看着逆光中走来的民警,把早就准备好的报案材料从婴儿车夹层抽出来。
公公孙建国举着扫把僵在原地,模样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鹅。
太阳雨渐渐停下,露出橙黄色的光芒,照得孙家老宅泛着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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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调解室空调开得太冷,丈夫孙明把脸埋在掌心里低声抽泣:能不能......别让喏喏改姓
我把女儿的小手贴在玻璃窗上,阳光透过她指缝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孙先生,您父亲应该教过您,野种不配入族谱。
搬离孙家那天,天空下着小雪。
婆婆抱着裹成粽子的孙女,忽然在巷口停下。
她摸出个红布包塞给我,里面是二十八个银元——每个都刻着细小的莲花,那是她被克扣了半辈子的彩礼钱。
如今我们三代人住在我单位新分的公租房里。
清晨总能看到婆婆在阳台教喏喏认字,她布满裂口的手指按着识字卡:花,红花的花。
女儿奶声奶气地学,小皮鞋踢翻洒水壶,惊得楼下梧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向蓝天。
上周路过社区派出所,遇到负责办理孙建国偷换婴儿案的李警官。
他告诉我,当初被孙建国掉包的女孩已经找到了,因为从小学习成绩优秀,现在已经成了一名检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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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回到家,和婆婆说了这事。
妈,你想过把她认回来吗
婆婆红着眼眶笑了笑,认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认她呢她过得好就行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婆婆早在知道孩子被掉包那年就去看过那个女孩了。
看女孩过得好,她没有再去打扰。
我想,婆婆的做法虽然有些自私。
但是,如果当初她执意把那个女孩换回来,那个女孩恐怕早就像前夫的另外几个姐姐一样,十五六岁就被孙建国嫁人了。
这样的话,她还会有今天的成就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