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宫寒夜
冷宫破败的窗棂透进凛冽的寒风,我蜷缩在单薄的被褥中,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乐声。今日是萧珩登基大典,也是他立宰相之女林如锦为后的日子。
而我,姜瑶,曾经名动京城的姜家嫡女,如今不过是一具等死的躯壳。
娘娘,喝药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艰难地睁开眼,看见碧桃——我仅剩的贴身婢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站在床前。她眼里含着泪,却强撑着笑容。
哪里还有什么娘娘。我苦笑,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废我后位已有半年了。
碧桃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小姐...
我望着那碗药,心知肚明那是什么。萧珩终于要彻底了结我了。从太子妃到废后,从云端到泥沼,我用了三年时间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接过药碗时,我的手抖得厉害。不是怕死,而是恨。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自己痴心错付,更恨自己连累了姜家满门。
碧桃,若有来世...我仰头饮尽毒药,滚烫的泪划过脸颊,我定不会再做那个蠢钝的姜瑶。
剧痛袭来,我死死攥住胸口的衣襟,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春日宴上萧珩温柔似水的眼眸,他向我求亲时父亲欣慰的笑容,洞房花烛夜他的誓言...然后是父亲被贬边关的诏书,兄长战死沙场的噩耗,姜家满门抄斩的布告...
最后定格在萧珩冰冷的目光上:姜瑶,你不过是我得到姜家军事地形图的一枚棋子罢了。
意识消散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诅咒:萧珩,我姜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姐!小姐!快醒醒!
一阵急促的呼唤伴随着轻柔的推搡将我惊醒。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碧桃年轻鲜活的脸庞。
碧桃你...你不是...我震惊地看着她,又低头看自己的手——白皙细腻,没有任何劳作的痕迹。
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碧桃担忧地看着我,今日是春日宴,夫人特意嘱咐要早些准备呢。
春日宴
我如遭雷击,环顾四周——这是我未出阁时的闺房!梳妆台上摆着母亲送来的珠钗华服,窗外桃花正艳,一切都与记忆中年少时一模一样。
我颤抖着下床,扑到铜镜前。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正是我十五岁及笄之年的模样。
现在是天启几年我急声问道。
碧桃被我的样子吓到:天启十二年啊,小姐您怎么了
天启十二年!我竟然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初见萧珩的那一年!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在今日的春日宴上,我遇见了时年二十岁的三皇子萧珩,被他温润如玉的气质所吸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碧桃,我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去告诉母亲,我不舒服,可能不去赴宴了。
什么碧桃大惊,小姐,这可是皇后娘娘举办的春日宴,多少贵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而且您明明好好的...
我攥紧了衣袖。是啊,春日宴是京城贵女们梦寐以求的舞台,前世我为此准备了足足一个月,就为了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吸引萧珩的目光。
而我也确实成功了。
成功得万劫不复。
不,我去。我忽然改了主意。既然老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岂能龟缩不前这一世,我定要让萧珩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但是,我指着母亲送来的华服首饰,这些统统换掉。我要那件素雅的湖蓝色襦裙,配最简单的珍珠头面。
碧桃目瞪口呆:小姐,这...会不会太素净了
我冷笑:按我说的做。
一个时辰后,我站在镜前审视自己。湖蓝衣裙衬得肌肤如雪,简单的发髻上一支珍珠步摇,既不张扬也不寒酸。与前世浓妆艳抹的自己判若两人。
小姐这样打扮...倒也别致。碧桃小声评价。
我微微一笑。前世我为讨好萧珩,总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如今想来,他表面赞赏,背地里怕是笑我庸俗不堪。
走吧。我挺直腰背,今日的春日宴,定会很有趣。
乘马车前往皇宫的路上,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不是紧张,而是兴奋。萧珩,这一世,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永远得不到我姜瑶!
春日宴设在御花园的桃林中。我刻意迟到了一刻钟,到达时大部分贵女已经到齐,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
姜小姐来了。有人通报。
众人回头,眼中闪过惊讶——与她们争奇斗艳的装扮相比,我简直素净得格格不入。
我无视那些目光,向皇后行礼后便安静地坐在角落。前世此时,我急于表现自己,在宴会上吟诗作画,博得满堂喝彩。而今日,我只想做个透明人。
三皇子到!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
我握杯的手一颤,茶水险些洒出。抬眼望去,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从桃林深处走来。萧珩一袭月白锦袍,面如冠玉,眉目含笑,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家气度。
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贵女们纷纷行礼,眼中满是倾慕。前世的我也是其中一员,被他一个眼神就勾走了魂。
萧珩温和地与众人寒暄,目光扫视全场,在看到我时明显顿了一下。我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假装专注于手中的茶杯。
这位是...萧珩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我面前。
我不得不抬头,强忍恨意,行了一礼:姜家姜瑶,见过三殿下。
姜小姐的装扮...很特别。他微笑道,眼中是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欣赏。
前世,这个笑容让我心跳加速。如今,我只觉得恶心。
殿下过奖。我冷淡回应,随即转向身旁的贵女搭话,明显表现出不愿与他多谈的态度。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以他的身份和相貌,从未在贵女面前受过如此冷遇。
宴会进行到一半,我借口头晕提前离席。走出桃林时,我长舒一口气,仿佛逃过一劫。
姜小姐请留步。
我浑身一僵。萧珩竟追了出来!
殿下有何指教我转身,刻意保持距离。
他微微蹙眉:可是本王哪里得罪了姜小姐为何你似乎...避我如蛇蝎
我暗自冷笑。不愧是萧珩,敏锐得很。可惜这一世,我不会再被你伪善的面具所迷惑。
殿下多心了。我福了福身,臣女确实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不等他回应,我快步离开。转过回廊时,余光瞥见他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望着我的背影。
走出御花园,我没有立即出宫,而是绕到了西侧的观景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半个皇城。我需要冷静,需要思考接下来该如何避开前世的命运。
正当我出神时,一阵铠甲碰撞声传来。转头望去,一名年轻将领正拾级而上。他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如松,古铜色的皮肤透着边关风沙磨砺出的坚毅。
我怔住了。这人我认识——楚墨,镇北将军府的少将军。前世他战死沙场时,京城多少闺秀为之落泪。而那时的我,满心只有萧珩,对这位少年将军的死不过唏嘘几句罢了。
楚墨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抱拳行礼:末将冒犯,不知此处有人。
我回过神来,还了一礼:将军言重,是我不请自来。
他抬头,露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四目相对时,我心头莫名一颤。
前世我怎么没发现,京城还有这样的人物
第二章
逆命而行
回到姜府,我径直去了自己的瑶光阁。一进门,就看见母亲身边的刘嬷嬷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急。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刘嬷嬷一见我,立刻迎上来,夫人让您一回来就去见她。
我心头一紧。前世从春日宴回来后,母亲对我大加赞赏,因为我成功吸引了三皇子萧珩的注意。而今日我提前离席,又刻意避开萧珩,不知母亲会作何反应。
我换身衣服就去。我朝刘嬷嬷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室。
碧桃跟进来帮我更衣,小声问道:小姐,宴会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您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没什么,只是觉得无趣罢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从衣柜里挑了件最普通的藕荷色家常襦裙。
碧桃瞪大眼睛:小姐,您不穿夫人特意准备的那套绛红色衣裙吗那可是用蜀锦新做的,花了三个月功夫呢!
我摇摇头:收起来吧,以后这种艳丽的衣服都收起来。
碧桃满脸困惑,却不敢多问,只好按我的吩咐去做。
换好衣服,我对着铜镜整理发髻。镜中的少女眉眼如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伸手轻抚镜面,指尖冰凉。
我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
深吸一口气,我转身朝母亲的院子走去。
母亲的静心堂一如既往地雅致。我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面传来茶盏碰撞的清脆声响。
瑶儿给母亲请安。我站在门外,恭敬地行礼。
进来。母亲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推门而入,看见母亲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地品着茶。她穿着深紫色的对襟衫,发髻上的金步摇纹丝不动,通身都是当家主母的气度。
听说你今日在春日宴上表现得很是'出众'母亲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地看向我。
我垂首而立:女儿愚钝,不知母亲何意。
何意母亲冷哼一声,皇后娘娘特意举办的春日宴,京中贵女无不盛装出席,争奇斗艳。你倒好,穿得比我家丫鬟还素净,宴未过半就提前离席!你知道有多少人看我们姜家的笑话吗
我抿了抿唇。前世的我一定会被这番话吓得跪地认错,可现在的我知道,母亲生气不是因为我的行为失礼,而是担心我错失了攀附皇子的机会。
母亲息怒。我轻声道,女儿只是觉得,与其与众人争艳,不如独善其身。
母亲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话你可知今日三皇子也出席了宴会
女儿知道。
那你可知三皇子尚未婚配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以我们姜家的门第,你若能得三皇子青睐...
母亲,我打断她的话,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女儿不愿做攀龙附凤之人。
这句话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可怕。母亲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
过了许久,母亲才缓缓开口:瑶儿,你可是身子不适怎么今日说话这般奇怪
我心中一软。母亲虽然势利,但终究是疼我的。前世我被废后位时,她不顾一切闯宫为我求情,最后被萧珩下令掌嘴二十,从此落下病根。
女儿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我轻声道,梦醒后,许多事都看淡了。
母亲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最终叹了口气: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李尚书的夫人要来作客,你好好准备。
是,母亲。我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回到瑶光阁,我长舒一口气。第一关算是过了。
小姐,您没事吧碧桃迎上来,满脸担忧,夫人是不是生气了
无妨。我摇摇头,碧桃,你去把我书房里那本《孙子兵法》找来。
碧桃一愣:小姐要看兵书
嗯。我点点头,突然有些兴趣。
碧桃满脸狐疑地去了。不一会儿,她捧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回来:小姐,书是找到了,可是...
怎么了
这书上都落灰了。碧桃小声道,您去年就说要看,结果翻了两页就说枯燥,再也没碰过。
我接过书,轻轻拂去封面上的灰尘。是啊,前世的我只对诗词歌赋和女红感兴趣,认为兵书是男子才该读的东西。直到后来为了讨萧珩欢心,才勉强读了几本,却也只是皮毛。
这一世,我要真正读懂这些文字背后的智慧。
小姐,您真的变了。碧桃小声道,从昨儿晚上开始,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心头一跳。连碧桃都察觉到了吗
胡说什么。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人总会变的。去给我泡杯菊花茶来。
打发走碧桃,我翻开《孙子兵法》,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今日在宫中见到萧珩的情景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他为何会追出来前世明明是我主动搭讪的他。难道我的回避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紧。不,不行。我重活一世是为了远离萧珩,改变命运,而不是重蹈覆辙!
