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你当真要走
晏帝阙死死攥着她手腕,眼底满是慌乱。
昭昭看着这个曾将她踩入尘埃的男人,突然觉得可笑:
陛下忘了是您说,我这颗真心,连地上的泥都不如。
她抽出簪子抵在颈间,眼神决绝:
晏帝阙,我昭昭这一生,爱过,恨过,如今也该为自己活了。
转身离去时,晏帝阙终于慌了神,追出去的脚步踉跄,
朕错了!回来……朕把整个天下都给你!
1
三年前,丞相府后花园的梨花开得正盛。
昭昭踮着脚去够最高处的花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笑。
转身时,一袭玄衣的少年倚在朱红廊柱下,手中折扇轻摇:
昭昭妹妹还是这般莽撞。
晏帝阙。
当今太子,也是她自小定下的婚约对象。
昭昭红着脸低下头,手中的帕子绞出褶皱。
她记得母亲说过,太子温文尔雅,日后定会护她一世周全。
大婚那日,朱雀大街张灯结彩。
昭昭坐在颠簸的花轿里,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盖头掀开的瞬间,她望见晏帝阙眼中的惊艳。
昭昭,
他执起她的手,声音温柔,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
可誓言还未冷却,一切就变了模样。
云嫔的出现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浇灭了所有炽热。
昭昭看着晏帝阙将云嫔抱在怀中,为她画眉簪花,而自己只能在椒房殿独守孤灯。
2
娘娘,该用药了。
宫女的声音将昭昭从回忆中唤醒。
她望着药碗里翻涌的苦汁,突然想起那个雪夜。
她发着高烧,却等不到晏帝阙来看她一眼。
恍惚间,她听见太医说:
娘娘这身子,怕是难有子嗣了。
而第二天,云嫔便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昭昭握紧药碗,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滚烫的药汁泼在青砖上,腾起袅袅白雾。
她终于明白,
在晏帝阙心中,她不过是稳固皇权的棋子,是丞相府的千金。
唯独不是他爱的人。
3
药碗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白鸽。
昭昭望着满地深褐色的药汁蜿蜒如血。
突然想起初见晏帝阙时,他掌心托着的那瓣梨花也是这般脆弱易碎。
娘娘!
宫女春桃吓得脸色惨白,
这要是被陛下知道……
他何时在意过
昭昭蹲下身,指尖抚过青砖缝隙里渗出的药渍。
三年前那场雪夜的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
她蜷缩在锦被里烧得意识模糊,恍惚听见晏帝阙在门外与太医的对话。
皇后不过偶感风寒,怎会伤及根本
晏帝阙的声音裹着寒气。
老太医叹息着压低声音:
殿下有所不知,娘娘常年忧思过重,又……又误食过避子汤,这身子……
4
云嫔的娇笑突然从长廊那头飘来:
陛下怎在这儿臣妾炖了银耳羹,正寻您呢。
脚步声由远及近。
昭昭强撑着起身,隔着窗纱看见云嫔挽住晏帝阙的手臂,朱红甲套在他玄衣上划出艳丽痕迹。
第二日,整个皇宫都传遍了云嫔有孕的喜讯。
昭昭倚在椒房殿的鎏金屏风后,听着外头宫女们窃窃私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晏帝阙拂袖而去时说的话:
皇后连区区风寒都受不住,如何担得起六宫之主
娘娘,这是新煎的药。
春桃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昭昭望着碗中翻滚的药沫,突然笑了。
那笑声惊得春桃手中的药碗晃了晃,褐色药汁溅在她青灰色裙摆上,像极了云嫔喜服上的暗纹。
春桃,你说……
昭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若本宫死了,陛下会不会有半分难过
春桃吓得跪了下来:
娘娘万万不可说这话!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通传声:
云嫔娘娘驾到——
云嫔裹着狐狸毛大氅走进来,孕肚在织金锦缎下已显出明显弧度。
她扫了眼满地狼藉,掩唇轻笑:
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见了本宫腹中胎儿,气出病来了
昭昭望着她指尖那枚翡翠戒指,正是晏帝阙生辰时她亲手挑选的礼物。
云嫔妹妹说笑了,
