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替嫁冲喜,密室惊魂
替嫁冲喜夜,夫君竟是活阎罗
正文:
姜晚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她睁开眼时,龙凤喜烛的暗光正映在雕花床梁上,身上繁复的嫁衣压得人喘不过气。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三日前她还是医学院研二的学生,如今却成了宁远侯府鸠占鹊巢的假千金。真嫡女苏明月与青梅竹马的六皇子私奔,侯府为保皇家颜面,竟将她灌了迷药塞进花轿,替嫁给那位传闻中活人入府,竖着进横着出的神医顾景淮冲喜。
少夫人,该饮合卺酒了。门外传来老嬷嬷沙哑的嗓音。
姜晚攥紧袖中偷藏的银簪,这是她从侯府带出来的唯一嫁妆。铜镜里倒映着少女苍白的脸,眉眼间却凝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锐利——作为解剖课拿满绩的医学生,她最擅长的便是绝境求生。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来人却不是顾景淮,而是个提着食盒的绿衣丫鬟。
公子在药庐闭关,今夜不会来了。丫鬟放下青瓷碗,黑褐药汁泛着苦味,这是安神汤,少夫人喝了便歇下吧。
姜晚指尖轻叩碗沿,忽而轻笑:浮小麦三钱,朱砂二两,再加曼陀罗花粉......这安神汤的方子,喝下去怕是要长睡不醒
丫鬟瞳孔骤缩,猛地掀翻药碗!
瓷片飞溅间,姜晚早已闪身躲过,银簪精准抵住对方颈动脉:说,谁让你来的
少夫人好手段。
冷冽男声自屏风后传来,姜晚倏然回头,却见烛火摇曳处立着道颀长身影。月白广袖下修长手指把玩着银针,腕间一道暗红痕迹如毒蛇盘踞,明明生着双含情桃花目,眸光却比窗外雪色更寒。
顾景淮。
那个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却因试药害死发妻的玉面阎罗。
夫君这是要清理门户姜晚不退反进,簪尖仍抵着丫鬟咽喉,可惜手法拙劣,曼陀罗剂量超标三倍,连我院子里的狸奴都毒不死。
顾景淮忽然笑了。
他笑起来时眼尾微垂,竟透出几分天真气,腕间银针却破空而至!姜晚侧头避开,针尖擦过耳畔没入梁柱,一缕乌发应声而落。
夫人可知,上一个擅闯药庐的人,坟头草已三尺高了
那夫君可知,你腕上这'蚀骨红'再不解毒,活不过明年惊蛰
满室死寂。
顾景淮神色骤冷,眨眼间已擒住她手腕。姜晚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已被按在榻上,喉间抵着冰凉银针。男人身上清苦药香沁入鼻尖,腕间毒痕随呼吸明灭,仿佛活物。
你从何处知晓此毒
望闻问切乃医家根本。姜晚直视他眼底,指尖悄悄摸向枕下藏着的针灸包,不过夫君若肯松手,我倒能教你个新词——'过敏反应'。
话音未落,顾景淮突然闷哼一声。
他腕间红痕诡异地鼓起,如蛛网般向心口蔓延。姜晚趁机翻身而起,三枚银针精准刺入他神门穴:屏息!你方才是不是碰过紫茎泽兰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烛火忽明忽暗地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顾景淮额角渗出冷汗,目光却死死锁着正在施针的少女——她指尖翻飞如蝶,针法竟与失传已久的《灵枢九针》分毫不差。
最后一针落下时,姜晚忽然被拽进滚烫的怀抱。
夫人这般能耐,倒显得为夫多此一举。顾景淮薄唇擦过她耳垂,嗓音沙哑带笑,不过方才忘了说......
我从不留活口知晓药庐秘密。
姜晚后颈汗毛倒竖,袖中银簪正要刺出,忽听咔嗒轻响。床榻机关骤开,两人径直坠入黑暗!
地底密室
夜明珠幽光下,姜晚倒抽一口冷气。
八尺见方的石室内,琉璃柜中陈列着数百个青玉药瓶,墙上挂满经络图,最骇人的是中央玉台上竟躺着具栩栩如生的......等等,这不是尸体!
夫人好眼力。顾景淮倚在门边把玩火折子,腕间毒痕已褪至淡粉,这是西南进贡的冰玉髓雕,用来试针最妙不过。
姜晚指尖抚过玉人眉心朱砂,那里有个极小的针孔:你拿它练'鬼门十三针'难怪太医院说你偷学禁术......
