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魂穿大汉,我和班超一起带领三十六人的大汉使团出使鄯善,结果我们和匈奴使团不期而遇。
面对近在眼前的匈奴使团,我说泱泱大汉礼仪之邦,即使匈奴使团打过来也不能还手,待事后报官,让大汉王师过来征伐。
班超他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骂我是个连阉人都不如的东西,根本就不配为大汉儿郎。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直到班超逼着我战胜了匈奴人,并将
197
颗匈奴人头倒在鄯善国王面前……
1.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正趴在骆驼的背上,骆驼脚下是荒凉贫瘠的沙漠。
抬起头,一个古装打扮的人骑着骆驼走在我前面,他手里拿着一根奇怪的竹竿,竹竿的顶部缀着牦牛尾毛。这个东西我在电视里看过,那是代表天子权威的符节,是中华帝国使团的象征。
我努力在骆驼上支起身子,眼前出现震撼无比的景色。
黄沙尽头凸起一方绿洲,夯土城墙被晒出蜜色光泽,白杨树影婆娑间露出尖顶圆顶交错的民居。驼铃叮当穿透香料集市蒸腾的烟雾,波斯琉璃盏与中原漆器在商摊上争辉,粟特人的银币在龟兹乐声中叮当流转。
这一切是那么的虚幻,又是这么的真实。
我,难道穿越了
我环顾四周,回头看见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多人的队伍。
呀,郭从事醒了啊!
医师李邑见我醒来,赶忙给我递了一个水囊,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于是我咬开塞子咕咚,咕咚疯狂吞咽起来。
水有点苦味,还有点扎嗓子,我呛了一口,忍不住剧烈咳嗽,大家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迷茫。而我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们感觉到了绝望。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哪儿
听到这话,走在我前面的那人明显怔了一下,他高举符节缓缓回头,用他急于建功立业的眼神仔细打量我,脸上既有怀疑又有期盼。
李邑,快看看大人是不是烧糊涂了。
队伍为我停下脚步,我被使团弩队田虑扶下骆驼,放倒在一张简易床铺上。李邑先抚平我的胸口,然后用手背量了我额头的温度,接着为我把脉。
趁他为我把脉的间隙,我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环境,心里默默分析现在的状况。
这地方应该是古代西域,也就是现代的新疆,我们多半是外交使节团,而我很可能就是这个使团的二把手,而打头的那个男人应该是正使。
这个时候我心里开始默默祈祷,如果我真是使者的话,可千万别是汉使啊,历史上汉使可是出了名的猛,花样作死的手法,那可是一套一套的,我可学不来。
正在我思考下一步说什么的时候,李邑已经为我检查完毕,他看着我空洞的眼神问道:
大人,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我想装傻,又怕他们真把我当傻子,于是只能艰难地摇摇头。李邑深呼吸,脸上非常担忧,他反复跟我确认道: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大人大人
我权衡利弊,感觉现在还是不要不懂装懂的好,不如就装失忆,先多了解点情报。于是我木讷地点点头道:
头好疼,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李邑听后非常绝望,他纠结了会儿,调整好表情,最后还是无奈对着打头男人回道:
班大人,郭从事看起来是烧坏脑子了。
此话一出,后面的使团成员忍不住开始骚动,田虑上前一步,着急道:
这马上就要见鄯善国王了,郭从事这个样子恐怕无法正常递交国书吧。
班大人鄯善国尼玛,我还真是汉使啊,完了,完了,这次小命要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煞白,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打头的班超看在眼里,冷冷地问李邑:
治得好吗
李邑无奈地摇摇头道:
从事的烧已经退了,脑子烧坏已成事实,能不能恢复说不准,多久恢复就更不知道了,可能睡一觉就会记起以前的事情,也可能接下来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得到答案以后,班超看了眼手里的符节,眼里闪着光。
朝廷派我等出使宣威,让西域诸国重沐大汉君恩,岂能半途而废!从事大人烧坏脑子,接下来我来递交国书,继续出发!
