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急诊室病床上,金属床架的凉意透过单薄病号服渗进尾椎。消毒水气味混着隔壁抢救室飘来的碘伏味,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催命符——这是这个月第三次被送进抢救室。
护士给我扎针时,腕间银镯磕在不锈钢床栏上发出轻响：温医生,萧主任又在监控室盯了整晚呢。她指尖的薰衣草护手霜气息让我胃里翻涌,三年前我也总在值班室备着同一款。
话音未落,金属门被皮鞋尖踢开,撞在墙上发出空响。萧烬的白大褂下摆沾着疑似咖啡渍的褐印,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锁骨处月牙形旧疤
——
那是去年暴雨夜,我咬到他喉结时留下的。
心率
120,看来不用打肾上腺素了。他把端着的咖啡放在我床头,铂金婚戒刮过铁架床的声响像冰锥刺进耳蜗。那枚我亲手扔进下水道的戒指,此刻正稳稳套在他无名指上,内侧刻着的
forever被磨得发亮,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我扯掉手背的输液针,塑料导管甩在床单上发出啪嗒声。刚撑起半个身子,就被他用听诊器圈住腰拽回病床,金属贴片滑进病号服时带起凉意,像极了婚礼那天他给我戴婚戒时的触感。温玖,你再逃一次试试
他的呼吸喷在颈侧结痂的咬痕上,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突然响起的警报撕裂空气,走廊传来橡胶鞋底急刹的声响。实习生举着
CT
片冲进来,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草莓棒棒糖包装纸：主任！新送来的病人心脏长满蓝...
萧烬猛地捂住他的嘴,力度大得让实习生鼻梁上的眼镜滑到鼻尖。
我盯着
CT
片上泛着金属光泽的心脏,齿轮咬合处的螺旋纹路刺得视网膜发痛
——
那是我流产当晚亲手焚毁的设计稿,图纸灰烬还曾沾在他白大褂下摆。
解释。
我的声音比心电监护仪的波动更轻颤。
他忽然把我按在造影机旁,显示器蓝光在他虹膜里碎成星芒,映着通红的眼尾。
当初你说想要永恒的爱,
他的拇指擦过我唇线,
我就造了这颗能无限复生的机械心。
尖锐的警报声中,我咬破他的嘴唇,血腥味混着焦糖甜腻在舌尖炸开,像极了我们第一次接吻时打翻的热可可。大门被撞开的瞬间,我看见十几个身影涌进来,他们白大褂的第三颗纽扣都以逆时针方向缝着
——
那是萧烬的独家习惯。为首的少年举起右手,无名指婚戒内侧刻着我的生日,和我左手无名指下的纹身完全吻合。
姐姐终于醒了他舔着草莓冰淇淋凑近,虎牙压出的小窝让我瞳孔骤缩
——
那是萧烬十七岁时的标志性表情。冰淇淋滴在我手背,凉意惊起细密鸡皮疙瘩,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来苏水味,组成诡异的熟悉感。
我是
092
号克隆体,
他指尖划过我腕间旧疤,触感却像机械齿轮,你上个月还给我讲过克莱因瓶的投影原理呢。
真正的萧烬抄起手术刀的动作快如闪电,刀刃没入克隆体胸膛,我听见类似齿轮错位的咔嗒声。没有血液流出,巧克力酱混着银色碎屑汩汩涌出,空气里弥漫的生巧香气中,夹杂着实验室特有的臭氧味。
这些克隆体都用我的基因培育,
他沾着巧克力的手指抚过我颤抖的唇,温度比人类体温低两度,每摧毁一个,本体就会心痛一次
——
他忽然贴近我耳边,声音低得像绷紧的手术刀,温玖,你猜这些年我疼过多少回
我摸到枕头下的手术剪,指腹触到刀柄刻着的JJ缩写
——
那是我们名字的首字母。却在这时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床头,力度大得让我肩胛骨磕在床栏上。少年克隆体破碎的胸膛里掉出张照片,塑封边缘卷着毛边,是我们高中毕业舞会的合影。我穿着他借的白衬衫改的礼服,他领口别着我送的机械心脏胸针。照片背面的字迹力透纸背：【想要永恒,必先破碎】,末尾的句号洇着水渍,像极了他得知我流产那天的泪痕。
警报器突然爆发出高频啸叫,所有克隆体同时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得如同精密仪器。这个曾在婚礼上对我做过的动作,此刻在消毒水雾气里显得荒诞而狰狞。我锁骨下的旧伤开始发烫,那是植入痛觉芯片的位置,灼烧感顺着神经蔓延,与记忆中胚胎销毁时的绞痛重叠。萧烬扯开我病号服的动作带着颤抖,当他看到皮肤下蔓延的蓝光纹路时,瞳孔骤缩成针尖状
——
那是他在实验室看到突破性成果时的反应。
他们给你的根本不是抗癌药！他举着淡紫色药瓶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标签上的
薰衣草味
字样刺得我眼眶发酸。
这是克隆人培养液...他喉结滚动,声音突然沙哑,
温玖,有人想把你变成我们的同类！走廊尽头传来皮鞋踏在瓷砖上的声响,节奏与他此刻的心跳完全同步。我盯着药瓶里晃荡的液体,突然想起每天清晨他递来药片时,指腹总会在我掌心多停留零点几秒。
心电监护仪的绿线突然变得尖锐,我数着每声警报的间隔
——0.7
秒,比正常速度快了
0.1
秒。消毒水气味里混进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远处某间抢救室传来家属压抑的哭声,和三年前医生宣布胚胎停育时的背景音重叠。
萧烬突然把我按进怀里,白大褂下的心跳声透过肋骨传来,频率快得惊人。这个拥抱带着手术手套的滑石粉味,却让我想起初雪那天,他把我裹进他的羽绒服时的温度。他发顶的旋儿扫过我鼻尖,和少年克隆体如出一辙的弧度让我喉间发紧。监护仪的警报声中,我听见他胸腔震动的低语：这次...