话音戛然而止。
冰玉髓心口处突然渗出暗红液体,竟与顾景淮腕间毒痕如出一辙!姜晚猛地转身,却见男人倚着门框低笑,火光映得他眉眼妖异如画:夫人不妨再猜猜,我为何要造这具毒人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姜晚突然嗅到一丝甜腥。
是血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退向药柜,掌心握住个青瓷瓶:若我说,公子其实在找以身饲毒的法子,以自身为药引解天下奇毒呢
顾景淮指尖火折子倏然熄灭。
黑暗降临的刹那,姜晚将药粉撒向空中,转身扑向机关枢纽!身后传来衣袂翻飞声,腰肢却被铁钳般的手臂箍住。
夫人想去哪温热气息拂过后颈。
去拿真正的合卺酒。姜晚攥紧从药柜顺走的瓷瓶,毕竟春宵苦短,夫君说是......唔!
未尽的话语被封缄在突如其来的吻中。
顾景淮扣住她后脑的掌心滚烫,唇齿间却沁着冰雪气,腕间毒痕在黑暗中泛起妖异红光。姜晚正要咬下去,忽觉掌心被塞入个冰凉物件。
子时三刻,从西角门出府。他贴着她耳畔低语,语气温柔似水,若敢回头......
机关轰然开启的瞬间,姜晚借着月光看清手中之物——半块染血的鎏金令牌,刻着模糊的东宫二字。
次日清晨
姜晚是被急促拍门声惊醒的。
少夫人快醒醒!侯府......侯府来人了!
她展开枕下字笺,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夫人既擅药理,不妨猜猜昨夜香炉里燃的是什么
角落里画着个小像,赫然是她熟睡时的模样。
姜晚将字笺凑近鼻尖,忽地轻笑出声。
龙脑香混着曼陀罗,还有......解酒药的甘苦气。
原来那位活阎罗,也会怕人宿醉头疼。
第二章:毒发夜,他跪在我裙边求药
毒发夜,他跪在我裙边求药
正文:
姜晚握着东宫令牌的手微微发颤。
窗外腊梅裹着新雪簌簌而落,她却觉得那抹殷红像极了顾景淮腕间的毒痕。昨夜密室中的对话在脑中回响——以身饲毒的法子,当真有人疯到用自己的命试药
少夫人,侯府三姑娘来探病了。
侍女话音未落,珠帘便被猛地掀开。鹅黄襦裙的少女端着药碗径直闯入,正是原主记忆中处处刁难她的庶妹姜玉蓉。
长姐真是好福气。姜玉蓉将药碗重重搁在案上,冲喜都能冲进神医府的金窝,哪像我......
她突然掩唇咳嗽,帕子上赫然沾着黑血!
姜晚瞳孔骤缩。
这症状分明是汞中毒,可姜玉蓉颈间戴的嵌玉璎珞正泛着诡异幽光——那玉髓中掺着朱砂粉,随着体温蒸腾出淡淡甜腥。
三妹妹这咳疾,怕是戴错了首饰。姜晚拈起璎珞轻笑,朱雀衔芝的纹样虽好,但用丹砂浸玉,是要折寿的。
姜玉蓉脸色煞白,扬手就要打翻药碗,却被姜晚擒住手腕。青瓷盏中汤药微晃,映出她骤然扭曲的面容:你敢咒我
咒你的另有其人。姜晚指尖蘸了药汁轻嗅,白英三钱,龙葵五钱,再加鹤顶红......这方子开得妙啊,既要你咳血,又要你哑声。
窗外忽有寒鸦惊起,姜玉蓉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妆奁。鎏金铜镜滚落在地,映出她脖颈处蔓延的蛛网状红痕——与顾景淮的毒印如出一辙。
子夜梆子敲响时,姜晚正对着冰玉髓雕出神。
白日她借口风寒闭门不出,实则将顾景淮密室中的医案翻了个遍。那些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类奇毒,最令她心惊的是末页那句朱砂批注:蚀骨红,前朝禁药,唯凤脉血可解。
吱呀——
药庐木门被北风吹开,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
姜晚握紧银针回头,却见顾景淮倚着门框滑坐在地。月白袍角浸满暗色,腕间毒痕已蔓延至颈侧,在苍白的皮肤上绽开妖异的红莲。
夫人不是要与我饮合卺酒他低笑着拭去唇边血渍,指尖却止不住发颤,可惜为夫......咳咳......只剩鸩酒了。
姜晚疾步上前把脉,心下骇然。
脉象如沸水翻腾,分明是十余种毒素在经脉中厮杀。这人竟真的以身为皿,将天下奇毒炼作药引!