正当我出神时,碧桃匆匆跑进来:小姐!小姐!前院传来消息,三皇子派人送礼物来了!
我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
什么
说是三皇子听闻小姐在宴会上身体不适,特意派人送了些补品来。碧桃兴奋地说,小姐,三皇子这是对您有意啊!
我猛地站起来,心跳如鼓。不对,这不对!前世是我主动接近萧珩多日,他才开始回应的。为何这一世我才避开他一次,他就...
礼物呢我急声问道。
已经送到夫人那里去了。碧桃道,夫人高兴得很,说让您赶紧过去。
我咬住下唇。萧珩这一举动,无疑是在众人面前表明对我的兴趣。如此一来,母亲更会逼我与他亲近。
不行,我必须想办法。
碧桃,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头疼得厉害,已经睡下了。我快速说道,至于三皇子送的礼物...原封不动退回去。
什么碧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小姐,您疯了不成那可是三皇子!
按我说的做。我沉下脸,记住,就说姜家无功不受禄,不敢收殿下如此厚礼。
碧桃见我神色坚决,不敢再多言,匆匆去了。
我坐回椅子上,手指紧紧攥住衣袖。萧珩,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天色渐暗时,碧桃回来了,脸色十分难看。
小姐,夫人大发雷霆。她小声道,说您不知好歹,辜负了三皇子一片心意。
礼物退回去了
退回去了。碧桃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下,不过...三皇子的人走时说,殿下明日会亲自登门探望小姐。
我心头一震。亲自登门萧珩何时这般殷勤过
小姐,您到底为何要拒绝三皇子啊碧桃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可是多少贵女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我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道:碧桃,你可曾听过一句话——福兮祸所依。
碧桃一脸茫然。
我没有解释。有些事,现在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坐在烛光下研读兵书。忽然,一阵风吹开窗户,烛火摇曳间,我瞥见书页上的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盯着这六个字,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我既然知道前世萧珩是如何一步步接近我、利用我,最终毁了我的,这一世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军事地形图,我偏不让他得手;他要姜家支持,我偏要断他念想;他要我的真心...呵,这一世,我姜瑶再不会给他半分真心!
正当我沉思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瑶儿,还没睡是父亲的声音。
我连忙起身开门。父亲披着外袍站在门外,眉头微皱: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父亲。我行礼道,女儿睡不着,看会儿书。
父亲的目光落在我桌上的《孙子兵法》上,明显愣了一下:你在看这个
嗯。我点点头,有些地方看不懂,正想请教父亲。
父亲的眉头舒展了些许,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难得你对兵书感兴趣。不过夜已深了,明日再说吧。
父亲。我叫住转身欲走的他,女儿有一事相求。
何事
明日三皇子说要来府上探望女儿。我低声道,女儿...不想见他。
父亲明显吃了一惊:为何三皇子身份尊贵,他能青睐于你,是姜家的荣幸。
我咬了咬唇:女儿只是...觉得三皇子并非良配。
胡闹!父亲低声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你任性
我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父亲教导女儿读圣贤书,可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三皇子表面温润,实则...女儿觉得他心机深沉。
父亲神色一变,深深看了我一眼:你从何处得出这等结论
女儿...做了一个梦。我轻声道,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父亲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罢了,明日你就在房中'养病'吧。我会招待三皇子。
多谢父亲。我松了口气。
父亲转身离去,却又在廊下停住脚步:瑶儿,那本《孙子兵法》...若有不懂之处,随时来问我。
我望着父亲的背影,眼眶微热。前世父亲直到被贬出京前一刻,还在为我向萧珩求情。他说:瑶儿单纯,望殿下善待。
而萧珩是怎么回答的他说:姜大人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姜瑶的。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明日萧珩登门,只是一个开始。我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天蒙蒙亮时,我忽然想起昨日在宫中观景台上遇到的年轻将军——楚墨。
前世我对这位少年将军知之甚少,只记得他战死沙场时,京城一片惋惜。如今想来,他或许能成为我对抗萧珩的助力。
我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镇北将军府,楚墨。
这一世,我要主动编织自己的命运之网。
第三章
寺庙偶遇
清晨的露珠还在花瓣上滚动,我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母亲房门外等候请安。
瑶儿今日气色不错。母亲打量着我,嘴角含笑,正巧,我要去大相国寺上香,你随我一同去吧。
我心头一跳。大相国寺那不是传闻中楚墨养伤的地方吗
女儿遵命。我低头应下,掩饰眼中的喜色。
回房准备时,碧桃一边帮我梳头一边道:小姐,听说楚将军在大相国寺后院的禅房养伤呢。
我手中的梳子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碧桃笑嘻嘻地道:小姐这两日总是若有所思,今早一听说去大相国寺,眼睛都亮了。奴婢猜,小姐是想见那位在观景台遇到的楚将军吧
我耳根一热,却没有否认。前世我对楚墨知之甚少,只记得他是个年少成名的将军,最后战死沙场,引得京城无数闺秀伤心。如今既得重生,我或许能改变他的命运。
碧桃,帮我准备笔墨和一张上好的宣纸。我忽然道。
小姐要写字还是作画
画点东西。我没有多说。
碧桃很快备好了笔墨纸砚。我回忆着前世萧珩从我这里骗走的姜家地形图,在纸上勾勒出边关几处重要关隘的简略地形。当然,我刻意修改了几处关键细节,又省略了重要标记,只留下一张看似寻常的边关地形草图。
小姐画的是什么碧桃好奇地问。
随便画画而已。我将草图折好塞入袖中,走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大相国寺坐落在城西的青山脚下,香火鼎盛。母亲一到寺里就被住持迎入大殿讲经,我则借口要去看后山的梅花,带着碧桃溜了出来。
小姐,咱们真要去见楚将军碧桃小声问,眼睛亮晶晶的。
谁说我要见他我故作镇定,我只是来赏梅的。
碧桃撇撇嘴,显然不信。
大相国寺的后院清幽雅致,一条石子小路蜿蜒通向梅林。时值初春,红梅开得正艳,远远望去如一片绯红的云霞。
我缓步走在石子路上,心跳却越来越快。楚墨真的在这里吗就算见了他,我又该说什么
正出神间,忽然听见梅林深处传来唰唰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练剑。
小姐,有人。碧桃紧张地拉住我的袖子。
我示意她噤声,悄悄拨开梅枝望去。只见一片空地上,一个身着藏青色劲装的男子正在练剑。他身形挺拔如松,剑势凌厉如风,一招一式都带着沙场特有的杀伐之气。
是楚墨!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我绝不会认错。
正当我看得出神,袖中的草图突然滑落,被风吹着飘向空地。
小姐!碧桃惊呼。
我想抓住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草图飘到楚墨脚边。他收剑入鞘,弯腰拾起纸张展开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谁在那里他沉声喝道,目光如电射向我们藏身的方向。
我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裙走出去:楚将军,是我。
楚墨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抱拳行礼:原来是姜小姐。末将失礼了。
将军客气。我福了回礼,心跳如鼓,打扰将军练剑,是我冒昧了。
楚墨举起那张草图:这是姜小姐的东西
我点点头,正想解释,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图上画的可是北疆雁门关一带的地形
我心头一震。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前世萧珩拿到这张图时,还需要我详细解释才明白其价值。
将军好眼力。我勉强笑道,只是随手涂鸦,不值一提。
随手涂鸦楚墨眉头皱得更紧,这图上标注的山川走向、关隘位置,虽有几处偏差,但大体准确。若非熟读兵书或亲临边关,绝不可能画出这样的图来。
我暗叫不好。前世为了讨好萧珩,我曾详细研究过姜家的军事地形图,没想到随手一画竟引起楚墨如此大的怀疑。
是父亲教导的。我急中生智,家父常与我说些兵事,偶尔也会画些地形图讲解。
楚墨神色稍霁:原来姜大人精通兵法。难怪姜小姐不同于寻常闺秀。
他这话不知是褒是贬,我脸上微热,岔开话题:听闻将军在边关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
小伤而已,不足挂齿。楚墨轻描淡写地带过,又将话题转回那张图,姜小姐对边关地形如此了解,可知道雁门关最近有何异动
我心头一跳。雁门关那不正是前世楚墨战死的地方吗
将军为何这样问我小心翼翼地道。
楚墨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是否该告诉我实情。最终他低声道:近来边境有异动,朝廷怀疑北狄可能南下。末将不日将返回边关,故而多问几句。
我手指微微发抖。前世就是在这场边境冲突中,楚墨中了埋伏,五千精兵全军覆没。而这一切,背后都有萧珩的影子——他为了削弱太子一派的军权,暗中与北狄勾结,出卖了楚墨的行军路线。
姜小姐楚墨疑惑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强自镇定:将军若回边关,务必小心雁门关西北三十里处的落鹰峡。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最适埋伏。
楚墨眼中精光一闪:姜小姐如何知道此地图上并未标注。
父亲...曾提起过。我硬着头皮编道,说那里地形特殊,行军需格外谨慎。
楚墨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要看穿我的灵魂。我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他继续追问。
幸好这时碧桃匆匆跑来:小姐!夫人讲经结束了,正找您呢!
我如蒙大赦,向楚墨福了福身:将军见谅,我得告辞了。
楚墨将草图递还给我:姜小姐的图。
送给将军吧。我没有接,就当是...祝将军凯旋的礼物。
楚墨愣了一下,郑重地将图纸折好收入怀中:多谢。他日若有机会,再向姜小姐请教兵法。
我点点头,带着碧桃匆匆离去。走出很远,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如芒在背。
回程的马车上,母亲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住持讲的内容,我则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满脑子都是楚墨和那张地形图。
咦,马车怎么停了母亲突然道。
车夫在外面回道:夫人,车轮有些故障,需要修理一下。
母亲皱了皱眉:这荒郊野外的...瑶儿,你在车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母亲刚下车,远处就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我掀开车帘一看,顿时浑身冰凉——一队人马正朝我们驶来,为首的赫然是萧珩!
