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断绳胎记
大巴在盘山公路颠簸时,林深又摸到了后颈的胎记。
那是块形状古怪的暗红色印记,从小就被奶奶说像根断了的脐带。
他对着车窗呵气,雾气中映出自己苍白的脸,领口微敞,胎记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光。
乘客们注意,前方到达槐树岭,下车的旅客请准备。
报站声惊得他打了个寒颤。车窗外掠过成片的槐树林,每棵树都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像是无数只举着的手。
手机突然震动,锁屏跳出条匿名短信:林深,翻开族谱第13页,不然你会死。
一、血封的祖宅
祖宅的黑铁门挂着三把铜锁,锁芯里塞着晒干的艾草。林深用奶奶寄来的钥匙打开门,门轴发出吱呀声,像是有人在耳边倒吸冷气。庭院里铺满青苔,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七个蒙眼纸人,每个纸人胸前都别着枚铜钱,铜锈染成了暗红色。
小深
二楼传来咳嗽声,奶奶扶着雕花栏杆望下来,她比半年前更瘦了,满头白发梳成发髻,插着根刻着骷髅的银簪。林深刚要开口,却见她食指竖在唇前,眼神示意他上楼。
木质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呻吟,墙角的福字年画褪色成灰白色,画中娃娃的眼睛被挖去了,露出底下的符纸。奶奶的房间弥漫着线香和腐肉混合的气味,床头柜上摆着个青瓷碗,碗里是暗红色的糊状物体,散发着腥味。
拿着。奶奶将用油纸包裹的族谱塞进他怀里,油纸外缠着九道红绳,绳结上沾着黑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痂,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今晚别去祠堂。
二、子时的婚书
午夜零点,林深被冻醒了。窗户不知何时敞开着,槐树叶沙沙地扫过窗台。他起身关窗,却看见院子里站着个穿寿衣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修剪槐树枝。男人的后颈有块胎记,形状竟和他的一模一样。
谁
他抓起台灯砸过去,玻璃碎裂声中,男人消失了。地上躺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皮写着林家阴婚录。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半张婚书,男方署名林长贵,女方盖着枚模糊的指印,日期是1923年农历七月十五。
床头柜的闹钟显示00:45,指针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林深感到一阵眩晕,低头看见枕头边缘渗出血水,伸手一摸,竟摸到张潮湿的纸——是婚书的另一半,女方姓名处写着无名氏,生辰八字栏空着,却用朱砂画了个婴儿轮廓。
三、七具纸人棺
祠堂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林深攥紧族谱,推开了门。供桌上摆着七个小棺材,每个棺材前点着白蜡烛,棺材盖上用朱砂写着长子次子直到七子。最右边的小棺材敞开着,里面躺着个纸人,纸人穿着蓝色对襟衫,脸上贴着他的一寸照。
你果然来了。
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件黑色寿衣,手里端着那个青瓷碗。碗里的糊状物在烛光下显出原形——是捣烂的血肉,混着指甲和头发。
三十年了,该还债了。奶奶揭开最左边的棺材盖,里面的纸人突然动了动,蒙眼的红布滑落,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窝,1923年,你太爷爷用阴婚向饿死鬼借了长子,写下血契。现在轮到你了,小深,你是第七个。
林深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供桌,七个小棺材同时剧烈震动。奶奶举起碗,血肉糊状物滴在地上,竟汇成了林长贵三个字。供桌下突然伸出无数小手,每只手上都缠着婴儿脐带,掌心托着染血的红枣花生。
跑!
熟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林深抬头,看见苏棠举着罗盘冲进祠堂,她右眼戴着的银灰色美瞳在烛光下泛着幽光——那是能看见阴物的天眼。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供桌下方。
地下有东西!苏棠踢开供桌,露出刻着北斗七星的石板,每颗星的位置都嵌着枚铜钱,是‘北斗煞’,下面埋着七具童尸!