你疯了她扯开顾景淮衣襟,毒痕已爬满心口,再试三次毒,《黄帝内经》也救不了你!
夫人心疼了顾景淮突然攥住她手腕,眼底猩红如兽,那便告诉我,你为何识得蚀骨红
地砖上凝结的血珠映着两人对峙的身影。
姜晚忽然想起实验室小白鼠——那些为试药抽搐而亡的小生命,与眼前人何其相似。她闭了闭眼,从荷包摸出个油纸包:吃了。
砒霜
葡萄糖粉。姜晚没好气地掰开他下颌,补充体力,准备放血。
半刻钟后,顾景淮靠在软垫上,看姜晚将细竹管接入琉璃盏。她束发的银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腕间红绳随着动作轻晃,恰巧坠在他掌心。
此法名为'血清透析'。姜晚将浸过药汁的棉布缠上他手臂,虽不能解毒,但能暂时......
话音未落,顾景淮突然剧烈抽搐!
暗红毒血顺着竹管汩汩流出,却在触及琉璃盏的刹那腾起青烟。姜晚倏然变色——那血中竟混着磷粉,遇空气即燃!
轰!
火舌窜起的瞬间,顾景淮翻身将姜晚护在身下。
热浪灼焦了他半边衣袖,露出臂上狰狞的旧疤。姜晚怔怔望着那些交错的伤痕,突然明白冰玉髓雕心口的针孔从何而来——每道疤都对应着一味剧毒,他在用自己的身体绘制毒经。
公子!
黑衣暗卫破窗而入时,姜晚正用铜盆扣灭火苗。顾景淮却抬手制止来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在调配药粉的少女:说下去,暂时如何
暂时当个哑巴。姜晚将药膏糊在他伤口上,再开口扯动肺经,毒入心脉就真没救了。
她没说的是,方才火光中瞥见顾景淮脊背——那里纹着半幅凰鸟图腾,与东宫令牌上的龙纹恰成一对。
五更天时,顾景淮的脉象终于平稳。
姜晚正收拾药箱,忽觉袖口一沉。低头见男人攥着她衣角,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竟显出几分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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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晚。他梦呓般呢喃,别走......
窗外风雪渐歇,姜晚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触及他眉心的刹那被拽入床帐!天旋地转间,她听到暗卫在屏风外急报:主子,青州出现时疫,太子下令封城焚村!
顾景淮眸光骤冷。
他推开姜晚起身,玄色大氅扫落案上灯盏:备马,去太医院。
慢着!姜晚将舆图拍在案上,青州毗邻运河,若真是时疫,封城只会让流民沿水路扩散。该当设立隔离病坊,按症状轻重分区......
妖言惑众!
厉喝自门外传来,太医院首辅带着御林军破门而入。老者指着姜晚冷笑:自古瘟疫皆是天罚,你这妇人竟敢妄言'隔离',莫不是要效仿前朝巫医
顾景淮突然轻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地系着大氅玉扣,腕间毒痕被玄色衬得愈发妖冶:首辅大人可知,您今晨喝的参汤里,多了一味七星海棠
老者瞬间面如土色。
现在滚回去写请罪折子,或许还能赶上见令郎最后一面。顾景淮擦肩而过时,指尖银光一闪,毕竟令郎在醉月楼赎的花魁,最擅调制胭脂毒。
御林军潮水般退去后,姜晚看着正在净手的男人,突然问道:你早知道太子要借瘟疫做文章
顾景淮将染血的帕子丢进火盆,火光映亮他眉间朱砂:夫人不如猜猜,青州太守呈给东宫的密折里写了什么
姜晚展开他递来的纸条,瞳孔骤然收缩——顾氏私藏前朝余孽,可借疫病诛之。
她终于明白那具冰玉髓雕的意义。
这不是试毒的容器,而是顾景淮为自己准备的棺椁。
公子!西郊流民营出现高热症状!
暗卫急报声中,顾景淮突然踉跄扶住案几。姜晚转头望去,见他腕间毒痕竟泛出幽蓝荧光,显然是被疫病气息诱发剧毒!
取我的药箱来。她扯下发间红绳扎紧袖口,你躺下,我要行针。
来不及了......顾景淮咳出黑血,唇角却噙着笑,夫人可愿与我做场交易你解青州时疫,我替你......咳咳......平侯府冤案。
姜晚银针悬在他心口三寸处:若我不呢
那为夫只好请夫人共赴黄泉。顾景淮握住她执针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毕竟噬心毒的滋味......
针尖刺破皮肤的刹那,姜晚突然俯身咬住他手腕!