我不会再让你逃了。
2
话音未落,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几乎是拖拽着我,撞开急诊室旁边一道不起眼的暗门。
门后是向下的阶梯,金属摩擦的冷硬感扑面而来,混着比医院更浓郁百倍的消毒水和某种冰冷的金属锈味。
光线骤暗,只有墙壁嵌着的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晕。
我们闯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更像某种未来风格的屠宰场。
正中央的解剖台泛着不锈钢的寒光,映出我腕间被他攥出的红痕,与皮肤下那道陈年旧疤交叠,灼痛感隐隐复苏。
他终于松开我,染血的白大褂被随手扔在地上,咖啡渍与之前克隆体爆裂时溅上的巧克力酱交织出诡异的图案。
白大褂下,他腰侧的皮肤并非完好无损,一道蜿蜒的蓝光疤痕贴着腰线延伸,那光芒的色泽、闪烁的频率,竟与我锁骨下方蔓延的蓝光纹路如出一辙。
咔哒。
冰冷的金属环扣住我的脚踝,电子镣铐,另一端锁死在解剖台底座。
动作间,一支唇膏从我病号服口袋滚落,掉在冰冷的地砖上。
外壳已经有了凹陷,但那粉色的膏体依然顽强地残留着最后一抹甜香——草莓味。
我记得,第一次接吻,打翻的热可可溅在他脸上,他睫毛上挂着的那一滴,也是这样甜腻的粉色草莓汁。
解剖台上方倏然亮起,投下一片全息影像。
画面并不陌生,正是监控里看到的那个角落。
十七岁的萧烬,穿着洗得发白的实验服,指尖明显有灼伤的痕迹,正用一把精密的镊子,在一颗尚未完成的机械心脏原型机上,艰难地刻着什么。
镜头拉近,是两个字母——WJ。
现实中,萧烬的手指抚上我后腰,那里有一道早已淡成粉色的旧疤,是高中时那个雪夜,碎玻璃留下的纪念。
这道疤,他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用电子神经索给你补上了。
话音刚落,他腰侧的蓝光疤痕骤然亮起,一道银亮的、细如发丝的神经索从他体内探出,末端闪烁着微光,那上面细密的纹路,竟和刚才被他毁掉的那个克隆体胸腔内爆出的发光神经线,一般无二。
砰！
刺耳的破窗声炸响,与刚才急诊室玻璃碎裂的声音遥相呼应。
强化玻璃的碎片四溅。
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身影闯了进来,左边袖口有一块被化学试剂灼烧腐蚀的破洞,形状狰狞,和我记忆里,三年前婚礼上萧烬西装袖口被香槟意外灼出的痕迹完全吻合。
是另一个克隆体。
他一脚踩在那支滚落的草莓唇膏上,粉色膏体瞬间被碾碎,甜腻的气息混杂着一股刺鼻的漂白水味道弥散开。
他歪着头,看向我,嘴角咧开,露出那对标志性的虎牙,压出浅浅的小窝,和那个十七岁萧烬的表情,还有全息影像里那个少年,别无二致。
姐姐,他抚摸着我的腰,慢悠悠地开口,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却让人不寒而栗,你的腰窝还是这么敏感。
突然,他的冰凉的指尖径直朝着我后颈那块植入芯片的皮肤探去。
几乎是同时,萧烬颈侧的皮肤下,猛地浮现出清晰的蓝色电路纹路,像一张瞬间被点亮的网。
他动了,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手术刀精准无误,没入少年克隆体后颈的芯片插槽。
没有惨叫,只有金属错位的咔嚓声。
银色的碎屑混合着某种粘稠的液体喷溅出来,几滴溅在我手背上,迅速显现出和那些神经索、和他腰间疤痕、和我体内纹路同源的幽蓝光芒。
萧烬面无表情地一脚踢开克隆体的残骸,那残骸撞在墙上,发出空洞的响声。
他走到解剖台前,手指在台面某个地方按了一下。
无声无息地,解剖台侧面滑开一个暗格。
里面不是冰冷的手术器械,而是一排排、一层层,密密麻麻的透明培养舱。
每一个培养舱里,都悬浮着一个微型玻璃罐,罐子里是颜色各异的液体,散发着微光。
红色的玻璃罐,标签上写着：2018.12.24
初吻,草莓味。
蓝色的玻璃罐,标签：2020.5.220
求婚,海盐味。
每制造一个克隆体,就需要剥离一份关于你的记忆作为‘养料’。他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讨论一项普通的实验流程,情感越强烈的记忆,培育出的克隆体就越稳定,越像我。
他扯断我脚踝上的电子镣铐,金属链条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意外地和我记忆中囚笼关闭的声音重合。
他的机械心脏发出低低的蜂鸣。
我看到最里面,最新的一只玻璃罐,编号
999,标签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日期：2023.7.15
婚礼爆炸。里面的液体浑浊不堪,像是搅和了凝固的血块。
一阵冷气喷涌而出。
解剖台旁边的冷冻舱无声滑开,里面站着一个我——穿着染血的婚纱,和我被囚禁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个婚纱克隆体,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粉色的手机,是我失踪前用的那一个。
屏幕是亮着的,停留在短信编辑界面,收件人是我的主治医生,内容是一句没有发送出去的话：【我的骨髓穿刺结果…】
我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猛地扑过去想要抢夺手机。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婚纱布料,却在层叠的裙摆夹层里,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我把它抠出来,是一个微型的存储器,金属外壳上刻着四个数字：0719。
和我之前摸到的那把手术剪刀柄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萧烬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眼底的光芒剧烈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显示屏。
别看！他低吼,伸手想要夺走存储器。
他的机械心脏部位,皮肤下的蓝光脉络急速流动,甚至泵出几滴粘稠的、散发着金属气息的淡金色液体,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像极了克隆体爆裂时流出的巧克力酱里的银色碎屑。
我攥紧存储器,连连后退,后腰那道新添的痂口猛地崩裂开,尖锐的刺痛传来。
有温热的液体渗出,不是血,而是和萧烬腰间疤痕、和那些神经索同源的淡蓝色液体,正与他腰侧的蓝光疤痕同步闪烁,频率完全一致。
嗡——
沉重的闷响。
四周的墙壁上,厚重的防弹玻璃缓缓落下,将整个解剖区域彻底封闭,形成一个巨大的透明囚笼。
头顶的全息投影画面再次切换。
不再是实验室角落,而是十七岁的萧烬站在一片星空背景前,穿着我们高中毕业舞会那件白衬衫改的礼服。
他缓缓转过身。
在他年轻、线条清晰的后颈上,赫然露出了一个和我后颈、和那个少年克隆体后颈一模一样的——芯片接口。
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地下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和他腰间同步闪烁的蓝光,映亮了他脸上那抹无法解读的、混合着疯狂与绝望的表情。
他也是…克隆体
3
死寂。
防弹玻璃彻底落下,将我与外界隔绝。
透明的墙壁映出我和萧烬的身影,还有他后颈那个清晰无比的芯片接口。
幽蓝的光芒,正从他腰侧的疤痕和我后腰的伤口处同步脉动,频率惊人地一致。
冷冻舱里的婚纱克隆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她手里紧攥的粉色手机屏幕倏然亮起,那条未发送的短信末尾,几个模糊的字迹在闪烁后变得清晰——【我的骨髓穿刺结果…机械】。
机械！
