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听说闺蜜闹着要离婚的时候,不止是我,整个家属区都震惊了。
65岁！
这个年龄仿佛和离婚扯不上半点关系。
在周围人轮番上阵的劝解下,闺蜜坚决要离婚的勇气慢慢被抽空。
人生的下半场,仿佛凑合凑合眨眼就能过去。
离婚这事,没有一个人支持她。
直到我发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丈夫背着我去医院照顾他的初恋。
我冷静地收拾好行李,然后敲开闺蜜的门。
走啊！你离我也离！
1
闺蜜刘阳闹着要离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松江大学家属区。
我的丈夫林冠清得知后嗤之以鼻。
啧啧,一把年纪了,越老越不懂事。说完放下手下的报纸,冲着厨房的我喊道：
老伴儿,给我泡杯龙井。
你没看我在厨房忙活么就不能自己去泡。我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洗手,擦干,给他沏了壶茶又端到了他面前。
这么多年就喝你泡的茶,我都喝惯了,喝别的总不对味儿。
再说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我这笨手笨脚的,你让我做学问我在行,让我泡茶我保管把自己烫伤进医院,你说哪多哪少哈哈。说着他又拿起手机继续浏览起时事新闻。
一说让你做点家务,你就总有道理。和你结婚四十年,也没吃上你一口饭。说完,我又回到厨房忙活起来,儿子儿媳等会要过来吃饭。
我与林冠清结婚近四十年,他是一名大学教授。
工作上他桃李满天下,是受人敬仰的林教授,而生活中,他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端着君子远庖厨的文人丈夫。
我敬仰着他的学识,也心甘情愿照顾着他的起居,照顾着这个家。
【叮咚！】门铃响起。
我忙去开门,是儿子儿媳还有五岁的小孙子来了。
饭菜端上桌,小孙子迫不及待开始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斯哈说着烫烫。
他滑稽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桌上的所有人,一时间,饭桌上气氛融洽。
妈,最近这段时间我和家伟都比较忙,能不能麻烦妈你去我家帮我照顾小宇一段时间呀。儿媳夹了一块子菜到我碗里,开口说道。
我自然满口答应。
人生到了我这个年纪,被子女需要已经成了最有意义的事,也是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事。
2
送走了儿子儿媳一家,我一边收拾着换洗衣物一边对林冠清嘱咐着：
最近一段时间,我去带小宇,吃饭你就去食堂,衣服脏了你就放到脏衣娄,我周末回来洗……
林冠清笑着说好好好,让我放心的话。
这时,隔壁却传来阵阵争吵声,正是闺蜜刘阳家。
肯定又是闹着离婚的事,这几天已经闹好几回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离婚真是为老不尊,简直给小辈儿蒙羞。
老伴儿,你可别跟刘阳学,再学坏了。林冠清抱怨道。
我捏住他的嘴巴,叫他看他的报纸别说话。
一声摔门的巨响过后,争吵声安静下来。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3
我和刘阳相识多年,按照现在的话应该是算是最好的闺蜜。
年少时我俩在一个单位,相恋的对象也是一个单位,自然而然又住在了同一个家属区。
人生可以说交织密切,不可分割。
刘阳的丈夫陆康山和林冠清是同事,性格却截然相反。如果说林冠清是古板严肃的学究,那陆康山就是风趣幽默的翩翩公子。
刘阳与陆康山是自由恋爱,才子佳人的恩爱生活,也令我们很羡慕。
陆康山博古通今,风趣幽默,生活也很有情调。
在我们省吃俭用,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时候,陆康山带着刘阳喝咖啡吃西餐。
在林冠清送我洗碗布当礼物的时候,刘阳已经对陆康山送的鲜花失去了新鲜感。
刘阳活成了那时女子的羡慕的对象,我也不止一次为她的幸福感到高兴,却并不嫉妒。
然而在结婚后,风趣多情的陆康山却被刘阳抓到多次出轨,不计其数向其他女人示好。
