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跳海的人回来了
海水灌进鼻腔的瞬间,我竟然在想K线图。
2023年9月15日,恒生指数暴跌的那天,我从维多利亚港湾跳了下去。耳边最后听到的,是徐曼假惺惺的哭喊：临雪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现在这口氧气呛进肺里,疼得我眼泪直流。
临雪你没事吧徐曼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凑到眼前,珍珠发卡在灯光下晃得我眼晕。她手里拿着餐巾纸,正往我脸上擦。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触感温热,脉搏跳动。不是幻觉。
你...你涂了新香水我盯着她左耳上那枚贝壳形状的珍珠发卡。前世我尸体被打捞上来时,法医说发卡尖端检测出神经毒素。
徐曼愣了一下,随即娇笑着抽回手：讨厌,上周我生日你送的香水忘了她转了个圈,淡紫色连衣裙摆扫过我的膝盖。这裙子我认识,1998年大学毕业晚会她穿的就是这件。
各位同学请看镜头！礼堂前方传来喊声。我抬头看见1998届金融系毕业典礼的横幅,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脸色好差。徐曼把冰可乐贴在我脸上,是不是林学长没来生气了他刚发短信说在赶设计稿...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没有长期敲键盘留下的薄茧,腕表是大学戴了四年的卡西欧。摸向颈后——那道车祸留下的疤痕消失了。
我去趟洗手间。起身时膝盖撞到桌角,疼得我倒吸凉气。这种真实的痛感让某个荒谬的猜想在我脑子里炸开。
镜子里是二十二岁的我。齐肩黑发,眼角没有细纹,右脸颊因为熬夜长的痘痘还在。我哆嗦着拉开衣领——锁骨下方那颗红痣清晰可见。
操。我对着镜子骂出声。这他妈不是做梦。
冷水扑在脸上时,左手腕突然刺痛。卷起袖口,皮肤上浮现出幽蓝色的数字：365。像纹身,但边缘泛着诡异的荧光。我用力搓了搓,数字跳成了364:23:59:48。
倒计时我盯着不断减少的秒数,后背发凉。突然听见身后隔间传来打火机声。
同学,有纸巾吗隔板下伸过来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我瞬间僵住——徐曼从来不做美甲,她说金融行业要给人专业感...
递纸巾时我故意碰了下那只手。冰凉,带着烟味。隔间门打开,走出来的是穿着服务员制服的陌生女人。
回到礼堂时,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是重生,现在应该是1998年6月28日,距离徐曼第一次无意间透露内幕消息还有三天。
临雪！徐曼在舞池边挥手,顾先生来了！
我转头看见顾沉舟站在入口处。深灰色西装,领带夹是简约的白金线条。前世我三十岁才在投行峰会上见过这位金融大鳄,现在他看起来比记忆中年轻许多。
听说顾总要招实习生...徐曼凑在我耳边说,呼吸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我盯着她发卡上那颗珍珠,突然想起件事——前世这天晚上,她说过同样的话,然后不小心把写有股票代码的纸条落在我包里。
顾沉舟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我时明显停顿了两秒。他抬手看了看表,突然转身离开。
奇怪,他明明说要致辞的...徐曼嘀咕着翻找包包,我手机呢
我看着她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钱包、口红、一盒未拆封的...抗抑郁药
你吃这个我拿起药盒。徐曼慌张地抢回去：帮朋友带的。她眼神飘向门口,那里站着低头看手机的林世诚。
前世我就是被这个画面骗了。忧郁症男友需要照顾的闺蜜,偶然获得的赚钱机会,多么完美的剧本。现在我看清了药盒上的医嘱标签——分明是徐曼自己的名字。
曼曼。我按住她翻找的手,上次你说叔叔在证监局工作
对啊,怎么了她眼神突然亮起来。我太熟悉这种光芒了,每次她设套前都会这样。
我表弟想开户,能不能咨询下近期哪只新股...我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果然她迫不及待地打断：正好！我爸说鹏城科技下周...
音乐突然切换成激昂的舞曲,掩盖了她后半句话。但我知道她会说什么——鹏城科技即将获得军工订单,股价一周后会暴涨87%。前世我就是用这个内幕消息赚到第一桶金,然后一步步走进他们的陷阱。
手腕上的数字突然发烫。低头看见蓝色变红了5秒,又恢复原样。远处林世诚正朝我们走来,他右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我熟悉的银戒——前世他说是祖传的,后来在徐曼公寓抽屉里看到配套的女士款。
我去拿饮料。我起身时不小心碰翻徐曼的包。东西散落一地,那张写着股票代码的便签纸飘飘荡荡落在我鞋面上。
弯腰捡起的瞬间,我看见徐曼手机屏幕亮起。锁屏通知显示一条新消息：实验体A7记忆测试第3阶段...
没事吧林世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伸手要扶我,我条件反射地躲开。前世就是这只手,在离婚协议上签完字后,转走了我账户里最后三百万。
没事。我把便签纸塞回徐曼包里,注意到她耳后的皮肤有道细小的疤痕——前世绝对没有。倒计时纹身又开始发烫,数字变成了363。
礼堂侧门突然传来骚动。几个保安追着个穿黑衣服的人跑出去,有人喊了句偷拍。我眯起眼睛,那个逃跑的背影...怎么那么像十年后的顾沉舟
临雪徐曼晃了晃我胳膊,顾总助理刚来说,明天想约你单独见面。
我盯着她珍珠发卡上若隐若现的编号刻痕,突然笑了：好啊。
倒计时的秒数在我眼前疯狂跳动。三百六十三天,足够我把前世他们给我的痛苦,连本带利还回去。
2
数字不会说谎
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铁栅栏照进来,在证券报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格子。我死死盯着财经版右下角那则不起眼的公告：《鹏城科技获军工二级保密资质》。
手指划过报纸日期：1998年7月1日。三天了,我仍然会在醒来时下意识摸手机,然后碰到床头柜上的BP机。
姑娘,开户啊柜台后的阿姨推来表格。我填着熟悉的个人信息,突然在推荐人那栏顿住——前世这里写的是徐曼父亲的名字。
笔尖悬空三秒,我划掉了已经写下的徐字。改填大学导师的名字时,右手腕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蓝色数字闪烁几下,变成了362:14:22:07。
身份证复印件。阿姨敲敲玻璃。我递材料时故意露出腕表——这是昨天从当铺赎回来的欧米茄,用宿舍里藏的现金。徐曼一直不知道我有这块表,就像她不知道我早就记下了鹏城科技的股票代码。
交易大厅弥漫着汗水和茶叶蛋的味道。红色绿色的数字在显示屏上跳动,鹏城科技停在12.7元。我攥着开户时换的二十张百元大钞,喉咙发紧。
前世这天,徐曼偶然提到这只股票时已经涨到15元。我摸向裤袋里的便签纸——昨晚从她包里偷出来后,我反复核对过那个代码：600243。
买600243,全部。我把钞票塞进窗口。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我：学生妹不懂别乱买,这只有庄家在出货。
我叔叔在鹏城当会计。我露出徐曼式的天真笑容,他说要发年终奖了。这是前世徐曼用来骗我的谎话,现在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舌根泛起铁锈味。
成交单打出来的瞬间,显示屏上鹏城科技突然跳到了13.1元。背后传来咦的一声,我转头看见徐曼站在两米外,眼睛瞪得溜圆。
临雪你怎么...她快步走来,紫色连衣裙摆扫过我的膝盖——和毕业晚会那件一模一样。我下意识看她的珍珠发卡,今天换成了水滴形。
曼曼我假装惊喜,你不是说今天陪林学长去...
他临时有事。徐曼盯着我手里的成交单,嘴角抽了抽,你买鹏城科技她声音拔高了八度,引得旁边几个散户转头。
我晃了晃便签纸：多亏你昨天落在我包里的笔记呀。
徐曼脸色瞬间煞白。她张了张嘴,突然抓住我手腕：这是什么她的指甲掐进我的倒计时纹身。
贴纸而已。我抽回手,数字正在她触碰过的地方发烫。大厅突然骚动起来,鹏城科技跳到了14.3元。
快看公告！有人大喊。电视屏幕滚动播放着《鹏城科技获军方无人机订单》的新闻。徐曼的嘴唇开始发抖,她绝对没想到消息会提前泄露。
股价像坐了火箭般往上窜时,我数着徐曼太阳穴跳动的频率。前世她每次紧张都会这样,而此刻她的脉搏快得像要爆炸。当数字跳到17.6元时,她终于摸出BP机转身就走。
不买点吗我在她背后喊。她踉跄了一下,珍珠发卡差点掉下来。
收盘价定格在18.2元。我拿着交割单走出交易所,阳光刺得眼睛发痛。百分之四十三的收益率,比我记忆中还要高。前世徐曼告诉我时已经错过了最佳买点,而现在——
周小姐黑色奔驰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顾沉舟的侧脸。他今天没打领带,锁骨位置露出小片疤痕,形状像燃烧的羽毛。
顾总认识我我捏紧装着股票凭证的包。前世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2016年亚洲金融论坛,他不可能...
毕业晚会见过。他递来一张烫金名片,明天十点,带着你的交割单来我办公室。没等我回答,车窗已经升起。后视镜里,我看见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个动作莫名熟悉。
BP机突然震动。以为是券商通知,掏出来却看到一串陌生数字：199912312359。心脏猛地收缩——这不是日期格式吗1999年12月31日23点59分...
临雪！林世诚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他穿着浅灰西装跑来,右手提着古董钟表店的纸袋。前世我最爱他这种斯文模样,现在只觉得恶心。
听说你炒股赚了他气喘吁吁地站定,徐曼说你在交易所...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我的手腕——倒计时纹身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贴纸掉色了。我拉下袖口,找我有事
林世诚眼神飘忽：徐曼不舒服...她让我来看看你...他突然抓住我左臂,这是什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放开！我挣扎时他的袖扣刮开了我的表带。欧米茄表盘露出来的瞬间,林世诚像被烫到般松手,古董钟表袋掉在地上。玻璃碎裂声中,我看见一只精密的机械表停在11点47分——和现在的时间完全不符。
你什么时候有这块表的林世诚声音变调了,徐曼说你从来不戴...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世诚慌乱地后退两步,突然转身就跑。我蹲下捡起摔坏的怀表,秒针诡异地逆时针转动着,表盖内侧刻着模糊的字迹：当第十二次钟声响起...