这不是姜夫人的车驾吗萧珩勒马停在我们面前,笑容温润如玉,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母亲受宠若惊,连忙行礼:参见三殿下。马车出了点小问题,不敢劳烦殿下。
夫人客气了。萧珩的目光越过母亲,直直看向车内的我,姜小姐也在啊。若不嫌弃,本王的马车可以送你们回府。
我手指紧紧攥住车帘,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这样的偶遇和相助,让我一步步落入萧珩的温柔陷阱。
多谢殿下美意。我强作镇定地道,家仆很快就能修好,不敢耽误殿下行程。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姜小姐不必客气。昨日派人送去的补品被退回,本王还担心是哪里得罪了小姐呢。
母亲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我竟敢退回皇子的礼物。
殿下言重了。我垂眸道,只是无功不受禄,姜家不敢当殿下如此厚礼。
萧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姜小姐果然家风严谨。既如此,本王就不勉强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说登门拜访四个字时,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明显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马车修好后,回府的路上母亲一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但我假装疲倦闭目养神,避开了她的询问。
一回到姜府,我就借口头疼躲进了书房。摊开一张大纸,我开始回忆前世楚墨战死的那场战役。萧珩是如何出卖军情的北狄是在哪里设下的埋伏楚墨的军队又是如何被全歼的
可惜前世我沉浸在儿女情长中,对这些军国大事知之甚少。只隐约记得战役发生在初夏,地点是雁门关附近的某个峡谷...
落鹰峡...我喃喃自语。刚才随口对楚墨提起的这个地名,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我急忙翻找父亲的书架,终于在一本边关志中找到关于落鹰峡的记载:两山夹峙,形如鹰嘴,中有狭道,仅容十人并行...
就是这里!我手指点在地图上,心跳加速。前世楚墨就是在这里中了埋伏!
我必须警告他。可是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让楚墨相信这个情报
接下来的几天,我借口身体不适闭门不出,实则暗中查阅各种兵书和边关资料,试图拼凑出前世那场战役的全貌。同时,我也在思考如何应对萧珩的纠缠。
小姐。碧桃匆匆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三皇子派人送来帖子,邀请您三日后参加王府的诗会。
我放下笔,冷笑一声。前世萧珩就是用诗会做幌子,一步步接近我的。他知我喜爱诗词,便投其所好。
回绝了,就说我身体不适。
碧桃面露难色:可是...夫人已经答应了。还说让您务必出席。
我握笔的手一紧,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黑色。母亲的态度在我的意料之中。姜家虽为世家大族,但在朝中势力渐微,若能攀上皇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知道了。我淡淡道,你下去吧。
碧桃退下后,我盯着纸上晕开的墨迹,思绪万千。萧珩的纠缠比我想象的还要执着。既然避不开,那就正面应对吧。
我提笔写下几个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一世,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珩想用温柔陷阱俘获我那我就让他尝尝被反制的滋味。
窗外,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军营的号角声。楚墨...现在应该已经在准备返回边关了吧我默默祈祷他能记住我的警告,避开那场致命的埋伏。
而我,也要开始自己的战斗了。
第四章
男装风波
诗会前一日,我早早起床,让碧桃找来一套哥哥的旧衣服。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碧桃抱着衣服,满脸惊恐。
别问。我迅速换上男装,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又用眉笔加粗了眉毛,我要出去一趟。
碧桃急得直跺脚:小姐,这要是被夫人发现——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我拍拍她的肩,你在房里装成我在睡觉的样子,我两个时辰内必回。
不等碧桃再说什么,我已经从后院的偏门溜了出去。
清晨的京城街道上行人不多。我压低帽檐,快步朝城西的听风茶楼走去。那里是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边关战报、朝堂动向,往往比官方通告还早半日就能听到风声。
我想知道楚墨是否已经离京,更想知道边境局势如何。
茶楼里人声嘈杂,我选了角落一张不起眼的小桌坐下,点了一壶龙井。
听说了吗楚将军三日后就要返回边关了。邻桌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压低声音道。
我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这么快不是说伤还没好利索吗他的同伴问。
边境吃紧啊。北狄人最近频频在雁门关外活动,朝廷担心他们趁春荒南下抢粮。
雁门关!我心头一紧。果然历史正在重演。
楚将军这次带多少兵马
听说只有三千。朝中那帮文官说什么国库空虚,不肯多拨军饷...
我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三千前世楚墨带的是五千精兵,尚且全军覆没。如今只有三千,岂不是更危险
正当我出神之际,一个醉醺醺的身影突然跌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小公子一个人喝茶多寂寞,哥哥陪你啊满脸横肉的汉子喷着酒气,伸手就要摸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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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后仰避开:请自重!
哟,脾气还不小。汉子怪笑起来,长得这么俊俏,该不会是个小娘子假扮的吧
周围几桌的客人发出哄笑,却无人上前解围。我的心沉了下去。若在此闹大,暴露了身份,不仅我自己名誉扫地,还会连累整个姜家。
这位兄台,我朋友年纪小,不懂事,得罪之处我代他赔罪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差点惊叫出声——楚墨!他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蓝色长袍,没有穿铠甲,但那股军人特有的挺拔气质依然醒目。
醉汉眯起眼睛:你又是哪根葱
楚墨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按住醉汉的肩膀。我甚至没看清他用了什么手法,那醉汉就痛得龇牙咧嘴,连声告饶。
滚吧。楚墨松开手,醉汉灰溜溜地逃走了。
多谢...兄台相助。我压低声音,不敢与他对视。
楚墨在我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姜公子不必客气。
我浑身一僵,他认出我了
楚墨仿佛看出我的想法,嘴角微扬:姜公子的伪装很不错,只是...他指了指我的手,指甲修剪得太整齐,寻常男子不会这么讲究。
我下意识地将手缩回袖中,脸颊发烫。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楚墨喝了口茶,姜公子来此,可是为了听边关消息
他刻意用公子称呼我,给了我一个台阶下。我感激地点点头:听说将军即将返回边关
三日后启程。楚墨的目光变得锐利,姜公子似乎对边关很感兴趣
我迎上他的目光:家父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边关安危,关乎社稷。
楚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姜大人教子有方。他顿了顿,不知姜公子对北狄此次异动有何看法
这是在试探我我谨慎地回答:北狄去年雪灾严重,牲畜死伤过半,今春必会南下抢粮。雁门关一带最需防范。
哦为何是雁门关楚墨追问。
雁门关地势险要,一旦突破,可长驱直入中原。且...我犹豫了一下,听闻关内有人与北狄暗通款曲,将军务必小心。
楚墨眼神一凛:姜公子此言可有依据
我摇摇头:只是道听途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楚墨沉默片刻,突然道:姜公子可知道落鹰峡
我心跳加速,前世楚墨就是死在那里!知道。两山夹峙,形如鹰嘴,中有狭道,最适埋伏。我直视他的眼睛,将军若经此地,务必先派斥候探查,切勿全军进入。
楚墨深深地看着我,似乎要看穿我的灵魂:姜公子年纪轻轻,对军事竟有如此见地,实在令人惊讶。
家父教导有方罢了。我勉强一笑。
是吗楚墨不置可否,说起来,姜大人曾任兵部侍郎时,我曾有幸与他共事。他精通兵法不假,但对边关地形似乎并无如此深入的了解。
我手心冒汗。楚墨竟与我父亲共事过前世我竟不知此事。
家父藏书丰富...我试图解释。
楚墨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三日后卯时,我将率军从北门出发。姜公子若有兴趣,可来送行。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邀我。
姜公子的见解独到,或许能给我一些启发。楚墨站起身,放下一块碎银付茶钱,今日之事,我会守口如瓶。告辞。
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我坐在原地,心潮起伏。楚墨显然对我的身份和知识起了疑心,但他没有拆穿我,反而邀我去送行...这是什么意思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沉浸在思绪中,没注意到一辆马车正从对面驶来,直到差点被撞上才慌忙闪避。
走路不长眼吗车夫厉声呵斥。
我正要道歉,车帘突然掀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萧珩!
我立刻压低帽檐,快步走开。
站住!萧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假装没听见,拐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地甩开了可能的追兵,从姜府后门溜了进去。
一进瑶光阁,就看见碧桃急得团团转: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刚才来找您,我说您在睡觉,他差点闯进来!
我心头一紧:父亲现在在哪
书房。碧桃帮我换回女装,小姐,您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吓死奴婢了!
我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重新梳妆,书房的小厮就来传话,说老爷要见我。
硬着头皮来到书房,父亲正沉着脸坐在案后。
瑶儿,你去哪了父亲开门见山。
我咬了咬唇:女儿...去了一趟书肆。
穿成这样父亲指了指我还没来得及完全卸掉的粗眉。
我无言以对,只能低头认错:女儿知错了。
父亲长叹一声:你母亲说你近来行为反常,我本不信。如今看来...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瑶儿,你到底怎么了为何突然对兵事如此热衷又为何女扮男装外出
我抬头看着父亲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酸。前世父亲被贬出京时,我才知道他对我的爱有多深。可如今我却不能告诉他真相。
女儿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我轻声道,梦醒后,许多事都看明白了。
什么梦能让你变成这样父亲不解。
一个关于家国天下,关于忠诚与背叛的梦。我直视父亲的眼睛,父亲,女儿不想再做那个只知琴棋书画的闺阁女子了。
父亲震惊地看着我,良久才道: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方式不对。从今日起,你禁足半月,好好反省。
是。我乖乖应下,心中却松了一口气——比起真正的惩罚,禁足已经算轻的了。
回到瑶光阁,碧桃告诉我,萧珩派人送来了礼物,说是为今日马车险些撞到那位小公子道歉。
我浑身冰凉。他认出我了
礼物呢
夫人收下了,说是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我急忙赶到母亲那里,只见她正喜滋滋地把玩着一支精美的金步摇。
瑶儿,快来看三殿下送了什么!母亲招手道,殿下说今日在街上险些撞到一位与你神似的小公子,特意送来赔罪。这不是明摆着...
退回去。我冷声道。
母亲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原封不动退回去。我坚定地说,女儿与三殿下非亲非故,收此厚礼于礼不合。
瑶儿!母亲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是要气死我吗三皇子两次三番示好,你却...
母亲。我打断她,女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三皇子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女儿听闻他与宰相之女林如锦早有私情,却还来招惹女儿,其心可诛。
这是我编的,但前世萧珩确实在娶我后不久就与林如锦勾搭上了。
母亲震惊地看着我:此话当真
女儿不敢妄言。母亲若不信,可派人暗中查访。
母亲半信半疑,但总算不再逼我接受萧珩的礼物。那支金步摇最终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禁足的日子并不难熬。我让碧桃从父亲书房搬来一堆兵书,日夜研读。前世为了讨好萧珩,我确实读过一些兵书,但都是浅尝辄止。如今却是真心想学些本事。
第三日清晨,天还没亮,我就醒了。今天是楚墨离京的日子。他说我可以去送行...