班超的话掷地有声,身为使团副使的他此时站出来接替我的工作也名正言顺,吃了定心丸的大家朝着鄯善王城重新出发。
我被安顿在运送辎重的货车上,找机会与旁边的人攀谈,大概了解了具体情况。
现在是东汉的永平十六年,也就是公元
73
年。自王莽篡汉以后,西域诸国脱离了汉廷掌控,被北匈奴所控制。北匈奴得到西域的人力、物力后,实力大增,屡次进犯河西诸郡,使得边地人民不堪其苦。
汉廷于是派奉车都尉窦固等人出兵攻打北匈奴,班超随从北征,在军中任假司马之职。窦固很赏识他的才干,就派他和我一起出使西域。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论职位,班超是副使,我才是正使。
可是我却一点都不介意,或者说我现在压根没心思考虑这些事情。初来乍到,我什么都不懂,用使团正使的头衔强行指挥只会闹出乱子,不如借病放权,然后静观其变。
车子摇摇晃晃中穿过鄯善的城门,街道两侧,褐色夯土屋舍鳞次栉比,檐角斜挑的胡杨木梁上垂挂成串的干辣椒与风干羊肉,腥膻与茴香籽的辛辣在热风中纠缠。
驼铃声碎,一队粟特商人牵着双峰白驼挤过人群,从我们旁边路过,驼背上捆扎的波斯织锦与和田玉料,在日光下泛着碎金般的微芒。几个羌人孩童赤脚追逐,踢起浮土间散落的五铢钱与龟兹小银币。
或许是怕失忆的我闹出幺蛾子,班超只带着陈睦和田虑两人进入王宫递交国书。
陈睦和田虑是使团里的战力担当,陈睦负责近战甲士,田虑负责远程弩手,还有霍巡,他负责骑兵斥候,这三人和班超一样都是军伍出身,所以一路走来他们三人无形中成为了使团副使班超的左膀右臂。
我和大部队一起留在王宫外面等待。我无意中对上李邑不甘的眼神,仔细观察使团其他人员,发现使团中诸如文书翻译和医疗后勤人员似乎对班超喧宾夺主和冷落他们这些文职人员的行为极为反感。
这时候我察觉到这个三十六人的使团内部其实存在很大的分歧。
2.
班超从王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班超没有住鄯善国王安排的驿馆,而是打算带着我们出城安营扎寨。
这个时候我遇到穿越以后使团内部的第一次分歧。
野外露营条件艰苦,虽然田虑等兵士没有意见,可是以李邑带头的后勤文书却不高兴了。
班大人,既然已经入了鄯善城,国王也给我们安排了驿馆,那我们又何必非要出城安营
李邑的话得到了几乎全部后勤成员的支持,他们一方面都是读书人,确实吃不了风餐露宿的苦,另一方面也是对班超越过我这个使团正使直接发号施令感到不满。
班超没急着说话,而是对着他们冷冷扫视一圈。作为军中假司马,班超是真正的大汉军人,杀过人的眼神和一般人不同,对上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李邑他们心里发怵,于是都闭嘴不言。
见下面人不再妄言,班超这才开始解释:
你们可有算过我大汉使团多久没来西域了
众人茫然,班超继续道:
自王莽篡汉到现在,整整七十三年!