奶奶突然惨叫着跪下,她的左臂爬满青黑色血管,袖口滑落,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咬痕,像是被什么长牙的东西啃过。供桌上的纸人集体站了起来,蒙眼的红布下渗出黑血,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
林深想起背包里的族谱,伸手去摸,却发现油纸外的红绳已全部断开,族谱第13页悄然翻开——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生辰八字旁盖着个鲜红的指印,而林长贵三字正在渗血,像刚写上去的一样。
苏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一枚铜钱按在他胎记上:这是你太爷爷当年的阴婚聘礼,带血的铜钱能挡阴物!快跑,去祖坟!
祠堂的门轰地关上,纸人们加快了脚步,其中一个纸人举起供桌上的烛台,火苗瞬间变成了幽绿色。林深跟着苏棠冲向侧门,路过奶奶身边时,老人突然抓住他的脚踝,抬头冲他笑,嘴里竟长出了尖利的獠牙:
留下来,给你长贵哥当新娘……
第二章:祖坟槐咒
夜雨来得猝不及防,林深跟着苏棠在泥泞的山路上狂奔,背后祠堂的纸人哭声渐远,却换成了更阴森的婴儿啼叫。祖坟在半山腰,七座土坟前各长着一棵槐树,树干上缠绕的婴儿脐带在风雨中飘荡,像极了吊死鬼的舌头。
一、阴魂抬轿局
苏棠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指针直指中间的祖坟。她蹲下身扒开坟头的野草,露出底下刻着的林长贵之墓——墓碑上的生卒年竟都是1923年,死亡日期正是七月十五阴婚日。
看这个。她用罗盘敲了敲墓碑,石材发出空洞的回响,这是衣冠冢,但下面埋着的不是衣服。罗盘表面浮现出血丝,拼出四个字:阴魂抬轿。
林深顺着罗盘指向望去,七棵槐树的枝叶在风雨中交织,竟形成了一顶轿子的形状。每棵树下都有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正抬手做请的姿势。他后颈的胎记突然灼烧起来,眼前闪过片段记忆:穿寿衣的男人被按在棺材里,七个童尸抬着棺材往山上走,棺材盖缝里渗出黑血。
这是借阴魂之力抬棺,苏棠摸出包里的朱砂,当年你太爷爷为了让林长贵‘假死’还阳,用七童魂做轿夫,把他的魂灵封在族谱里。现在阴婚期限到了,他要借你的身体从坟里爬出来。
二、纸扎匠的警告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站在槐树下的男人。他穿着青布围裙,腰间别着刻刀,手里提着个纸灯笼,灯笼上写着李记纸扎。
小娃娃们,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想破局就跟我来。
纸扎匠领着他们来到山坳里的破庙,墙上挂满了未完工的纸人,每个纸人的后颈都缝着一缕头发。神龛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七枚铜钱,正是祠堂纸人胸前别着的那种。
1993年,你三叔也试过破阴婚。他往火盆里扔了张符纸,火苗窜起,映出墙上的旧照片——年轻的三叔抱着个纸扎新娘,新娘脸上贴着泛黄的照片,竟是林深小时候,他给夭折的女儿配阴婚,用活人血激活族谱,结果七个男童被做成纸人,永远困在祖坟里。
林深猛地想起奶奶房间的青瓷碗,里面的血肉糊状物里似乎混着小孩的指甲。纸扎匠从围裙里掏出张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要断阴婚债,先毁龙脉眼。
龙脉眼苏棠皱眉,你们林家祖坟不是背山面水的好风水吗
纸扎匠冷笑一声,用刻刀划破手掌,血滴在罗盘上,竟显出血脉走向——所谓的龙脉早已被截断,取而代之的是个巨大的婴儿坑,坑底白骨堆积,中央插着半本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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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爷爷改了祖坟风水,断了自己的子孙路,他指向林深的胎记,你们这些借嗣的后代,生下来就带着断绳胎记,那是被阎王爷打过记号的,迟早要去阴曹当轿夫。
三、槐树血婴
雨越下越大,破庙的屋顶开始漏雨。纸扎匠突然变了脸色,抓起桌上的纸人塞进林深怀里:他们来了!快把这个放在祖坟前的槐树下!