刘阳也想过离婚,却在父母的劝解,孩子的啼哭,以及陆康山的恳求中妥协。
忍忍,忍忍,浪子回头金不换。
凑合,凑合,孩子大了就好了。
旁人的声音喋喋不休。
……
刘阳不再提离婚了,人也变了个性格。
年少时是个活泼可爱天马行空的性子,后来人越来越沉稳。
日复一日也就到了今天。
65岁好似和离婚这个词风牛马不相及,刘阳却再一次提出了离婚。
原因是陆康山牵着一起跳广场舞的女伴散步被买菜回来的刘阳看到了。
回到家,刘阳就提出了离婚。
陆康山并没有像年少时那样忏悔恳求,反而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提出离婚的刘阳,并将儿子女儿叫回家里,让他们劝刘阳不要胡闹。
又说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是出轨呢,就是一起散个步,人家崴脚了他帮着搀扶一下而已。
儿女们都劝刘阳不要闹了,好好的日子提什么离婚。
于是她的声音再一次在人声喧嚣中渐渐消失。
我去看过她几次,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啊,能劝些什么呢
4
隔日我就搬去了儿子儿媳家照顾小孙子。
小孙子很贴心很好带,一日三餐,会乖乖地大口吃得喷香。
叫起床也不赖床发脾气,会甜甜地和我说：奶奶啊,我去上学了,你要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哦～
周末就带着小孙子回家,小孙子飞奔过去抱住林冠清的大腿,嘴里喊着爷爷爷爷。
林冠清也笑着将小宇高高举起,玩起了举高高。
我收拾起沙发上乱丢的衬衫,转身进了卫生间,将脏衣娄的衣服按照颜色深浅分别放进了洗衣机清洗了起来。
又看着厨房碗槽里油腻的锅碗,皱眉问道：你在家做饭了
是啊,尝试了一下,还是不行,手都烫到了。他把小宇放下,走到我面前给我看他烫伤的水泡,语气有些委屈。
我连忙找出药箱,给他上药。
不行,你就别逞强,都说了让你吃食堂。
我想着尝试做一下,要是好吃就做给你吃嘛,看来我还是没有那个天赋。
我笑笑又开口：算了吧,我四十年都没吃到的东西,也不在乎这一口了。
上完药,我将脏的锅碗洗干净,又拿起抹布开始搞卫生。
儿子出差要一个月,隔日我又要带着小孙子回去。
临走时嘱咐他手烫伤最近不要沾水。
5
我在儿子家打扫卫生时,接到了小孙子班主任的电话。
小宇奶奶,小宇在学校操场玩耍时,扭伤了脚,现在已经送到静安医院,您赶快来吧。
我放下电话,忙给林冠清拨通了过去。
滴滴两声林冠清便挂断了电话,再打就打不通了。
我连忙打车赶去静安医院。
索性小孙子的脚并无大碍,只需打三天消炎针,静养一周就可以。
我也长舒了一口气。
拿着医生的单子缴完费回来,路过住院部病房时,一间病房门开着,我扫了一眼,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冠清！
穿着我昨天洗干净的白衬衫,黑色西裤,正围着病床忙前忙后。
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有些恍惚,颤悠两下顺势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
缓了一会,才能听清病房里传来的声音。
冠清,你做的莲藕排骨汤还是当年的味道,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一直想念这一口。
婉华,你想喝我明天还给带,我还记得当年你还特别爱吃我做的糖醋小排,我明儿一道给你带过来。林冠清熟悉的嗓音还是那么温和,又穿透力极强,隔着墙壁却清晰地好似趴在我耳边说。
你已经连续一周给我送饭了,我看你的手都烫伤了,这怎么过意得去呢。
这有什么,你是病人嘛,我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这点小烫伤没两天就好了。
……
里面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大清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儿童病房,看着小孙子恬静的睡颜,我的大脑却乱成一片。
回想过往四十载,我竟从不知道,原来我的丈夫做的一首好菜。
