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天台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孟书尧赤脚踩在光滑的天台边缘,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脖颈,一路滑进衣领。他的白衬衫早已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嶙峋的身形。
风呼啸而过,掀不起他凌乱的发丝,也吹不散他眼中的绝望与迷茫。
婚戒在雨幕中折射出冷光,恍惚间与记忆里季沐昕替他戴上戒指的温柔画面重叠。
那是两年前的婚礼,季沐昕身着洁白婚纱,眼中含着盈盈笑意,将戒指轻轻套在他无名指上,轻声说我愿意。此刻,那枚戒指却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疼。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场戏......他喃喃自语,喉间溢出的笑声里,满是自嘲与悲凉。
结婚两年来,他以为的幸福美满,以为的相濡以沫,原来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他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换来的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雨幕。
孟书尧抬起头,在朦胧的雨帘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季沐昕。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焦急。
书尧！别丢下我！她哭喊着冲过来,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孟书尧看着妻子泛红的眼眶,突然发现她这是否是真实的她。
书尧,下来,有什么我们好好说......季沐昕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孟书尧望着那只手,曾经,这只手会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会与他十指相扣漫步街头,而现在,他只觉得无比讽刺。
季沐昕,你知道么
‘沐’带来温柔如水、细腻的善良,‘昕’代表光明和希望,为什么我在你眼里,看不到光了
消防员趁他分神的瞬间,猛地冲上前。
孟书尧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拉回安全地带。被带离天台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季沐昕,雨水模糊了她的面容,再也拼凑不回原来的模样。
孟书尧安静的躺在医院病床上,望着窗外的雨夜,远处的灯光穿不透,照不明,像一条孤独的鱼,在水里挣扎。
病人家属出来一下
季沐昕来到办公室,医生指着诊断病例。
病人有轻微抑郁症迹象,建议药物治疗和心理干预。
怎么会得抑郁症季沐昕茫然无措,手不自觉的握紧。
放心,现在只是轻微症状,家属要实时的安慰,心理疏导。
第二章
消毒水刺鼻的气息混着窗外飘来的雨腥味,孟书尧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斑,输液管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将光影切割成细碎的菱形。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记忆突然冲破药物带来的混沌,将他拽回十七岁蝉鸣喧嚣的夏天。
那时的季沐昕总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马尾辫上沾着梧桐絮。
她猫着腰将草莓味牛奶糖塞进他课桌,甜腻的香气混着少女独有的茉莉香扑面而来：大学霸帮我讲讲这道数学题呗
午后阳光斜斜照进教室,她趴在他课桌边,发梢扫过他解数学题的手背,酥痒的触感让他笔尖一顿。
别看了,你这解题思路,怕是要把数学老师气死。他故意逗她,换来粉拳轻捶,却在她转身时悄悄将她算错的步骤用红笔圈出。
记忆突然被咔嗒的推门声打断。
母亲端着山药排骨粥站在门口,瓷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父亲抱着保温杯的手在发抖,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晕开深色痕迹。
当年高考前那碗粥,是否和现在一样呢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整个病房瞬间陷入死寂。
母亲手中的瓷勺当啷掉进碗里,滚烫的粥溅在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父亲僵在原地,保温杯重重砸在地面,乳白色的粥液蜿蜒成狰狞的蛇形,在瓷砖缝隙里缓慢渗透。
你们明明知道我要考清华......孟书尧的喉结剧烈滚动,太阳穴突突跳动。
那些被压抑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考试时突然袭来的眩晕,眼前模糊的试卷,以及父母在查分那晚欲言又止的眼神。
为什么！他猛地扯掉手上的输液管,鲜血顺着手背滴落,是为了离大哥远一点么
护士冲进来时,孟书尧正蜷缩在床头剧烈喘息。
季沐昕死死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他却在恍惚间看见妻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与记忆里母亲说复读太辛苦,本地大学也挺好时的神情重叠。
药物注入静脉的凉意蔓延全身,他在意识模糊前最后想到的,是十七岁那年季沐昕塞给他的草莓糖,原来从一开始,甜蜜的表象下就藏着带刺的真相。
第三章
孟书尧蜷缩在病床上,如同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窗外的雨依旧在下,细密的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将世界割裂成扭曲的碎片。
季沐昕端着虾仁粥走进病房,瓷碗里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孟书尧盯着那碗粥,恍惚间,白瓷碗变成了安眠药瓶,季沐昕温柔的手化作握着药瓶的利爪。张嘴,小心烫。她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孟书尧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季沐昕轻呼出声。
你说喜欢我笑的样子,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病态的偏执,可为什么每次我笑,你眼里都像在看一场闹剧季沐昕僵在原地,手中的饭盒啪嗒落地,鲜红的虾仁散落在被单上。
深夜,病房的白炽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孟书尧蜷缩成胎儿姿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季沐昕熟睡的侧脸,是那么的熟悉。
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猛地坐起身,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水……他虚弱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季沐昕惊醒,慌忙去倒水,发丝凌乱地垂在眼前。
孟书尧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她曾说过最怕打雷,可此刻她却如此镇定,仿佛一切都是伪装。水递到嘴边时,他闻到了淡淡的茉莉香,那是十七岁时她发间的味道,却再也无法让他感到安心。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季沐昕在轻声抽泣,可当他努力睁开眼,只看到她背对着自己,肩膀却没有一丝颤动。