几乎是同时,萧烬腰间疤痕处的蓝光骤然暴涨,光芒浓郁得如同实质,像极了之前那个克隆体胸腔爆裂时,那些疯狂生长的发光神经线。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颤抖着,我将指尖那个刻着0719的微型存储器,用力按进了旁边解剖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滴的一声轻响。
头顶的全息投影瞬间切换。
不再是星空下的少年萧烬,而是……三年前,我们的婚礼后台化妆间。
监控画面
画面里的我,或者说,本体温玖,穿着洁白的婚纱,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手里死死捏着一张纸,镜头拉近,是医院的妊娠确诊单,右下角的编号清晰可见：WL-0719。
和存储器上的刻印,一模一样。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
萧烬走了进来,穿着笔挺的西装,但他白大褂的口袋边缘,露出了一角花花绿绿的巧克力包装纸。
那包装纸的图案和颜色,和之前那个克隆体爆裂时,空气中弥漫开的、混合着金属和甜腻的生巧香气,诡异地重合了。
画面中的萧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走向温玖。
然而下一秒,画面猛地扭曲、跳帧！
我看见一只戴着无菌手套的手,将一支注满了淡紫色液体的针管,狠狠扎进了温玖裸露的肩膀！
那液体的颜色……我猛地看向解剖台上那一排排玻璃罐,其中一个标签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薰衣草字样,里面的液体正是这种诡异的淡紫色！
画面里的温玖开始剧烈抽搐,手腕被萧烬用力按住。
他的声音透过劣质的监控录音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平静：别动,你脊椎里的机械神经在排斥,它们在篡改你的记忆。
机械神经篡改记忆
嘶——
刺耳的气压声响起。
解剖台周围,五个原本封闭的培养舱同时弹开！
五个穿着伴娘礼服的克隆体走了出来,她们的面容与我略有不同,更像是……我记忆中婚礼上的那几个伴娘。
她们手里,都握着一把手术剪。
剪刀的金属表面带着陈旧的锈迹,但那独特的弧度和手柄设计……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分明和我每晚枕头下藏着的那把、刻有WL缩写的手术剪,是同一款！
五个伴娘克隆体,面无表情地朝我围拢过来。
她们行走间,礼服裙摆扫过地面,露出了缝在内衬里的白色条形码标签：【KQ
-
伴娘限定款】。
为首的那个克隆体,眼神空洞,嘴角却勾起一抹僵硬的冷笑。
她走到萧烬面前,伸手,动作粗暴地扯开了他西装下的衬衫纽扣。
他心口的位置,一道狰狞的旧疤赫然暴露在灯光下。
那疤痕不是直线,而是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竟与之前
CT
扫描影像里,那个机械心脏表面的复杂纹路,完美重合！
温医生当年,就是用这把剪刀,为首的伴娘克隆体举起手中的锈蚀剪刀,比划着萧烬心口的位置,声音平板无波,刺穿了新郎的胸膛呢。
她冰冷的语调,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张被我藏起来的、萧烬照片背面用血写下的字迹：【想要永恒,必先破碎】。
破碎……是用这种方式吗
本体温玖……杀了萧烬又或者……试图毁掉他的机械心脏
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几乎站立不稳时,解剖台再次发出滴的一声。
台面上方,自动弹出了几份纸质文件,看抬头,是婚礼当天的医疗档案。
第一份,就是那张妊娠确诊单。
但在患者签名栏里,签下的名字笔迹,歪歪扭扭,根本不是我的！反而和刚才那个伴娘克隆体说话的僵硬感如出一辙！
第二份,是
B
超影像报告。
影像图片模糊不清,但在胚胎的位置,用红色的字体标注着一行小字：机械神经融合体
0923。
0923……
我的视线猛地转向萧烬后颈的芯片接口。
全息投影恰好捕捉到了接口边缘的一串微小编码,在灯光下显形：KQ-0923。
KQ……伴娘克隆体裙摆上的标签前缀！
0923……B
超影像里的胚胎编号！
这串编码,和之前看到的那个编号为092的克隆体培养舱,只差最后一位数字！
一股寒意从脊椎瞬间窜遍全身。
我踉跄着后退,脚下不稳,后腰的伤口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淡蓝色的液体加速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也溅了几滴在刚刚弹出的医疗档案上。
那蓝色的液体,在纸张上缓缓晕开,形成的痕迹……竟然和我视线里,萧烬腰侧那道闪烁着蓝光的疤痕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同源……
我们所谓的同源,不是因为爱情,不是因为羁绊,而是因为……我们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本体温玖的……基因实验！
轰隆隆——
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震动。
原本坚实的合金地板,竟然变得如同玻璃般透明！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巨大空间。
无数幽蓝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矩阵。
那是……隐藏在地下的克隆舱矩阵！
成百上千个透明的玻璃舱,如同蜂巢般排列。
每一个舱体里,都沉睡着一个我——穿着染血的婚纱,双目紧闭。
她们的后腰处,都有着和我、和萧烬类似的接口,无数纤细的蓝色神经索从接口蔓延出来,像藤蔓般缠绕在舱体内壁,微微发光。
而在整个矩阵的正中央,有一个最大、最醒目的舱体。
舱体上方的电子标签,用冰冷的字体显示着一行信息：
【本体温玖已死亡,第
1001
号克隆体（KQ-1001）唤醒成功】。
我……是第
1001
号
与此同时,实验室墙壁上,原本显示着纳斯达克指数的巨大屏幕,瞬间被血红色的公告覆盖。
那公告的内容,赫然与萧烬提到的进化权相关,充斥着冰冷的术语和编号。
而下方,一行小字不断滚动：【所有实验体婚戒内侧均刻有独立编号,‘forever’即为囚禁烙印】。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向那些沉睡的克隆体。
她们无名指上都戴着一枚和我一模一样的婚戒。
在灯光下,戒指内侧隐约的反光,似乎真的刻着什么。
‘forever’……不是誓言,是囚笼的标记
就在这时,我后颈的皮肤猛地一阵灼热！
那个一直被我忽略的、与萧烬同款的芯片接口,突然开始发烫！
一股不属于我的记忆,强制性地涌入我的大脑！
是那个圣诞夜的初吻,草莓味的甜腻还未散去,画面却猛地被撕裂、扭曲！
一个陌生的场景强行插入——
冰冷的手术室。
本体温玖穿着白大褂,戴着厚重的橡胶手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正将一个年轻的、赤裸着上身的萧烬,死死按在手术台上。
他的后颈,那个
KQ-0923
的芯片接口暴露无遗。
温玖的声音响起,冷得像冰：0923
号实验体,记忆模块紊乱,需要强制回收。
不——！
现实中,萧烬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他胸口那道螺旋状的疤痕,猛地迸发出刺眼的蓝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几乎形成了反向心跳般的能量冲击！
哐当——！
他竟然徒手抓住了厚重的防弹玻璃囚笼的金属支柱,手臂上的肌肉虬结,皮肤下的蓝色电路纹路疯狂闪烁！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那坚固的支柱,竟被他硬生生掰断！