她缓缓起身,凤袍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
妹妹腹中可是龙嗣,本宫高兴还来不及。
高兴就好。
云嫔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
姐姐可知为何太医说你难有子嗣
她指尖划过昭昭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昭昭浑身发冷,
因为有人不想你生下与太子争夺储位的孩子啊。
5
椒房殿的门突然被推开,晏帝阙带着满身寒气走进来。
他看了眼云嫔,又扫过昭昭苍白的脸,皱眉道:
皇后成何体统
陛下误会了,
云嫔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是姐姐见臣妾有了身孕,一时激动才……
她突然捂住肚子,娇呼一声软倒在晏帝阙怀中,
陛下,臣妾的肚子……
晏帝阙脸色骤变,抱起云嫔就往外走。
经过昭昭身边时,他顿了顿:
皇后若再这般任性,就去佛堂抄经思过吧。
殿门重重关上,昭昭跌坐在地。
春桃慌忙扶住她:
娘娘,您别听云嫔胡说,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
昭昭望着掌心的血痕,突然想起半月前那场赏梅宴。
她接过云嫔递来的梅子酒,入口酸涩异常。
当时晏帝阙正搂着云嫔在梅树下作画,连头都没抬一下。
6
窗外突然响起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昭昭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宫墙,终于明白母亲当年说的护她周全,不过是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她是丞相府的嫡女,是晏帝阙稳固皇权的筹码,却唯独不是他心上的人。
春桃,
昭昭突然起身,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晃,
去把本宫的妆奁拿来。
铜镜里,她擦去脸上泪痕,细细描绘眉妆。
三年前晏帝阙为她画眉时,说她眼尾的弧度最是动人。
如今,她要让所有人看看,丞相府的女儿,从来都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雨越下越大,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声响。
昭昭望着镜中艳丽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晏帝阙将她视作棋子,那她便做最锋利的那枚。
让这皇宫,为她的血泪,染上血色。
7
昭昭攥着金剪的指尖沁出冷汗,烛光将嫁衣上盘旋的金线凤凰映得忽明忽暗。
三更梆子声穿透雨幕传来时,春桃突然撞开殿门,发髻凌乱,脸上还带着指痕:
娘娘!云嫔派人送来这个......
青瓷碟上躺着半块带血的帕子,暗红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昭昭捏起帕子凑近烛火,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正是她每日服用的调理方子,却多了味致人滑胎的藏红花。
她说这是从您药渣里找到的。
春桃声音发抖,
陛下...陛下带着太医去了景仁宫,说要彻查此事。
椒房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晏帝阙的玄色衣摆沾着雨水腰间玉佩在冷光中泛着寒意。
他将一卷画轴甩在昭昭面前,展开竟是云嫔小产时的血衣,狰狞血迹几乎浸透素绢:
皇后还有何话说
昭昭望着画轴上的‘人证’,突然想起半月前云嫔邀她赏花时,曾偷偷将藏红花粉撒在她袖中。
那时晏帝阙正与她在亭中对弈,连头都没抬:
皇后莫要辜负云嫔一片好意。
陛下当真觉得是臣妾所为
她捡起金剪,锋利的刀刃抵住心口,嫁衣上的凤凰在刀尖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当年臣妾误食避子汤,太医说再难有孕,如今又何必......
够了!
晏帝阙掐住她的手腕,眼中是昭昭从未见过的暴戾,
你父亲把持朝政多年,如今连朕的子嗣也要算计
他猛地将她甩开,昭昭重重撞在妆奁上,琳琅满目的首饰哗啦散落。
春桃扑过去护住她,却被侍卫拖开。
晏帝阙捡起地上的金剪,冷笑一声:
既如此,皇后便去冷宫好好反省,何时认罪,何时......
陛下!