林深这才发现,纸人手里攥着半枚铜钱,铜钱上刻着长贵二字。他冲进雨里,直奔祖坟而去,苏棠举着罗盘紧跟其后。七棵槐树的枝叶突然疯狂摆动,每棵树下都出现了个穿长衫的阴魂,他们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血,正朝着祖坟中央的衣冠冢跪拜。
快放!苏棠大喊。林深将纸人放在槐树下,突然发现纸人的脸不知何时变成了他的模样。铜钱刚触地,七棵槐树同时渗出鲜血,树干上浮现出婴儿的手印,每棵树的年轮里都嵌着半枚铜钱。
衣冠冢的墓碑轰然倒塌,露出底下的黑洞。林深听见族谱的笑声从地底传来,与此同时,他后颈的胎记裂开细小的缝隙,渗出黑色液体,那味道和奶奶房间的血肉糊状物一模一样。
林深!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的脖子……
他摸向胎记,触感不再是皮肤,而是粗糙的树皮。低头看时,手臂上爬满了青色血管,状如槐树根须。远处的破庙传来纸扎匠的惨叫,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装着铜钱的玻璃罐被打翻了,七枚铜钱正在朝祖坟方向滚动,每一枚都精准地嵌进槐树的年轮里。
阴婚时辰到了。纸扎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深抬头,看见他被吊在槐树上,脖子上缠着婴儿脐带,手里还攥着半张纸条,记住……毁了那本族谱……
苏棠突然举起罗盘砸向衣冠冢的黑洞,罗盘碎裂的瞬间,地底下涌出黑色尸水,水面浮着无数婴儿尸体,每个尸体的后颈都有块断绳胎记。林深终于看清,1923年的阴婚现场,他太爷爷正用镰刀割开婴儿的脐带,将血滴在族谱上,而那个婴儿——就是穿着寿衣的林长贵。
过来,弟弟。
黑洞里伸出一只手,手上缠着和林深同款的红绳,掌心托着半枚铜钱。林深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黑洞,苏棠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的脚踩进尸水的瞬间,听见苏棠的尖叫,还有奶奶临终前的低语:
对不起,小深,我们林家欠长贵哥的,该还了……
尸水没过膝盖时,林深看见苏棠举起了打火机,火苗照亮了她眼角的泪。她扔出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本用油纸包裹的族谱。火焰燃起的刹那,黑洞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林长贵的虚影破土而出,他的身体是无数纸人拼接而成,每一张纸脸上都印着林深的照片。
族谱在火中卷曲,第13页的林深二字开始燃烧,露出底下隐藏的血字:借嗣者,需以魂饲契,三代血尽,阴婚方终。
苏棠冲向林深,将最后一枚铜钱按进他的胎记。奇迹般地,槐树根须开始萎缩,尸水退去,露出黑洞底部的骸骨——那是具成年男子的骨架,后颈插着半枚铜钱,手里攥着本残缺的族谱,族谱第一页写着:林长贵,字延年,生于1923年七月十五,卒于1923年七月十五。
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林深瘫坐在祖坟前,看着手中只剩半本的族谱,发现第13页已被烧穿,露出后面夹着的一张老照片——1923年的阴婚现场,他太爷爷站在槐树下,旁边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后颈有块断绳胎记。
而那个女人的脸,竟和苏棠分毫不差。
第三章:转世血契
黎明的雾气里,苏棠的银灰色美瞳突然脱落。林深这才发现,她右眼下方有道细长的疤痕,从眼角延伸至下颌,形状恰似被利刃划过的伤口——和1923年照片里旗袍女人的致命伤分毫不差。
一、天眼之下的前世
这是我生来就有的。苏棠摸着疤痕,声音发颤,我奶奶说,这是被阴魂抓的记号。现在才明白,我根本不是什么风水师传人……我是那个被迫当阴婚新娘的女人转世。