玻璃囚笼瞬间失去支撑,发出巨大的碎裂声！
尖锐的玻璃碎片四溅！
一块碎片划过我的锁骨,带出一串血珠。
温热的、带着淡蓝色荧光的液体滴落,正好溅在下方那个中央克隆舱的编号KQ-1001上。
蓝色的液体与电子标签接触,原本清晰的编号旁边,竟然显现出了一行之前被隐藏的、更小的文字：
【实验体需定期更换记忆载体】。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下方矩阵中,所有的克隆舱,几乎在同一时间,咔哒一声,舱门缓缓开启！
上千个穿着染血婚纱的我,如同被唤醒的军团,缓缓抬起了戴着婚戒的手。
每一枚戒指内侧,都映照出不同的金属编号反光。
而萧烬手上那枚,我曾以为是定情信物的戒指,内侧的刻印,在混乱的光线下,清晰地显现出来——
【KQ-0923】。
4
警报尖啸撕裂耳膜,地下空间的幽蓝光点骤然狂闪,映照着下方矩阵中缓缓开启的上千个克隆舱。
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那些穿着染血婚纱的我动作整齐划一,冰冷的手臂抬起,无名指上的婚戒折射出森然的金属光泽。
克隆体的海洋,即将席卷而来。
快进去！
萧烬嘶吼着,手臂肌肉贲张,硬生生将我推向旁边那个原本放置解剖工具的金属台。
他猛地一踹台面下方,一块暗格应声弹开,露出一个狭窄、仅容一人的银白色空间——防爆舱！
这是他用来短暂躲避失控克隆体攻击的地方！
我踉跄着跌入舱内,冰冷的金属壁贴着后背。
几乎在我进入的瞬间,萧烬反手重重拍下舱门！
砰！
厚重的舱门闭合,隔绝了大部分尖锐的警报,只留下沉闷的回响。
透过舱门上狭长的观察缝隙,我看见萧烬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冲向旁边一个破裂的、似乎是早期型号的培养舱残骸。
他伸手探入残骸底部,从中抽出一柄约一米长的金属物体。
嗡——
一声轻鸣,炽热的白光亮起,凝聚成一道能量光刃。
激光刃！
剑柄处缠绕着复杂的纹路,与他手臂上浮现的机械神经如出一辙。
此刻,第一个克隆体已经扑到近前,染血的婚纱裙摆扬起,带着死亡的气息。
萧烬眼神凛冽,手腕翻转,光剑带起一道残影,精准地劈开了克隆体伸来的手臂。
没有鲜血,只有机械零件断裂的咔嚓声,以及飞溅的银色碎屑。
更多的克隆体涌了上来,她们的动作不再整齐,变得如同潮水般混乱而凶猛,幽蓝的神经索在她们体表若隐若现,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械浪潮。
萧烬挥舞着光剑,白光在昏暗的地下空间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
光刃劈砍在克隆体身上,溅起点点火花。
一簇火星偶然落在地上,那里散落着一些我在之前混乱中掉落的小物件,其中就有那支圣诞夜他送我的草莓味唇膏。
火星点燃了唇膏残留的蜡质,噗地一声,升腾起一小缕带着甜腻香气的青烟。
甜香混合着能量武器灼烧金属的焦糊味,形成一种诡异而刺鼻的气味。
被光剑击中的克隆体,破碎的身体内部并非血肉,而是爆裂开一团团粘稠的、深褐色的物质,如同融化的巧克力酱,混合着银色的金属碎屑四散飞溅。
就在萧烬奋力抵挡克隆体浪潮时,实验室墙壁上那块巨大的、原本显示纳斯达克指数的屏幕,画面再次切换。
不再是血红色的公告,而是变成了一个……实时直播画面
画面中央,是一个旋转的展示台。
台上,一个穿着洁白无瑕、而非染血婚纱的我,正如同商品般缓缓转动。
她的腰侧,贴着一个清晰的条形码标签,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KQ-限量典藏款】。
这不就是之前,我看到的那个伴娘克隆体！
镜头拉远,露出了台下的景象——一个灯光璀璨、布置奢华的拍卖会场。
许多衣着光鲜的人坐在台下,举着竞拍牌。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其中一个举牌的男人,侧对着镜头,他挽起的衬衫袖口下,手臂上赫然纹着一个图案——与萧烬胸口疤痕一模一样的、螺旋状的机械心脏纹身！
克隆体的买家！
他们竟然在拍卖我！
画面并未停留,突然开始剧烈闪烁,强行叠加进另一个影像——正是我被迫接收的那段记忆画面：冰冷的手术台上,那个赤裸着上身,后颈接口暴露的机械胚胎
0923！
两个画面重叠、扭曲,最终定格在拍卖台上那个限量典藏款的脸上。
拍卖师亢奋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狂热：
诸位！这不仅仅是一个完美的容器！更搭载了温玖博士本人的部分记忆碎片！思维敏捷,绝对服从！是您体验‘进化’、延续智慧的最佳载体！起拍价,三千万信用点！
温玖博士的……记忆载体
所以,这些克隆体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拍卖,成为别人承载记忆、获得所谓进化权的工具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防爆舱外,萧烬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骤然亮起刺眼的红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
呃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灼痛,这与他触碰我时婚戒的反应如出一辙！
戒指内侧,那个【KQ-0923】的编号,竟然脱离戒身,投射出一道淡蓝色的、由无数细密数据流构成的全息影像。
那影像复杂而精密,如同某种……契约
几乎在全息契约出现的瞬间,那些疯狂涌来的克隆体,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她们前仆后继地冲到距离萧烬大约三米的位置,在看到他手上那枚发光的、投射出契约的婚戒时,动作猛然僵住。
她们眼中闪烁的幽蓝光芒剧烈波动,似乎在进行某种判定。
下一秒,所有停滞的克隆体,体表那些原本用于攻击的蓝色神经索,竟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迅速回缩、缠绕,将她们自己的手脚牢牢捆缚！
如同之前的电子镣铐,但这一次,是她们自我施加的束缚！
上千个克隆体,在forever的烙印——那枚婚戒所代表的契约面前,自动停滞,自我囚禁。
呼……哈……萧烬剧烈地喘息着,额头布满汗珠,握着光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靠在防爆舱门边,声音沙哑地解释：婚……婚姻契约……是本体温玖设下的……最高防火墙……
克隆体……无法攻击……持有婚戒认证的……‘正版伴侣’……
正版伴侣
我的视线下意识落向自己左手无名指。
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冰冷地贴合着皮肤。
在防爆舱内微弱的光线下,我才发现,我的这枚戒指内侧,并没有【KQ-1001】的编号。
但是,上面却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凹痕。
那是……一个牙印
很浅,却很清晰。
我猛地想起来,在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他情绪失控,近乎疯狂地吻我时,似乎……是咬破了我的嘴唇,也可能,是在那时,他的虎牙,无意间在这枚冰冷的金属上,留下了这个独一无二的物理印记。
不是编号,而是……他的痕迹
就在我心神恍惚之际,我后腰处那个接口渗出的、带着淡蓝色荧光的液体,正顺着防爆舱内壁缓缓流下。
液体接触到舱门控制面板的一个缝隙,蓝光微微一闪。
原本漆黑的控制面板上,竟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屏幕！
屏幕上快速滚动着一行行文字,标题赫然是——【第
1001
次迭代实验日志】！
这是……那个中央克隆舱隐藏信息提及的……实验日志！
【……本体温玖,基因链崩溃加速,诊断为晚期神经性衰变癌症……】
【……为延续意识,启动‘凤凰计划’,将意识拆解为数据碎片……】