门外突然传来苍老的声音。
丞相拄着拐杖踏入殿中,身后跟着颤巍巍的老太医,
老臣冒死进谏——半月前云嫔曾以重金收买御药房宫女,篡改皇后药方。
他呈上一卷密信,字迹正是云嫔贴身侍女的笔迹。
晏帝阙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雷。昭昭撑着桌角起身,凤冠上的流苏扫过满地狼藉:
陛下可还记得,臣妾被黑衣人掳走那日
她扯开衣领,锁骨处狰狞的疤痕犹在,
那些人说,只要臣妾劝父亲交出虎符,便可保陛下平安。
殿内死寂如坟。
晏帝阙的瞳孔猛地收缩,想起那日他确实收到过‘皇后勾结外敌’的密报,却因云嫔一句姐姐或许是被人胁迫,便将昭昭禁足在椒房殿。
昭昭突然笑了,笑声带着破茧而出的畅快。
她解下凤冠,任青丝如瀑散落:
陛下以为臣妾是攀附皇权的菟丝花,却不知自始至终,都是您在利用丞相府的势力。
她捡起地上的金剪,将嫁衣上的金线凤凰一寸寸绞碎,
从今日起,臣妾要做这皇宫里,真正的凤。
暴雨冲刷着宫墙,晏帝阙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踮脚摘梨花的少女。
此刻她的眼中不再有温柔,有烈烈燃烧的火光,将他精心编织的谎言,烧得灰飞烟灭。
8
惊雷炸响的刹那,昭昭将绞碎的嫁衣残片掷向晏帝阙。
金线碎片划过他冷峻的面容,在青砖上绽开刺目的光痕。
丞相府世代相传的虎符纹章在她掌心发烫,那是三日前父亲秘密送来的——
吾儿若觉委屈,便用它讨回公道。
皇后好大的胆子!
晏帝阙抽出腰间软剑,剑锋却在触及她咽喉前凝滞。
昭昭脖颈处赫然浮现暗紫色的淤痕,正是昨夜被云嫔的贴身嬷嬷掌掴留下的印记。
春桃突然冲上前,扯开衣襟露出后背狰狞的鞭痕:
陛下可知道,娘娘为了护着知晓云嫔阴谋的小太监,被生生抽了三十鞭!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嫔被侍卫押解着跌撞而入。
她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沾满泥水,发髻歪斜间,耳坠上的珍珠滚落在昭昭脚边。
陛下救我!
云嫔挣扎着扑向晏帝阙,却被昭昭一脚碾碎珍珠:
妹妹可知,这珍珠与你生辰时献给陛下的香囊里,用的是同一种香料
昭昭取出一方染血的帕子,上面密密麻麻绣着梵文咒符:
太医说,这是西域巫蛊之术所用的魇镇之物。三日前,它就藏在你送给陛下的醒酒汤里。
云嫔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撞到烛台,火舌瞬间吞没了她的裙摆。
晏帝阙猛地将她拽离火堆,衣袍却已被烧出焦痕。
昭昭望着他眼底闪过的慌乱,忽然想起新婚夜他为她扑灭火烛时,也是这般焦急模样。
可此刻,她只觉满心荒芜。
传旨。
昭昭拾起散落的凤印,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云嫔妖言惑众、谋害龙嗣,即刻废为庶人,押入暴室。
她看向晏帝阙,眼中带着嘲讽,
至于陛下...不妨去太液池边的冷宫,问问被您赐死的前太医,他临终前写了什么血书。
9
夜幕深沉,昭昭独自站在椒房殿的露台上。
雨水冲刷着宫墙,却洗不净这三年的血泪。
她解下腕间的同心结——
那是晏帝阙登基那日亲手为她系上的。
任由它坠入池中,惊起满池涟漪。
娘娘,虎符已经准备妥当。
苏珩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昭昭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她将十二道兵符令箭整齐排列在案上,凤袍上的金线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晏帝阙冲进来时,昭昭正将最后一道调令盖上凤印。
他浑身湿透,发丝紧贴在苍白的脸上:
阿昭,朕错了...原来你才是真心护朕的人。
他伸手想抓住她,却被昭昭侧身避开。
陛下错了。
昭昭举起虎符,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我护的从来不是你,而是这万里山河。从今日起,丞相府十万铁骑听令于我,陛下若想坐稳江山...
她逼近他耳畔,吐气如兰,
便好好学着,什么叫做如履薄冰。
晏帝阙的指尖擦过她衣角的瞬间,昭昭突然抽出袖中短刃,寒光抵住他喉间。
殿外传来甲胄碰撞声,苏珩率领的玄甲军已将御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陛下可知,
她凑近时发间的龙脑香混着血腥气,
你最信任的丞相,昨夜已与北疆使臣密会三个时辰。
晏帝阙瞳孔骤缩。
昭昭却笑了,将一卷密信甩在他胸前。
信笺展开的刹那,他看见熟悉的云纹信笺上,赫然是丞相与敌国约定里应外合的铁证。
当年云嫔不过是枚棋子,
她指腹抚过信上朱砂印,
你以为丞相真会容忍女儿沦为玩物他要的,是看着你亲手毁掉最珍视的人。
惊雷炸响,雨水顺着窗棂蜿蜒成血色溪流。
晏帝阙想起三年前那场梨花雨,昭昭被他护在怀中时,发间也是这样清甜的梨花香。
而如今她的眼神冷如寒潭,手中短刃已在他颈间划出细痕。
放开陛下!