大家面面相觑,暗暗惊讶竟然已经有七十三年这么久了,于是有些人不禁开始怀念曾经那个北伐匈奴、控制西域的大汉帝国。
这七十三年中间,西域诸国都在北匈奴的控制之下,我们这次出使就是为了恢复大汉对西域的控制,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不知怎么,我觉得留在城里不安心。
说完,班超看向我这边,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又像是在等着我同意。
大家的目光跟着班超一起看向我,此时的我犯了难。同意班超无疑是对我权威的削弱,可是作为穿越过来的我要什么权威呢保命不香吗况且按照眼下的情况,只要我敢不同意,那么使团说不定马上就要分裂,到时候住上大房子的我们难道就真的能过好日子了
所以,此时的我为了活命,只能妥协,只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使团才符合我最大的利益。退一万步说,即使要分裂的话,我也应该选择跟田虑他们这些战士在一起,而非跟李邑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这西域找死。
此次出使事关重大,鄯善国毕竟被匈奴控制了近百年,我们还是小心为好,不要为了个人享受而误了国家大事,我们出城安营扎寨吧。
虽然我失忆了,但毕竟还是使团正使,我和班超共同下的决定毋庸置疑,即使心有不甘,但也没人再敢公开反对,于是我们决定连夜出城安营扎寨。
大漠的夜晚非常寒冷,我们围绕正中央的篝火休息,用过晚膳,使团留下若干明暗哨警戒,其他人则盖上保暖的羊皮毯子休息。
我和班超虽然是使团正副使,却也要合住一个稍大的帐篷。
说是帐篷,其实也就勉强能放下两张床铺。我因为大病初愈,所以早早就躺着休息。班超还在帐篷外面安抚使团里的其他人,就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鬼鬼祟祟地进入帐篷,吓了我一跳。
我差点叫出声来,看清是李邑以后这才强压住声音询问道:
李,李邑你这是干嘛
李邑紧张地回身张望,确定外面没人以后才凑到我的床边神神叨叨道:
郭大人,班,班超他们正在密谋杀你!
我一愣,刚开始脑袋是懵的,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声音。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以见得
李邑又急又怕,他跪在我面前,脸上布满眼泪,指着帐篷外的黑夜道:
我亲耳听见,班超让田虑、陈睦他们今晚磨剑擦甲,晚上不要睡觉,还说等后半夜大家都睡熟了行动。他们这么做,除了要杀你和使团里其他不听话的人,还能是什么
我听后非常吃惊,见李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几乎确信了这件事情。不过作为穿越者的想法和李邑他们不太一样,此时的我仔细回忆有限的历史知识,尝试在众多有记载的汉使当中回忆杀主使夺权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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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之前惊异于汉室的彪悍,我曾经还真的了解过史书上有名的汉使事迹,最后实在想不起有哪个汉使干过这事,至少班超这样出名的汉使肯定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时候我心情舒缓不少,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李邑,我知道此时一定要先安抚住他,否则他狗急跳墙说不定就搞出什么破事。于是我用拙劣的演技,哈哈一笑道:
你放心,班超今晚确实有行动,不过并不是要杀我。至于他到底要干什么,我此时还不能告诉你,你且回去安心睡觉,等一切结束了你自然就知道结果了。
李邑听到我的话,将信将疑,我只能继续强装镇定,再三保证下李邑终于暂时相信了我。或者他也是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班超夺权,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现在我都不着急,他急个锤子呢
最终李邑还是蹑手蹑脚地离开帐篷,而我看着李邑的背影,内心也在猜测班超到底要搞什么事情。
3.
班超直到深夜才走进来休息,他见我没有睡觉,满脸的不高兴。
风尘仆仆的大家也没什么讲究,班超脱了外套就钻进羊皮毯子里。想起刚刚李邑告密的事情,我试探性地说道:
班大人,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之前听说我的这具身体因为发烧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这段时间里都是班超这个副使在主持使团的一切。我说辛苦,本是想讨好下这人,没想到班超却会错了意思。
郭大人你是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察觉他语气不对,赶紧摇摇头否认道。
没有,以前的事情我忘得一干二净,以后的事情还请班大人主持,我肯定听从班大人的吩咐,你就放心好了。
班超有点错愕地看向我,心里还在研究我这话的真假。好在班超这人也算实诚,竟然直接问我。
你这是认真的
我点点头。此时的我面对如此困境,实在想不出其他好办法,或许是班超自带的伟人光环影响了我,于是我决定用真心换真心: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让我继续做主不是把弟兄们往火坑里推吗就算我不愿意放手,你们也不会再心甘情愿听我命令,还不如放权给班大人,只求你看在同袍份上把我安全带回大汉。要是回去领功的时候还能带上我,那我就更加谢天谢地了。