顾景淮浑身剧震,却听少女含糊道:噬心毒辅以曼陀罗,确实能暂时压制时疫,但你会全身经脉尽断——顾景淮,你想死在我手里
晨光穿透窗纸时,姜晚将最后三针封入顾景淮百会穴。
男人昏睡在满地医案间,苍白面容难得显出几分恬静。她轻轻拂开他额前碎发,却在触及那道旧疤时顿住——这伤口形状,竟与侯府祠堂的镇宅剑分毫不差。
少夫人!流民冲进城了!
侍女带着哭腔的呼喊惊破寂静。姜晚霍然起身,却见顾景淮的暗卫跪在门外,手中捧着个雕凤玉盒:主子吩咐,若他毒发不醒,便将此物交予夫人。
盒中是一卷泛黄的《灵枢九针》残谱,以及半块染血的玉佩。
姜晚摩挲着玉佩上的凤纹,突然想起顾景淮背上的凰鸟刺青。前朝野史曾载,开国帝后便是以龙凤双佩为盟,而那对玉佩在宫变后......
咳咳......
榻上传来虚弱的咳嗽声。姜晚回头,正对上顾景淮幽深的眸子。他望着她手中玉佩,忽而轻笑:夫人现在逃,还来得及。
院外传来流民的哭喊,混着兵甲碰撞的铮鸣。姜晚将玉佩系在颈间,抓过药箱走向院门:顾景淮,你听过疫苗吗
风雪卷着她的话语散入云霄。
这次,我要太医院那群老顽固跪着听。
第三章:瘟疫危机,打脸权贵
全城封禁日,我掀了太医院
正文:
青州城的初雪混着药渣铺满长街。
姜晚踩着木屐穿过流民营,腰间药囊随着步伐叮咚作响。三日前她在城隍庙前支起三口铁锅,此刻正蒸腾着呛人的药雾,戴素纱的妇人排成长龙,挨个领取代针线缝制的面衣——这是她用细麻布浸了药酒制成的口罩。
妖女!就是她散播疫病!
尖锐咒骂刺破晨雾,姜晚转身时正迎上烂菜叶砸来。玄色伞面倏然撑开,顾景淮执伞立于她身后,伞沿垂落的银铃晃碎天光:夫人这出戏,可比东宫编排得精彩。
人群自动分开条道,太医院首辅带着官兵疾步而来。老者指着沸腾的药锅厉喝:此女焚烧艾草惑乱民心,更用妖术蒙蔽顾神医!来人,把邪物统统砸了!
首辅大人且慢。
姜晚掀开药锅,捞起块焦黑树皮:您可识得这是何物
不过是寻常樟木......
错。她将树皮掷入火堆,青烟腾起清冽香气,这是二十年生的金丝楠,燃之可驱蚊虫。您靴底沾着的腐叶——
银针突然挑开老者官靴,带出几片暗红碎叶:这才是传播时疫的元凶,血藤草。
满场哗然中,顾景淮轻笑抚掌:难怪青州河畔的血藤近日不翼而飞,原是进了首辅大人的药圃。
血口喷人!老者暴喝,尔等可知构陷朝廷命官......
铮!
银针钉入他脚前半寸,顾景淮腕间毒痕在袖中若隐若现:大人不妨解释解释,为何太医院送往流民营的救命药,掺着血藤汁
因为太子要屠城。
清亮童声突兀响起,瘦骨嶙峋的小乞儿钻出人群,举着半块黢黑的饴糖:那夜我躲在太守府后巷,亲耳听到官爷说......说死人不会泄露顾公子是前朝......
嗖!
弩箭破空而至,顾景淮旋身将孩子护在怀中。箭矢擦过他肩头没入药锅,沸腾的药汁溅在青石板上,竟腾起腥臭紫烟!
是见血封喉!流民惊恐后退。
姜晚却抓起药勺泼向弩箭来处,厉声喝道:东南角屋檐第三片瓦,劳烦公子捉活口!