云嫔的尖叫突然从门外传来。昭昭冷笑,挥袖间暗卫将人拖入殿内。
只见云嫔发髻凌乱,怀中却死死抱着个襁褓——本该夭折的孩子此刻正在啼哭。
这是北疆送来的替身!
昭昭扯下襁褓上的锦缎,露出孩子颈后与云嫔全然不同的胎记,
你以为一场假孕,就能离间皇室与丞相府
晏帝阙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琉璃灯。
火焰腾起的刹那,昭昭突然拽住他滚向一旁。
火舌舔过她后背的瞬间,晏帝阙闻到焦糊的皮肉气息。
为什么
他望着她染血的后背,声音沙哑。
因为我是昭昭,
她撑起身子,血珠顺着下颌滴在他掌心,
是那个在梨树下等了你十年的昭昭。
回忆如潮水翻涌:
及笄礼上他亲手为她簪花,病榻前他彻夜握着她的手,还有新婚夜他说愿与卿共赏山河的誓言。
可这些温情,终究敌不过权力的腐蚀。
苏珩突然闯入,手中拿着截带血的断簪:娘娘,丞相谋反,已被诛杀!
话音未落,云嫔突然夺过侍卫的佩剑刺向昭昭。
晏帝阙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剑锋穿透他肩胛的瞬间,他听见昭昭失控的惊呼。
为什么
这次换昭昭质问,颤抖的指尖抚过他苍白的脸。
晏帝阙咳出一口血,却笑了:
阿昭,我终于懂了...原来从始至终,我最想护住的人,一直是你。
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无力坠落。
10
暴雨倾盆。
昭昭抱着昏迷的晏帝阙跌坐在地。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而她怀中的人正渐渐失去温度。
她突然想起初见时他摇着折扇的模样,想起他说莽撞时眼底的笑意。
泪水混着雨水落下。
昭昭终于明白,有些真心早已在权力的旋涡中千疮百孔,即便拼尽全力修补,也再回不到当年梨花纷飞的时光。
昭昭抱着晏帝阙染血的身躯,指尖触到他腰间凸起的硬物。
抽出那卷泛黄的素绢时,冰凉的雨丝将墨迹晕染成斑驳血痕——
竟是三年前她被掳走后,晏帝阙亲笔写下的罪己诏。
朕轻信谗言,致皇后蒙冤...若有不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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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江山为祭...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却被重重划去,只留下满纸凌乱的墨团。
昭昭的泪水砸在绢布上,恍惚看见无数个深夜,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曾在御书房里为她辗转难眠。
娘娘!北疆铁骑已破潼关!
苏珩浑身浴血撞开殿门,手中战报还在滴着血水,
丞相虽死,其党羽勾结外敌,要拥立云嫔之子为帝!
怀中的晏帝阙突然剧烈咳嗽,染血的手死死攥住昭昭的衣襟:
虎符...在...
话未说完便陷入昏迷。
昭昭猛地扯开他的衣襟,只见贴身藏着半块刻有螭纹的虎符,与她怀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传本宫口谕!
她将虎符高高举起,凤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丞相谋逆,云嫔之子乃敌国孽种!凡我大胤子民,随本宫诛杀叛贼!
暴雨中,十万铁骑的马蹄声震得宫阙震颤。
昭昭身披玄铁铠甲,腰间悬着晏帝阙的佩剑,率领大军直逼城门。
当她望见城头抱着假皇子的云嫔时,手中长弓骤然绷紧:
交出逆子,饶你全尸!
云嫔却突然狂笑,扯开皇子襁褓露出内里暗藏的炸药:
昭昭!你以为晏帝阙真的爱你当年你被掳,就是他默许丞相所为!