班超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我,而我则是一脸坦诚地微笑回应。班超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真诚,忽然哈哈一笑。
哈哈哈,郭大人过虑了。我班超加入使团确实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你是使团正使,将来成了不世之功,我又怎么忍心独占这份功劳呢
听见班超的话,我感觉他应该是相信我了,于是我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立马又好奇班超今晚的计划。
我作为穿越者听过汉使的赫赫威名,对他们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骚操作也略有耳闻。我记得有汉使把刀架在国王脖子上逼着他跟大汉结盟的,有的干脆杀了亲匈奴的国王再另扶持一个亲大汉的国王,甚至还有汉使一人灭一国的传说。
最让我印象深刻,也是最夸张的一个故事,是有个汉使为了让汉朝师出有名,就一个劲地在国王面前作死,他在国王招待他的晚宴上要求王后陪自己作乐,结果这国王为了不惹怒大汉,还真让自己老婆过去陪他了。
这离谱程度,简直就是网络段子一样。
我的历史知识有限,还无法将那些光荣事迹和具体的人名对上,所以暂时搞不清楚这班超大神将来会搞什么骚操作。
如果是灭国啥的那还好,以汉使的淫威我还是大概率有机会活着回去领功劳的,但如果是主动作死型的汉使,那我就惨了,为了师出有名四个字,献祭的肯定是正使。
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道。
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坦诚相待,班大人你有什么计划何不直接告诉我
班超面色一沉,眼中露出冷酷的凶光,他转头望了一眼帐篷外的夜空,宏伟蓝图在他心中缓缓展开。
我班超出身史学世家,却不愿被笔墨束缚。早年我任官府文书时,听闻匈奴侵扰边关便愤然投笔,幸得奉车都尉窦固大人赏识,同意我出使西域诸国恢复我大汉荣光,也让我有机会效仿傅介子、张骞等先辈,立功异域以取封侯。
我自幼熟读史书,这西域诸国本就是大汉番邦,只是王莽篡汉以后才与华夏断了联系。虽然现下匈奴势大,但是只要王师一到,那些番邦鼠辈定然望风而降。这样我大汉即可不费一兵一卒收复故土。
今日我在王宫内见那鄯善国王犹犹豫豫,显然是顾忌匈奴淫威,不敢下定决心全面臣服大汉。我猜匈奴使团应该不日便到,咱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觉得应当早做准备。等匈奴使团到达,咱们先下手为强宰了他们!然后提着人头入宫去见鄯善国王,到那时候大事可成!
听完班超那个大胆又作死的计划,我吓尿了。在他国都城下,攻击匈奴使团,关键我们只是出来谈判的使节团,并还不是大汉的正规军。我心里一方面赞叹汉使果然勇猛,另一方面也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还好匈奴使团只是不日便到,所以这件事情还能从长计议,不用现在就下决定。只是没等我松懈多久,班超就又说出一个吓死我的情报。
不瞒郭大人,斥候来报,匈奴使团已到城外,只是听说我们大汉使团已到,所以不敢贸然进城,现正在城外十里处安营。我已安排霍巡在旁守候,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定能在天亮前荡平他们。
什么那岂不是今晚,哦不,是现在就要做出决定了
此时的我真的懂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意义,我他娘的怎么就忘记了班超这位大神到底干过什么了于是我只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那匈奴使团一共有多少人呢
班超向我探出身子,眼珠子死死盯着我的脸,右手淡淡伸出两个手指。我天真的问道:
二十人
班超摇了摇头,说出令我绝望的数字。
两百人!
4.
我倒吸一口凉气,三十六人对两百人,这可有半分胜算班超似乎看出我的担忧,于是主动解释道:
郭大人且听我分析,匈奴得知我们在,不敢进城休息就已经露了怯,大晚上再受到我们奇袭肯定会大乱,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消灭他们。只要消灭了他们,鄯善王就会吓破肝胆,我们大功就告成了。
班超分析得确实非常有道理,可是还是说服不了我拿出三十六人打两百人的勇气,我成了将头埋进土里的鸵鸟,心中重复念着那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班超看出我的心思,于是话锋一转,干脆反问我道: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大家束手就擒,等着鄯善人将我们绑起来送给匈奴吧。
我看了班超一眼,此时强烈的求生欲已经冲昏了我的大脑,我不敢直接说逃回去,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着急之下竟然拿出了我在现代社会学习到的歪理邪说。
我央央大汉礼仪之邦,被打了还手那就是互殴,互殴咱们就不占理了,既然讲究师出有名,那便匈奴使团打过来也不能还手,待事后报官,让大汉王师过来征伐。
说完我便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这特么口不择言说了什么鬼话呀!