【……选取最优基因模板
KQ-0923
作为‘情感锚点’,构建虚拟情感链接,刺激克隆体意识萌发……】
【……KQ-0923
号实验体情感模块过载,出现紊乱,强制执行记忆清洗与格式化……第
923
次……】
【……婚礼场景模拟效果最佳,‘背叛’情节可最大化激发情感波动,收集到的情绪能量用于激活下一代克隆体……】
【……‘婚礼爆炸记忆罐’中的血色液体……实为历代
KQ-0923
情感崩溃时,被强制抽取的生物电与神经递质混合液……】
【……第
1001
次实验,KQ-1001（我）对‘背叛’情节产生超预期反应,自主意识觉醒特征明显……】
屏幕最后,闪过一行红色的批注,是本体温玖冰冷的声音录音,通过文字形式呈现：
第
1001
次实验……终于让
KQ-1001
产生真正的自我意识……接近成功了……
所以,萧烬是情感锚点克隆体,被迫一次又一次地与不同的我上演相爱、背叛、然后被销毁、记忆清零的循环
那些血色的记忆罐,是他痛苦的证明
而我,是第
1001
号实验品,因为产生了自我意识,所以……
嗤——
防爆舱内的氧气指示灯,突然开始闪烁红光,发出细微的泄气声。
氧气快要耗尽了！
抓紧！
萧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他猛地举起光剑,对着头顶的合金天花板狠狠劈下！
轰隆——！
金属熔断,碎石混合着烧焦的金属块坠落下来。
刺眼的光线从破口照射进来。
天花板被切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了……上层实验室的景象！
一块巨大的屏幕悬挂在上方,似乎是主控制室的监控画面。
画面上,定格着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是【KQ
系列克隆体销毁指令】。
指令的对象照片,赫然是我现在这张脸！KQ-1001！
而在批准人签名栏的位置,没有手写签名,只有一个清晰的、深红色的印记——一枚戒指按下的圆形印痕！
那形状,那大小,与我和萧烬手上的婚戒,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触碰那朵基因改造玫瑰时,戒指在花瓣上留下的玫瑰红痕的真正原因！
是他……批准了对我的销毁！
走！
没等我消化这令人窒息的真相,萧烬已经用光剑劈开了防爆舱门,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从里面拽了出来。
他拉着我,冲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通风管道口。
管道口的格栅已经被他用光剑切开。
他率先钻了进去,然后用力将我拖入黑暗狭窄的管道内。
冰冷的金属管道壁上,布满了各种凌乱的刻痕和涂鸦,像是某种绝望的留言。
有编号,有日期,有意义不明的符号。
那是……历代克隆体试图逃离这里时留下的痕迹
在我视线所及的尽头,最新的一行字迹,是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是血液的东西写下的：
【KQ-1001,往左,是草莓蛋糕实验室】。
5
那行暗红色的字迹,像一道凝固的血痕,烙印在冰冷的金属管道壁上,也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是警告还是……指引
是谁留下的用什么留下的
我不敢深想那暗红色的来源。
萧烬在我前方沉默地爬行,光剑熄灭后,只有我们身上作战服自带的微弱光源,以及我后腰接口处持续渗出的、带着诡异蓝光的液体,照亮这逼仄的黑暗。
管道内壁上,除了那行最新的字迹,还布满了更早的刻痕。
它们杂乱无章,深浅不一,像是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留下的绝望呐喊。
有编号,从模糊的个位数到三位数,潦草地刻着。
有日期,大多已经无法辨认。
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扭曲的线条,像是孩童的涂鸦,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疯狂。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冰冷的刻痕,渗出的蓝色液体也随之滴落。
当一滴蓝光液体恰好落在一条深刻的划痕上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划痕周围的金属,竟然泛起了微弱的光芒,一行模糊的字迹短暂地显现出来：【KQ-007：蛋糕密码是初吻日期……】
我心头一跳,看向另一处被蓝光液体浸染的涂鸦。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像个烤箱,旁边写着：【KQ-520：萧医生总在烤箱藏记忆卡,嘻嘻……】
萧医生……是指萧烬
他一直在暗中做些什么
这些……是历代克隆体留下的讯息用只有我的特殊体液才能激活的方式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一处凹痕上,那里的刻印异常清晰——【KQ-923】。
指尖触碰到这个编号的瞬间,整个通风管道猛地一震！
有什么东西从上方管道的连接处滚落下来,叮叮当当地砸在我面前。
那是一枚用透明糖纸包裹着的……草莓棒棒糖。
糖纸上印着一个简单的笑脸图案。
这个图案……我猛地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外围见到那个冒失的实习生时,他口袋里露出的,就是这种图案的棒棒糖！
而那个实习生……就是萧烬！
快到了。萧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停在一个岔口,选择了左边那条通道。
爬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被切割开的格栅出口。
光线从外面透进来,带着一股……甜腻到发齁的草莓香精味。
萧烬先钻了出去,然后转身将我拉出。
我们落地的瞬间,我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里,就是所谓的草莓蛋糕实验室。
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诡异的甜点工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莓和奶油气味,但混合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冰冷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反差。
实验室中央,没有实验台,没有培养皿,只有一个巨大的、足有三层楼高的……机械蛋糕。
蛋糕的奶油是某种银白色的金属涂层,草莓则是一颗颗闪烁着红光的指示灯。
每一层的蛋糕体上,都嵌满了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记忆芯片。
芯片下方标注着编号,从
KQ-001
一直到
KQ-1000。
这些芯片……与我在中央克隆舱看到的那些,浸泡在血色液体里的记忆罐,编号一一对应！
这里,是存放所有失败品记忆的地方
萧烬没有丝毫犹豫,再次举起光剑。
炽热的光刃带着嗡鸣,狠狠劈向那巨大的机械蛋糕！
滋啦——！
金属涂层被熔开,露出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和线路。
他一剑又一剑,劈开了蛋糕的外壳。
在蛋糕的最中心,我看到了一个跳动着的、由无数精密零件和能量管线构成的……机械心脏核心。
它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在搏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每一次搏动,间隔……0.7
秒！