话音未落,暗卫已擒着黑衣人摔在当街。姜晚用银簪挑开那人面巾,颈后赫然刺着东宫暗卫的赤蟒纹。
疫病未伤百姓,毒计先诛人心。顾景淮拾起弩箭把玩,箭镞映出他眼底寒芒,首辅大人觉得,这出戏该怎么收场
老者扑通跪地,官帽滚落尘埃。
姜晚却转身将小乞儿推向药棚:阿沅,带大家按症状轻重分区候诊。发热者用蓝布条,咳血者系红绳。
她摘下顾景淮腰间玉佩拍在案上:传话给各州药商,济世医馆以三倍市价收苍术白芷,现银结账。
夫人这是要掏空为夫的私库顾景淮倚着伞柄低笑。
顾公子不是要与我做交易姜晚将染毒的弩箭丢进药炉,平冤案的钱,自然该用来买公道。
暮色四合时,济世医馆的匾额终于挂上檐角。
姜晚正教流民蒸馏药酒,忽见长街尽头驶来二十驾马车。玄甲侍卫沉默卸货,樟木箱中尽是珍稀药材,最末那箱竟装着整套琉璃烧杯,在火把下流光溢彩。
主子说,夫人要的'疫苗'虽不知是何物,但这些或许用得上。暗卫递上洒金笺,角落画着个小像,正是姜晚教孩子洗手的模样。
她抚过琉璃器皿上熟悉的磨砂纹路,突然轻笑出声——这分明是她穿越前实验室的器材。
三更梆子响过,姜晚正在誊抄《防疫十则》。
烛火忽地摇曳,顾景淮翻窗而入,大氅上沾着夜露。他将温热的姜枣茶推到她手边:夫人这般拼命,倒显得为夫游手好闲。
顾公子夜闯闺房的毛病,倒是与医术一样精进。姜晚头也不抬,西郊病坊今日死了三只试药的白兔,症状与首辅公子的喘症相似。
她突然被拽着手腕拉起,顾景淮的呼吸拂过她手中图纸:用兔子试药夫人这手段......
比不得公子拿自己试毒。姜晚抽回手,但至少能证明,血藤草汁混着樟木灰可诱发喘症,所谓时疫根本是人为投毒。
她指尖划过图纸上的运河脉络:青州是漕运枢纽,太子要屠的不只是顾家,更是要截断六皇子的盐路......唔!
顾景淮突然捂住她的嘴。
他掌心滚烫,腕间毒痕泛着诡艳红光,眸光却望向窗外:夫人聪慧过人,可听过慧极必伤
夜枭凄厉的嘶鸣声中,姜晚嗅到若有似无的火油味。
走水啦!
嘶吼划破夜空时,顾景淮已揽着姜晚跃上房梁。济世医馆在火光中轰然坍塌,烈焰吞没了成堆的药材,焦糊味混着异香扑鼻而来——是血藤草燃烧特有的甜腥!
调虎离山。姜晚攥紧袖中药囊,他们的目标是病坊......
是夫人。顾景淮突然抱起她踏风疾行,医馆外墙留着血书,要诛的九族姓姜。
五更天的打更声传来时,姜晚终于看清城墙上的血字。
晨曦微光中,前朝余孽四个字泛着幽蓝磷光,最骇人的是落款处盖着宁远侯府的徽印——那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亲手将她送上死路的证据。
公子!东门出现疫病病患!
暗卫急报声中,顾景淮忽然将姜晚推向马车:现在出城,还来得及。
然后看你独自赴死姜晚扯断颈间玉佩摔在他掌心,顾景淮,你背上的凰鸟刺青与这凤纹玉佩本是一对,前朝帝后的定情信物......
轰!
城墙突然炸开缺口,烟尘中有马蹄声如雷逼近。顾景淮用大氅裹住姜晚滚入暗巷,在她耳边轻笑:夫人可知,当年帝后为保疫区百姓,曾焚宫献祭
他指尖抚过她眉间不知何时沾染的烟灰:今日这火,烧得比永和宫那场如何
姜晚在漫天火光中望进他眼底。
那里没有疯癫,没有杀意,只有一捧裹着琉璃心的雪,稍纵即逝的温柔都像是错觉。她忽然抓住他手腕:跟我去个地方。
辰时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太医院众人被绑在城楼下。
姜晚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身后是用帷帐隔开的病坊。她举起琉璃瓶,其中灰白粉末在阳光下闪烁:诸公可知,这才是真正的时疫元凶
帐幔突然拉开,露出三只铁笼——昨夜暴毙的白兔正在啃食菜叶,而喂给它们的正是太医院发放的救命药!
将药渣混入血藤汁晒干,磨粉后遇水则毒发。姜晚将药粉撒入清水,液体瞬间沸腾如血,首辅大人要不要尝尝,您亲手调的方子
满城百姓的怒骂声中,顾景淮突然登上木台。
他执起姜晚的手,将凤纹玉佩系回她腕间:诸位可能不知,这位姜姑娘三日前提出的'隔离防疫法',正是前朝圣手姜愈所著《时疫论》残卷所载。
玄铁令牌掷在首辅面前,刻着前朝太医院的徽记:顺便告诉太子,他找了三年的《灵枢九针》全卷,正在我夫人枕下。
你疯了姜晚低声急道,这是把弑君剑往自己手里塞!