果然对面班超听后瞪大眼睛,花了许久才消化掉我刚刚说的话,然后用这个时代标准汉家儿郎的血性将我狠狠痛骂:
你个混账东西!竟敢说出如此懦弱无能之语!我大汉乃是天朝上国,威震四方,岂有被外族欺凌而不还手之理你身为汉使,肩负皇命,不思如何为国争光,反而在这里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简直连阉人都不如!你这般模样,怎配为大汉儿郎我班超真是瞎了眼,竟与你同袍为伍!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动摇军心,我第一个就砍了你的狗头!
班超说完手已经按住剑柄,明显是我再说错话他就会拔剑将我刺死。我这才记起,我们汉族以前可是个读书人都佩剑的尚武民族,千万不能再提现代社会那些死娘炮文化了,不然被人看不起事小,万一被自己人一剑砍了那可真的遗臭万年了。
好在我有一个非常有用的设定,大病初愈,于是我见机行事,赶紧认错道:
你看看,我都烧糊涂了,怎么会有这种懦夫思想,班大人,请受我一拜。
说完我起身对着班超诚恳行礼认错,心中却想着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不能现在就被这班超刺死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反正偷袭匈奴营地的也是班超他们,实在不行我就跑路呗。
班超见此脸色这才缓和不少,不过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忽然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就今晚,你与我一同去偷袭匈奴!
草,我这点心思,看来完全被班超给看穿了。
班超或许是怕我搞出什么幺蛾子,觉得将我放在身边最妥当。我知道使团里田虑、陈睦和霍巡都是班超的人,今晚的行动恐怕他们四个也早就达成共识,所以即使我反对也没有用,为了保命只能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
短暂调整心情,我俩手牵手走出帐篷,叫起篝火旁的使团成员,开始战前动员。我发现班昭这人还是很有手段的,短短几句话就将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你们诸位与我都身处边地异域,要想通过立功来求得富贵荣华。但现在北匈奴的使者已到,鄯善王又首鼠两端,摇摆不定。如果一旦鄯善王把我们绑送到北匈奴去,我们不就羊入虎口了吗你们看这怎么办呢
陈睦二话不说直接拔出环首刀,田虑也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道。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是生还是死,就由司马你决定吧。
得到这两人的支持,班超满意地点点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的办法,只有趁夜进攻北匈奴使者了。他们得知我们在,不敢进城休息就已经露了怯,大晚上再受到我们奇袭肯定会大乱,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消灭他们。只要消灭了他们,鄯善王就会吓破肝胆,我们大功就告成了。
听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一愣,心里赞叹原来这句话竟然是出自班超之口,然后对于今晚的这次突袭倒是多了几分信心。
不过李邑他们那些后勤文官似乎有些不同意见。
我们在鄯善的地界上杀匈奴使团,会不会激怒鄯善国王
对,我这次本就是抱着结盟目的来的,若因此将鄯善推到匈奴那边,岂不是得不偿失
班超没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着我。我知道班超的意思,于是亲自反驳道。
就是要让匈奴使团死在鄯善城下,这样鄯善王怕招来匈奴报复,就更会倒向我们大汉这边。只要那个鄯善国王不是傻子,就绝对不敢让匈奴和大汉的使团同时死在鄯善。今晚只要我们取下匈奴使节头颅送到宫里,这事就绝对能成!