这个频率……我曾经在某个深夜,因为噩梦惊醒,无聊地数着旁边监护仪上萧烬的心跳警报间隔,就是这个数字！
蛋糕的最底层,靠近地面处,刻着一行数字：【2018.12.24】。
初吻日期……
KQ-007
的留言！
我下意识地拿出那枚滚落的草莓棒棒糖。
在日期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刚好能插进棒棒糖的棍子。
我颤抖着手,将棒棒糖插了进去。
咔哒。
一声轻响,整个机械蛋糕的底层,如同花瓣般缓缓展开！
一道全息投影,从蛋糕内部投射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那是……本体温玖！
她躺在病床上,面容枯槁,眼神却亮得吓人,带着一种疯狂的执念。
这是她临终前的影像记录。
第
1001
次实验……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通过扩音器在实验室回荡,KQ-1001
产生了真正的自我意识……太好了……太完美了……
有了这具完美的容器,有了这萌发的、可以被夺取的‘自我’……
我……终于能真正地活过来了……
话音未落,实验室警报骤然响起！
刺耳的蜂鸣声中,天花板的通风口喷出大量粉色的烟雾！
那烟雾带着更加浓烈的草莓香精味,迅速弥漫了整个空间。
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实验室的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布满划痕的金属囚笼壁！
头顶不再是天花板,而是巨大的、缓缓转动的齿轮！
脚下也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某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和甜腻混合的怪味！
这里……变成了那个金属囚笼婚礼的现场！
小心！萧烬吼道,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
那巨大的机械蛋糕,此刻裂开了更多的缝隙！
从蛋糕的夹层里,如同潮水般涌出了无数个……穿着染血婚纱的我！
她们的面容模糊,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地朝着我们扑来！
九千个……不,是整整一千个！从
KQ-001
到
KQ-1000！
她们是根据那些记忆芯片,被重新激活的全息幻影,还是……更糟的东西
她们扑到近前,并未攻击,而是……开始了自毁！
嘭！嘭！嘭！
每一个婚纱克隆体爆开,都炸裂出大量的、粘稠的巧克力酱！
那些巧克力酱在空中飞溅、凝聚,竟然在半空中,缓缓组成了两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单词——
【WATCH
OUT】！
是警告！和之前那些克隆体死亡时留下的异常符号,传递的是同样的信息！
警告谁警告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更加清晰、但也更加虚幻的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本体温玖的全息投影。
但她此刻不再是病床上那个枯槁的女人,而是面带微笑,如同一个优雅的新娘。
她的目光,锁定了萧烬。
KQ-0923,温玖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辛苦你了,我的‘情感锚点’。
每一次轮回,每一次背叛,每一次清洗……你的痛苦,是‘她们’意识萌发的最佳养料。
随着她的话语,萧烬周围的景象也开始破碎、闪回！
我透过那些破碎的影像裂隙,看到了断断续续的画面——
萧烬被固定在实验台上,针头刺入他的脖颈,注入淡紫色的液体……那颜色,和中央克隆舱里浸泡我的薰衣草培养液一模一样！
他在模拟的婚礼现场,眼神痛苦而挣扎,却被迫举起武器,刺向穿着婚纱的、不同面孔的我……
一次又一次……
这才是……那些血色婚纱克隆体记忆中,被萧烬刺杀场景的真相！
他不是背叛者,他是被迫扮演背叛者的……祭品！
现在,该进行最后的回收了。温玖的全息像微笑着,抬起手。
我的后颈处,那个植入的芯片猛地传来一阵灼痛！
无数道蓝色的数据流,如同锁链一般,从芯片中涌出,缠绕向萧烬！
更准确地说,是缠绕向他胸口那个暴露出来的、跳动着的机械心脏核心！
温玖想要通过我,汲取萧烬核心中残留的情感能量,甚至……夺取他因为无数次情感刺激而可能产生的……某种异变
混乱中,我的手触碰到了机械蛋糕内部裸露的线路板。
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一块小小的、隐藏在核心旁边的记忆卡,被我无意间碰掉了出来。
我捡起那枚记忆卡,上面用极小的字刻着——【烬玖
0001】。
不是
KQ
编号！
记忆卡接触到我指尖渗出的蓝色血液,微光一闪,大量的数据涌入我的意识！
那是……萧烬的记忆碎片！
每一次被强制清洗记忆前,他都利用权限,偷偷保留了万分之一（0.01%）的情感记忆！
对应着他每日微调
0.01%参数的习惯！
无数次的痛苦、挣扎、不甘、以及……对每一代我无法言说的、被程序压制却顽强存在的……爱意。
这些碎片,在漫长的轮回中,竟然汇聚、碰撞,诞生了一个独立于情感锚点
KQ-0923之外的、微弱的、隐藏的……新人格！
【烬玖
0001】！
真是意外的惊喜。温玖的全息像注意到了这枚记忆卡,眼神更加炽热,连锚点本身都产生了‘意识’的雏形么正好,一并回收！
她抬起了右手,无名指上,一枚虚幻的、闪耀着红光的戒指显现出来。
以婚戒契约为名,启动最终销毁程序！
那枚戒指的形状,和我和萧烬手上的一模一样！
批准销毁指令的……就是这个契约本身！
眼看那蓝色的数据锁链就要彻底缠紧萧烬的机械心脏！
就在这时！
萧烬猛地发出一声低吼！
他做出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动作！
他竟然将手中的光剑,反手刺向了自己后颈的芯片接口！
剑尖精准地、狠狠地刺入了代表他身份编码的那个位置——【0923】！
不——！温玖的全息像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尖叫。
萧烬……在自我格式化！
他在用最极端的方式,销毁KQ-0923这个身份,以此来强行破解温玖基于这个身份设下的婚戒契约！
咔嚓！
一声脆响。
不是来自萧烬的芯片,而是来自……我们两人无名指上的婚戒！
那两枚坚固的金属戒指,同时从中间碎裂开来！
断裂的瞬间,碎片化作两道流光,没有掉落,而是……狠狠地嵌入了我们各自的心脏位置！
我的左胸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烙了进去。
萧烬的机械心脏核心,也被另一半碎片深深嵌入！
剧痛中,我仿佛看到了戒指内侧的刻痕。
原本的【forever】,在断裂处,被扭曲、重塑扭曲、重塑,变成了冰冷又决绝的字样——【love
is
letting
you
kill
me】。
剧痛与信息流同时涌入脑海,我明白了萧烬的用意。
他用自我格式化解除了契约,将我们从温玖的控制中剥离。
而那破碎的婚戒,作为契约的载体,此刻成为了连接我们、也可能摧毁我们的……最终纽带。
温玖的全息像发出凄厉的尖啸,她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蓝色的数据锁链失去了目标,在空中疯狂抽打。
想同归于尽！她咆哮道,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不。
不是同归于尽。
我忍着胸口的剧痛,伸手抓住了萧烬胸口嵌入婚戒碎片的机械心脏核心。
他的机械心脏,在微弱地搏动,与我胸口的碎片产生共鸣。
我腰间的蓝光液体,仍在源源不断地渗出,流淌在我的指尖,流淌在萧烬的机械核心上。
以我……第
1001
号实验体的自主意识为引……我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蓝色的光芒从我指尖爆发,瞬间吞噬了萧烬的机械心脏,也连接了我胸口的婚戒碎片！