她捡起地上的半枚铜钱,对着晨光细看。钱眼里渗出细小的血丝,拼成了秀兰二字——正是照片里旗袍女人的名字。林深突然想起奶奶房间的青瓷碗,碗底刻着的秀字,原来指的不是陈秀娘,而是苏棠的前世:李秀兰。
看这个。苏棠翻开残缺的族谱,烧穿的第13页下方,隐约可见一行小字:新娘李秀兰,自愿许配阴魂,生子为嗣,血祭龙脉。
她的指尖触到纸面,竟有黏腻的触感,仿佛墨迹未干——那是用活人血写的契约,每隔三十年就会重新显影。
二、老宅地下室的哭声
回到祖宅时,祠堂的纸人已全部消失,供桌上摆着七个空棺材,每个棺材里都放着一绺头发。奶奶的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林深推开门,看见老人蜷缩在床底,怀里抱着个布娃娃,娃娃身上缝着他的生辰八字。
小深……长贵哥来了……奶奶的眼神空洞,嘴角淌着涎水,他说要带秀兰回家,还要带走你……
床底渗出黑色液体,带着强烈的槐花香。林深掀起地板,露出通往地下室的木梯。梯子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却被人用刀划得面目全非,最底下的横档上,留着三道深深的抓痕——像是有人被拖下去时挣扎留下的。
地下室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墙上挂着七幅婴儿画像,每幅画像的眼睛都被挖去了。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具脐带缠绕的婴儿尸体,尸体后颈有块断绳胎记,胸前别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七子。
这是你三叔的女儿,苏棠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1993年阴婚的祭品。他们说女婴不能当轿夫,所以把她做成了‘人蛊’,用来镇住族谱的怨气。
玻璃罐突然剧烈震动,婴儿尸体的眼睛睁开了,眼窝里爬出槐树叶。画像上的婴儿们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林深,嘴里发出含混的呢喃:哥哥……陪我们玩……
三、族谱的自我修复
子时三刻,残缺的族谱在书桌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深凑近一看,发现被烧穿的页码正在长出新的纸页,纸页上的血字一个接一个浮现:阴婚重启,新郎就位,新娘已至,血祭在即。
苏棠突然冲进房间,手里攥着从奶奶枕头下找到的银锁:这是李秀兰的陪葬品!当年她被活埋时,手里就攥着这个……锁芯咔嗒弹开,掉出半张照片——是1923年阴婚现场的下半部分,太爷爷身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纸扎匠。
他才是当年的阴婚司仪!林深想起纸扎匠围裙上的血字,李记纸扎……李秀兰的哥哥
话音未落,整栋老宅开始震动。地下室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七个婴儿魂灵举着烛台走上楼梯,他们的身体半透明,能看见胸腔里的槐树根。族谱自动翻开到新页,上面贴着林深和苏棠的照片,婚书落款是林长贵和李秀兰,日期正是今天。
逃不掉的……奶奶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的身体被槐树根贯穿,悬挂在房梁上,三十年一轮回,你们是第七对……
苏棠举起银锁砸向族谱,锁身与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奇迹般地,族谱上的血字开始褪色,而地下室传来的哭声却越来越近。林深抓住苏棠的手,冲向庭院里的槐树——那是当年阴婚的见证者,也是唯一可能藏着秘密的地方。
看树皮!苏棠指着槐树主干,那里有块不规则的疤痕,像是被利刃割掉了一块树皮,这是李秀兰上吊的地方!她死前用指甲刻下了咒语……
凑近细看,树皮裂缝里果然有细小的血字:要破阴婚,需毁双生契,以血还血,以魂换魂。
林深突然想起纸扎匠的话,双生契指的正是他和林长贵共享的胎记,而以魂换魂——意味着必须有人自愿成为新的阴婚祭品。