她癫狂的笑声混着惊雷,他要借你的命,逼丞相交出虎符!
昭昭的瞳孔猛地收缩,箭矢却依旧离弦而出。
云嫔的惨叫与爆炸声中,她听见记忆深处传来晏帝阙冷漠的声音:
皇后行事莽撞,有失体统。
原来那些猜忌、那些冷落,都是精心设计的局。
11
娘娘!陛下醒了!
春桃的哭喊从后方传来,昭昭刚骑上战马。
昭昭转身时,正看见晏帝阙被侍卫架着冲向城门。
他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固执地伸手想要触碰她:
昭昭!你当真要走
他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昭昭垂眸望着他指节暴起的青筋,腕骨处还留着昨夜救她时被划过的血痕。
琉璃灯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像极了三年前他们大婚那日,他掀起她红盖头时眼里的璀璨星河。
陛下忘了
她突然轻笑出声,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
是您说,我这颗真心,连地上的泥都不如。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被践踏的岁月如潮水般涌来——
她跪在椒房殿外求见,他却搂着新入宫的云嫔在御花园赏梅;
她为他手抄兵书熬红了眼,他却将她的心血随手赏给了替他出谋划策的丞相;
甚至当她被歹人掳走,浑身是伤地逃回皇宫,得到的不过是一句皇后行事莽撞,有失体统。
昭昭转身离去时,晏帝阙终于慌了神
阿昭...朕从未...
住口!
昭昭策马后退,长剑直指他咽喉,
晏帝阙,我昭昭这一生,爱过,恨过,如今也该为自己活了。
她撕下裙摆裹住虎符,转头对苏珩下令:
将陛下带往后方,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晏帝阙的眼神瞬间碎裂,却在看到她身后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时,突然夺过侍卫的长枪:
阿昭小心!
他的怒吼被箭矢破空声淹没,三支羽箭穿透他后背的刹那,昭昭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微笑,与当年梨树下的少年重叠。
鲜血溅上她的战甲,昭昭接住坠落的身躯,听见他气若游丝:
对不起...这次...换我护你...
怀中的人渐渐没了气息,而她手中的虎符突然迸发耀眼金光,照亮了整个血色苍穹。
当最后一个叛贼倒下时,朝阳刺破云层。
昭昭抱着晏帝阙冰冷的尸体走向皇宫,凤冠上的东珠坠落在地,每一步都似踏在往昔回忆里。
她终于明白,这场始于权谋的爱恨,终究要用鲜血来终结。
而属于昭昭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12
十年后,昭昭立于观星台,俯瞰着灯火通明的京城。
凤袍上的金线凤凰在夜风中舒展羽翼,与城墙上的明灯交相辉映。
她身后的史官正在记录:
太皇太后临朝听政,推行新政,天下大治。
当年那场叛乱平定后,昭昭以太后之名垂帘听政。
她重用寒门子弟,削弱世家势力,又将丞相府的十万铁骑收归中央。
世人都说这位太后手段狠辣,却无人知晓,
在深宫中的每一个深夜,她都会对着梨木匣中的半块虎符与染血罪己诏出神。
祖母!
稚嫩的声音打断思绪。
小皇孙跑上台阶,手中攥着朵梨花,御花园的梨花开了,您看!
昭昭接过梨花,花瓣的触感让她想起那年丞相府的春日。
那时的她,还会为少年郎的一句夸赞红透脸颊。
皇祖母,父皇说您年轻时可厉害了!
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崇拜,
一个人就能平定叛乱,还让百姓都吃饱饭!
昭昭笑着摸摸他的头,目光望向远方。
如今的大胤,再无谋逆之乱,再无宠妃祸国。
她终于实现了最初的心愿——护这山河无恙。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总会看见晏帝阙在火光中对她微笑,听见那句这次,换我护你。
春桃端着茶盏走来,鬓角已染霜雪:
娘娘,该用安神汤了。
昭昭接过药碗,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这十年,她喝过无数汤药,却再也尝不到当年那碗被云嫔掺了藏红花的苦。
夜色渐深,昭昭将梨花别在鬓边,走向书房。
案上摆着未批阅完的奏折,最上方压着的,是北疆来的和平盟约。
烛光摇曳中,她提笔写下批复,凤印落下的瞬间,窗外的梨花纷纷扬扬,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