夫人不是要掀了太医院顾景淮笑着替她拢好鬓发,为夫只好把龙椅劈了当柴烧。
未时三刻,六皇子率禁军接管青州城。
姜晚站在重建的医馆前,看顾景淮与六皇子密室长谈。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她摩挲着玉佩上的凤纹,突然想起火光中的对话——永和宫大火是真的,史书里那位以身试药的皇后,闺名正是姜晚。
少夫人,有位小公子求见。
姜晚回头,见阿沅捧着个鎏金食盒跑来。盒中芙蓉酥摆成莲花状,底下压着洒金笺:夫人掀桌的手艺甚好,下次不妨掀东宫的房梁。
落款画着只蔫头耷脑的白兔,耳朵上却系着条红绳——正是昨夜试药幸存的那只。
第四章:身份暴露,双向救赎
琉璃换心夜,他说天下不及我
正文:
姜晚握着鎏金请柬的手指微微发白。
烫金纹路勾勒出凤穿牡丹的图样,这是中宫才配用的规制,此刻却躺在济世医馆的案头。六皇子在信中邀她入宫诊治头风,可落款处沾着星点朱砂——那是顾景淮与她约定的暗号,意为危。
少夫人,侯爷派人传话......
侍女话音未落,姜晚已掀开车帘。宁远侯府的马车堵在长街尽头,车辕上悬着的青铜铃铛泛着幽光——三长两短,正是当年母亲遇害前收到的示警信号。
晚儿,为父知错了。
宁远侯掀开车幔,鬓角白发比三日前多了许多。他颤抖着捧出个紫檀匣,匣中玉镯磕着暗红血渍:这是你娘的遗物,顾景淮的身世......
砰!
箭矢破空钉入车壁,姜晚旋身避开时,玉镯已碎成齑粉。暗红粉末随风飘散,竟是能诱发喘症的红花粉!
侯爷好算计。顾景淮的嗓音自屋檐传来,用亡妻遗物作饵,倒比东宫那些蠢货高明些。
他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腕间毒痕泛着诡艳的蓝,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斗。姜晚突然想起那日密室中的冰玉髓雕——当毒痕彻底变蓝时,便是药石罔效之期。
戌时的更鼓响过第七声,皇宫角门悄然而开。
姜晚跟着引路太监穿过重重宫闱,在永和宫废墟前驻足。焦黑的梁柱间缠着枯藤,月光漏过残瓦,恰照亮碑碣上一行小字:永和三年,姜后薨,帝焚宫殉之。
姜姑娘可知,这碑文少刻了半句
六皇子执灯而来,明黄袍角扫过萋萋荒草。他指尖抚过斑驳碑面,露出底下藏着的朱砂字迹:......帝后同归,以身为皿,疫毒尽消。
姜晚袖中药囊突然坠地。
数百只萤火虫从废墟中腾起,照亮残碑后的密道入口。六皇子捡起药囊轻笑:皇兄以为用红花粉便能诱你发病,却不知顾景淮早将蚀骨红的药引换了——你腕间这条红绳,编的是天山冰蚕丝吧
密道石壁在身后合拢时,姜晚嗅到了熟悉的龙脑香。
顾景淮倚着冰玉床把玩银针,床头的琉璃盏中浮着朵并蒂莲,每片花瓣都刻着穴位图。听到脚步声,他懒懒抬眼:夫人来得好慢。
你早知道我是姜后转世
为夫更想知道......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星点蓝光,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前朝余孽
琉璃盏中的并蒂莲倏然绽放,映出墙上密麻的碑拓。姜晚抚过那些与自己笔迹一模一样的药方,突然抓起顾景淮的手按在冰玉床上。他腕间毒痕已蔓延至指尖,蓝光流转如幽冥鬼火。
你用了换血针法。她声音发颤,把蚀骨红渡到自己体内,就为让我摆脱前世宿命
顾景淮低笑着抽回手,腕间红绳与她的纠缠在一处:夫人莫不是忘了,我说过要与你做交易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地宫时,禁军的呼喝自头顶传来。
六皇子疾步而入,明黄常服沾着血迹:皇兄以谋逆罪围了侯府,说要请顾神医入宫'叙旧'。
他递上染血的布帛,上面画着顾景淮背上的凰鸟刺青,旁注:前朝余孽,杀无赦。
本王的暗卫能护送你们出城。
然后看青州百姓沦为权力祭品姜晚将布帛掷入火盆,殿下不妨直说,想要我们如何扳倒太子
六皇子抚掌大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顾夫人可知,当年永和宫大火后,前朝玉玺随着姜后遗体不翼而飞
他忽然掀开顾景淮的衣襟,露出心口处的凰鸟图腾:若本王说,玉玺纹样与这刺青分毫不差......