那些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身影,刚结婚时他做糊掉的红烧肉,尝试做粥却将盐当糖的八宝粥……
那一道道味道一言难尽的菜,我竟不知是真实还是我错乱的记忆。
我很想冲进去质问他,为什么明明会做饭,却在和我的婚姻里说君子远庖厨。
四十年,我竟从未喝到莲藕排骨汤,我最爱吃的糖醋小排他从一开始就会做,我却从未吃过。
奶奶。小孙子睡眼惺忪地叫我,我收敛起脸上的失魂落魄,抱起小孙子。
小宇乖,奶奶带你回家嗷。
6
一连三日,我陪小孙子在医院输液。
林冠清也如上班一般每天拎着儿子上学时用过的饭盒到404病房报道。
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我竟不知与我朝夕相处四十载的丈夫竟然会做这么多菜。
松鼠桂鱼、红烧肉、滑蛋虾仁,鲫鱼汤……
一日三餐,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不重样。
我的丈夫将别的女人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甚至看见林冠清端水去水房给那女人洗粉色的病号服,脸上还带着平和地笑意。
我抱着小孙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日头将我和小宇的影子打在地上。
日头西斜,我和小宇的影子逐渐重叠,最后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人,缓缓地走着。
有些悲凉,有些孤独,也有些……自由。
7
离婚吧。
林冠清浇花的手一顿,有些怔愣地看向我。
目光中带着不解和埋怨。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是魔怔了么还是被刘阳带坏了,好好地日子不过……
我打断他喋喋不休地教育,看着他的双眼。
我想吃莲藕排骨汤。说完这句话后,林冠清更不解了。
你想吃就去买呀,我去菜市场买莲藕排骨不就好了么,我买回来你就做呗。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准备出门去。
我想吃你做的。
林冠清又愣住,还是开口：我不会做饭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尝试做做,但是不好吃你可不要怪我浪费粮食哦,我之前做过那么次,你都怪我浪费粮食呢。
听着他一如往常的推脱,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我想吃糖醋小排。
我想吃松鼠桂鱼。
我想吃红烧肉。
我想吃滑蛋虾仁。
我想吃鲫鱼汤。
林冠清从满脸不解到脸色逐渐发白,屋子里安静地可怕。
我嘲讽地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而回房间收拾起行李。
过了一会,林冠清进来,看着收拾行李的我支支吾吾开口：阿,阿愉,你要去哪
结婚四十载,我第一次从他冷静沉稳的脸上看到好像慌张和无措,他的手脚有些无处安放,紧紧攥着衣摆,嘴上不停说道：
你听我说,我和婉华,我和刘婉华就是多年的朋友,读书时是有过一段感情,但是没多久她就出国了。现在我也就是当她是好朋友,可怜她没人照顾。
我们都这个岁数了,有儿有孙的,能做什么
你说话呀！方愉,你跟踪我！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然跟踪我。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我和她本来就没什么。
莲藕排骨汤吧,我现在去给你做,你喝了就不要闹了嗷,让儿子知道了,儿子也担心。说完就匆忙地拿起外套,冲出家门。
……
8
我并没有等着喝莲藕排骨汤,我想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被一碗汤这么羞辱。
在我的丈夫照顾别的女人那段时间里,我重新梳理了我的人生,我的婚姻,以及婚姻里的财产分割。
65岁的离婚决定或许比二三十岁更难,但是财产分割却会更简单。
反而是这个年龄,对一些财产的细枝末节不会那么计较了。
我将拟好的离婚协议放在了林冠清的茶桌上。
便拿着收拾好的行李,敲开刘阳家的门。