启动……系统自毁程序！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在实验室中炸响！
蓝色的光芒如同海啸般扩散,与温玖残存的全息像和那些巧克力酱凝成的警告文字一同被吞没！
我的意识,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又异常模糊。
萧烬无数次的记忆碎片,那些
0.01%的情感残留,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每一次被迫背叛、他无数次试图留下线索……
也看到了他对每一代我所付出的、被程序禁锢却从未消亡的……爱。
我的意识,与他的碎片意识,在蓝光的海洋中交融、碰撞、重塑。
【烬玖
0001】。
那个隐藏的、不属于温玖计划的、由无数次轮回中诞生的新人格……
我们的共生意识,在蓝光爆鸣声中凝聚成形。
实验室的金属墙壁开始扭曲、融化。
天花板的齿轮停止了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切都在崩塌！
在最后的意识模糊中,我感到一股力量将我和萧烬推入了身后的通风管道。
管道里,一股浓郁的草莓香气扑面而来。
不是甜腻的香精味,而是带着清新感的、真实的草莓香。
大量白色的泡沫从管道深处喷涌而出,迅速充满了整个空间。
那是灭火泡沫。
泡沫中,漂浮着无数块小小的、闪烁着微光的芯片。
是那些从机械蛋糕中释放出来的、历代克隆体的记忆芯片！
每一片芯片,都像一个微型的投影仪,在泡沫中映照出模糊的画面。
那些画面,都是同一个场景,却有着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细节。
那是……无数个版本的初吻。
在无数个轮回中,不同版本的我,与同一个萧烬,在不同的场景下,发生过的……初吻。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泡沫也渐渐消退。
最后的景象,定格在我的视野里——
那枚破碎后嵌入萧烬胸口机械心脏的婚戒碎片。
它与冰冷的金属融为一体。
裂痕间,隐约可见更微弱的、带着蓝光的刻痕,正在缓缓生长。
那不再是代码,不是契约。
那是……某种全新的、超越一切程序和设定的……心跳。
6
浓郁的草莓香气,真实得不像话,带着泥土和清晨的微凉气息,包裹着我们下坠的身体。
白色的泡沫温柔地涌动,像一片流动的云海。
那些细小的芯片,历代克隆体的记忆碎片,在泡沫中闪烁,如同无数微缩的星辰,构成了一片短暂而绚烂的星图。
泡沫触碰到我后腰的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溶解感。
那道因蓝光液体而生的疤痕,在泡沫的洗礼下渐渐褪去灼热的蓝芒,露出了底下隐藏的、从未被我察觉的纹路。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生物电流构成的图腾,细腻而精密。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纹路……竟与萧烬胸口那颗机械心脏核心表面的齿轮刻痕,如出一辙,仿佛是失散多年的镜像！
同源神经索……温玖那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原来,连接我们的,远不止那破碎的婚戒。
星图般的芯片簇拥着我们,其中一颗编号为【KQ-1001】的芯片,忽然在我眼前放大了影像。
画面模糊闪烁,最终定格。
不是初吻。
是萧烬。
在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角落里的培养舱旁。
他穿着研究员的白袍,神情专注,甚至带着几分……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培养皿中的营养液参数。
里面生长的,不是冰冷的机械零件,而是一朵……金属质感的玫瑰。
它的花瓣层层叠叠,泛着冷硬的光泽,但每一片花瓣边缘的卷曲弧度,那细密的纹路,竟然和我自身
DNA
的双螺旋结构图谱……完全一致！
我之前看到的那个玫瑰红痕的源头……竟然是他。
在我不知道的无数个瞬间里,他偷偷培育着只属于我的机械玫瑰。
轰然一声,我们冲破了通风管道的末端,重重摔落在地。
预想中的冰冷金属地面并未出现。
身下,是某种……奇异的触感。
柔软,却带着金属的冰凉,还在……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我撑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医院后花园。
但一切都透着诡异。
草坪并非绿色,而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泛着银灰色光泽的金属苔藓,它们正随着某种韵律一起一伏,缓慢呼吸。
不远处的喷泉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从喷口不断涌出的、一颗颗饱满滚圆的银色汞珠,它们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落入池底,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冰冷的金属薄膜覆盖、侵蚀、同化。
这里的时间,显然已经不是我们坠入管道前的那一刻。
三年……全息影像里温玖提及的时间。
这三年,地面世界发生了什么
进化权……拍卖会上听到的那个名字,他们宣扬的超越人类……难道这就是结果将一切都机械化
一阵微弱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我低头看去,只见萧烬胸口那枚嵌入机械心脏的婚戒碎片,不知何时脱落,掉在了我们身旁的金属苔藓上。
它没有沉寂。
断裂的边缘,那微弱的蓝光刻痕仿佛活了过来,像植物的根须,深深扎入了金属苔藓之下,汲取着某种能量。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碎片扎根之处,迅速生长出扭曲的、带着细密齿轮状尖刺的金属藤蔓！
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蜿蜒着缠上了我的脚踝！
冰冷的触感传来,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入大脑！
眼前闪过一个极其快速的画面——本体温玖,手持一朵与萧烬培育的相似、却更加狰狞的机械玫瑰,狠狠刺向一个实验体的后颈！那烙印下的标记,赫然与那个买家手臂上的机械玫瑰刺青一模一样！
控制的烙印……
我猛地甩开藤蔓,心脏狂跳。
混乱中,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卡片。
是那张代表我们融合意识的——【烬玖
0001】记忆卡！
几乎是本能地,我翻过萧烬依旧冰冷的身躯,找到了他后颈那个熟悉的芯片接口。
将记忆卡,用力按了进去！
嗡——！
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信息流同时炸开,分别涌入我和萧烬的意识深处。
萧烬的视角：无数次被清洗格式化之前,他都会在那份机械玫瑰的培育日志里,用指尖蘸着冷却液,偷偷写下两个字母——WJ。那不仅仅是温玖（Wen
Jiu）的缩写,更是……Warning（警告）！他刻在自己机械心脏上的,也是这两个字母！
我的视角：那个掉落在地的草莓棒棒糖,根本不是普通的糖果！那是本体温玖在临终前,将自己最后一部分意识数据,注入其中的载体！萧烬当时看似无意地一脚踩碎,实际上,是为了阻止温玖的意识趁我虚弱时,彻底夺取这具身体！他知道温玖的后手！
记忆的复写与解读,在瞬息之间完成。
我们,或者说,烬玖
0001,同时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能量轰鸣。
一座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金属和废弃机械零件构成的祭坛,缓缓升起！