此时我的心态很简单,那就是既然决定干,那就使出十二分力,毕竟我与班超现在已经坐在一条船上了,船翻了大家一起死,那就收起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大家同心协力,共同搏一个出路。
我没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下面人见我和班超已经达成统一意见,于是就不再废话,开始收拾装备准备出发。
班超出身史学世家,却投笔从戎,抱着建功立业的决心,带着我们三十六个人在这西域狂浪,李邑和其他文书也是读书人,可是他们却没忘记自己是佩剑的大汉儿郎,既然决定了要和匈奴人开干,他们也开始心无旁骛地做着搏命的准备。
我看着他们,不禁觉得自己或许真就像班超骂的那样,丢了老祖宗的血性,成了他们口中阉人不如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心生愧疚,同时也忍不住按着腰间佩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证明自己。
既然此生无悔入华夏,那就跟着他们重新学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汉儿郎!
5.
三十六人的使节团,不管是读书的还是当兵的,全部拿起武器跟着班超出去杀敌。
由于这次是去偷袭,所以大家都是轻装简行。
文书后勤未着甲,只配腰刀和轻弩,这些人接战以后只负责射箭。
田虑带领的弩队配备大黄弩,腰间挂着环首刀,后背一个箭袋,里面装着三十支弩矢,他们远程打击同时肩负近战保护文书后勤的任务。
陈睦带领的甲士是这支队伍的中坚力量,他们取好自己的札甲和长戟,放在地上没有装备,腰间配环首刀。
先整备好的人统一接受班超检查,确定装备带齐无误以后,他们又将使团车上的辎重全部卸下来,所有人只配最基本的防身武器,其余装备,诸如札甲、长戟、弩矢等物再装到刚腾出来的空车上,最后再牵来使团所有马和骆驼,静悄悄地朝着匈奴营地出发。
使团丢下用不到的累赘,人不着甲,车只拉今晚要用的物资,即使是夜里行军也特别快,关键一路上还有霍巡的斥候接应,我们很快就来到匈奴营地外三里的地方。
班昭命令大家停下休整,大家吃了点干粮和水,然后开始着甲检查装备,霍巡也带着他的七个骑马斥候过来补充火折子和火油囊。
待大家准备妥当,班超下令进攻。
首先是霍巡斥候队在夜色中摸黑杀了营地附近打瞌睡的哨探,然后他们就肆无忌惮地围着匈奴营地放火,火折子搭配火油,匈奴营地立马陷入一片火海,匈奴营地立马陷入大乱。
紧接着霍巡趁乱直接骑马杀入营地,不急着杀人,只是用短刀砍断缰绳,把营地里的马匹全放了。大火中匈奴马匹受惊四散奔逃,冲撞倒了成片的帐篷,很多熟睡中的匈奴人死在倒塌的营帐和马蹄下。
四散奔逃的匈奴骑兵没有马,四周又全是熊熊大火,他们只能光着身子往营地外面逃,而我们早就在营地外面等着他们。普通重弩单臂拉弦,大黄弩则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拉开,随着弩机传来咔哒一声,上弦完毕后大家从容地放上弩矢,用弩机上的望山瞄准。
随着田虑一声令下,弩手朝着已经瞄准好的目标扣动扳机,弩弦猛然回弹,推动箭矢沿弩身凹槽高速射出,伴随着短促的破空声,对面传来几声惨叫,叫声不大,跟发射弩矢时一样短促。
黑夜中李邑眼中倒映出匈奴营地的火光,虽然对弩的操作并不熟练,但他却意志坚定,双手稳如泰山。我看见冲在前面的匈奴大汉被大黄弩射出的弩矢射穿,他跑着跑着就慢了下来,最后被侍卫用长戟刺死。
几轮射击后,营地门口留下几十具匈奴人光秃秃的尸体。陈睦领着甲士组成一道人墙往前推进,确保地上的匈奴没有能喘气的。
营地内的人看见大门外面有埋伏,于是不再盲目突围,他们迅速将人分为两拨,一拨从营地其他方向突围,一拨则顶着烈火搜寻装备,着甲持盾。
只是没有马匹的匈奴人就是待宰的羔羊,这些从其他方向突围的匈奴人,虽然不会被弩矢射杀,却逃不过霍巡骑兵的剿杀,就像是猫捉老鼠,空旷的荒野上,斥候们举着火把四处搜寻,看见逃出的匈奴人就用骑兵专用的手弩射击,射中之后再直接纵马踩踏。
只有两个匈奴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悄躲藏起来,只求附近巡逻的汉军斥候不要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见所有道路都被封死,营地里残留的匈奴人着甲完毕,开始最后的抵抗。
他们搜集能找到的全部盾牌,顶着我们的弩矢冲出营地,直接撞上陈睦的长戟队。在陈睦的指挥下,甲士队奋勇杀敌,长戟打断了就拔刀跟他们肉搏。混乱中有两个勇猛的匈奴人冲破甲士的防线,来到我面前。
匈奴弯刀在我面前闪耀寒光,我的双腿开始发软,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弄死的时候旁边田虑拔刀冲上来救了我,只见他手起刀落瞬间砍翻了两个重甲匈奴人,然后他振臂一呼,本来只在二线射弩的后勤文书们也纷纷拔刀怒吼,义无反顾的加入甲士苦苦维持的战线……
战斗结束,我方大胜,无一人死亡!