我看着紧闭的院门,叹了口气。被禁足的我怎么可能出得去
小姐想去送楚将军碧桃突然问。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小姐这两日魂不守舍,时不时望向北边,奴婢猜的。碧桃狡黠地笑了,奴婢有办法让小姐出去一会儿。
什么办法
老爷每日卯时正都会去练武场练剑,约莫半个时辰。这个时间守卫最松懈,小姐可以从后院偏门溜出去,赶在老爷回来前回来。
我犹豫了。若再被抓到,惩罚会更重。但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楚墨的机会...
好。
碧桃帮我换上简单的衣裙,悄悄送我出了偏门。我快步向北城门赶去,心跳如擂鼓。
远远地,我就看见一队人马在城门外列队。楚墨一身戎装,正在做最后的部署。
我躲在城墙边的阴影处,不敢上前。能这样远远看他一眼,知道他平安离京,就够了。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楚墨突然转头看向我藏身的方向。我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却见他微微一笑,朝我点了点头。
他看见我了!
楚墨对副将交代了几句,然后独自策马向我走来。
姜小姐。他在马上微微欠身,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我脸颊发热:将军远行,特来相送。
楚墨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这里有我对北狄局势的一些看法,以及...我对姜小姐的一些疑问。若姜小姐愿意解答,可写信到边关。地址写在信封上了。
我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将军保重。记住我的话,落鹰峡...
我会小心。楚墨郑重地点头,姜小姐也要保重。京城...未必比边关安全。
我明白他指的是萧珩。难道楚墨知道什么
没等我再问,楚墨已经调转马头:时辰不早,我该出发了。姜小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我轻声道,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中五味杂陈。
回府的路上,我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封简短的信,还有一张精细的边关地形图——正是我那日在寺庙给他的草图的完善版。
信中,楚墨感谢我的警告,并直言不讳地提出了他的疑惑:一个深闺少女为何对军事如此了解为何特别关注落鹰峡又是如何知道关内有人通敌
若姜小姐愿意信任,楚某愿闻其详。边关凶险,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盼复。
我将信和地图小心收好。楚墨的敏锐超出我的想象。但要如何告诉他我是重生而来,知晓未来之事他会相信吗
刚溜回瑶光阁,碧桃就慌张地迎上来:小姐,不好了!三皇子亲自登门,说要见您!
我心头一震:父亲知道吗
老爷刚练完剑回来,正在前厅接待三皇子呢!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来人,我病了,不能见客。
可是...
照我说的做。
碧桃匆匆去了。我坐在窗前,望着北方的天空。此时楚墨应该已经率军出了京城,向着危机四伏的边关进发。
而我,也将面对自己的战场。
第五章
离别赠礼
楚墨离开后的第七天,我收到了第一封来自边关的信。
信使是深夜翻墙进来的,差点被巡夜的家丁发现。当碧桃惊慌失措地捧着一支箭——箭杆中空处藏着信笺——来到我床前时,我差点叫出声来。
小姐,这、这箭是从窗外射进来的!碧桃脸色煞白,手抖得像筛糠。
我接过箭,从尾端拧开,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纸。展开后,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已至雁门,安好。落鹰峡已派斥候探查,果有异动。姜小姐之智,令楚某叹服。盼复。
字迹刚劲有力,纸上还带着边关风沙的气息。我将信纸贴在胸前,感受着心跳如擂鼓。他平安到达了,而且采纳了我的建议!
小姐,这...这是谁送来的碧桃战战兢兢地问。
我摇摇头:别问。今晚的事,对谁都不要说。
碧桃点点头,眼中满是担忧。
我提笔回信,将近日在父亲书房看到的一份边境补给线分析加入其中,特别标注了几处容易被截断的路段。写完后,我将信笺重新塞回箭杆,交给碧桃:明日你借口去买绣线,到西市的铁匠铺找王师傅,把这个给他。
碧桃瞪大眼睛:小姐,您怎么认识西市的铁匠
我笑而不答。前世为了讨好萧珩,我曾暗中经营过一家绸缎庄,积累了些三教九流的人脉。重生后,我早早重新联系上了这些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次日傍晚,那支箭再次出现在我的窗台上,带着楚墨的第二封信。就这样,我们建立了一条隐秘的通信渠道。
一个月后,我的禁足终于解除。走出瑶光阁的那一刻,我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决定去一个地方——城南的锦绣阁。
锦绣阁表面上是家普通的绸缎庄,实则是我前世暗中经营的产业。重生后,我早早将积攒的私房钱交给碧桃的兄长打理,重新盘下了这家店铺。
小姐!掌柜老周见到我,又惊又喜,您总算来了。
我微笑着点头:生意如何
老周压低声音:按您的吩咐,我们表面上卖绸缎,暗地里已经和三家镖局、两家车马行搭上了关系。消息网络也初步成型,北边的商路已经打通。
很好。我满意地点头,从今天起,再加一条——军需物资。
老周一愣:军需
嗯。粮食、药材、皮革,凡是边关将士用得上的,都暗中收购囤积。我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这是五百两,不够再问我要。
老周接过银票,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闺阁小姐,为何要暗中经营这些但我没法解释,只能道:放心去做,日后自有大用。
离开锦绣阁时,我注意到对面茶楼有个熟悉的身影——萧珩的贴身侍卫赵风。他假装喝茶,目光却一直盯着锦绣阁的方向。
我心头一紧。萧珩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我压低帷帽,从后门匆匆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做端庄贤淑的姜家大小姐,晚上则通过老周的网络了解边关局势和商业动向。楚墨的信每隔十天半月就会通过特殊渠道送来,除了军情,偶尔也会提及边关的风土人情。
半年后的一个雨夜,我收到了一封不同寻常的信。楚墨的字迹比往常潦草:
北狄大军异动频繁,恐有大举进犯之势。朝廷虽增派兵力,但粮草军械迟迟未到。将士们冬衣单薄,恐难熬寒冬...
读到这里,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信纸。前世这场战役发生在初夏,如今竟提前到了寒冬难道是我的干预改变了历史轨迹
我连夜写了一封回信,详细列出了几个可能安全运送物资的路线,并承诺会想办法筹集一些军需。
第二天一早,我乔装改扮去了锦绣阁。
老周,我们现在能调动多少粮食和冬衣
老周拨弄着算盘:粮食约两百石,冬衣五十套。若是加上药材和皮革,能凑三大车。
不够。我摇头,至少需要十车。
老周面露难色:小姐,这...需要更多资金。
我沉思片刻,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簪:这是我及笄时外祖母送的,值三百两。再加上这个——我又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当五百两没问题。
老周大惊:小姐,这可使不得!
非常时期,顾不得许多了。我将首饰推给他,尽快备货,走西线官道,打着赈济灾民的旗号。
老周叹了口气,接过首饰:老朽一定办妥。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老周突然道:小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近来总有生面孔在铺子周围转悠,像是在监视什么。老朽担心...
我心头一凛。果然不是错觉,萧珩确实派人盯上我了。但他为何对一家小小的绸缎庄感兴趣
多加小心。我叮嘱道,若有异常,立刻停止一切活动。
回府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拐过一条小巷时,我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一只黑猫窜过墙头。
是我太紧张了吗
转眼又过了三个月。楚墨的信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简短。从其他渠道得知,边关战事吃紧,北狄人不断骚扰边境村庄,楚墨率军四处救援,疲于奔命。
腊月初八那天,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我坐在暖阁里绣着一个护身符,里面缝着从寺庙求来的平安符。
碧桃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小姐,边关传来消息,楚将军在落鹰峡遭遇埋伏,虽然突围成功,但受了重伤!
针刺破手指,血珠滴在护身符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花。我顾不上疼痛:消息可靠吗
是王铁匠说的。他侄子刚从边关回来,说楚将军胸口中箭,险些丧命。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落鹰峡!前世楚墨就是死在那里。虽然这次他突围成功,但危险仍未解除。
备马车,我要去大相国寺上香。
碧桃愕然:现在外面雪这么大...
现在。我坚定地说。
大相国寺的香火依然鼎盛,即使大雪纷飞,仍有不少香客前来。我捐了香油钱,求了一支签。
签文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解签的和尚说这是中平签,意味着眼下虽有困难,但终会逢凶化吉。
我跪在佛前,默默祈祷楚墨平安。前世我从未为他祈祷过,甚至在他战死沙场时,我还在为萧珩绣荷包。如今想来,真是讽刺。
姜小姐也来上香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浑身一僵——萧珩!
转身行礼时,我努力控制住颤抖:参见三殿下。
萧珩一身白色狐裘,衬得面如冠玉。他微微一笑:姜小姐不必多礼。没想到大雪天也能遇见,真是缘分。
我暗自冷笑。什么缘分,分明是跟踪而来。
殿下言重了。臣女只是来为家人祈福。我垂眸道,准备告辞。
萧珩却道:正巧本王也要上香,不如一起
不等我拒绝,他已经示意随从退下,独自走到我身边。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好直接离开,只能勉强与他同行。
大殿内香烟缭绕,萧珩装模作样地拜了拜,突然低声道:姜小姐最近很忙啊。
我心头一跳:殿下何意
锦绣阁的生意还好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后背一阵发凉。他果然知道了!
殿下说笑了。臣女不懂生意。
萧珩轻笑一声:是吗那为何王铁匠每月都会往姜府送'绣线'为何城南的车马行突然多了十车'赈灾物资'运往边关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心跳如擂鼓。他竟然调查得这么清楚!
姜小姐对楚将军真是...情深义重啊。萧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醋意,本王很好奇,你与他素不相识,为何如此关心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殿下误会了。臣女只是尽大周子民的本分,边关将士保家卫国,捐些物资理所应当。
哦那为何要偷偷摸摸萧珩逼近一步,姜小姐可知,私自与边关将领通信,可是重罪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连我们通信都知道
殿下若有证据,大可禀明圣上。我强作镇定,若无证据,便是污蔑。
萧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姜小姐!本王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我迅速后退避开:殿下请自重。臣女该回府了。
不急。萧珩拦住我的去路,三日后是母后的寿辰,宫中设宴,姜小姐务必出席。
这不是邀请,是命令。我勉强点头:臣女遵命。
离开大相国寺时,雪下得更大了。马车里,我浑身发抖,不仅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恐惧。萧珩已经盯上我了,而且知道了太多。
回到姜府,我立刻让碧桃去通知老周,暂停一切活动,销毁所有证据。
夜深人静时,我取出那个染了血的护身符,又添了几味药材进去——这些都是治疗箭伤的上好药材。然后我写了一封长信,详细分析了落鹰峡的地形和北狄人可能的战术,最后附上一张我凭记忆绘制的北狄部落分布图。
这封信没有通过常规渠道送出,而是托付给了碧桃的兄长——他正好要随商队去边关。
一定要亲手交给楚将军。我叮嘱道,这是救命的东西。
碧桃的兄长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小人拼死也会送到。
送走信使后,我夜不能寐。萧珩的威胁、楚墨的安危、边关的战事...千头万绪在我脑海中纠缠。
三日后,我强打精神参加皇后寿宴。宴会上,萧珩频频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引得其他贵女纷纷侧目。
姜姐姐近来气色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宰相之女林如锦关切地问道,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
我微笑回应:多谢林妹妹关心,只是天寒有些畏冷罢了。
林如锦还要说什么,突然一阵骚动从殿外传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将领大步入内,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边关捷报!楚将军率军在落鹰峡大破北狄,斩首三千,缴获辎重无数!