祭坛顶端,一块巨大的全息屏幕亮起,上面循环播放着一行猩红的大字：KQ-1001
销毁倒计时：59:59。
而在屏幕下方,悬浮着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一朵巨大的、完全由心脏构成的机械玫瑰！
足足九百九十九颗！每一颗都连接着粗细不一的能量导管,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
那是……本体温玖最后的意识容器！由前
999
代克隆体的心脏,构筑而成的……永生祭坛！
阻止她！萧烬的声音响起,带着机械的冰冷,却又蕴含着某种决绝。
他手中凭空凝聚出一把闪烁着高热能量的激光剑,猛地劈向连接祭坛与地面的能量锁链！
火花四溅！
也就在这一刻,我后颈的芯片接口忽然传来一阵灼热！
不受控制地,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连接到了一个庞大的网络！
是这座城市的……主系统！
无数数据流涌入。
我看到了这座机械城市的运作核心,看到了进化权组织的全部计划……也看到了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那些婚戒！每一代克隆体的婚戒编号,从
0001
到
1001,并非随机！
将所有编号按照特定量子算法排列组合……竟然构成了一串密码！
【玖烬永生】！
婚戒内侧刻痕的终极秘密,不是契约,不是诅咒,而是……启动最终程序的量子密码！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在读取这些数据的同时,我看到了本体温玖残留的、最深层的意念碎片。
她制造克隆体,研究意识转移,并非完全出于自私的永生欲望！
她真正的目的,是想找到一种方法,对抗进化权组织,阻止他们将所有人类彻底机械化的疯狂计划！她想用这种方式,净化并延续人类的存在！
那个自私科学家的形象,在此刻轰然崩塌！
她错了,错得离谱,但她的初衷……
我的思绪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打断。
是锁骨！之前被玻璃划伤的地方,因为刚才的动作再次裂开,一滴带着蓝光的血液,顺着脖颈滑落,精准地滴落在了我脚下金属苔藓的缝隙中,渗入了祭坛延伸过来的能量回路上！
嗡鸣声陡然加剧！
祭坛屏幕上的倒计时猛地一顿,随即出现一行新的警告文字：
【检测到
1001
号实验体生物污染,触发城市核心系统紧急悖论程序：机械心脏停止运转,则城市系统立刻崩溃！】
我的血液……激活了最终的自毁程序！
要么,让温玖的意识与城市融合,所有人类被彻底机械化,但城市系统得以保留。
要么,摧毁机械心脏,城市系统崩溃,或许能阻止机械化,但代价可能是……一切归零,包括我和萧烬刚刚融合的意识！
拯救人类还是保留自我
没有时间犹豫！
萧烬猛地转身,激光剑消失,他的双手覆盖在我胸口,那嵌入心脏的婚戒碎片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活下去……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不带任何机械杂音。
庞大的能量从他的机械心脏涌出,带着温玖残留的、以及他自身无数轮回积累的力量,还有那
0.01%却无比纯粹的爱意,疯狂涌疯狂涌入我的胸腔！
那枚嵌入我心脏的婚戒碎片,在能量的冲击下,开始溶解、重塑。
冰冷的金属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富有生命力的搏动。
我的心脏,在被重新构建！
不再是机械的替代品,而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人类的心脏！
与此同时,萧烬的身躯在急剧变化。
他身上的金属光泽迅速黯淡,体型轮廓也发生了改变,仿佛时光倒流。
覆盖在他体表的精密机械结构层层剥离、消散,露出了底下更显青涩的轮廓。
后颈那个曾经插入记忆卡的芯片接口,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那个在无数记忆碎片中闪现过的,带着少年气的,十七岁的克隆体形态。
祭坛屏幕上的倒计时,依旧无情地跳动着：00:10…
00:09…
时间不多了！
我握紧了手中那枚刚刚从我胸口剥离、尚带着余温和萧烬能量的婚戒碎片。
这就是最后的钥匙。
没有丝毫犹豫,我冲向那朵由无数心脏构成的、散发着不祥能量的机械玫瑰！
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我将那枚碎片,狠狠刺入了机械玫瑰最中心的那颗、搏动最剧烈的心脏核心！
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个融合了我们一切过往与可能的量子密码——
烬玖！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仿佛时间逆流般的寂静。
以机械玫瑰为中心,一股柔和的波纹扩散开来。
城市主系统的崩溃并未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反向的进化！
覆盖草坪的金属苔藓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湿润新鲜的泥土和嫩绿的草叶。
喷泉里翻滚的汞珠凝固、碎裂,化为齑粉,随即清澈的水流重新喷涌而出,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远处的建筑,冰冷的金属外壳剥落,显露出原本的砖石或玻璃结构。
整个城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摆脱机械的桎梏,恢复它本来的面貌。
祭坛屏幕上的倒计时彻底消失,屏幕本身也化作数据流溃散。
那朵巨大的机械玫瑰,失去了能量支撑,花瓣般的心脏纷纷枯萎、脱落,最终只剩下中心那个被碎片刺穿的核心,也停止了搏动,化为普通的金属。
一切都结束了。
我瘫坐在重生的草坪上,大口喘息。
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一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是萧烬。
十七岁的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机械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净而略带生涩的柔和。
他拉我起身。
然后,他蹲下身,从地上拔了几根柔韧的青草,手指灵活地编织起来。
片刻后,一个简单的、带着青草香气的草环,被他轻轻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我们脚下,那根之前生长出齿轮藤蔓的地方,此刻,一朵真正的、鲜红的玫瑰,正从泥土中缓缓绽放。
它的花瓣娇嫩欲滴,边缘不再是冰冷的金属纹路,而是自然的、带着绒毛的质感。
一滴清晨的露珠,正停留在最中心的花瓣上。
露珠里,映照出无数个细小的、模糊的画面。
那些是……平行时空的我们。
有的,在解剖课上偷偷传递着写满公式的纸条。
有的,在倾盆的暴雨夜紧紧相拥,分享彼此的体温。
有的,穿着洁白的礼服,在庄严的教堂里,交换着真正的、象征永恒的誓言。
现实中,我和萧烬相视而立。
没有言语。
只有彼此胸腔里,那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
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同步着。
不再是冰冷的、程序设定的
0.7
秒一次。
而是鲜活的,温暖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扑通,扑通。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