班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向田虑、霍巡和陈睦三人询问情况。
有活口吗
霍巡回道。
夜色中保不齐逃了一两个,其余的都已经断了气。
班超又问。
分得清哪个是匈奴使者吗
田虑回道。
要么没穿衣服,要么胡乱穿的衣服,光看尸首已经分不清了。
班超听后冷着脸说道。
那就把头全砍下来,用车子拉过去给鄯善国王看!
田虑和霍巡听后骇然,只有陈睦依旧一声不吭,带着手下的人拔出环首刀,搜集营地里的尸体,然后像砍柴一样,将匈奴的人头一颗一颗地砍下,没多久人头滚滚汇成一座小山。
见此处事情已经了结,班超回身看向我,似乎对我刚才的表现还算满意。
明天你我一同拉着这一车人头去见那鄯善国王!
我看着满地的人头和不远处正在砍人头的陈睦,早就被吓破了胆,只能木讷地点点头。
6.
经过清点,我们一共砍下了
197
颗匈奴人头。
我看看满地人头,再看看旁边的班超和大汉使节团,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原来我大汉儿郎竟然如此强大。班超一边帮着搬运人头,一边开怀大笑道:
郭大人,你可是忘了有一汉当五胡的说法了
一汉当五胡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汉兵能抵得上五个胡人士兵。我们三十六人理论上能和一百八十人的匈奴士兵战斗,再加上昨晚我们是偷袭,所以打一个两百人的匈奴使团完全不是问题。
我看见大家都提溜着匈奴人头,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仿佛手里拿的、车上装的不是血淋淋的人头,而是庄稼汉辛劳一年的收获。
我不评价这个现象是好是坏,我只知道之前的我从未因为自己是大汉儿郎而如此自豪。
我们一直忙活到清晨,匈奴的人头装满整整三辆马车,我们驾着马车进城面见鄯善国王。班超特意让使团再次全员出动,大家没有休整,瞪着杀红了的眼睛,武器和盔甲上匈奴人的血迹已经干涸,仍旧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我们大摇大摆地穿过城门,走在鄯善的大街上,两旁行人回避,商户关门,甚至是孩童都不敢嬉闹啼哭。
我跟在高举的符节后面,腰从没像今天这么直,颇有一番垂死病中惊坐起,列强竟是我自己的感触。
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到达鄯善王宫,直接推开想要阻拦我们的王宫门卫,三十六人整整齐齐地带着兵刃走入大殿,当着鄯善国王的面,我们将匈奴人头一股脑全部倒在地上。
班超上前一步,晃了晃手中染红的大刀。
殿下,这些人头中,哪个是匈奴使者,你可认识
鄯善国王强装镇定,他缓缓离开王座,伸出脑袋看过来,突然眼神一惊,显然是看到了认识的人,不过他却打死不敢承认。
鄯善自古就是大汉番邦,我们只认大汉的使者,从来不知有匈奴使者!