殿下想要玉玺,我想要公道。姜晚拔出银簪抵住他咽喉,不如各取所需
不够。六皇子握住簪尖,本王还要顾神医入东宫,解了皇兄的'头风'。
顾景淮突然轻笑出声。
他腕间毒痕蓝光暴涨,指尖银针却稳如磐石:巧了,为夫正要去东宫取件东西——三年前太子从我这儿偷走的《灵枢九针》末卷,该物归原主了。
五更天的雪粒子砸在宫墙上,姜晚跟着顾景淮潜入东宫药庐。
浓重的檀香掩不住血腥气,琉璃柜中陈列着数百个青玉瓶,与顾府密室如出一辙。姜晚正要打开最底层的玉匣,忽听屏风后传来女子啜泣。
淮儿......
素衣妇人跌坐在地,腕间金铃与顾景淮的一模一样。她脚边滚落着鎏金香炉,炉中灰烬泛着幽蓝——正是诱发蚀骨红的紫茎泽兰!
顾景淮身形微晃,银针脱手没入梁柱:母亲
为娘对不住你。妇人颤抖着捧出个玄铁盒,当年陛下用你性命要挟,我不得不将蚀骨红种入你体内......
姜晚突然夺过铁盒。
盒中羊皮卷密密麻麻记载着毒方,最末页按着血指印:景和元年,帝赐鸩酒于前朝遗孤,贵妃顾氏以子代之。
她终于明白顾景淮的毒从何而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前朝禁药,而是今上为诛杀六皇子生母设的局!
顾夫人可知这是何物姜晚举起琉璃瓶,其中游动着丝缕蓝雾,您每夜焚的安神香里,掺着蚀骨红的药引。
妇人颓然倒地,腕间金铃碎成齑粉:陛下答应过我,只要淮儿活不过弱冠......
便会保全顾家顾景淮突然嗤笑,母亲看看窗外吧。
东宫屋檐下悬满白幡,每一幅都写着诛逆臣顾氏九族。妇人癫狂般扑向窗棂,却被六皇子拦住:顾夫人,您护着的从来都不是顾家,而是陛下藏在顾府的玉玺。
夤夜的雷声炸响时,姜晚在药柜深处找到了青瓷瓶。
标签上蚀骨红解药五字刺痛双目,瓶中却只余干涸的残渣——最后一粒解药,早在三日前就被顾景淮化入她的姜茶。
值得吗她攥着空瓶呢喃。
顾景淮从身后拥住她,毒痕蓝光映亮半面宫墙:夫人可听过琉璃易碎他引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这颗心早被毒浸透了,唯遇见你,才知何为易碎。
骤雨倾盆而下,六皇子的亲卫撞开殿门。
顾景淮将姜晚推入密道,转身时大氅如墨莲绽开:告诉皇帝,想要玉玺,便用太医院来换。
他腕间红绳突然断裂,琉璃珠滚落满地。姜晚俯身去捡,却见每颗珠芯都刻着晚字——那是用蚀骨红的毒血,一笔笔描上去的。
顾景淮!
嘶喊被雨声吞没,姜晚在密道尽头摸到方玉匣。匣中《灵枢九针》全卷摊开,扉页夹着朵干枯的并蒂莲,背面蝇头小楷写着:吾妻阿晚,见花如晤。
辰时的第一缕天光刺破阴云时,太医院三百医官跪满长街。
姜晚捧着玉玺踏过金銮殿玉阶,身后跟着青州城的百姓。皇帝在龙椅上颤抖如筛糠,她将解药拍在御案:此毒名曰'公道',解法很简单——
下罪己诏,废东宫,昭雪永和宫冤案。
顾景淮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他白衣染尘却眉目如画,腕间毒痕已褪至淡粉:或者,陛下可以试试太医院新制的'长生丹'。
退位的钟声响彻九重宫阙时,姜晚在永和宫废墟前种下株并蒂莲。
顾景淮从身后环住她,将玉玺系在她腰间:夫人现在逃,还......
再逃就打断你的腿。姜晚转身吻住他,顾神医该学学把喜脉了。
第五章:弑天改命,盛世医行
杏林春暖日,他许我盛世约
正文:
春分那日的朝露沾湿太庙檐角时,姜晚正将最后三枚银针封入祭坛。
青铜鼎中蒸腾着艾草清烟,文武百官屏息望着这位布衣医女——她手中捧着的不是玉玺,而是一卷泛黄的《医官科举制》,页脚盖着摄政王印。
妖女祸国!