BP机又震了。这次是徐曼：明天别去见顾沉舟。我冷笑着删除信息,突然发现交易所玻璃门上反射出诡异的一幕——监控摄像头正在自动转向我,红色指示灯规律闪烁,像在发送某种密码。
手腕上的数字突然疯狂跳动,从362天直接跌到360天。皮肤灼烧般的疼痛中,我意识到某个可怕的真相：这个世界,根本不是简单重演前世的剧本。
3
色盲可见的血迹
医学院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股票凭证。三天时间,本金已经从两千变成四千六,足够在城郊买两平米房子——如果我不知道半年后房价会跌三成的话。
姐！周临川从实验室探出头,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黄色污渍。他嘴角还粘着饭粒,和前世那个躺在停尸间的冰冷身影重叠在一起,我喉咙突然发紧。
又吃冷饭我伸手摘掉那粒饭,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这个笑容太干净了,干净得让我想起他前世最后那条短信：姐,证据在我球鞋里。
临川突然眯起眼睛：你换香水了他凑近嗅了嗅,像...铁锈混着海藻。
我僵住了。这是跳海那天的气味。
胡说什么。我推开他,瞥见实验台上摊开的色盲测试图册,最近视力怎么样前世这时他应该已经能分辨红绿色谱了。
老样子。他随意翻着图册,不过上周突然能看清7号图了,教授说可能是药物试验的副作用...
我猛地抓住他手腕。7号图前世他直到车祸身亡都是全色盲。什么药物试验
就...那个改善色觉的...临川眼神闪烁,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纸张一角。我迅速抽出来,是《视觉神经改善实验知情同意书》,参与者签名栏赫然写着徐曼父亲的名字——徐志明。
你疯了我声音发抖,徐曼推荐的前世根本没有这个试验！
临川困惑地摇头：公告栏贴的招募启事啊。他指向走廊,那里确实贴着泛黄的海报。但我分明看到海报边缘有重新粘贴的痕迹——就像有人特意为今天准备的舞台布景。
滴点眼药水。我掏出托人从香港带的进口药水。前世临川死后,我在他宿舍发现日记里写着眼睛灼痛,法医报告却说是无关症状。
临川仰起头,喉结随着滴液的动作滚动。阳光穿过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二十二岁的弟弟,比我记忆中还要鲜活。
姐...他突然睁大眼睛,你手腕上...
药水瓶啪地摔碎在地。我倒退两步,袖口下的倒计时纹身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数字卡在359:07:42:33,不再跳动。
刺鼻的药水味漫开来。恍惚间,我仿佛又躺在2023年的解剖台上,听见法医说：死者眼睑残留物检测出阿托品...消毒水的气味和现在一模一样。
姐！临川摇晃我的肩膀。我回过神,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露出BP机一角——和徐曼同款。前世他从来不用这种奢侈品。
最近买的我故作轻松地问。临川脸色突变,迅速把BP机塞回口袋：同学借我...
警报声突然响彻走廊。我们冲出去时,看见隔壁实验室冒出浓烟。人群推挤中,临川的BP机掉在地上,屏幕闪烁着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A7实验体出现记忆闪回,准备第二阶段
我弯腰去捡,却被狂奔的学生撞倒。手掌按在冰冷的瓷砖上,突然看见自己指甲变成了青紫色——和前世跳海后的尸斑颜色相同。
让开！穿防护服的人推开我们冲进实验室。混乱中,我瞥见监控摄像头转向死角,红色指示灯熄灭了整整六分钟。
等烟雾散去,实验台已经焦黑一片。教授宣布是电路短路,但我知道那台被烧毁的设备——正是用来分析视觉神经递质的色谱仪。
你先回去。我把临川推向宿舍方向,自己却折返现场。趁没人注意,从废墟中抽出半张没烧完的记录纸,上面残留着数据曲线和三个字：耐受性...
走廊公告栏突然反射出亮光。转身看见顾沉舟站在医学院门口,正和主任交谈。他手里拿着文件夹,露出的一角正是《视觉神经改善实验中期报告》。
我鬼使神差地跟上去。顾沉舟的办公室在医学院顶楼,门口挂着特聘顾问的牌子——前世绝对没有这个职位。
透过虚掩的门缝,我看见他书架上有本《1999金融大崩溃》。这个书名让我浑身发冷——这本书应该要到2002年才会出版！
不进来吗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推门时故意碰倒了门口的伞架,那本可疑的书已经不在原处。
周小姐对医学也有兴趣他示意我坐下,袖口露出半截绷带。桌上摆着我和临川在毕业典礼上的合照——可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张照片。
我弟弟参加了那个视觉实验。我直视他的眼睛,徐志明是主要投资人
顾沉舟转动钢笔的手指停顿了0.5秒。前世我采访他时就知道,这是他掩饰紧张的小动作。徐局长只是挂名。他拉开抽屉取药瓶,我一眼看见里面还有瓶眼药水——和我在香港买的一模一样。
这个实验很安全。他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吞下。我注意到药瓶标签上的医嘱：每12小时一次,预防记忆紊乱。
BP机突然震动。顾沉舟皱眉查看时,我瞥见屏幕上闪过一行字：A7接触目标成功。他迅速按灭屏幕,但已经晚了——我的倒计时纹身突然灼烧般剧痛,数字疯狂倒退到357天。
明天十点。顾沉舟站起身送客,带上你的股票交割单。他语气平静,可我看到他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像撒了层玻璃渣。
走出医学院时,天空飘起细雨。临川撑着伞等在门口,红蓝撞色的球鞋踩在水洼里。前世他下葬时,我给他穿的正是这双鞋。
姐,你看！他突然指向天空。阴云缝隙间,有道彩虹模糊地挂着。我震惊地看向他——全色盲患者不可能看见彩虹。
那边！临川兴奋地拉着我转身。医学院顶楼的窗前,顾沉舟正举着相机对准我们。镜头反光的瞬间,我手腕上的数字又跳了一下,变成356:23:59:59。
雨突然大了。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我听见临川小声说：其实...我上周开始就能看见颜色了。他的瞳孔在灰暗的天色中微微发亮,像两颗正在苏醒的星辰。
4
被监控的K线
交易大厅的电子钟跳到9:15时,我捏着股东卡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水。集合竞价刚开始,鹏城科技就跳空高开在19.8元——比我前世记忆中的开盘价高了整整两块钱。
见鬼...我盯着不断刷新的买单,喉咙发紧。这不对劲,军工订单消息应该明天才公布。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倒计时纹身,数字停在356:04:32:11,比昨天又少了大半天。
让让！穿花衬衫的大叔挤到我旁边,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烟味。他操着潮汕口音打电话：全部挂20.3元抢！内部消息今天要冲涨停...我余光瞥见他小本子上记着一串号码——600243,正是鹏城科技的代码。
心脏突然狂跳。前世这天,确实有个潮汕游资在早盘暴力拉升,但时间点是在下午！我猛地抬头看向二楼VIP室,玻璃窗后有个穿紫色连衣裙的身影一闪而过。徐曼今天戴的是星月造型的珍珠发卡。
撤单。我把刚填好的卖出单揉成团。如果历史正在加速,那么涨停时间很可能也...
大盘突然爆发一阵骚动。鹏城科技的价位像疯了似的往上窜,20.5...21...22.3...花衬衫大叔的骂声和周围散户的欢呼混作一团。我死死盯着分时图,成交量曲线与前世记忆完美重合——只是提前了六个小时。
23.6元,卖出一半。我把单子塞进窗口。工作人员诧异地抬头：现在行情正好啊小姑娘。
学费要交了。我露出学生特有的窘迫表情。当卖出成交的提示音响起,倒计时纹身突然泛起暖流,数字向后跳了12小时,变成356:16:47:33。
这个发现让我呼吸一滞。改变历史事件能延长倒计时
二楼VIP室的门突然打开。徐曼踩着高跟鞋走下来,香水味隔着三排座椅就飘了过来——柑橘混着檀香,和前世我尸体上检测出的毒剂载体一模一样。她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低头看她的交易单。
临雪！徐曼小跑过来,裙摆荡出漂亮的弧线,你真的在这里！她亲热地挽住我胳膊,指甲恰好扣在纹身处,我爸刚说鹏城科技要重组...
金丝眼镜突然咳嗽一声。徐曼话锋急转：...重组传闻都是假的,你快卖掉吧。她手指发力,掐得我腕骨生疼。
已经卖了。我晃了晃成交单。徐曼瞳孔骤然收缩——她认出了这个价位,正是前世她建议我获利了结的价格,只不过当时是叫我买入。
金丝眼镜上前半步：周小姐是吧我是证监局稽查科李...他胸口别着的工作证突然歪了,露出下面另一张证件的一角：白鲸集团风险控制部。
李大柱！徐曼突兀地插话,我爸爸的同事。她飞快地拽了下男人的袖子。这个动作让一缕头发从她耳后滑落,露出那个奇怪的疤痕——形状像条形码。
鹏城科技这时冲到了涨停板。交易大厅爆发欢呼,电子屏红光闪烁。在这片红色海洋中,我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摄像头缓缓转向我们,红色指示灯规律地明灭三次。
我去洗手间。我抽出手臂。徐曼的香水味残留在袖口,熏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镜子里,我的瞳孔不正常地扩大着,像是身体还记得死亡的恐惧。
拧开水龙头时,隔间传来徐曼压低的声音：...必须弄清楚她怎么提前知道的...对,检查她所有通讯记录...冲水声响起前,我捕捉到半句...实验体不应该有完整记忆...
冷水扑在脸上,我盯着镜中二十二岁的自己。嘴角还沾着水珠,像极了前世跳海后被打捞上来的样子。手腕上的数字突然加速跳动,转眼少了八个小时——就在我升起现在就杀了徐曼念头的瞬间。
操！我一拳砸在洗手台。疼痛让我清醒过来。纹身是某种规则限制器改变小事件能延长时间,但重大变动会加速消耗
回到大厅时,徐曼正在翻我的包。找这个我晃了晃贴身收着的股票账户卡。她尴尬地笑着递来BP机：刚一直响...