殿中顿时一片欢腾。皇帝大喜,当即下令犒赏三军。
我紧绷多日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眼眶发热。他赢了!他活下来了!
不经意间抬头,却看见萧珩正冷冷地盯着我,眼中满是阴鸷。我迅速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喜悦。
宴会结束后,我刚要离开,一个宫女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展开一看,只有四个字:静候佳音。
是楚墨的笔迹!
我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无论前路多艰难,至少我知道,这一世,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回府的马车上,我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思绪飘向遥远的边关。那里有一个为我而战的将军,而我,也将为他变得更强大。
第六章
赏花宴上的重逢
两年时间如白驹过隙。
我站在铜镜前,碧桃正为我戴上最后一支珠钗。镜中的少女已褪去稚气,眉目如画,气质沉稳。这两年里,我不仅精进琴棋书画,更将锦绣阁的生意扩张了三倍,暗中建立起一张覆盖南北的商业情报网。
小姐今日定能艳压群芳。碧桃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我轻抚衣袖上的绣纹:今日赏花宴,不是为了争奇斗艳。
是为了见楚将军吧碧桃狡黠一笑,听说他昨日已从边关回京,今日必会出席宴会。
我耳根微热,没有否认。两年间,我与楚墨通信不断,从军国大事到边关风物无所不谈,却始终未能见面。如今他终于凯旋,说不期待是假的。
小姐,您说楚将军还认得您吗碧桃一边整理我的裙摆一边问。
自然认得。我拿起桌上的锦盒,里面装着我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鞘上刻着平安二字。
这两年里,楚墨在边关屡立战功,从副将升为镇北将军,统领十万大军。而萧珩也没闲着,在朝中结党营私,势力日渐壮大。至于我,除了经营商业网络,还暗中收集萧珩与宰相勾结的证据,只为有朝一日能揭穿他的真面目。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初夏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我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不禁想起两年前那个雪天,楚墨在寺庙后院练剑的身影。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衣香鬓影,笑语嫣然。我刻意选了处僻静的凉亭坐下,不想参与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
姜姐姐怎么独自在此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传来。林如锦带着几个贵女款款而来,一身桃红衣裙格外扎眼。
我微笑颔首:林妹妹。
林如锦这两年出落得越发艳丽,加上其父宰相林崇的权势,在京城贵女中地位超然。前世就是她,在我被废后位后取而代之,成为萧珩的皇后。
听说三殿下昨日在陛下面前称赞姜姐姐才貌双全呢。林如锦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姐姐好手段,两年不见三殿下,还能让他念念不忘。
我心中冷笑。这两年我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萧珩碰面的场合,没想到他还在打我的主意。
林妹妹说笑了。三殿下金口玉言,岂会轻易评价一个闺阁女子我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林如锦还要说什么,突然一阵骚动从花园入口处传来。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群武将大步走来,为首的正是楚墨。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两年边关生涯让他更加挺拔魁梧,古铜色的皮肤透着风霜磨砺出的坚毅,眉宇间的英气比当年更盛。他穿着墨蓝色的将军常服,腰间佩剑,行走间龙行虎步,引得众贵女纷纷侧目。
楚墨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我时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也轻轻颔首回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楚将军真是越发英俊了。林如锦感叹道,听说他至今未娶,不知哪家小姐有这个福气...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萧珩带着一群文官出现了。与楚墨的阳刚之气不同,萧珩一袭月白锦袍,手持折扇,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贵气。
参见三殿下。众贵女纷纷行礼。
萧珩温和地让大家免礼,目光却直直落在我身上:姜小姐,许久不见。
我垂眸行礼:参见殿下。
姜小姐这两年深居简出,本王几次登门都未能得见,甚是遗憾。萧珩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这话一出,我立刻感受到数道嫉妒的目光刺在身上。萧珩这是故意的!他明知在公开场合表现出对我的特别关注,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殿下言重了。臣女只是潜心修习女红,不敢耽误殿下正事。我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萧珩却不肯放过我:姜小姐过谦了。听闻你的锦绣阁生意兴隆,连宫中的娘娘们都赞不绝口呢。
我心头一震。他竟在众人面前提及我的商业活动!虽然世家小姐经营产业并非稀奇事,但公开谈论总归有失体统。
果然,林如锦立刻尖声道:哎呀,姜姐姐还做生意真是...与众不同呢。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我面不改色:不过是些闺阁消遣,比不得林妹妹精通诗词歌赋。
萧珩似乎很享受看我被围攻的场面,又添了把火:姜小姐不仅经商有道,还精通兵法。楚将军,你可知道姜小姐对边关地形了如指掌
楚墨眉头微皱,显然不悦萧珩将我置于如此尴尬境地:末将不知。不过闺阁女子能关心边关战事,实属难得。
萧珩轻笑一声:是吗那楚将军可知,这两年你在边关收到的那些'匿名'军情分析,很可能出自姜小姐之手
我浑身冰凉。萧珩怎么知道这件事我与楚墨的通信一直极为隐秘!
楚墨面不改色:殿下说笑了。边关军情机密,岂是闺阁女子能接触的
是吗萧珩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那这封信上的笔迹,楚将军可认得
我定睛一看,差点惊叫出声——那是我写给楚墨的亲笔信!信中详细分析了北狄可能的进攻路线,还附上了几张地形草图。
楚墨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殿下从何处得来此信
这不重要。萧珩得意地晃了晃信纸,重要的是,姜小姐私自与边关将领通信,还涉及军情机密,这可是重罪。
花园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我,等着看我如何应对这致命一击。
我强自镇定,大脑飞速运转。萧珩不可能拿到原件,这必定是誊抄的副本。但即便是副本,笔迹鉴定也能确认是我的手笔。
就在我思考对策时,楚墨突然开口:殿下误会了。这信是末将向姜小姐请教的。姜大人曾任兵部侍郎,精通边关地形。末将因与姜大人不熟,故托其女转达几个问题。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既承认了信的真实性,又撇清了我的嫌疑。
萧珩显然没料到楚墨会如此维护我,脸色一沉:是吗那为何不走正式渠道
边关军情紧急,正式渠道层层审批,恐误战机。楚墨不卑不亢,若殿下认为不妥,末将甘愿受罚。
萧珩被将了一军,一时语塞。这时,皇后身边的嬷嬷来传话,说宴席已备好,请众人移步。
危机暂时解除,但我心知萧珩不会善罢甘休。果然,宴席上,我被安排在了萧珩附近的座位,而楚墨则被安排在武将那一边,相隔甚远。
宴席进行到一半,我借口更衣离席,想透口气。刚走到一处僻静的回廊,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姜小姐。
我回头,楚墨高大的身影站在月光下,眉目如画。
楚将军。我心跳加速,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下来,边关...可还安好
楚墨点点头:多亏姜小姐的提醒,我们避开了几次埋伏。他顿了顿,这两年...多谢你的信。
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我注意到他右颊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平添几分硬朗。
将军客气了。是我该谢谢你方才解围。我从袖中取出那个锦盒,这是给将军的贺礼,恭喜凯旋。
楚墨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好精致的匕首。
鞘中藏有几种急救药材,将军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我轻声道。
楚墨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压低声音:姜小姐,边关恐有大变。北狄各部近日频繁调动,似有大举进犯之势。我此次回京,就是向陛下请调更多兵力和粮草。
我心头一紧:将军怀疑何时会开战
最迟秋末。楚墨眉头紧锁,但朝中有人阻挠增兵,恐怕...
是三皇子一派我敏锐地问。
楚墨惊讶于我的洞察力,点了点头:殿下与宰相力主和谈,说北狄只是虚张声势。
不可信!我急声道,萧珩与北狄有勾结!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个指控太大胆了。
果然,楚墨神色一凛:姜小姐此言可有证据
我咬了咬唇。前世记忆算不得证据,而我这两年暗中调查所得,也只是一些蛛丝马迹。
暂时没有确凿证据,但请将军务必小心。尤其是...我犹豫了一下,尤其是林崇宰相,他与北狄往来密切。
楚墨正要说什么,远处传来脚步声。我们迅速拉开距离。
原来姜小姐在这里。萧珩带着林如锦从回廊另一端走来,眼中满是阴鸷,楚将军也在啊,真是...巧。
楚墨抱拳行礼:末将偶遇姜小姐,正请教姜大人的近况。
是吗萧珩似笑非笑,姜小姐与楚将军似乎很熟啊。
林如锦在一旁阴阳怪气:姜姐姐真是交友广泛呢。
我强忍怒意,淡淡道:殿下误会了。臣女只是代父亲问候楚将军而已。
萧珩突然上前一步,几乎贴到我面前:姜小姐,本王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靠得太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胃里一阵翻腾。前世他就是用这种香气迷惑了我,如今只觉得恶心。
殿下有事不妨在此直言。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压低声音道:姜瑶,别以为有楚墨撑腰,你就能违逆本王。你那些小秘密,本王一清二楚。
我心头一凛,但面上不显:殿下言重了。臣女行事光明磊落,何来秘密
是吗萧珩冷笑,那锦绣阁暗中收购军需物资的事,也是光明磊落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连这个都知道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楚墨突然开口:殿下,皇后娘娘似乎在寻您。
萧珩回头一看,果然见皇后身边的嬷嬷正向这边张望。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林如锦得意地瞪了我一眼,紧随其后。
待他们走远,我才长舒一口气:多谢将军再次解围。
楚墨神色凝重:姜小姐,三殿下似乎对你...格外关注。
不是好事。我苦笑,将军也看到了,他手中握有我的把柄。
楚墨沉吟片刻:若有需要,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我心中一暖:将军已经帮了我很多。犹豫了一下,我又道,关于北狄之事,将军务必小心。朝中...恐有内奸。
楚墨深深看了我一眼:姜小姐似乎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
只是一个女子的直觉罢了。我勉强一笑,时候不早,我该回席了。
回到宴席上,萧珩不时投来阴冷的目光,而林如锦则与几个贵女窃窃私语,不时看我一眼,显然在说我的坏话。
宴席结束后,我正要离开,一个小太监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子时,老地方。
是楚墨的笔迹!他说的老地方,应该就是两年前我们相遇的大相国寺后院。
回府的马车上,我思绪万千。萧珩的威胁、楚墨的警告、北狄的危机...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但最让我不安的,是宴席间我偶然看到的一幕——萧珩与林如锦在花园角落亲密交谈,萧珩甚至亲手为她戴上一支金钗。
这与前世何其相似!萧珩先是对我示好,娶我为妃,同时暗中与林如锦勾结,最终废我后位,改立林如锦为后。
历史正在重演,只是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第七章
月下赠玉
子时的大相国寺静谧无声。
我披着深色斗篷,在碧桃的帮助下翻过寺院后墙,轻车熟路地来到梅林边的禅院。月光如水,给一切蒙上一层银纱。两年前就是在这里,我与楚墨初次深谈。
姜小姐。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楚墨从阴影中走出。他换了一身便装,但腰间依然佩剑,月光下的轮廓如刀削般分明。
将军。我向他行礼,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楚墨示意我跟他走,我们一前一后来到一处隐蔽的凉亭。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在石桌上展开。
北狄大军已集结在雁门关外三十里处。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声音凝重,斥候报告,他们至少有五万骑兵,而我们只有两万守军。
我凑近查看,熟悉的边关地形让我瞬间理解了局势的严峻:朝廷不肯增兵
陛下有意增援,但林宰相一党以国库空虚为由,百般阻挠。楚墨的眉头拧成一个结,更糟的是,军需物资迟迟不到,将士们连冬衣都短缺。
我心头一紧。前世楚墨战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军需不足,士兵在严寒中战斗力大减。
我能帮忙。我脱口而出,锦绣阁这两年囤积了不少粮食、药材和皮革,可以立刻运往边关。
楚墨惊讶地看着我:姜小姐...这...