我晃了晃手上的行李箱,笑着开口：走啊,你离我也离！
我看见刘阳的脸上闪过一抹亮色,像是常年封闭的屋子刚打开门时被清风吹起一层灰,阳光透了进去,灰尘也有了细碎的光。
有些决定很难做,但是有人陪就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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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方阿姨刘阿姨,你们要购买的这个公寓只有四十年产权,其实更推荐您二位买大产权住宅。
中介是个二十多岁小姑娘,人很实在地和我们讲明了公寓的优缺点。
没事,刷卡吧,我俩也活不了八十年了,再活四十年都是勉勉强强。我和刘阳相视一笑,中介小姑娘也笑着替我们办了手续。
祝贺二位阿姨,二位阿姨真洒脱。
我和刘阳正式从家属区搬了出去,一起合资买了一座小产权公寓,拎包入住。
同居的日子好像让我们找回了年轻时的样子。
我不再是谁的老伴儿也不再是谁的妈妈。
刘阳叫我方愉,一个很熟悉也很陌生的称呼。
我做饭,她洗碗,没有乱丢的袜子和外套,家里永远一尘不染。
这样的日子我俩都很满足,一度觉得离婚这个决定做的太晚了。
你说刘婉华咋早不回国呢,早回国,早生病,早做汤,你早决定离婚咱俩是不是早就搬出来了。刘阳啃着西瓜咀嚼说道。
吃你的西瓜吧,嘴这么损咋被你那帮孝子贤孙气地无话可说呢我蔑了她一眼,低头看着手机里满满的信息和电话。
儿子听说我打算离婚后,每天都给我发十好几条60秒长语音,劝我考虑一下。
语气和年轻时的林冠清如出一辙,一股子高高在上地教育口吻。
无外乎不是替他父亲辩白,说我任性妄为,若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他们家和林冠清分开住就好了,何必闹到离婚呢
甚至刘阳儿子女儿也给我发消息,让我不要和她们妈一起胡闹。
刘阳已经把她生的两块叉烧删除拉黑了。
我和刘阳报了个贵价老年团,去海边度假,穿着偏保守的泳衣,学着年轻人去网红店打卡拍照,发到了朋友圈和某音平台,收获了无数点赞。
陌生人的评论让我们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年人连连惊奇。
奶奶,你们好酷！我叫我妈去旅游她都不去。
@XX,咱们老了也要做一起旅游的老太太。
……
10
返程归家后,我儿子和林冠清还有陆康山和一儿一女一起找上门来。
打开门,刘阳看见林冠清那张脸脱口而出一句：hi,做汤哥！
林冠清的脸肉眼可见地绿了。
我轻咳一声,放他们一行人进来。
一行人开口就是质问。
刘阳生的那两块叉烧质问我们为什么这么大岁数自己出去旅游,还报了贵价团,明明有性价比更高的廉价旅行团。
话还没说完,刘阳的拖鞋就拍了过去。
我生你不如生块叉烧,给我滚出去,怕老娘花钱就赶紧跟我去办离婚,把我的那份分出去,离晚了,我把你们的钱都花光！
实话告诉你,老娘今天花了50万,明天准备再花50万。
他们还欲说什么,刘阳一副要叫保安的样子,将他们赶跑了。
陆康山临走时冲着刘阳说：你原谅过我那么多回,为什么不能再原谅我一回,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而且我什么都没干,就是牵了牵手。
刘阳冷声开口：男人不自爱,不如烂白菜！三十年前你好歹还有张脸能看,如今呢满脸褶子还不自爱,我图你什么图你年龄大图你肠子花
刘阳将陆康山撵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们四个。
林冠清率先打破沉默的气氛,开口说道：阿愉,你玩得开心么我看你去了很多地方,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我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好不好。说着说着,语气带上莫名其妙的委屈。
听到林冠清这么说话,儿子家伟皱了皱眉：
妈,就是几道菜,真的至于么
我冷笑：
是啊,几道菜而已,你吃过你爸做的菜么就这么为你爸抱不平。
儿子家伟脸白了白,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憋出一句：妈,你都已经65岁了,我说难听点已经是黄土埋半截了,为什么就非要离婚呢你想旅游就旅游,你想分居就分居,为什么非得执着于那张证呢