屏幕显示三条新消息。第一条是券商发的成交确认；第二条空白；第三条只有四个数字：1999。我后背窜过一阵寒意——和昨天那串疑似日期的代码一模一样。
对了,徐曼突然凑近,顾先生约你明天见面他最近在调查内幕交易呢。她眨眼的频率比平时快,这是她说谎时的习惯。
只是实习面试。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二楼VIP室窗前,金丝眼镜正拿着对讲机说什么,眼睛一直盯着我这里。更远处,有个穿黑风衣的高挑身影一闪而过——顾沉舟今天根本没打领带,和今早我在医学院见到的一样。
收盘铃响起时,我的账户已经多了八千六百元。前世赚到第一桶金时那种轻飘飘的喜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冰冷的警觉。走出交易所前,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监控室——所有屏幕都定格在我们刚才站的位置,画面诡异地静止着。
人行道上的电视墙正在播放财经新闻。女主播机械地念着稿子：...亚洲金融风暴可能延续到1999年末...我猛地站住脚。前世这个时期,根本没人敢公开预测危机会持续那么久！
姐！临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那件可笑的小熊卫衣,手里举着两支冰淇淋：教授批准我退出实验了！他左眼瞳孔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金褐色,像是虹膜正在褪色。
我正要开口,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我们面前。车窗降下,顾沉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顺路送你们他今天戴了副我从没见过的无框眼镜,镜片在阳光下泛着淡蓝。
临川突然僵住,冰淇淋啪地掉在地上。你...你眼睛...他盯着顾沉舟的左手——那支万宝龙钢笔正在指间翻转,动作流畅得不像右撇子。但前世所有报道都强调,顾沉舟是罕见的右利手金融精英。
上车吧。顾沉舟微微侧头,后视镜反射的光恰好照在他锁骨位置的疤痕上。那个羽毛状的痕迹今天看起来更像某种符号——我曾在2023年的加密数字货币白皮书上见过类似图标。
临川突然抓住我手腕,正好按在倒计时纹身上。数字疯狂跳动中,我看见顾沉舟的钢笔尖闪过一点银光——针头！我拽着临川疾退两步,却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顾沉舟按下的是车门解锁键。后备箱有给周同学的实验资料。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包括徐志明签署的知情同意书伪造证明。
马路对面的电视墙突然爆出雪花噪点,女主播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鹏城科技...数据造假...我愕然回头,看见刚刚涨停的股票代码正在暴跌的曲线图上闪烁。
顾沉舟的钢笔不知何时换到了右手。他摘下眼镜擦拭时,我清楚看见他右手无名指内侧的茧——那是长期使用手术刀才会留下的痕迹。
5
甜蜜毒药
林世诚的咖啡杯上沾着半个唇印,和我记忆中的位置分毫不差。
蓝山,加半份奶。他把杯子推过来,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前世我就是被这个温柔假象骗了七年,直到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我才知道这枚祖传戒指是徐曼送的配对款。
设计院很忙我搅动着咖啡,目光扫过他放在桌面的BP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瞥见发信人显示XM——徐曼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前世这时候,他们应该还不认识才对。
林世诚习惯性地先沉默三秒——这是他编谎话时的缓冲时间。赶工香港会展中心的设计图。他指腹摩挲着杯沿,那里有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纹,你最近炒股怎么样
我后背窜过一阵寒意。昨天才在交易所赚的钱,他怎么可能知道除非...
徐曼告诉你的我故意让勺子在杯沿磕出轻响。林世诚左眼眼皮跳了一下,这是他紧张时的微表情。前世我花了三年才发现的破绽,现在像霓虹灯一样明显。
她...刚好提到。他低头整理袖口,古董表表盘反射的阳光刺得我眯起眼。秒针停在11点47分一动不动——和前天摔坏的那只怀表停在完全相同的位置。
咖啡馆电视突然插播财经快讯：...专家预测亚洲金融风暴可能持续至1999年末...女主播的声音让林世诚猛地抬头,咖啡洒在他米色裤子上。这个反应太剧烈了,正常人不会对这种预测新闻——
1999年很特别我抽出纸巾递给他。林世诚接过时手指冰凉,他腕表的秒针突然逆时针转了半圈。
只是...想起个建筑方案。他强笑着摘下表擦拭,露出腕内侧的疤痕。我呼吸一滞——那是注射留下的针眼,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前世法医在弟弟手臂发现过同样的痕迹。
服务员来添水时,林世诚迅速拉下袖口。但已经晚了,我闻到了那股气味——檀香混着机油,和前世他递给我的安神茶里的异味一模一样。当时他说是新调的熏香,三天后我就签了那份让我失去一切的股权转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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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换香水了我强忍恶心问道。檀香的味道突然变得浓烈,眼前闪过记忆碎片：2023年病房里,林世诚俯身对我说睡吧,背后站着穿白大褂的徐曼...
临雪林世诚的手在我眼前晃动。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倒计时纹身正在发烫,数字变成了355:09:42:17。
最近太累了。我勉强笑笑,目光落在他手机亮起的屏保上——徐曼大约七八岁的照片,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圣诞树前。这张照片我曾在她家相册见过,当时她说这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心脏突然狂跳。如果林世诚现在就有这张照片,说明他们认识的时间远比我知道的要早。或许从大学开始,不,或许更早...
你认识徐曼多久了我直接问道。林世诚的手机啪地掉在桌上,屏幕裂开一道缝。诡异的是,那道裂缝正好将徐曼照片中的眼睛切成两半。
毕业晚会才...他话没说完,BP机突然震动。我们同时低头,屏幕上闪现一条消息：A7记忆污染程度37%
林世诚迅速按灭屏幕,但我的纹身已经灼烧般疼痛起来。数字疯狂跳动,转眼少了六个小时。某种直觉告诉我,A7指的是...
你手表停了。我突然说。林世诚低头看表的瞬间,我迅速把他手机翻过来。锁屏上徐曼的红裙变成了诡异的紫色——色盲测试常用的颜色转换把戏。
色盲矫正模式我挑眉。林世诚脸色刷白,他绝对想不到我能认出这个功能。前世我为弟弟的病研究过所有相关技术,这种算法要到2005年才会普及。
临川最近怎么样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三长两短,摩尔斯电码中的SOS。这个细节像冰锥刺进我太阳穴。前世林世诚根本不会密码学,直到我们离婚那年,他因为加入某个神秘俱乐部才...
你知道为什么选我吗我突兀地问。林世诚的咖啡勺当啷掉在碟子上。什么
你们那个白鲸俱乐部。我压低声音,用前世在2023年才听过的内部术语,A7实验体的记忆清洗标准是什么
林世诚像被雷劈中般僵住。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右手伸向西装内袋——前世他放钢笔的地方,现在很可能藏着别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时电视突然爆出刺耳的噪音,画面切换成雪花屏。在电子杂音中,我分明听见有人用机械音重复：1999年12月31日...1999年12月31日...
咖啡馆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电视,除了林世诚。他死死盯着我的手腕——倒计时纹身正泛着血红色的光。当他颤抖的手指即将碰到我的皮肤时,我猛地抽回手,袖口带翻了咖啡杯。
深褐色的液体在桌面蔓延,形成诡异的图案,像极了前世我看过的最后一张K线图。林世诚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和徐曼前世站在我病床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果然也回来了。他轻声说,手指蘸着咖啡在桌面画了个符号：∞。这是白鲸集团的标志,但在2023年才被媒体曝光。
我心跳如鼓,却故作镇定：比你们晚些。这是个危险的试探,但必须确认他们重生的时间点。
林世诚的表情变了,某种胜利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不,你是第一个实验体。他指了指我的纹身,只有第一批才会被标记倒计时。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我脑海闪过徐曼珍珠发卡上的编号,顾沉舟说的记忆紊乱,还有临川眼睛里不正常的金褐色...所有碎片开始拼合成一个可怕的图案。
游戏才刚开始。林世诚站起身,在我耳边留下这句话。他身上的檀香味浓得令人作呕,走出三步又回头：对了,你弟弟的色盲实验报告在我这里。
我的手指已经摸到餐刀。杀死他的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眼前浮现出血色迷雾。但就在这一刻,倒计时纹身突然像烙铁般灼烧起来,数字从355天暴跌至340天——仅仅因为我动了杀念。
林世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站在门口露出怜悯的微笑：规则限制,对吧他晃了晃手腕,袖口下滑露出同样的∞形疤痕,我们都试过了。
他离开后,电视恢复正常。财经主播正报道鹏城科技涉嫌财务造假的消息——比我记忆中的曝光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周。桌上残留的咖啡渍逐渐干涸,形成一只眼睛的形状,瞳孔位置正好是林世诚掉落的表。
我捡起那块永远停在11点47分的古董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当第十二次钟声响起,所有实验体将归零。
6
色觉密码
瑞士信贷银行的金库钥匙,在镁光灯下像块普通的银色U盘。
本次峰会特别鸣谢白鲸集团的技术支持...主持人的声音在宴会厅回荡。我捏着高脚杯,目光锁定台上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李晋,前世徐曼的洗钱搭档,此刻正把纪念品分发给VIP客户。
想要那个顾沉舟的声音突然从耳后传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今天没打领带,锁骨位置的疤痕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那是空壳,真货在他在西装内袋。
我假装整理头发,趁机抹掉眼角渗出的冷汗。前世这场金融峰会后第三天,这个密钥被用来转移2.7亿美元黑钱,其中就有徐曼从我这里骗走的全部资产。
顾总对银行系统很了解我故意用了2023年才普及的区块链术语。顾沉舟转笔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钢笔尖在日程本上留下个墨点,形状像数字7。
比不上周小姐。他目光扫过我的手腕,倒计时纹身正在袖口下泛着微光,听说你弟弟退出了视觉实验
大厅灯光突然暗下来。趁着演示PPT开始的混乱,我溜向后台。李晋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内袋露出银色的一角。就在我指尖即将碰到密钥时,广播突然响起：请周临雪小姐速到前台。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我根本不记得前世有这个环节。转身时撞到清洁工的推车,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和前世临川尸体上的气味一模一样。推车眼看要砸向老人,我下意识伸手去挡。
小心！有人拉住我。金属推车轰然倒地,药剂瓶碎了一地。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见顾沉舟紧绷的下颌线。他右手小臂被玻璃划伤,鲜血顺着手腕滴在我的倒计时纹身上。
数字突然跳动起来——从340天变成了341天。我瞪大眼睛,拯救他人能延长时间
周小姐工作人员跑来,有位自称您弟弟的先生在找...话音未落,临川已经冲过来,红蓝撞色的球鞋踩在玻璃渣上咯吱作响。
姐！那个色谱图...他猛地刹住脚步,直勾勾盯着顾沉舟流血的手臂。我这才注意到临川的瞳孔边缘金褐色更明显了,像日环食的光晕。
顾沉舟迅速拉下袖口,但已经晚了。临川突然压低声音：他血里有纳米颗粒反光...和实验用的标记物一样。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这时李晋匆匆赶来,西装内袋鼓胀的形状显示密钥还在原处。但当他俯身帮忙捡玻璃时,有个银色物体从裤袋滑落——这才是真正的密钥！
我去拿医药箱。我拽着临川退后,趁机踩住那枚密钥。当我捡起来时,李晋的BP机突然响起警报声。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告：A7接触密钥
立即拦截
临川突然捂住眼睛：天花板！我抬头看见通风口有个摄像头正对着我们,镜头反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更可怕的是,临川居然能看见——正常人在这个光线下根本发现不了那个隐蔽角度！
走。顾沉舟拽起我们往外冲。他的手掌冰凉得不似活人,力道大得几乎捏碎我的腕骨。身后传来李晋的喊声：拦住他们！那个色盲小子能破解——
暴雨倾盆而下。我们钻进顾沉舟的奔驰车后,临川突然说：密钥是假的。他那个银色U盘,指着接口处几乎不可见的色差：真的需要色盲视觉才能激活。
车后窗突然被照亮。三辆黑色SUV正在逼近,车灯在雨幕中形成恐怖的光网。顾沉舟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同时从手套箱取出笔记本：现在破解。
我不懂电脑...临川话音未落,顾沉舟已经将U盘插入。屏幕上弹出全色块组成的密码界面——正常人看来就是一片混沌的彩色噪点。
读出来。顾沉舟命令道。临川犹豫地凑近屏幕,突然倒吸冷气：这些色块在组成数字...7、4、0、8...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虹膜几乎变成全金色。
我浑身发冷。前世临川死后,法医说过他视网膜有异常色素沉积。难道这场实验从一开始就是...