不是无偿的。我迅速补充,就当是将军向我借的,日后按市价偿还便是。
其实我根本没打算让他还,但知道以他的骄傲,不会接受纯粹的施舍。
楚墨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单膝跪地:姜小姐高义,楚某代边关将士谢过。
我慌忙扶他起来:将军不必如此!边关将士保家卫国,我不过是尽绵薄之力。
楚墨站起身,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月光下,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感激和...另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物资如何运送我后退一步,强行将话题拉回正事,若走官道,恐怕会被拦截。
走西线山路。楚墨指着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路线,那里人烟稀少,但路程较远。
我摇摇头:太慢了。不如这样...我指着另一条路线,从这里走,表面上是商队运送丝绸,实则夹带军需。我在沿途有几个可靠的联络点,可以提供换马和补给。
楚墨眼中闪过惊讶和赞赏:姜小姐竟对商路如此熟悉。
经商两年,总有些收获。我微微一笑,另外,我怀疑军需被克扣与萧珩有关。
楚墨神色一凛: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我叹了口气,但我的人发现,最近几个月,有一批本该运往边关的物资被秘密转运到了北疆的一个小镇,那里靠近北狄边境。
姜小姐的人脉和见识,实在令楚某叹服。楚墨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敬佩,若非你提醒,我们至今还蒙在鼓里。
月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容上,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我忽然想起前世他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京城多少闺秀为他落泪。而那时的我,满心只有萧珩,对这位少年将军的死不过唏嘘几句罢了。
将军何时启程返回边关我轻声问。
三日后。楚墨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明日我要进宫面圣,争取更多支援。
我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我收集的一些北狄情报,包括他们的部落分布和首领喜好。或许对将军有用。
楚墨接过布袋,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他打开布袋,取出里面的纸条快速浏览,眼中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这些情报...连军方斥候都未必能探听到,姜小姐从何得来
商人有商人的渠道。我含糊其辞。其实这些情报来自我安插在北狄商队中的眼线,花了足足一年时间才收集完整。
楚墨将布袋郑重地收入怀中: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机会,楚某定当报答。
将军言重了。我望向远处的山峦,只盼将军平安归来,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这话太过亲密,不该出自一个闺阁小姐之口。脸颊顿时烧了起来,幸好夜色遮掩了我的窘态。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一只夜莺在枝头轻啼,又扑棱棱飞走了。
姜小姐。楚墨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这两年...你的信是我在边关最大的慰藉。
我心头一颤,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月光下,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竟温柔得不可思议。
将军...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楚墨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到我面前:这是我楚家祖传的玉佩,历来只赠...只赠重要之人。今日赠与姜小姐,以表谢意。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我小心地接过,触手生温,是上好的和田玉。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请务必收下。楚墨打断我,声音坚定,就当是...我留给姜小姐的信物。他日我若平安归来,再向姜小姐讨教兵法。
我握紧玉佩,喉咙发紧:那将军一定要回来。我...我还有好多兵法问题想请教呢。
楚墨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一言为定。
我们又商量了一些物资交接的细节,直到月过中天才分别。临走时,楚墨突然叫住我:姜小姐,三殿下对你...似乎志在必得。你务必小心。
我点点头:我会的。将军也要小心朝中的暗箭。
回到姜府,我将玉佩贴身藏好,心中既甜蜜又忐忑。这一世,我与楚墨的关系已经完全不同了。但萧珩的威胁依然如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果然,第二天午后,我正在书房看书,碧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三殿下带着圣旨来了!老爷让您立刻去前厅!
圣旨我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前世萧珩就是请了一道圣旨,逼我父亲同意将我许配给他。难道历史又要重演
前厅里,父亲和母亲已经跪在地上接旨。萧珩一身朝服,手持圣旨,见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家有女姜瑶,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特赐婚于三皇子萧珩为侧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我跪在地上,浑身冰凉。侧妃前世我好歹是正妃,今生竟沦落为侧妃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件好事——说明萧珩对我的执念没有前世那么深。
臣女...领旨谢恩。我机械地叩首,声音干涩。
萧珩满意地笑了,亲自扶我起来:姜小姐,不,现在该叫爱妃了。本王盼这一天已久。
我强忍恶心,勉强一笑:殿下厚爱,臣女惶恐。
父亲和母亲喜形于色,连连道谢。在他们看来,女儿能嫁入皇家,哪怕是侧妃,也是莫大的荣耀。
萧珩假惺惺地与父母寒暄几句后,借口要我陪他赏花,将我带到了花园里。一离开众人视线,他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
姜瑶,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这两年你对我避而不见,却与楚墨暗通款曲,真当我是瞎子
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但倔强地没有出声。
昨日有人看见你半夜溜出府。萧珩凑近我耳边,声音阴冷,是去见楚墨了吧
我心头一震,但面上不显:殿下误会了。臣女昨夜一直在房中,从未外出。
是吗萧珩冷笑,那这个怎么解释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是我昨晚不小心遗落在大相国寺的,上面还绣着我的闺名!
殿下派人跟踪我我强压怒火。
当然。萧珩毫不掩饰,从你第一次女扮男装去茶楼,我就派人盯着你了。你与楚墨的每一次'偶遇',每一封书信往来,我都了如指掌。
我浑身发冷。原来这两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你想怎样我直视他的眼睛,不再伪装。
萧珩松开我的手腕,轻抚我的脸颊,我强忍着没有躲开:很简单。乖乖做我的侧妃,断绝与楚墨的一切往来。否则...他压低声音,我就把你通敌卖国的证据公之于众。
通敌卖国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何时通敌卖国
你给楚墨的那些军情分析,还有你暗中收购军需的行为,都可以解读为...勾结边关将领,图谋不轨。萧珩得意地说,再加上林宰相的证词,足以让你姜家满门抄斩。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无耻!
萧珩不怒反笑:骂得好。我就喜欢你这副倔强的样子。他捏住我的下巴,记住,三日后我要看到你的锦绣阁将所有物资转交给朝廷'赈灾',而不是运往边关。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回到瑶光阁,我瘫坐在椅子上,大脑飞速运转。萧珩这一手太狠毒了!若我服从,楚墨和边关将士将陷入绝境;若我反抗,姜家满门性命不保。
小姐...碧桃担忧地看着我。
碧桃,去把老周叫来,要隐秘。我深吸一口气,另外,准备笔墨。
当晚,我写了一封长信,详细说明了萧珩的威胁和我的计划。然后我从贴身处取出楚墨的玉佩,轻轻摩挲片刻,最终将它连同信件一起交给老周。
务必亲手交给楚将军。我叮嘱道,告诉他...我会想办法周旋,但物资可能无法按原计划送达。
老周郑重点头:小姐放心,老朽拼死也会送到。
第二天一早,萧珩派人护送我去锦绣阁办理交接手续。表面上,我将所有物资的掌控权交给了朝廷派来的官员;暗地里,我已经让老周将最关键的药材和皮革通过密道转移到了另一个隐蔽的仓库。
回府的路上,我注意到街上的巡逻士兵比平日多了不少。路过城门时,更是看到一队禁军严查过往行人。
这是在搜捕逃犯吗我故作天真地问随行的侍卫。
侍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姐有所不知,昨日有边关密探混入京城,偷走了一份重要军情。陛下震怒,下令全城搜捕。
我心头一紧。难道楚墨已经收到我的信,派人来取情报了
刚回到姜府,母亲就兴冲冲地迎上来:瑶儿,三殿下送来了聘礼,快来看看!