我来换。苏棠掏出罗盘碎片,划破自己的掌心,我是李秀兰转世,本该三十年前就死掉。现在就让我结束这一切。
她将鲜血滴在槐树根上,整棵树突然剧烈震动,掉落下无数带血的槐花。族谱在空中飞舞,新长出的纸页纷纷碎裂,露出里面夹着的真正契约——那是用李秀兰的头皮制成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林家子孙的生辰八字。
不!林深想阻止她,却被槐树根缠住了脚踝。七个婴儿魂灵围上来,每个都递给他半枚铜钱,缺口正好能和他胎记上的母钱拼合。苏棠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的右眼变回了原本的黑色,疤痕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李秀兰绝望的泪痕。
活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毁掉族谱,别让下一个三十年……
话音未落,苏棠的身体化作了漫天槐花。林深感到胎记处一阵剧痛,低头看见母钱正在融入皮肤,而族谱上的林深二字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苏棠的名字——李秀兰。
地下室传来最后一声巨响,七个婴儿魂灵化作光点消散,石台上的玻璃罐裂成碎片,里面的女婴尸体露出了微笑。林深抱着残缺的族谱冲进祠堂,将它扔进了奶奶房间的火盆。火焰燃起时,他听见了纸扎匠的叹息:
终于结束了……秀兰,长贵,你们可以安息了……
四、永远的阴时
当消防车赶到时,祖宅已烧成了灰烬。林深坐在废墟前,看着消防员从地下室抬出七具婴儿骸骨,每具骸骨的后颈都有块断绳胎记。他摸向自己的脖子,胎记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细长的疤痕,形状像极了苏棠的右眼疤痕。
手机突然收到条未知短信,附带着张照片:燃烧的族谱上,第13页重新长出了纸页,上面写着两个新的名字。林深浑身发冷,他认出了那是他未来孩子的预产期——2053年七月十五,正好是下一个三十年的阴婚日。
废墟中,半枚铜钱在晨光里闪烁。林深捡起它,发现钱眼里长出了细小的槐树苗。远处的槐树林里,一个穿蓝布衫的小女孩挥手向他告别,她的手里攥着半张婚书,婚书边缘的火焰正在蔓延,却永远烧不到尽头。
第四章:三十年槐约
2053年七月十四,暴雨倾盆。林深站在镜前,用剃须刀刮过后颈的疤痕——那道形如割喉的伤痕又开始渗血了,血珠凝而不落,在皮肤表面聚成槐树叶的形状。浴室玻璃上蒙着水雾,他伸手擦拭,却看见镜中映出个穿旗袍的女人,正用银簪挑开手腕上的绷带。
你准备好了吗女人开口,声音是苏棠与李秀兰的混合体,阴门就要开了。
一、轮回的祭品列车
高铁在雨幕中穿行,林深摸着口袋里的半枚铜钱。这枚1923年的母钱如今已布满铜绿,钱眼里的槐树苗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树根盘踞在林家祖坟,形成了永远走不出的槐树林。手机相册里存着三十年前的新闻:山村老宅离奇自燃,七具婴儿骸骨惊现地下室,配图中消防员身后的槐树林里,隐约可见穿蓝布衫的小女孩身影。
乘客们注意,下一站槐树岭。
报站声让他浑身一颤。三十年前的大巴、暴雨中的祖坟、燃烧的族谱,所有记忆在雨声中翻涌。出站口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她举着写有林教授的纸牌,后颈露着块纱布——和他当年的胎记位置一模一样。
我叫沈星,考古系研究生。女孩摘下口罩,左眼戴着银灰色美瞳,听说您研究‘民国阴婚习俗’,我们社团想跟您去考察‘不存在的古村’。
二、阴时车站的纸人售票员
槐树林深处的老宅废墟上,立着块崭新的路牌:阴山村遗址,1983-2023。沈星的无人机升空瞬间,林深看见屏幕里的画面扭曲了——废墟上拔地而起的青砖瓦房,穿对襟衫的村民在槐树下忙碌,而他当年刻下的到此一游刀痕,正从树干上缓缓消失。
看这个!沈星的男友许乐突然指向断墙,那里用朱砂画着个巨大的婴儿轮廓,轮廓中央嵌着枚铜钱,像是某种祭祀符号。