抓紧！顾沉舟突然急刹。前方巷口被SUV堵死,李晋举着伞走来,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千钧一发之际,临川念出最后四个数字：2、3、9、9！
屏幕瞬间解锁,显示出一份加密文件列表。最上方标注着白鲸-1999协议。顾沉舟迅速拔出U盘塞给我,自己下车走向李晋。暴雨中,我听见李晋说：A7实验体已接触密钥,按预案执行记忆清洗...
姐！看这个！临川指着车窗外某栋建筑。透过雨帘,银行外墙的LED广告牌正在播放新闻,但在我眼里只是模糊的色块。临川却一字不差地念出来：...鹏城科技财务造假案牵扯证监局高层...
后视镜里,顾沉舟和李晋的身影在雨中扭曲变形。我突然意识到,临川能看见常人无法分辨的图案,而我手腕上的倒计时,顾沉舟的疤痕,李晋BP机上的A7编号...这一切都是被精心设计的。
回家。我发动车子——顾沉舟居然留了钥匙。倒车时碾过什么物体,传来金属碎裂声。后视镜显示是个监控摄像头,红灯还在诡异地闪烁,像在发送某种信号。
临川突然捂住眼睛惨叫。他的指缝间渗出淡金色液体,滴在伪造的密钥上。银色外壳如蜡般融化,露出里面的微型注射器——正是前世我在徐曼公寓发现的那种！
暴雨拍打车窗的声音如同倒计时的秒针。当车子冲进主干道时,电台突然插播紧急新闻：...特别通告：1999年12月31日起实施金融管制...
临川在副驾驶座上蜷缩成一团,手里紧攥着那个融化的密钥。他的眼球完全变成了金色,瞳孔中倒映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不是我的倒计时,而是另一串代码：199912312359。
7
燃烧的色谱图
医学院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像极了前世ICU里的生命监护仪。我捏着临川留下的实验记录本,指尖沾上了封面的灰尘——这层灰太均匀了,像是有人故意撒上去伪装陈旧。
第七页到第十二页被撕了。我对着灯光举起本子,装订孔边缘的纤维还很新鲜。凑近闻能捕捉到一丝柑橘调香水味,徐曼最近常用的那款。
临川的座位上有滩可疑的黄色液体,蒸发后留下结晶痕迹。我蘸了点尝,舌尖立刻发麻——是丙泊酚,前世我被自杀前静脉注射的麻醉剂。
姐临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时,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BP机正闪着红光。今天他左眼虹膜的金色更明显了,在日光灯下像猫科动物的瞳孔。
你实验记录——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走廊有人大喊煤气泄漏,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脆响。我抓住临川的手腕往外冲,却被他反拽向相反方向。
这边！他声音变了调,我能看见安全通道！
我这才发现整个走廊已经充满浓烟。正常人根本看不清路,但临川精准地绕开每个障碍物,仿佛烟雾对他而言是不同颜色的图层。
记忆闪回突然袭来——前世停尸间,法医指着临川的尸体说：视网膜异常色素沉着...当时我以为只是长期用药的副作用...
小心！临川猛地把我扑倒。头顶的通风管砸在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的火花点燃了某种化学品。火舌窜起的瞬间,我清楚看见烟雾中漂浮着细微的金色颗粒——和临川眼睛里的一样。
其他人还在里面！我挣脱临川往回跑。倒计时纹身突然发烫,数字从338天开始疯狂减少。推开实验室门的刹那,热浪裹挟着记忆碎片扑面而来：2023年,同样的热浪中,我签下那份导致破产的协议...
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倒在色谱仪旁。我拖起最近的一个,发现他手臂上有北斗七星状的针眼——和林世诚的一模一样。当我把人拖到安全区域时,倒计时数字突然跳回340天。
姐！这边！临川在消防通道口挥手。他的右眼现在完全变成了金色,左眼还是正常的深褐色。诡异的是,金色瞳孔居然能映出烟雾中的某种图案,像红外成像仪般指引路线。
最后一波爆炸冲击将我们掀翻在地。我护住临川的头,自己后背撞在墙上。疼痛中,前世最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海水灌入肺部时的冰冷,徐曼站在岸上的紫色身影...
呼吸！有人拍我的脸。睁开眼看见顾沉舟近在咫尺的面容,他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的肌肉——外科医生特有的那种精瘦线条。他正用止血钳夹着块纱布按压我额头的伤口,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你怎么——
别说话。顾沉舟掏出个银色注射器。我拼命挣扎,却看见他把药剂注射给了旁边昏迷的研究员。镇静剂过量。他简短解释,手指在研究员颈部动脉停留的时间远超正常检查所需。
消防车的鸣笛由远及近。顾沉舟突然拽起我和临川：从后门走。他声音压得极低,他们会在医院灭口。
谁我踉跄着跟上。顾沉舟回头瞥了一眼,他虹膜边缘泛起不自然的金光——和临川如出一辙。白鲸的人一直在监控你弟弟的视觉数据。
临川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带着金丝的痰。顾沉舟脸色骤变,从内袋掏出个小瓶：喝下去。瓶内液体是诡异的蓝金色,像液态金属。
这是什么我拦住临川。火光照亮顾沉舟半边脸庞,他嘴角绷紧的线条让我想起前世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
纳米螯合剂。这个2025年才有的医学术语脱口而出,再不用他的视网膜就会——
顾沉舟突然住口,但已经晚了。我死死盯着他：就会怎样像你一样变成金色眼睛火焰噼啪声中,我们三人形成一个诡异的对峙圈。
临川突然指着天花板：摄像头在转！我和顾沉舟同时抬头——根本没有任何设备。但临川的金色左眼确实倒映出旋转的镜头影像,就像他能看见隐形的东西。
走！顾沉舟强行把药液灌进临川喉咙。我正要阻止,BP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一条乱码消息,但临川念了出来：实验体A7与K3接触,启动清洗协议...
顾沉舟猛地抢过BP机砸碎。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是一个小队在推进。他拽着我们冲进地下管道,黑暗中有老鼠吱吱逃窜的声音。
他们是谁我喘着气问。管道尽头透出微光,照在顾沉舟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锁骨位置的疤痕正在渗出淡金色液体,和临川吐出来的如出一辙。
时间警察。他说出这个荒诞的词时毫无笑意,专门猎杀我们这样的时空异常点。
临川突然跪倒在地,金色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球。他直视虚空中的某点：1999年12月31日...他们在等钟声...话音未落便昏死过去。
顾沉舟扛起临川继续前进。我注意到他后颈有个∞形疤痕正在发光,微弱但清晰。当我们爬出管道时,暴雨倾盆而下。奇怪的是,雨滴在接近顾沉舟和临川时会发生轻微偏转,仿佛他们周围有隐形力场。
上车。顾沉舟拉开停在巷口的奔驰车门。我抱着昏迷的临川,突然发现他口袋里露出半张烧焦的纸——正是实验室缺失的那几页记录。残存的字迹依稀可辨：...视网膜成功植入量子标记物...1999年观测窗口...
雨水打湿了纸张,墨迹晕染开来,形成一串数字：74082399。我手腕上的倒计时纹身突然同步显示这串数字,然后恢复正常计数——339:15:22:11。
顾沉舟从后视镜看见我的表情,轻声说：现在你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重生。他发动车子,仪表盘显示油量只剩7408公里——和那串数字前四位相同。
电台突然自动开启,播放着扭曲版本的《友谊地久天长》。在沙沙的干扰音中,有个机械女声重复着：所有实验体请注意,1999协议即将启动...