前院里堆满了箱笼,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琳琅满目。我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我也是这样,满心欢喜地准备嫁妆,殊不知正一步步走向深渊。
小姐,您看起来不太高兴回到房间后,碧桃小声问道。
我摇摇头,走到窗前。远处,一队骑兵正疾驰出城,为首的背影挺拔如松,依稀像是楚墨。
楚将军...已经离京了吗我喃喃自语。
碧桃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听说今早天不亮就出发了。边关告急,陛下特批他提前返回。
我握紧窗棂,心中五味杂陈。楚墨走了,带着我的情报和担忧,奔赴那个曾经夺走他生命的战场。而我,将被困在这金丝牢笼中,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吗
不!我绝不允许!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萧珩想用婚姻束缚我那我就让他尝尝新娘逃跑的滋味!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找出萧珩与北狄勾结的确凿证据。前世他就是在与北狄的秘密协议中,出卖了楚墨的行军路线。
夜深人静时,我取出一张京城地图,在上面标出了几个关键地点——萧珩常去的酒楼、林宰相的别院、北狄使节下榻的驿馆...这些都是他可能藏匿密信的地方。
明日,我将开始一场危险的游戏。不是作为任人宰割的姜瑶,而是作为重生归来的复仇者。
望着窗外的明月,我轻轻摩挲着藏在衣内的玉佩——楚墨留给我的信物。无论前路多艰难,我都要活下去,等到他凯旋的那一天。
第八章
绝境中的觉醒
大婚之日定在了一个月后。
我坐在窗前,机械地绣着嫁衣,针脚细密整齐,心却如乱麻。这一个月来,我被软禁在瑶光阁,除了母亲和丫鬟,谁也不得见。萧珩派来的嬷嬷日夜监视,连我去净房都有人跟着。
小姐,您已经绣了一整天了,歇歇吧。碧桃端来一杯热茶,眼中满是担忧。
我放下针线,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窗外春光正好,几只蝴蝶在花丛中嬉戏,自由自在。
碧桃,有楚将军的消息吗我压低声音问道。
碧桃摇摇头,同样小声回答:城门查得更严了,老周派出去的人都没能回来。不过...她凑到我耳边,听说边关战事吃紧,朝廷正在商议增派援军。
我心头一紧。没有我暗中筹集的物资,楚墨的处境一定很艰难。而萧珩肯定又在从中作梗,阻挠援军和补给。
小姐,您真的要嫁给三殿下吗碧桃红着眼圈问。
我苦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每天都在问自己。逃婚萧珩一定会迁怒姜家。顺从那前世的一切悲剧都将重演。
小姐,夫人来了。门外的小丫鬟突然通报。
我迅速收敛情绪,换上温顺的表情。母亲满面春风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丫鬟。
瑶儿,快来看看三殿下新送来的首饰!母亲兴冲冲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赤金头面,镶嵌着红宝石,奢华夺目。
多谢殿下厚爱。我强扯出一抹笑容。
母亲让丫鬟们退下,拉着我的手坐下:瑶儿,娘知道你这段时间心里不痛快。但嫁给三殿下是多少闺秀求之不得的福分,你为何总是闷闷不乐
我看着母亲殷切的眼神,心中一酸。前世我被废后位时,母亲一夜白头,跪在萧珩殿前哭求,却被他命人掌嘴二十,从此落下头痛的毛病。
女儿只是...有些害怕。我轻声道。
傻孩子,女人总要过这一关的。母亲拍拍我的手,三殿下仪表堂堂,又深得圣心,将来...说不定能更进一步。到那时,你可就是贵妃了!
我胸口发闷。母亲和父亲显然已经被萧珩许诺的荣华富贵迷惑,根本看不到其中的危险。
母亲,您可知道林宰相的女儿林如锦我突然问道。
母亲愣了一下:当然知道。那丫头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听说皇后娘娘很是喜欢她。
那您可知道,她与三殿下...关系匪浅
母亲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摆摆手:男人嘛,尤其是有权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重要的是名分。你是圣旨赐婚的侧妃,她林如锦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室。
我心中冷笑。前世萧珩登基后,立刻废我后位,改立林如锦为后。什么名分,在权力面前不过是一纸空文。
母亲,若有一天女儿失宠,甚至...遭遇不测,您和父亲会怎样我试探着问。
母亲脸色一变:胡说什么!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说这种晦气话!她站起身,语气严厉,瑶儿,你最近言行越发古怪了。嫁过去后可得谨言慎行,别惹殿下不高兴。
我低头称是,心中一片冰凉。看来指望父母理解我的担忧是不可能了。
母亲离开后,我继续机械地绣着嫁衣,思绪却飘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关。楚墨现在怎么样了他收到我的警告了吗军需短缺的情况下,他能撑多久
夜幕降临,我借口累了早早熄灯。等碧桃和守夜的嬷嬷都睡下后,我悄悄起身,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暗格。里面藏着我这段时间偷偷准备的东西——一套男装、一些银两、还有一把匕首。
正当我检查物品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石子打在窗棂上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轻轻掀开窗帘一角。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墙边——是老周!
我小心地打开窗户,老周敏捷地翻进来,跪地行礼:小姐,老奴总算见到您了!
老周!我差点惊叫出声,赶紧压低声音,你怎么进来的外面那么多守卫!
老奴花了重金买通了一个护院。老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楚将军给小姐的回信。
我双手微颤地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楚墨的字迹比往常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下的:
姜小姐钧鉴:来信已悉,所告之事骇人听闻。我军确遭埋伏,伤亡惨重。幸得小姐预警,提前设伏反制,方免全军覆没。然军需短缺,将士饥寒交迫,恐难持久。又,小姐所言通敌证据至关重要,若能取得,或可扭转乾坤。楚某已派人暗中接应,小姐若有发现,可交来人带回。万望保重,切莫涉险。墨手书。
我将信贴在胸前,眼眶发热。他还活着!而且我的情报帮到了他!
老周,楚将军还说了什么吗我小声问。
老周犹豫了一下:将军派来的人说...说若小姐愿意,他们可以安排您离开京城。
我心头一震。逃婚这意味着抛弃家族,成为罪人。父母将面临灭顶之灾...
我不能走。我摇摇头,至少现在不能。我握紧拳头,老周,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小姐请吩咐。
萧珩与北狄勾结,一定留下了证据。我要你派人盯紧林宰相府和林如锦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与萧珩的秘密会面。
老周郑重点头:老奴这就去安排。不过...他欲言又止,小姐,时间不多了。大婚在即,一旦礼成...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会在大婚前找到证据。
老周离开后,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楚墨在边关苦战,而我被困在这金丝牢笼,无能为力。前世的我懵懂无知,今生的我明明知晓一切,却依然难以改变命运吗
不!我猛地坐起身。既然逃婚不可行,那我就正面迎战。萧珩想娶我好啊,我就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面上顺从地准备婚礼,暗地里却通过老周布下天罗地网,监视萧珩和林家的一举一动。终于,在大婚前十天,老周带来了突破性的消息。
小姐!老周趁着夜色再次潜入,激动地压低声音,林如锦今晚秘密前往城西的别院,三殿下也在那里!
我眼前一亮:可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老奴买通了别院的一个丫鬟,说听到他们争吵。林如锦似乎在抱怨三殿下变心,要娶小姐您。三殿下则安抚她,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得到姜家的...什么东西。
我心头一跳。姜家的军事地形图!前世萧珩就是为了这个才娶我的。
还有吗
最要紧的是,老周声音更低了,丫鬟听到三殿下说'等解决了楚墨那个麻烦,就按计划行事'。
我倒吸一口冷气。果然!萧珩打算在战场上除掉楚墨,就像前世一样!
老周,那丫鬟可靠吗能不能拿到更确凿的证据
她说三殿下和林小姐明晚还会见面,好像要交换什么重要信件。
我立刻有了主意:告诉那丫鬟,若她能拿到那封信,我赏她黄金百两,并安排她全家离开京城。
老周瞪大眼睛:小姐,这...太冒险了。
不冒险怎能成事我坚定地说,去吧,务必办妥。
两天后的深夜,老周带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丫鬟翻进我的房间。丫鬟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我:小、小姐,这就是三殿下给林小姐的信。奴婢趁他们...亲热时偷来的。
我接过信,手指微微发抖。信封上是萧珩的亲笔,盖着他的私印。我小心地拆开,抽出信纸展开阅读。
越读,我的心跳越快。这封信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致命!萧珩在信中明确提到与北狄的密约——他答应在楚墨军队最虚弱时断其粮草,并泄露行军路线,助北狄全歼楚军。作为回报,北狄将支持他逼宫夺位!
老天...我喃喃自语。这就是前世楚墨战死的真相!萧珩为了皇位,不惜通敌卖国!
小姐,现在怎么办老周担忧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决定:抄一份留下,原件让楚将军的人连夜送走。另外,安排这丫鬟和她家人立刻离京,去...去南边,越远越好。
丫鬟千恩万谢地跟着老周走了。我独自坐在烛光下,反复阅读那封信的抄本,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刻在心上。
萧珩,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第二天,我故意在绣嫁衣时不小心刺破手指,将血滴在嫁衣上。母亲闻讯赶来,见我脸色苍白,以为我身体不适,连忙请了大夫。
小姐忧思过度,气血两虚。大夫诊脉后道,需静养数日,不宜劳累。
这正是我想要的。借着养病的名义,我得以暂时避开那些烦人的婚礼准备,专心思考下一步行动。
有了萧珩通敌的证据,我该怎样利用它才能既保全家族,又揭露真相直接告御状不行,皇帝多疑,未必相信一个女子的指控,何况萧珩一定会反咬我诬陷。
交给父亲风险太大。父亲虽然疼我,但事关皇子和谋反,他可能会选择明哲保身,甚至销毁证据。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让证据直达天听,同时确保我的安全。
我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楚墨,详细说明了我的发现和计划;另一封给父亲的一位门生——现任御史中丞的程大人,他是朝中少数不依附任何皇子的清流官员。
信写完后,我让碧桃找来我最信任的小厮,吩咐他明日借采买之机,将信分别送出。
夜深人静时,我跪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前世这个时候,我已经满心欢喜地准备嫁给萧珩,全然不知自己正走向深渊。而今生,我终于看清了敌人的真面目,并有了反击的力量。
楚墨,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轻声自语,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月光下,我取出贴身藏着的玉佩——楚墨留给我的信物。温润的玉面上已经沾染了我的体温,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热。
我将玉佩贴在额头,默默祈祷: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运气,让我能够扭转这看似注定的败局。
明日,我将开始一场危险的游戏。不是作为待宰的羔羊,而是作为执棋的棋手。
第九章
凤鸣九天
大婚前三日,姜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站在镜前,任由嬷嬷们为我试穿嫁衣。大红锦缎上金线绣着凤凰于飞的图案,华贵非常。前世我也曾穿过这样一件嫁衣,满心欢喜地嫁给萧珩。而今生,同样的场景,心情却截然不同。
小姐真美。碧桃红着眼圈为我整理衣领,只是...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几日我消瘦得厉害,嫁衣的腰身已经改小了两次。
傻丫头,大喜的日子,该高兴才是。我对她笑笑,眼神中传递着只有她才懂的讯息。
碧桃会意,悄悄点了点头。我安排她做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试完嫁衣,我借口要休息,支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窗前,我从暗格中取出那封密信的抄本,又看了一遍。萧珩的字迹我绝不会认错,那熟悉的笔锋曾给我写过无数甜言蜜语,如今却成了通敌卖国的铁证。
小姐。老周的声音在窗外轻轻响起。
我迅速打开窗户,老周敏捷地翻了进来:小姐,程大人回信了。
我接过信笺,迫不及待地展开。程大人的字迹工整有力:姜小姐所托之事,程某已悉。证据确凿,事关社稷,不敢怠慢。然大婚在即,小姐安危堪忧,可需程某先行安排脱身之计
我提笔回信:多谢大人关怀。瑶自有打算,请大人于大婚当日依计行事即可。家国大义重于私情,瑶虽女子,亦知此理。
老周将信收好,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这是楚将军派人送来的。
包裹里是一把精致的匕首,鞘上刻着防身二字。我拔出匕首,寒光凛冽,显然锋利异常。匕首下还压着一张纸条:边关大捷,敌军退三十里。然恐其卷土重来,万望珍重。墨。
我将纸条贴近心口,眼眶发热。楚墨还在苦战,而我也将迎来自己的战斗。
老周,明日的计划都安排好了吗
小姐放心,一切就绪。老周压低声音,程大人已联络了数位忠直大臣,只待时机成熟便联名上奏。楚将军的人也已在城外接应,一旦小姐脱身,立刻护送您北上。
我摇摇头:我不会独自逃走。若事情败露,我要确保父母安全。
老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小姐保重。
夜幕降临,我辗转难眠。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也是我与萧珩正面对决的时刻。前世我死在他手中,今生我要亲手将他送入地狱!