铜钱突然震动,林深后颈的疤痕剧痛难忍。他踉跄着扶住断墙,却发现墙面渗出黑色液体,显现出三十年前被烧毁的族谱内容——最新的一页上,沈星许乐的名字用鲜血写成,生辰八字旁盖着他的指纹。
欢迎来到阴时世界。
穿蓝布衫的小女孩从槐树后走出,她手里的纸灯笼写着阴门客栈,右眼缠着的绷带渗出黑血,三十年前你欠我一场婚礼,现在该还了。
许乐突然惨叫着指向远处,那里停着辆锈迹斑斑的矿车,车厢里装满了纸人,每个纸人都穿着新郎喜服,后颈别着半枚铜钱。矿车轨道旁的木牌上,用血写着:阴婚专列,单程无返,票价:半枚铜钱,一条命。
三、双生树下的最终解咒
子夜零时,槐树林中央的双生树突然开花。白色花瓣落地即化血,在地面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沈星的美瞳掉落,露出底下与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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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割喉疤痕,而许乐后颈的纱布下,赫然是块断绳胎记。
原来我们是……沈星颤抖着握住许乐的手,他们的掌心同时浮现出槐树叶纹路。
林深掏出珍藏三十年的半本族谱,纸页上的血字正在自动补全:第七代借嗣已至,阴婚重启,双生归位。
双生树的树干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两具骸骨——一具后颈有胎记,一具右眼有刀疤,正是三十年前的他与苏棠。
用你的血,小女孩递给他一把锈刀,割开双生树的树根,让秀兰姐姐和长贵哥哥出来。
刀锋刺破皮肤的瞬间,林深听见了苏棠的声音:别信她!双生树是用我们的魂灵种的,砍断树根会放出所有被困的阴魂!
他转头,看见苏棠的虚影站在双生树顶,她的身体由槐花瓣组成,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三十年里的祭品面孔。
三十年了,你还不明白吗苏棠伸手接住飘落的血花瓣,阴婚的本质是‘以血养血’,只有让最后一对双生祭品自愿献祭,才能打破循环。
沈星突然举起无人机遥控器,强光射灯照亮了双生树的树根——那里缠绕着无数婴儿脐带,每根脐带上都挂着半枚铜钱。许乐咬破舌尖,将血滴在胎记上,断绳形状的疤痕竟开始蠕动,化作一条真正的脐带,指向双生树的树洞。
我们来当祭品。沈星握住许乐的手,走向树洞,就像三十年前的你们一样。
四、永远的守关人
族谱在双生树下自动翻开,空白的第13页浮现出新的血字:阴婚终章,双生献祭,魂归龙脉,诅咒永息。
林深看见沈星和许乐的身影被树洞吞噬,取而代之的是1923年的阴婚现场——太爷爷颤抖着将血滴在族谱上,而他的身后,纸扎匠正将李秀兰的头发缝进纸人。
该你了,守关人。苏棠的虚影落下,花瓣钻进他的疤痕,用剩下的半枚铜钱,封上阴门。
铜钱嵌入双生树的瞬间,整座槐树林开始剧烈震动。林深听见无数冤魂的叹息从地底升起,又随着晨光的到来渐渐消散。当阳光穿透树叶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普通的槐树林里,废墟上的路牌写着:槐树林保护区,禁止入内。
手机响起,是沈星的短信:老师,我们安全下山了!今天的考察太奇怪了,所有照片都模糊不清,只有这张勉强能看。
附件是张合影,背景是普通的山林,却在右下角的树影里,隐约可见两个穿婚服的人影,男人后颈有胎记,女人右眼有刀疤,正互相依偎着走向树林深处。
林深摸向后颈,疤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枚淡色的槐树叶纹身。远处传来火车的轰鸣,他知道,下一个三十年的阴婚列车,又将搭载着新的祭品,驶入这片看似普通的槐树林。
而他,将永远作为看不见的守关人,站在阴时与阳世的交界处,看着一个又一个三十年的轮回,直到世界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