8
不存在的童年照
顾沉舟的办公室有一股冷冽的松木香,掩盖不住消毒水的气息。我盯着他递来的茶杯——水面浮着的茶叶排列成诡异的螺旋状,像微型台风。
瑞士银行的密钥。他开门见山,右手无意识地转着钢笔。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像监狱铁栏的投影。你弟弟能看见量子加密层。
这不是疑问句。我握紧茶杯,热度透过骨瓷灼痛掌心。前世我采访顾沉舟时,他从来不用这种绝对肯定的语气说话。
什么量子加密我故意让声音带上困惑,临川只是普通色盲。茶水表面映出我的倒影,二十二岁的面容,眼睛里却藏着三十岁死过一回的阴郁。
顾沉舟突然拉开抽屉。金属摩擦声中,他取出个牛皮纸袋,倒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过来：认识吗
血液瞬间冻结。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红色波点裙,站在旋转木马前微笑——绝对是我,但背景里的电子钟显示2005年。问题在于,我父母1999年就离婚了,之后再没去过游乐园。
PS技术不错。我用指尖推开照片,故意碰倒茶杯。水流在桌面蔓延,浸湿了照片一角。诡异的是,被水打湿的部分竟然浮现出另一层图像——小女孩手腕上有蓝色的倒计时纹身。
顾沉舟突然抓住我手腕。他的拇指精准按在纹身中央,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凸起。你不好奇为什么是365天他声音低沉,正好是一年的周期。
办公室温度仿佛骤降十度。前世我死的那天,确实是我进入投行整整一周年。这个细节连徐曼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谁我猛地抽回手。倒计时纹身突然发烫,数字从339天跳回340天——就在顾沉舟触碰的瞬间。
书架上的古董钟突然敲响。顾沉舟转头看时间的动作让我注意到他后颈——衣领遮掩处有个∞形疤痕,正渗出淡金色液体。和临川吐出来的物质一模一样。
我是能帮你活下去的人。他拉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位置的羽毛状疤痕。近距离看,那根本不是伤疤,而是由无数微小数字组成的图腾——我认出其中几个是港股代码。
BP机突然震动。顾沉舟皱眉查看时,我瞥见屏幕上闪过A7记忆污染度51%的字样。他迅速按灭屏幕,但已经晚了——我的纹身开始剧烈发烫,数字暴跌至330天。
他们在加速倒计时。顾沉舟突然拽着我站起来,跟我来。他转动书架上《国富论》的模型,整面书柜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监控墙。
我的呼吸停滞了。十二块屏幕上分别显示着我重生后的关键场景：毕业晚会、证券交易所、医学院实验室...但最右下角的画面让我毛骨悚然——那是我根本没见过的一幕：深夜的公寓里,我正在睡梦中流泪,而床边站着穿白大褂的顾沉舟。
这是什么我声音发抖。顾沉舟按下某个按钮,画面放大。白大褂的胸口绣着时空稳定局的字样,日期显示2023年9月14日——我跳海前一天。
记忆植入过程。顾沉舟的呼吸喷在我耳后,你以为的重生,其实是...
警报声突然响彻房间。顾沉舟迅速关闭监控墙,但最后一瞬我瞥见新弹出的画面：徐曼和林世诚站在某个类似控制中心的地方,面前是巨大的倒计时牌——数字显示338:07:15:22,与我的纹身完全同步。
他们来了。顾沉舟塞给我一把车钥匙,去青云仓库,你弟弟在那里。他推我走向应急通道,动作娴熟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等等！我抓住他手腕,为什么帮我触到他皮肤的瞬间,某种电流般的记忆碎片涌入——手术台刺眼的灯光,顾沉舟戴着口罩的脸,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锚点已固定...
顾沉舟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复杂。他左手按在我后颈,力道刚好压迫某个穴位,让我无法转头：因为你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他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中泛起金色,只有你能终结这个循环。
走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顾沉舟猛地将我推进电梯,在门关闭前最后一秒,他做了个手势——三指并拢点在太阳穴,然后指向我。前世我做财经专访时,这个手势是港交所操盘手之间的暗号,意思是绝对信任。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中,我摸到口袋里多出的物件。掏出来是个微型U盘,外壳上刻着74082399——和临川吐露的数字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我的倒计时纹身正在与这串数字同步闪烁,仿佛在进行某种认证。
地下车库空无一人。我发动车子时,后视镜突然映出顶楼办公室的窗户——顾沉舟站在那里,身后是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他举起右手,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形疤痕,然后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不是对我。是对着他自己。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驶出车库时,车载电台自动开启,播放着扭曲变调的《友谊地久天长》。在杂音中,我分明听见临川的声音：姐...1999年12月31日...他们需要金色瞳孔来...
信号突然中断。仪表盘显示油量7408公里,与U盘上的数字前四位相同。我踩下油门,后视镜里,顾沉舟的办公室突然爆出火光。浓烟中,有个发着金光的人影从窗口坠落——但落地前,那身影竟然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了几下后凭空消失了。
手腕上的倒计时纹身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数字凝固在330:00:00:00,然后开始逆向增长...
9
台风眼
雨水像银针般刺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开到最大也看不清三米外的路。台风山猫正在城市上空咆哮,把垃圾桶盖吹得像飞盘一样在空中旋转。
左转！临川在副驾驶大喊。他的金色左眼在黑暗中发着微光,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那辆黑色现代,车牌尾号39！
我猛打方向盘,轮胎在积水中打滑。后视镜里,那辆绑架临川的SUV正在暴雨中时隐时现。三小时前,我按顾沉舟给的地址找到青云仓库时,正撞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把昏迷的临川塞进车里。
他们右转了！临川突然捂住右眼,金色左眼泪水般流出淡黄色液体,前面路口有老人！
闪电划破天空的刹那,我确实看见斑马线上有个佝偻的身影。刹车踩到底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前世最后一个画面闪过脑海：我站在维多利亚港栏杆边,徐曼在身后说跳啊,而临川的尸体正在太平间等着认领...
轮胎发出刺耳尖叫。车子在距离老人不到半米处停下,保险杠堪堪擦过他的雨衣。老人茫然抬头的瞬间,我手腕上的倒计时纹身突然发烫——数字从330天跳到了330天12小时。
姐！他们要跑了！临川的喊声把我拉回现实。黑色SUV已经拐进小巷,尾灯在雨幕中像怪兽的红眼睛。
我咬牙追上去,车子冲过水洼溅起一人高的水墙。巷子窄得后视镜刮擦着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临川突然剧烈咳嗽,金色液体从鼻孔流出来,在仪表盘上形成奇特的图案——像分时走势图。
坚持住！我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摸出顾沉舟给的药瓶。临川吞下蓝色药丸的瞬间,他的金色瞳孔突然扩散到整个眼球：前面路口...有埋伏...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冲出一辆逆行的卡车。我本能地急转方向盘,车子撞进路边水果摊。菠萝和芒果砸在挡风玻璃上,甜腻的汁液混着雨水流成诡异的粉红色。
下车！我拽着临川滚出车厢。卡车司机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我认识——是徐曼家的保镖阿泰。前世就是他偶然发现我弟弟的自杀遗书。
临川突然挣脱我,像离弦的箭冲向巷子深处。他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在暴雨中几乎留下残影。我追上去时,发现他停在一栋废弃建筑前,金色眼睛盯着三楼窗口：那里...有机器声...
铁楼梯在脚下摇晃,锈蚀的螺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楼走廊尽头透出微光,门缝下渗出某种淡蓝色雾气。临川把耳朵贴在门上,突然脸色大变：是量子计算机！
门被踹开的瞬间,我的视网膜上烙下永生难忘的画面：徐曼背对着我们站在控制台前,紫色连衣裙被风扇吹得猎猎作响；墙上显示屏是不断跳动的数字74082399；而房间正中央,悬浮着一个篮球大小的金色光球,内部有无数数据流奔腾。
就知道你们会来。徐曼转过身,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表情。她抬手按下某个开关,光球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1999年12月31日的纽约时代广场,倒计时牌显示00:00:07。
欢迎来到时间节点控制室。她的声音突然变成机械般的平板音调,实验体A7记忆污染度已达79%,请立即执行清洗协议。
我浑身发冷。这个语气...根本不是徐曼！
闪电再次照亮房间。在雪亮的光芒中,徐曼的脸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了一秒,露出底下另一张面孔——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眼睛是完全无白的纯黑色。
你不是徐曼。我向前一步,倒计时纹身灼烧般疼痛。临川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金色液体从他耳孔涌出,在空中凝聚成微型的数据流。
我们是白鲸。徐曼——或者说占据徐曼身体的东西——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如此非人,让我后颈汗毛直立。你弟弟是完美的量子接收器,而你...她舔了舔嘴唇,你是最接近成功的时间锚点。
控制台突然爆出火花。徐曼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抽搐起来,黑色SUV里的白大褂们冲进来。混乱中,临川扑向那个金色光球,他的手指穿透表面时,整个房间突然陷入黑暗。
跑！临川拽住我。他的手掌完全变成了半透明金色,皮肤下流动着发光的数据流。身后传来徐曼不似人类的尖啸：阻止他们！1999协议绝不能——
暴雨吞没了剩下的词句。我们跌跌撞撞冲下楼梯,身后整栋建筑的玻璃同时爆裂。金色光球从窗口膨胀而出,在夜空中形成巨大的∞符号。
临川突然把我扑倒在积水里。一道金色光束擦着头发射过,击中路边的变压器。爆炸的火光中,我看见徐曼飘在三楼窗口,紫色连衣裙无风自动,双眼完全变成了纯黑色。
她不是徐曼...临川的声带似乎受损,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是时间幽灵...寄生体...
一辆摩托车急刹在我们面前。骑手摘下头盔,露出顾沉舟苍白的脸。他的锁骨位置正在渗出金色液体,在雨中形成发光的纹路：上车！现在！
我们刚驶出百米,身后建筑就被金色光球吞噬。没有爆炸声,只有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回头望去,整栋楼像被橡皮擦掉的铅笔画一样,正在逐层消失。
顾沉舟的摩托车冲进地下隧道。黑暗中,临川身上的金光成了唯一光源。我这才发现他的T恤后背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上浮现出微型电路图般的纹路。
他们启动了湮灭程序。顾沉舟的声音在隧道回声里显得支离破碎,下次见面时,记住...徐曼的珍珠发卡...