你可想好了,你要真离婚了,等到刘阿姨和我爸结婚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冷笑：
我是黄土埋半截,没几年活头了,但我也不是明天就死！你凭什么要我按照你的心意再忍二三十年,凭我是你妈么
那你换个妈吧！你的妈谁爱当谁当,正好你刘阿姨没儿子,你没妈,你俩刚好凑一对儿！
我转头看向林冠清平静道：
林冠清,我们刚结婚时,你的确对我体贴入微,说要给我洗衣服,结果给我最喜欢那条白裙子洗渗色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让你洗过衣服。
你说要帮我洗碗,我妈给我陪嫁的碗打了三两只,从此再没让你洗过碗。
我最爱吃的就是糖醋小排,那时候吃肉远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好不容易发了工资,我买了排骨回来,你说你给我做糖醋小排,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结果桌上端上来一盘糊掉的排骨,你知道我多失望么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的心意很珍贵,而如今我们生活了四十年后,你告诉我,你是故意搞砸的。
看着我的心情被你高高捧起,又将事情搞砸看着我失落就为了,躲懒
林冠清,你高兴么
林冠清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神情有些愧疚和无措。
肩膀缓缓垂下,叹了口气,似要转身离去。
我叫住他,从房间里拿出本旧笔记递给他。
那天我收拾行李翻出来的,那是你给刘婉华写的菜谱笔记吧,每一道菜都按照她的喜好调整过并做了笔记。
林冠清,如今我们已经六十多岁了,人生任务基本都已经完成了,就差死亡了。
你既然这么放不下年少时的悸动,大可重新开始弥补过去的遗憾。
离婚吧。
11
最终林冠清和陆康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过了一个月,我们又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来公寓打扰过我们俩,我俩对他们的生活也并不关心。
看着那张红本本,我没什么反应,刘阳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得稀里哗啦。
哭过之后,她擦擦眼泪,我又陪她去买了辆车。
规划了一条自驾游路线,刘阳便开着全新的suv带着我出发了。
我坐在司机后方的座椅上,看着沿途的风景,内心平和又激动。
你为啥不坐副驾驶。刘阳有些幽怨地说道。
咱俩已经六十多岁了,我信不过你开车的技术,我也信不过我的身子骨。我嘬了口柠檬水,又给刘阳也嘬了一口。
你别说,年轻人爱喝的东西是好喝嗷我喝完,享受地眯眼说道。
是啊,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当然好,你看年轻人都不喜欢结婚,那结婚是啥好东西么年轻人喜欢丁克,你细想,那孩子有用没用。
要说趋利避害还得是年轻人,我们老啦,还是得跟着年轻人混。
……
一路上从北京开到呼和浩特,穿过西夏王陵,沙漠66号公路,沙坡头沙漠、库布齐沙漠。
漫漫黄沙,粗犷荒凉,西北特色《大话西游月光宝盒》取景地,耳畔好似还能传来《一生所爱》。
穿过大漠孤烟直里一场诗意的长河落日圆,在夕阳的余晖下,相机记录了我和刘阳的笑脸。
满脸皱纹满脸欢喜。
我们一路自驾过很多地方,像油画一样的阿尔山,童话般的边陲城市满洲里……
甚至还坐了跨海轮渡,开车上船,更是我们难忘的人生体验。
我们在傍晚的甲板上吹风,等一场浩大的海上日出。
期间我们将我们旅游的所见所闻记录成vlog,学着时下年轻人的方式进行剪辑上传到社交平台。
本以为没什么人会看两个老太太的出行日记,结果却意外大火。
引起一股老年旅游热。
网友们亲切地称呼我俩为梦中情奶。
12
在我们的社交平台突破十万粉丝的时候,刘阳的一子一女也开通了账号。
并且艾特了刘阳,文案是永远支持您,我的母亲。
又在视频平台分享与刘阳的亲情故事,例如大谈特谈刘阳母爱的伟大,她决定离婚时他们这些做子女的有多发自内心的支持。