天蒙蒙亮时,我才勉强合眼。没过多久,碧桃就将我唤醒:小姐,该梳妆了。
嬷嬷和丫鬟们鱼贯而入,开始为我梳妆打扮。我像个木偶般任她们摆布,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程大人会按计划行事吗父亲知道后会不会怪我楚墨在边关是否安全
小姐,请抬手。碧桃为我穿上嫁衣,手指在我腰间轻轻一按——那里藏着萧珩的密信抄本和楚墨送的匕首。
吉时将至,前院传来喜乐声。母亲红着眼圈进来,为我盖上红盖头:瑶儿,到了王府要谨守妇道,相夫教子...
我隔着盖头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放心,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句话有双重含义,但母亲显然没有听出来,只是欣慰地拍拍我的手。
父亲在门外等候,亲自搀我上轿。他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激动还是不舍。
父亲。我低声唤道,无论发生什么,请您记住,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姜家好。
父亲愣了一下:瑶儿,你...
我没让他说完,弯腰进了花轿。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花轿缓缓抬起,向三皇子府行去。
轿中,我掀开盖头一角,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含在舌下。这是老周找来的奇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精神振奋,力气大增,以备不时之需。
花轿停在王府门前,喜娘搀我下轿。透过盖头的缝隙,我看见萧珩一身大红喜服,正含笑站在台阶上。那笑容我曾以为温柔似水,如今只觉虚伪至极。
婚礼仪式繁复冗长。我机械地行礼、跪拜,心中却在默数时辰。按照计划,程大人此刻应该已经带着联名奏折进宫面圣了。
一拜天地!
我缓缓跪下,耳边仿佛听见边关的战鼓声。楚墨,你还好吗
二拜高堂!
萧珩的父母早逝,高堂上坐着的是皇帝和皇后。我向皇帝的方向深深叩首,心中默念:陛下,请明察秋毫。
夫妻对拜!
我与萧珩相对而立,正要行礼,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圣旨到!
整个喜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包括萧珩。我透过盖头缝隙,看见程大人手持圣旨大步走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萧珩勾结北狄,通敌卖国,罪证确凿。即刻废为庶人,押入天牢候审。宰相林崇同谋,一并收监。钦此。
圣旨读完,满堂哗然。萧珩猛地站起:不可能!这是诬陷!
程大人冷声道:殿下亲手所写密信已在陛下手中,还有何话说
萧珩脸色瞬间惨白,突然转头看向我:是你!他猛地扑过来,想要掐我的脖子。
我早有准备,迅速后退一步,掀开盖头,同时拔出腰间匕首:站住!
萧珩愣住了,随即狞笑:好啊,我的新娘竟然带着凶器!来人,把这个谋害亲夫的贱人拿下!
谁敢!程大人厉声喝道,姜小姐举报有功,陛下口谕,姜家无罪,且有大功!
萧珩见大势已去,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向我刺来。我侧身避开,但嫁衣繁复,行动不便,眼看刀尖就要刺中我的肩膀——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萧珩手腕。他惨叫一声,短刀落地。
保护姜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望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楚墨!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手持长弓站在门口,显然刚从战场赶回。
萧珩被侍卫按倒在地,仍不甘心地嘶吼:姜瑶!你这个贱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我!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珩,前世你利用我、背叛我、害死我全家,今生我要你血债血偿!
萧珩瞪大眼睛:你...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解释,转向程大人:大人,边关战事如何
程大人微笑道:多亏姜小姐提前预警,楚将军大破北狄,斩首万余,敌军已退兵百里。
我长舒一口气,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终于击垮了我。在失去意识前,我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是楚墨身上熟悉的铁血与风尘的气息。
再次醒来时,我已回到姜府的闺房。碧桃守在床边,见我睁眼,喜极而泣:小姐!您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我声音嘶哑。
三天三夜。碧桃扶我坐起,大夫说是忧思过度,加上受了惊吓。
楚将军呢萧珩呢我急切地问。
楚将军在您床边守了两天,昨日才被陛下召进宫。至于萧珩...碧桃压低声音,已经关进死牢了。听说审讯时他还胡言乱语,说什么前世今生的疯话。
我点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萧珩完了,姜家安全了,楚墨也平安归来...一切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碧桃突然道。
我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父母走进来,父亲神色复杂,母亲则直接哭出了声:瑶儿!我的儿啊!
母亲扑到床边抱住我:娘错了!娘差点害了你啊!
父亲长叹一声:瑶儿,为父糊涂,竟被那萧珩蒙蔽。若非你机智勇敢,我姜家满门...
父亲言重了。我轻声道,女儿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父亲摇摇头:程大人已将事情原委都告诉我们了。你冒险收集证据,又安排得如此周密...为父实在惭愧。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儿,碧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圣、圣旨到了!老爷夫人快去接旨!
父亲连忙扶起母亲,又回头看我:瑶儿你能起身吗
我点点头,在碧桃的帮助下穿戴整齐,缓步来到前厅。传旨太监看到我,笑眯眯地道:姜小姐能起身了甚好。陛下特意嘱咐,若您身体允许,可入宫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我惊讶不已:臣女何德何能...
姜小姐谦虚了。太监展开圣旨,陛下说了,此次能粉碎叛逆,保全边关,姜小姐居功至伟。接旨吧!
圣旨中,皇帝不仅嘉奖了我的忠勇,还恢复了父亲兵部侍郎的职位,赏赐黄金千两。最令我意外的是,皇帝特许我以女子之身入宫参加庆功宴,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当晚,我穿着素雅的湖蓝色衣裙,随父亲入宫赴宴。大殿上灯火通明,文武百官济济一堂。我的座位被安排在女眷区域的最前端,对面就是武将席位。
楚墨一身戎装,坐在武将首位。我们的目光隔空相遇,他冲我微微一笑,那笑容比阳光还温暖。
宴席进行到一半,皇帝突然开口:姜爱卿之女姜瑶何在
我连忙起身出列,跪在大殿中央:臣女在。
平身。皇帝和颜悦色地道,朕听闻你不仅举报萧珩有功,还曾多次为楚将军提供军情,甚至冒险筹集军需。可有此事
我心跳加速:回陛下,臣女只是尽了大周子民的本分。
好一个'本分'。皇帝笑道,楚爱卿,你说是吗
楚墨起身出列,单膝跪地:回陛下,若非姜小姐预警,末将早已命丧落鹰峡。此次大捷,姜小姐功不可没。
皇帝满意地点头:既如此,朕有个想法。他环视群臣,姜瑶忠勇双全,才智过人,朕欲破例封她为县主,众爱卿以为如何
大殿上一片哗然。女子获封爵位,在本朝实属罕见。
宰相出列道:陛下,姜小姐虽有大功,但毕竟年轻,封爵恐有不妥。不如赏赐金银田宅...
陛下!楚墨突然高声道,末将有一不情之请。
皇帝挑眉:讲。
楚墨深吸一口气:末将斗胆,请陛下赐婚。末将愿以毕生功名,求娶姜小姐为妻!
大殿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脸颊烧得厉害。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一对英雄美人!朕准了!
就这样,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我与楚墨的婚事定了下来。宴席结束后,楚墨在宫门外拦住了我的轿子。
姜小姐。他声音低沉,冒昧求娶,还望见谅。
我掀开轿帘,与他四目相对:将军何必客气。若非将军及时赶到,瑶恐怕已遭萧珩毒手。
月光下,楚墨的眉眼格外深邃:我在边关接到你的信,立刻率轻骑日夜兼程赶回。幸好...赶上了。
我鼻子一酸:边关战事...
大局已定。楚墨轻声道,北狄元气大伤,至少十年内不敢再犯。
沉默片刻,他突然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与我贴身收藏的那半块正好是一对。
当日赠玉,未尽其意。楚墨将半块玉佩放在我手心,今日终可明言——此玉乃楚家传家之宝,历来只赠心上之人。
我握紧玉佩,泪盈于睫:将军...
唤我楚墨吧。他柔声道,从今往后,我们生死与共。
三个月后,我与楚墨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这一次,嫁衣上的凤凰不再让我恐惧,而是象征着新生与希望。
婚后,我们并未沉溺于儿女情长。楚墨继续镇守边关,我则随军同行,利用商业网络为军队筹集物资,同时建立情报系统。渐渐地,楚夫人的名声在军中传开,将士们都说她不仅美貌,更精通兵法,多次为楚将军出谋划策。
五年后,我们在京城创立了第一所军事学院,楚墨任院长,我则负责教授谋略课程。起初有人质疑女子怎能教授兵法,但当我的学生接连在战场上立下奇功后,质疑声渐渐消失。
又过了十年,我们的学院已经培养出数百名将领,边境也因此安定多年。皇帝龙颜大悦,加封楚墨为镇国公,我为护国夫人。
某个春日的午后,我站在学院的演武场上,看着年轻学子们操练阵法。楚墨走到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
想什么呢他问。
我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想前世今生,想命运无常。
楚墨挑眉:你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话,好像经历过我们不知道的事。
我笑而不答。重生之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楚墨。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今晚想吃什么我岔开话题。
楚墨笑着捏捏我的鼻子:夫人做什么,为夫就吃什么。
夕阳西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时间的尽头。
这一世,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是谁的棋子,不是谁的附庸,而是与心爱之人并肩而立,共同守护这片锦绣河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