隧道尽头的光亮突然被某个巨大物体挡住。黑色SUV横在出口处,车顶架着个类似雷达的装置。顾沉舟猛踩刹车,摩托车在撞上前一秒堪堪停住。
跳车！他拽着我和临川滚进排水沟。SUV上的装置射出一道蓝光,摩托车在接触的瞬间量子化分解,像沙塔般崩塌。
暴雨中传来徐曼的笑声,忽左忽右,仿佛有十几个她在同时移动。临川的金色眼睛突然锁定某处：那里！他指向隧道顶部。
徐曼像蜘蛛般倒吊在顶灯旁,珍珠发卡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当她扑下来时,顾沉舟推开我们迎上去。两人相撞的瞬间,徐曼的发卡掉落在我脚边。
拿走它！顾沉舟被徐曼掐着脖子按在墙上,脸色已经发紫。我捡起发卡的刹那,徐曼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她的脸开始融化,像蜡像般滴落黑色黏液。
临川突然冲上去,金色手指插入那团黑色物质。令人牙酸的电子音爆响中,徐曼的身体像断电的机器人般僵住,然后软倒在地。
黑色SUV上的装置开始过载。顾沉舟拖着我们冲出水沟：要湮灭了！就在我们跃入旁边河道的瞬间,整个隧道连同SUV一起,像被按了删除键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河水湍急冰冷。我拼命抓住临川的手,他的皮肤正在逐渐恢复正常温度。顾沉舟在激流中抓住我的肩膀,把某个金属物件塞进我口袋：记住...发卡必须...
一个浪头打来,我们被冲散在黑暗的水中。当我终于爬上岸时,远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闪烁灯光正在接近。摸向口袋,里面是半融化的珍珠发卡,和顾沉舟塞给我的手术刀——刀柄上刻着时间外科四个小字。
手腕上的倒计时纹身突然跳动,数字从330天变成了328天。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照在发卡上,显出里面精密的电子结构。而更可怕的是,我分明看见自己的倒影里,瞳孔边缘泛起了微弱的金光。
10
发卡里的幽灵
珍珠发卡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虹彩。我用顾沉舟给的手术刀撬开贝壳表面的伪装层,露出里面精密的量子芯片。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在灯光下投射出全息键盘界面。
需要密码。临川凑过来,他的呼吸带着金属味。自从隧道那晚后,他眼白的部分越来越少,现在几乎整个眼球都变成了淡金色。当他凝视芯片时,瞳孔里倒映出流动的二进制代码。
我拿起发卡对着灯光旋转,内侧刻着几乎不可见的编号：A7-K3。这个组合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A7是徐曼BP机消息里提到的实验体编号,而K3...
顾沉舟锁骨上的疤痕。临川突然说,他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混响,形状像字母K和数字3的组合。
窗外暴雨依旧。自从隧道消失事件后,城里连续下了三天雨,电视上说台风山猫突然转向,正在海上画着诡异的∞形路径。我调高收音机音量,主持人正讨论着异常的天象：...专家称这种台风轨迹在气象史上...
杂音突然淹没播报。在电流干扰中,有个机械女声念着：...1999协议第一阶段完成...A7与K3接触...
临川猛地捂住耳朵,金色液体从指缝渗出。我关掉收音机时,街对面咖啡馆的电视突然自动开启,播放着雪花的屏幕上闪过一行字：你还有327天。
他们在监视我们。我拉上窗帘。手腕上的倒计时纹身同步闪烁着,数字确实显示327:15:22:11。自从接触那个发卡后,纹身开始偶尔浮现出额外的数字：74082399。
临川把发卡芯片插入电脑。屏幕立刻蓝屏,然后跳出无数快速滚动的代码。他的金色眼睛以非人的速度追随着这些信息：找到了...白鲸-1999协议附件...
突然,电脑音箱爆发出刺耳的尖啸。临川痛苦地蜷缩起来,而我却在这噪音中分辨出某种语言——是倒着播放的德语！前世我在投行时学过基础德语,这声音在说：...当第十二次钟声响起...
姐！看这个！临川强行睁开眼睛。屏幕上闪过一张模糊的合照：年幼的徐曼和林世诚站在圣诞树前,旁边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酷似那天在徐曼体内出现的黑色眼睛实体！
更可怕的是照片背景里的日历：1985年12月24日。按照徐曼的年龄计算,这时候她应该还没出生...
电脑突然冒烟。临川迅速拔出芯片,他的手指被灼伤却浑然不觉：数据分三层加密,我只破解了第一层。他舔了舔烧伤的指尖,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第二层需要什么
量子共振。临川指向我手腕上的纹身,你的倒计时数字...74082399是密钥。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我的手腕按在芯片上。纹身突然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微型电路图。芯片发出蓝光,投射出一段全息视频：
徐曼站在类似控制中心的地方,纯黑的眼睛毫无生气。她面前悬浮着七个光球,每个内部都有个人影——我认出了自己、临川、顾沉舟、林世诚...还有三个陌生人。
1999年12月31日23点59分。视频里的徐曼用机械音说道,第七次时间循环终结时,将选出最终锚点。画面切换到某个金融中心的俯瞰图,我认出是香港中环,但天际线上多了座奇怪的塔楼,顶部有个∞形装置。
视频突然中断。芯片过热融化,在桌面烧出一个小洞。临川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那座塔...我在梦里见过...他的声音突然变成成年男子的低沉语调,塔顶装置是量子计算机,用来...
话没说完,他就像断电的机器人般僵直倒地。我扶住他时,发现他后颈有个新鲜的∞形疤痕,正在渗出金色液体——和顾沉舟的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我撩开窗帘一角,看见徐曼从出租车下来,紫色连衣裙外披着白色风衣。她看起来完全正常,甚至哼着歌转动雨伞,仿佛隧道那晚的恐怖场景从未发生。
但当她走到路灯下时,灯光突然闪烁。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影子分裂成两个——一个纤细优雅,另一个却扭曲变形如同多足生物。
门铃响起。我把临川藏进衣柜,将融化的芯片残骸扫进抽屉。开门前最后看了眼倒计时：327天14小时。比昨天同一时刻多了整整12小时——唯一的不同是,今早我救了一只差点被车撞的流浪猫。
临雪！徐曼站在门口,笑容甜美如初。她耳垂上戴着新的珍珠耳环,造型像小小的∞符号。这几天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身上的柑橘香水味扑面而来。我强忍恶心让她进门,目光扫过她耳后的皮肤——那个形似条形码的疤痕还在,但颜色变得更淡了。
手机坏了。我故意碰翻咖啡杯,液体泼在她风衣上。徐曼惊叫着跳开,动作敏捷得不似人类。在擦拭衣服时,她左手小指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曲了180度,又迅速弹回。
听说你弟弟病了徐曼凑近茶几上的药瓶,视觉神经改善剂...这药很罕见啊。她的瞳孔突然扩大,黑色部分吞噬了整个虹膜,又瞬间恢复正常。
闪电划过窗外。在雪亮的光芒中,徐曼的脸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了一秒,露出底下那张四十岁女性的面孔。她的声音突然变成机械平板：实验体A7记忆污染度已达82%,建议立即...
雷声炸响。徐曼眨眨眼,又恢复甜美表情：...立即好好休息！你看我都语无伦次了。她笑着从包里取出精致礼盒,赔礼,最新款珍珠手链。
我接过盒子时,她指甲划过我手腕的倒计时纹身。一阵剧痛袭来,数字疯狂跳动到325天——就在她触碰的瞬间减少了近两天！
哎呀,你这里蹭脏了。徐曼用湿巾用力擦拭我的纹身。疼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更恐怖的是,湿巾上沾的不是污渍,而是淡蓝色的液体——从我纹身里渗出的！
衣柜突然传来轻微响动。徐曼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转向声源：你养猫了她站起身,裙摆扫过茶几,碰倒了临川喝过的水杯。水面映出她的倒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重叠的身影！
野猫而已。我挡在衣柜前,摸到口袋里顾沉舟的手术刀。徐曼突然贴近,呼吸喷在我脸上：你知道吗猫有九条命...她的舌尖闪过金属光泽,...但实验体只有七次循环机会。
BP机突然在卧室响起。徐曼的表情瞬间僵硬：你还用这个她向卧室走去,我抢先一步冲进去关上房门。BP机屏幕上显示：K3警告：不要让她接触A7的量子标记物
门外传来徐曼的轻笑：临雪,你什么时候认识顾先生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遥远,他有没有告诉你...第一次循环时,是你亲手启动了1999协议
衣柜门突然弹开。临川站在里面,双眼完全变成了纯金色,手里举着那个融化的芯片：姐...问她在1985年的圣诞节见过谁...
我转身拉开门。徐曼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从抽屉找到的芯片残骸。她的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宽度：找到你了,K3的量子标记物。这句话不是对我和临川说的,而是对着我手腕上的倒计时纹身。
暴雨拍打窗户的声音突然消失。整个世界陷入诡异的静默,只见徐曼的嘴唇蠕动：第七循环即将终结,所有数据回归锚点...
临川从我身后冲出,他的手指插入徐曼的发间。金色电弧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徐曼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观测者不得干预实验——
玻璃窗轰然爆裂。狂风卷着雨水灌入室内,所有电器同时启动到最大音量。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一个黑色身影从窗口跃入——顾沉舟浑身湿透,手里举着个发光的∞形装置。
闭眼！他大喊。强光爆发前的瞬间,我看见徐曼的身体像破碎的瓷器般裂开,露出里面流动的黑色物质。那东西朝我扑来时,临川的金色身躯挡在前面,两团能量体相撞的刹那,世界变成了刺眼的白...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仿佛昨夜的暴风雨从未存在。手腕上的倒计时纹身显示326:07:15:22——比昏迷前多了近一天时间。
临川安静地睡在隔壁床,眼睛恢复了正常的深褐色。床头柜上放着我的BP机,屏幕显示一条新消息：第一阶段完成。1999协议剩余326天。——K3
当我触碰BP机时,屏幕突然切换成前摄像头。镜头里的我,瞳孔边缘泛着微弱的金光。
11
峰会上的死亡回放
香港国际金融峰会的签名墙前,我不断调整胸前的嘉宾证。倒计时纹身被长袖礼服遮住,但皮肤下时不时传来电流般的刺痛。大屏幕正在播放赞助商名单,白鲸集团的logo在背景中缓缓旋转,像只窥视的眼睛。
周小姐。
这个声音让我后背肌肉瞬间绷紧。顾沉舟站在签到处,黑色西装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他锁骨位置的疤痕被高领衬衫遮住,但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我从没见过的银戒——戒面刻着数字7。
顾总。我强迫自己微笑,递出邀请函时故意露出腕表。这是前世顾沉舟在2023年送我的生日礼物,理论上现在的我根本不该有这块表。
他目光在表盘上停留了0.3秒,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百达翡丽5175,2016年限量款。这句话像把锋利的冰锥刺进我太阳穴——这款表的确要等到2016年才会发布。
两位请合影。摄影师指挥我们站到背景板前。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顾沉舟突然低声说：今天恒生指数会跌217点。这是我前世在2023年金融峰会上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相机咔嚓声掩盖了我倒吸的冷气。大屏幕突然闪烁,赞助商名单变成了雪花的噪点。在电子杂音中,我分明听见机械女声念着：...1999协议第二阶段...