老亲王挥杖欲砸香案,却被顾景淮用银针定住穴道。他玄色朝服上金线绣着并蒂莲,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虎符:皇叔可知,您今晨喝的云雾茶里,多了一味醒神药
姜晚将竹简铺展在龙纹御案上,琉璃盏映出她腕间红绳:自今日始,凡通《素问》、识百草者,无论出身皆可应试。太医院增设防疫司,各州设惠民药局......
荒谬!首辅之女突然尖叫,贱民怎配执银针
李小姐倒是尊贵。顾景淮轻笑,可惜你三日未换的香囊里,塞着诱发喘症的合欢粉——需要本官当众验验吗
殿外忽起喧哗,六皇子抱着幼帝踏入太庙。五岁孩童攥着姜晚缝的布老虎,稚声宣告:朕准了。
玉玺盖落瞬间,顾景淮袖中飞出数百道金帖——那是用疫区百姓联名的血书,浸过药汁后浮现出民为贵三个字。
三日后·东宫遗址
姜晚踩着瓦砾拾起半块玉珏,日光穿透裂痕,映出永和二字。身后传来熟悉的药香,顾景淮将大氅披在她肩头:夫人可知,这玉珏本该是凤印
就像你本该是前朝太子她转身望进他眼底,放弃复国,不悔
顾景淮执起她腕间红绳,绳结处缀着颗琉璃珠,珠芯刻着盛世:夫人用蚀骨红改的国号,比为夫的血脉更贵重。
疾风骤起,废墟中突然腾起青烟。姜晚袖中药粉尚未洒出,便被顾景淮揽着腰肢急退。烟尘中显出太子癫狂的身影,他手中瓷瓶泛着幽蓝——正是诱发时疫的毒株!
孤要这江山陪葬!
殿下三思。姜晚举起琉璃镜,您看看镜中模样,可还认得自己
镜面映出太子溃烂的半边脸,脓血混着蓝斑触目惊心。他踉跄着摸向怀中药瓶,却抓了个空——六皇子从阴影中走出,指尖勾着鎏金药囊:皇兄找的是这个臣弟不慎将解药换成了盐糖丸。
不可能!孤明明......
明明将真解药藏在太庙龙柱里顾景淮笑着抛出青瓷瓶,可惜三日前,夫人用那瓶药救了西郊染疫的流民。
太子颓然跪地,怀中跌出枚褪色的香囊。姜晚拾起轻嗅,忽然红了眼眶——这是永和宫旧物,里面装着驱蚊的艾草灰。
其实你从未想屠城。她将香囊放回太子掌心,当年永和宫大火,你躲在柜中看到先帝毒杀姜后,从此怕极了疫病......
闭嘴!太子突然剧烈咳嗽,蓝斑迅速蔓延全身,成王败寇,何须......咳咳......假作慈悲!
顾景淮银针破空封住他心脉:殿下错了,夫人是要您亲眼看着——您惧怕的疫病,将被您轻视的庶民亲手终结。
七日后·药王谷
姜晚推开竹窗,晨雾中传来捣药声。顾景淮绾着布衣坐在药碾前,脚边趴着只圆滚滚的白兔——正是青州试药幸存的那只。
摄政王翘早朝,不怕言官弹劾
他们正忙着抢医考名额。顾景淮将药杵递给她,夫人猜猜,今晨有多少世家递了拜帖
竹简雨点般砸进小院,姜晚笑着翻开最上面那卷。镇北侯府的帖子掉出张地契,竟是京城最大的药铺。
这群老狐狸。她将地契系在兔儿颈间,明日让阿沅带它去收租。
顾景淮忽然从背后环住她,掌心轻覆她小腹:为夫今晨把脉,发现件奇事。
摄政王连喜脉都把不准
非也。他吻了吻她发间银簪,是这脉象说,有人偷吃了三块芙蓉酥。
春风拂过案头并蒂莲,姜晚想起那日太庙中的血书。百姓用艾草汁改写的民为贵,此刻正刻在惠民药局的门匾上。
她转身将虎符丢进药炉,火光映亮顾景淮腕间淡去的毒痕:顾神医,做个约定如何
夫人且说。
我要这盛世,再无蚀骨之痛。
白兔蹦跳着撞翻竹篓,数十卷《防疫十则》滚落溪涧,随着春水流向远方。顾景淮执起姜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为夫再加一条——要这心尖,永驻杏林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