众多网友不明真相,纷纷点赞。
母亲为了孩子一辈子,还好孩子懂得感恩。
有这样孝顺的孩子,刘奶奶的一生也值了！
……
刘阳看到后,直接反手转发并配文：两个白眼儿狼,舔脸说瞎话。
转发后热度很高,一时间,口碑逆转。
网友神通广大,刘阳闹离婚时,他们反对在家里破口大骂的事在我们小区人尽皆知,网友将这件事发到网络上,连带着之前陆康山多次出轨的事也被扒出放到网上。
网友之前夸的多厉害现在骂得就有多厉害。
刘阳的儿子女儿被骂到关闭评论,每天给刘阳发消息让她帮忙解释一下,刘阳只笑嘻嘻地看,一律不回。
最后没有办法了,他们只能退网注销账号。
经过这次的事件,我们的故事被更多人看见,粉丝一度涨到了三十万。
人生来到六十多岁,有钱有闲有时间。
只要自己勇敢抛开心中的枷锁,世界的美好就会显现在面前。
13
我和刘阳在海南过年的时候,刘婉华搬进了林冠清的家。
听儿子说她的病还没好,不仅身体需要照顾,饮食也需要格外注意。
一开始还好,他们还会时常聊些风花雪月。
儿子儿媳偶尔也会去帮忙,林冠清也还忙得过来。
时间久了,儿子他们也嫌烦了,每次回去不仅吃不到热饭热菜·,还要洗一屋子的脏衣服。
儿媳有了意见,自然也就不像以前频繁回去了。
过去三十多年我的悉心照顾,早已将林冠清养得四肢不勤。被照顾时不觉得有什么,真到照顾别人时,自然是一地鸡毛。
林冠清做的那些菜根本就不适合生病的人吃,过于油腻的饭菜让刘婉华的肠胃很不舒服,身体恢复得非常慢。
他只能学着做些清粥小菜。
隔三差五跑医院让林冠清精疲力尽,回到家还要洗两个人的衣物。
据说有一次林冠清给刘婉华最喜欢的一件旗袍洗褪色了,刘婉华发了好大的脾气,两人争吵的声音让邻居投诉到了物业。
儿子也已经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说他爸经常拿着脏衣服送到他们家让他媳妇帮着洗。
对儿子的这些抱怨我并不关心,只说了：你要是心疼你媳妇,为什么非要让你媳妇洗衣服,你自己没长手么没长手还没长嘴不知道拒绝么就挂断了电话。
后来儿媳告诉我,说家伟给他们请了一个护工,林冠清那边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我点点,冷笑一声：家伟还算是孝顺,懂得心疼老爸和新妈。
儿媳尬笑两声就结束了话题。
14
后来再见到林冠清,是在医院。
双人间的病房躺着两个人,林冠清和刘婉华。
刘婉华还没被照顾好,林冠清又累得病倒了。
脸色很憔悴苍白,看见我进来时,两个人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
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林冠清就变了个样子,以前的他永远是个衣不沾尘的神仙教授,而现在却和普通的退休老头没什么区别。
体面了一辈子的他如今蓝色病号服上还沾着油渍。
可能是我眼神的意味太过明显,林冠清有些不适,不自然的抿了抿领口,企图将油渍遮住。
我准备将水果放下就准备离开,这时儿子一家来了。
小孙子看到我兴奋地上前抱住我的大腿,我将他抱在怀里。
听他说他在网上看到我了,他夸赞说：奶奶,你太酷了,等小宇长大了,奶奶能不能带我一起玩呀！
我笑了笑,刮刮他的小鼻头,笑着说好。
儿子上前拉住我,恳求我能不能留在医院帮助照顾一下他爸。
看着儿子眼中的渴求,我轻轻挥开他拉住我的手。
将怀中抱着的小孙子交到儿媳手里。
男孩子要好好教,不要让他学成他爸爸那样。
儿媳看着我,点点头。
15
自从上次住院之后,林冠清身体就开始不太好,隔三差五就要跑一趟医院。
我和刘阳的体力也有些难以支撑长时间的自驾游,后面的旅游都尽量跟团。
不局限于国内,有时候也会去世界各地旅游。
办签证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通过的时候也会收到签证官的祝福和鼓励。
女士,祝您旅途愉快！
看着国外的名胜古迹,内心的激动一度让我俩怀疑身体出毛病了。
这样好的阳光,这样好的风景。
竟然在人生走向尽头时才看到,好在一切都不晚。
当又一次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我和刘阳酒杯碰撞在一起,彼此笑笑。
新年快乐,刘阳。
新年快乐,方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