请移步主会场。工作人员引导我们离开。顾沉舟的手臂状似无意地擦过我的手背,那一瞬间,倒计时纹身突然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微型电路般的蓝色纹路。
主会场的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照得无所遁形。我注意到至少七个嘉宾手腕上有类似的突起——都巧妙地用手表或袖扣遮掩着。当侍者端着香槟经过时,杯壁反射的光竟在他们身上照出淡金色的轮廓。
周小姐对量化宽松政策怎么看顾沉舟递来酒杯,指尖在杯脚轻叩三下——这是我们前世约定的危险信号。
特别是2025年可能出现的负利率螺旋。我故意提到尚未发生的金融现象。顾沉舟的瞳孔微微扩大,但他立刻接话：届时黄金与比特币的负相关性会突破-0.78。这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要到2024年才会被摩根大通的研究报告证实。
我们心照不宣地碰杯。酒精滑过喉咙时,大屏幕突然播放起金融市场回顾影片。画面闪到2023年9月片段时,我猛地呛住——那分明是维多利亚港的监控录像！模糊但可辨的画面中,我正翻越栏杆跳海,而镜头角落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影转身离去...
设备故障！工作人员慌忙切回主界面。但那半秒钟已经足够我认出白大褂转身时露出的侧脸——是顾沉舟！更可怕的是,他手腕上戴着与现在相同的数字7戒指。
洗手间在哪我强作镇定地问。顾沉舟指向西侧走廊,同时用酒杯在桌面留下圆形水渍,中心点了个小点——这是我们前世用过的方位暗号。
镜中的我面色惨白。拉开袖口,倒计时纹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326天变成了325天,数字还在持续减少。更恐怖的是,皮肤边缘渗出淡蓝色液体,散发着与临川眼中相同的金属味。
记忆污染度89%。隔间传来机械女声。我踹开门,只发现地上一台损坏的BP机,屏幕显示：A7与K3接触时长超标。
洗手时,水流突然变成血红色。我惊叫着后退,却从镜中看见徐曼站在身后。她今天戴着∞造型的珍珠项链,紫色礼服开叉处露出大腿上的条形码纹身。
好玩吗她贴近我耳语,呼吸带着腐坏的花香,看到自己的死亡。她的手指划过我渗液的纹身,倒计时立刻暴跌至320天。顾医生没告诉你吗第一次循环时,是他亲手给你注射的死亡药剂。
我的拳头在她腹部击中某种坚硬物体。徐曼咯咯笑着后退,嘴角裂开至耳根：你改变不了关键节点。1999年12月31日,所有实验体都会——
隔间门突然弹开撞在她背上。顾沉舟站在那里,手中∞形装置发着幽蓝的光。徐曼发出高频尖叫,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她逃跑掀起的风中,我闻到前世死亡时那种海水混着消毒剂的气味。
她是什么东西我颤抖着问。顾沉舟拉起我的手腕,他的戒指碰到纹身时,数字停止流失。时间幽灵。他擦去我皮肤上的蓝色液体,白鲸集团失败的初代实验体。
会场突然爆发掌声。我们回到大厅时,正好赶上白鲸集团CEO演讲。大屏幕显示着1999-2023金融周期预测,但图表上的曲线与我记忆中的历史完全不符——本该在2008年出现的低谷,被标注在了1999年。
接下来请顾沉舟先生致辞。
顾沉舟整了整领带上台。当他点击遥控器时,PPT却跳转到一份标着A7实验报告的文件。会场哗然中,我认出屏幕上那张脑部扫描图——是我的！图片角落标注着：记忆植入成功率97.3%。
设备故障。顾沉舟冷静地切换回正常PPT。但在那短暂的0.5秒里,我看到报告最后一行字：第七循环锚点已锁定,1999年12月31日启动最终融合
掌声中,我的BP机震动。消息来自未知号码：看三楼监控室。抬头望去,林世诚正站在玻璃后,手里举着个类似引爆装置的物体。他身旁是双眼全黑的临川,机械般地重复着某个口型。
我眯起眼睛——临川在说：快逃。
就在这时,所有灯光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红光中,嘉宾们手腕上的手表同时亮起蓝色数字——全是倒计时！而更可怕的是,这些数字正以不同速度流失,最快的一个只剩下00:07:33:15...
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他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记住,当你看见金色大门时,走左边。他的呼吸喷在我耳后,那是第一次循环时我唯一没骗你的事。
电力恢复的瞬间,大屏幕显示出一行触目惊心的红字：1999协议剩余325天。而我的倒计时纹身,此刻正精确同步着这个数字。
12
倒带的绑匪台词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我盯着急诊室地板上那串带血的脚印——红蓝撞色球鞋的纹路,是临川的。BP机在口袋里震动,消息只有三个字：他们来了。
监控调出来了。护士指着屏幕。画面中,临川被三个穿白大褂的人按在担架上,他挣扎时右眼流出的金色液体在黑白监控中呈现诡异的亮白色。其中一个绑匪回头看了眼摄像头,那张口罩上方的眼睛让我浑身冰冷——是林世诚！但他左眼本该有的疤痕不见了,而且这个角度...
倒退十五秒。我声音嘶哑。当画面回到绑匪回头的那帧时,我按下暂停。这不是林世诚！虽然像极了,但这人眼角的皱纹走向相反,更像是...林世诚的镜像。
请问您是患者家属吗医生拿着病历本走来。我机械地签着字,目光扫过临川的检查报告：视网膜发现未知金属颗粒,神经递质水平异常...最后一行被涂黑了,但透光可见量子纠缠态几个字。
口袋里的BP机又震了。这次是顾沉舟：停车场B2。我攥紧临川留下的半张实验记录纸,上面潦草地画着∞符号和数字74082399。这串数字在我手腕上发烫,倒计时纹身正显示324:07:15:22。
停车场B2层空无一人。脚步声在混凝土结构中回荡,像有人在耳边敲打空心钢管。远处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循着望去,顾沉舟的奔驰车引擎盖上摊着张地图,上面用金色液体标出三个红点。
他们用了声东击西。顾沉舟指着地图上最远的标记,救护车是幌子。他锁骨位置的疤痕今天特别明显,边缘泛着淡蓝色光晕。当我靠近时,那光晕突然增强,与我纹身的刺痛形成某种共振。
地图上最近的红点是废弃的港务局大楼。顾沉舟拉开车门：他们给你三十六小时。他递来临川的BP机,屏幕定格在一条消息：想要色盲小子,拿纹身来换。
这句话像刀捅进太阳穴。前世临川被绑架时,绑匪发过一模一样的消息,连措辞都不差。但那次是2023年,而且...我猛地抓住顾沉舟的手腕：你怎么有这个BP机
你弟弟塞给我的。顾沉舟启动车子,在隧道那晚。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数字7戒指擦过方向盘,发出金属摩擦声。后视镜里,他眼睛反射的路灯光芒呈现异常的金色。
车子驶过海滨公路。乌云压得很低,浪花拍打堤岸的声音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顾沉舟突然说：第一次循环时,我们差点成功。
我假装没听见,手指在车窗上无意识地画着∞符号。玻璃反射中,顾沉舟的嘴角绷紧了——前世他说谎前都会这样。
临川的眼睛不是病变。顾沉舟拐进岔路,是设计产物。他按下音响键,喇叭里传出扭曲的《友谊地久天长》,在杂音中藏着机械女声：第七循环观测者已激活。
港务局大楼像头巨兽蹲在夜色中。顾沉舟从后备箱取出两个耳机似的装置：量子纠缠阻断器。他帮我戴上时,手指擦过我耳后的皮肤,那里突然针扎般疼痛。后视镜里,我耳后浮现出细小的条形码——和徐曼的一模一样！
别碰！顾沉舟拍开我抓向条形码的手,会触发清洗协议。他的戒指突然发热,在我耳后条形码上烙下数字7的印记。剧痛中,我恍惚看见自己站在某个实验室里,面前是七个发光的人形容器...
专注。顾沉舟捏住我下巴,记住,绑匪不是林世诚。他打开手机,显示出一张照片：林世诚被绑在椅子上,额头贴着电极片。这是现在的真货。
大楼铁门吱呀作响。我们循着金色液体痕迹来到三楼控制室,门缝下渗出蓝光。顾沉舟做了个手势——三指并拢点在太阳穴,然后指向心脏。这是前世我们在港交所用的最高危预警信号。
踹开门的同时,阻断器发出刺耳鸣叫。控制室里,临川被固定在一台类似核磁共振仪的装置中,头部笼罩着蓝光。三个白大褂转身的瞬间,我浑身血液冻结——他们全都长着林世诚的脸！
镜像人。顾沉舟举起∞形装置,白鲸集团的克隆体。蓝光扫过,其中一个林世诚的脸像蜡般融化,露出底下机械结构的面孔。它发出电子合成音：A7实验体确认。启动记忆提取。
临川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虹膜中流转着数据流。姐...74082399...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是坐标...金色大门...
某个林世诚按下控制台按钮。屋顶降下环形屏幕,播放着模糊影像：1999年12月31日的纽约时代广场,人群在倒计时；镜头切换到一个实验室,七个培养舱中漂浮着人影——我认出了自己、临川、顾沉舟...