班超邪魅一笑,果然如他所料,这鄯善国王已经吓破了胆,不过为了防止这个国王犯傻,班超还是补充道:
这匈奴使者死在鄯善城下定不会善罢甘休,还好我大汉铁骑不日便到,殿下只需支援我们粮草辎重,我大汉王师便可保大王无忧。
鄯善国王不敢有半点异议,点头如捣蒜。
既然如此,还请大王派王子去大汉犒赏王师!
鄯善国王听后一愣,不过看着我们手上带血的兵刃,最后还是不得不同意。
班超见这个国王如此识相,哈哈大笑,一声令下,使团三十六人收起手中带血的兵刃。只是这收兵刃的动作却透着诡异,似乎比拔刀砍人更有震慑力。
7.
当晚我们选择在鄯善国的驿馆住下,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不用再风餐露宿。班超向国王索要了几桶水,大伙儿轮流洗漱,我和班超自然是前两个,洗好以后我们各自回房。
洗去一身疲惫,我站在窗口眺望鄯善城里的异域风情,心中不免惆怅,将来的路何去何从……
恰好此时班超换上干净衣冠来到我的房间,似乎是准备与我好好聊聊。
郭恂兄,昨日行事是否让兄台受惊了
我知道,班超肯定还因为我之前的懦夫言语而轻视我。为了不让他小觑,我选择附和他。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班超眼前一亮,又是激动的握紧我的双手,然后将我拉到案几旁坐下。
你我真是相见恨晚!若我大汉儿郎皆如你我,何愁匈奴不灭,西域不复!
这通恭维令我很高兴,果然环境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情,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班超待久了,我怎么也变得热血中二起来了。
班超兄,我与你确实相见恨晚,我看的出来,你将来肯定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从今以后有什么用的著我的地方,还请吩咐,我绝无二话!
班超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大漠,继续展开心中宏伟蓝图。
自王莽篡汉,西域不沐皇恩久矣。这鄯善地处西域咽喉,为我等出使首站,虽此番以雷霆手段迫其臣服,然前路必多艰险。若你我勠力同心,以智慑服诸国,必可成不世之功,到时候也可史书留名,流芳百世!
我听后激动地一拍桌子,赞道。
我大汉儿郎就当如此,先生真是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
班超大笑道:
好,好一个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我名为汉使,实为先锋,西域为四战之地,断不可行寻常手段。有那些番邦小国,道理讲得通便讲道理,道理讲不通那便拔刀让他们见识下真正的大汉儿郎!即使不成,哪怕身首异处客死他乡,也不辱我大汉威名,更不枉来这天地间走一遭。成了那便封侯拜相,输了也可青史留名,我等何惧哉!
我听得心潮澎湃,赶忙握住班超的手说道:
班超兄,你不要说丧气话,我夜观天象,此番西行,必定成功。我大汉儿郎千秋万代,你班超威名必定永远流传,成我华夏历史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班超听后大喜,接着紧紧握住我的手回道:
郭恂兄,你也一样,我班超岂会独自青史留名你的名字将来必然与我并立!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班超的话在我耳旁回响,口中大汉儿郎的魂魄在我心中激荡。我忍不住回忆小时候听说的那些华夏英雄,他们的丰功伟绩早就变成一座座宏伟石碑,钉在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里。
我听着这些故事长大,那时候我也幻想过自己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现在我感觉这份躁动的激情又回到了身体里,这份独属于男人的浪漫,像是一股股滔天巨浪,将我身边那些低等趣味拍打成粉末,推着我一步步往前走。
黄金再灿,白银再亮,绫罗绸缎再丝滑,美娇娘再柔媚酥骨,可比得上史书单独列传吗
休整几天后,使团迎着朝阳再次出发。
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慢慢升起,在地面上炙烤出滚滚热浪,这一刻我亲眼感受到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震撼。
班超与我并列而立,他问道:
郭恂兄,我们下一站去哪
我看着朝阳坚定道:
回家!
回家
班超很惊讶,忍不住跟我确认。我则微微一笑道。
对的,待你我青史留名,记载我名字的历史将会跨越山河星辰,越过沧海桑田,带我回到两千年后的家,从今往后,我的名字就叫俞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