第七循环的终结。机械林世诚说。这时真正的林世诚从侧门冲进来,满脸是血：快走！这里要湮灭了！他手里攥着个引爆器似的装置,上面倒计时显示00:05:17:33。
顾沉舟一把扛起临川。我们冲向消防通道时,整栋楼的灯光开始频闪。在明灭的光线中,墙壁变得半透明,露出内部无数发光的∞形管道,其中流动着金色液体。
时间能源管道。顾沉舟踹开通往天台的门,白鲸集团从所有实验体身上抽取的。他指向远处海面——台风眼正在形成,云层旋转出完美的∞形状。
天台上停着架直升机。就在我们即将登机时,一个机械林世诚从通风管爬出,它的手臂变形为枪管：交出锚点。子弹击中顾沉舟肩膀,溅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液体。
林世诚扑过去与机械体扭打。在坠下天台前,他把引爆装置扔给我：阻止1999协议！他的身体在坠落过程中突然量子化,像坏掉的全息投影般闪烁消失。
直升机升空的瞬间,整栋大楼开始从顶部崩塌。不是爆炸,而是像被无形橡皮擦抹去般逐层分解。临川在我的怀抱中颤抖,他的金色眼睛倒映着崩塌的景象：姐...他们不是要杀我们...是要回收...
回到顾沉舟的办公室,临川陷入沉睡。顾沉舟脱下染血的衬衫,露出肩膀伤口——那里没有血肉,只有发光的金色电路。第一次循环时,你也是这样发现的。他苦笑着打开暗门。
监控墙上显示着十几个画面：我救流浪猫、拆解珍珠发卡、在金融峰会看到自己死亡影像...但最中央的屏幕播放着我毫无印象的场景：我站在金色大门前,转身对镜头说：第七次,必须成功。
这是什么我触碰屏幕。顾沉舟按住我的手：你之前的循环记忆。他的伤口金光流转,每次循环都会重置所有人记忆,除了...
除了观测者。临川突然坐起,他的声音变成成年男性的低沉,比如我。金光从他眼中溢出,在空中形成立体投影：1999年12月31日的香港会展中心,某个装置正在启动。
投影突然切换成我的倒计时纹身特写。数字停在323:23:59:59,然后开始逆向增长...
13
做空命运
暴雨敲打着金融中心47层的玻璃幕墙。我捏着做空合约的手指已经僵硬,桌面上七台显示器同时闪烁着不同年份的恒生指数走势——1998、2008、2018...所有曲线都在明天这个日期出现断崖式下跌。
杠杆加到二十倍。顾沉舟将咖啡杯压在1999年的K线图上,褐色液体浸透了那个关键的12月31日。他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手腕内侧的∞形疤痕,今天它渗出的是淡蓝色液体,与我纹身渗出的物质相同。
临川蜷缩在沙发里,金色眼睛盯着天花板。雷光闪过时,他的瞳孔会自动放大,虹膜中流转的数据流与显示器代码同步变化。7408点会是支撑位。他突然说,声音带着奇怪的混响,然后量子计算机启动,一切归零。
我调出历史数据——恒生指数从未在7408点这个精确位置反弹过。但当我将不同年份的图表叠加时,后背窜过一阵寒意：每次金融危机的最低点,连接起来正好形成∞符号。
第一次循环时,我们就发现了这个模式。顾沉舟将手术刀插在桌面,刀身映出我们三人变形的倒影,白鲸集团在利用金融市场的分形特征制造时间锚点。
BP机突然震动。消息来自未知号码：A7请确认最终指令。我抬头看向监控探头,它立刻自动转向,红色指示灯闪烁三下——和金融峰会那晚一样。
他们监视着每个决定。顾沉舟打开投影仪。画面中是手术室录像,日期显示2023年9月15日——我跳海那天。镜头俯拍着手术台,我的尸体胸腔敞开,而主刀医生摘下口罩...
是你！我打翻咖啡杯。画面中的顾沉舟正在缝合我的左手腕——那里有个发光体被植入皮下。放大显示正是现在的倒计时纹身,数字定格在00:00:00:00。
不是死亡时间。顾沉舟暂停视频,是时空锚点植入成功的标记。他拉开衣领,锁骨位置的羽毛状疤痕突然发光,投射出全息影像：七个发光的人形容器,分别标注着A1到A7。
临川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他的金色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球,皮肤下浮现出电路板般的纹路：他们来了...时间警察...窗外,三架黑色直升机正在暴雨中逼近,机身上的∞标志闪着红光。
顾沉舟迅速拉下遮光帘。在昏暗环境中,临川眼中的金光更明显了,他颤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复杂公式：1999年12月31日23点59分...需要七个锚点同时...
爆炸声震碎了两扇窗户。暴雨裹挟着碎玻璃灌入室内,我的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诡异的是,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淡蓝色——和纹身渗出的液体一样！
第一阶段同步完成。顾沉舟用纱布按住我的伤口。他的戒指碰到血液时,突然投影出一段视频：徐曼被机械林世诚按在墙上,她的皮肤像破布般剥落,露出底下四十岁女性的面孔。观测者...必须阻止第七循环...她说完这句话就化为一滩黑色黏液。
临川跌跌撞撞地扑向电脑。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留下发光轨迹,屏幕上的代码自动重组,显示出白鲸-1999协议的完整文件。当页面滚动到锚点选择标准时,我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标注着：A7：情感驱动型,复仇执念达临界值
不是重生...我摸着手腕上的纹身,是筛选。
又一枚爆炸物击中大楼。电力中断的瞬间,应急灯亮起红光。顾沉舟抓住我和临川的手,三人的伤口接触时,空中突然浮现立体的香港地图——数百个光点正在移动,每个都标注着倒计时数字。
所有实验体。顾沉舟的声音淹没在警报声中,明天午夜,能量将达到峰值。
临川突然挣脱我们,他的身体悬浮起来,金色光芒形成防护罩：姐...金色大门要选左边...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第一次循环时你选错了...
天花板突然坍塌。在混凝土砸下的瞬间,我看到一个难以置信的画面：林世诚站在完好无损的隔壁房间,面前漂浮着七个微型地球模型,每个里面都有缩小版的我们在重复相同动作。
第七循环观测结束。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准备提取情感能量。
顾沉舟的∞形装置爆发出强光。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自己的倒计时纹身变成了74082399——然后整个世界如玻璃般碎裂...
14
金色大门的选择
白光散去后,我站在一扇金色大门前。门扉上浮动着∞符号,左侧雕刻着波涛汹涌的海浪,右侧是燃烧的高楼大厦。倒计时纹身已经变成半透明,皮肤下流动的蓝色液体形成数字：00:07:00:00。
第七循环最终选择。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门左右两侧各浮现出一个全息投影：左边是二十二岁的临川在阳光下大笑,球鞋还是那双红蓝撞色款；右边是徐曼被按在法庭被告席上,林世诚戴着手铐站在她旁边。
我向左边迈出一步,地面突然变得透明。下方是无底深渊,无数个我正在不同版本的场景中做选择：有的举枪自杀,有的按下核弹按钮,还有的抱着临川的尸体痛哭...所有画面最终都汇聚到同一扇金色大门前。
不要看下面。有人握住我的手。顾沉舟站在身旁,他的白大褂上沾满血迹——和手术录像里一模一样。锁骨位置的疤痕完全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金色光球。第一次循环时,我就站在这个位置。
他的手指轻触我耳后的条形码。剧痛中,记忆碎片如海啸般涌来：第一次循环的我们相恋,第二次循环的背叛,第三次循环的并肩作战...直到第六循环的惨烈失败。每一次,我们都在金色大门前做出不同选择,但从未同时拯救临川和完成复仇。
这次不一样。顾沉舟将手术刀塞进我手心,我保留了所有循环的记忆。他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张照片,是我们六人在海边合影——我、临川、顾沉舟、徐曼、林世诚,还有个穿实验服的陌生女性。照片背面写着：第七次实验小组,1999年6月。
实验...小组我声音嘶哑。顾沉舟的瞳孔映出我变形的倒影：我们不是受害者,是研发者。他拉开我衣领,露出肩胛骨上从未注意过的∞形疤痕,白鲸集团的创始人,研究时空跳跃出了意外。
大门突然震动。右侧投影变成实时画面：临川被束缚在实验室里,金色眼睛直视镜头：姐,选左边！密码是74082399！他的声音与成年男性混音,观测者权限转移给你！
左侧投影则显示徐曼在某个控制中心狞笑：杀了我,所有循环都会崩塌！她身后站着七个机械林世诚,每个都举着引爆装置。
倒计时还剩三分钟。顾沉舟突然抱住我,他的伤口与我脸颊的伤痕相触。金色液体交融的瞬间,所有记忆归位——第七次实验是为了救临川,他在第一次实验中成了植物人。我们自愿清除记忆进入循环,试图在虚拟时空中找到唤醒他的方法...
左边。顾沉舟吻了我的额头,这次选左边。他的身体开始量子化,密码是你生日加他的病房号。
我冲向左侧门扉,输入74082399。大门开启的瞬间,身后传来顾沉舟最后的喊声：在新世界里找我！
强光吞没了一切。最后的意识中,我听见机械女声宣布：第七循环终止。情感能量收集完成。开始记忆重组...
阳光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照在手上。我盯着完好无损的左手腕——没有倒计时纹身。桌上报纸日期显示1998年7月1日,头条是《鹏城科技涉嫌财务造假》。
姐！临川推开店门冲进来,白大褂上沾着颜料。他的眼睛是正常的深褐色,手里晃着录取通知书：医学院破格录取了！说我的色盲有研究价值！
我紧紧抱住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当他转身去拿糖包时,我瞥见他后颈有个∞形印记一闪而逝。
走出咖啡馆时,广场大屏幕正在播放金融新闻。忽然画面切换,顾沉舟穿着黑色西装接受采访。当记者问及对年轻投资者的建议时,他直视镜头,右手做了个手势——三指并拢点在太阳穴,然后指向心脏。
一阵微风拂过耳后。我摸到那个位置有条形码状的凸起,在阳光下微微发烫。远处,一个穿紫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对着珠宝店的珍珠发卡出神,而她身后,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看了眼手表——永远停在11点47分。
我微笑着走向地铁站。轨道对面的广告牌突然闪烁,显示出一行字：寻找金色大门的人,请于1999年12月31日23:59分,到7408号坐标相见。——K3
列车进站的风掀起我的发丝。在玻璃门的倒影里,我的瞳孔边缘泛着微不可察的金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