原来连悲伤,都是她精心设计的戏码。他将自己蜷缩得更紧,指甲在掌心刻出深深的月牙,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这场名为爱的骗局,早已将他的灵魂啃噬得千疮百孔,而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
第四章
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孟书尧蜷缩在床角,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外被雨淋湿的树叶,越发青翠。
门把手转动的轻响惊得他浑身一颤,沈砚提着蛋糕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裹着驼色大衣的林悦。
大哥沈砚本是父亲战友的孩子,本就亲密,又是邻居。小时候孟书尧和季沐昕总跟在大哥屁股后面跑,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沈砚和林悦研究院相识,相知,最后走在一起。
季沐昕捧着刚热好的粥从茶水间走出,三人在病房门口撞出短暂的凝滞。
小弟,这是你最爱吃的栗子蛋糕。沈砚的声音带着兄长特有的温柔,金属托盘与床头柜碰撞出轻响。
孟书尧望着大哥推眼镜时腕间的旧疤——那是小时候大哥上树摘桃子划伤的痕迹,此刻泛着淡粉色的柔光。
只记得季沐昕狠狠推了自己一把,捧着他的手着急的都哭了。原来一切都那么明了。
喉头泛起苦涩,他轻声道：谢谢你哥,想当年我高考失利,你还天天鼓励我。
现在还是你安慰我。
别想太多,小弟你是最棒的。虽然没去心仪的大学,但也考上了期望的研究生,要不是最后面试迟到,我这个职位,指定是你的。
大哥,你知道么孟书尧虽跟沈砚说话,却看着季沐昕,大学时,我每天早晨背英语,天天跑图书馆,可惜天意难违,我只是努力的热爱,为什么……
话音未落,季沐昕手中的白瓷碗啪地碎裂在地面,滚烫的粥水溅上她米色裙摆。
孟书尧看着她蹲下身捡拾碎片的手在发抖。
小心！
孟书尧的惊呼与林悦的抽气声同时响起。沈砚弯腰时,锋利的瓷片划破食指,血珠滴落在地板上,晕开点点猩红。
季沐昕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抓起沈砚的手：我带你去医务室！发丝扫过沈砚手腕的旧疤,她的动作熟稔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
林悦突然出声,声音里裹着冰霜：季小姐对伤口倒是格外上心。她慢条斯理地掏出丝帕,擦去丈夫手指未及滴落的血珠。
病房重归寂静,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大了,砸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脆响,如同他逐渐碎裂的心脏。
第五章
孟书尧将手机狠狠摔在季沐昕面前,屏幕上翻涌的云盘日志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棵砍倒的桃树的图片,配文沈砚哥,这一世,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少女的心情日记,揭露不知名的场景。
孟书尧霸凌沈砚,带头孤立他。
抑郁的沈砚,开出血色的花。
少女的祈祷仿若利剑,碾碎一切。
所以你重生了,你做到了,不是么孟书尧苦涩一笑,笑容里又夹杂着悲凉。我面试前的粥里,有安眠药吧。
季沐昕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床头柜,输液架跟着摇晃起来。不...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夜莺,破碎得不成调子,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变成你们复仇的傀儡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说服我父母的,所以那碗粥里也被做了手脚。
呵呵孟书尧扯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婚戒硌在皮肤上,勒出深红的印记,你用婚姻困住我,用温柔编织牢笼,就为了完成这场精心策划的报复他的眼眶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屏幕,可我根本不是那个人！我连研究院的面试机会都没见过！
孟书尧突然扯开领口,露出白皙的皮肤。前世的刀,这一世我偿还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手机屏幕上,重生那天,我发誓要让你血债血偿。可为什么...她哽咽着,指甲深深掐进孟书尧的手背,为什么现在的你会在我生理期煮红糖水,会记得我怕黑,即便在暴雨天,跑三条街给我买桂花糕
孟书尧望着季沐昕眼底翻涌的矛盾与痛苦,都是她在善与恶的边缘反复挣扎的证明。
所以你们就用爱做幌子,孟书尧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病态的尖锐,亲手把我逼成你们记忆里的恶魔他松开手,季沐昕跌坐在地,手机屏幕熄灭,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着妻子熬夜的黑眼圈,憔悴的面容,原来在这场荒诞的复仇剧里,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
第六章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锋利的条纹,孟书尧蜷缩在病床上,任由季沐昕将温水递到唇边。
药物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却顺从地吞咽下去,喉结滚动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续三晚看守留下的疲惫印记。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季沐昕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指尖轻轻拂过他手背上的留置针。
孟书尧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惊慌的抽气声里,将脸埋进她掌心。茉莉香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涌进鼻腔,恍惚间回到十七岁的教室,那时她也是这样用沾着草莓糖的手戳他后背。
护士换药的推车声由远及近,孟书尧在季沐昕起身时,苍白的指节攥住床单。他猛然扯掉手上的监护仪导线。冰凉的金属贴片剥离皮肤的刺痛中,他赤脚冲向门外。
医院长廊的瓷砖割裂着脚底的神经,孟书尧撞翻护士站的药车,玻璃安瓿碎裂的脆响在寂静中炸开。
季沐昕撕心裂肺的哭喊从身后传来：拦住他！别让他跑了！他听不见声音,却只是疯了般向前狂奔。消毒水的气味与记忆里粥的甜腻在鼻腔里绞杀,高考考场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消防通道的铁门被撞开时,风裹挟着阳光的温热扑面而来。
孟书尧在楼梯拐角处踉跄着扶住栏杆,听见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恍惚间,他看见前自己正站在天台边缘,身后是无边的黑洞。
他明明站着,却分不清方向,明明看得见,却又看不见。
书尧！季沐昕的声音带着哭腔。
孟书尧被保安按倒在地的瞬间,死死盯着她惊恐的双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游戏该结束了。
她的泪水滴在他脸上,温热的触感却让他想起婚礼那天,她落下的泪。原来所有的真心,都不过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第七章
暴雨停歇后的空气裹着青草的味道,林悦将季沐昕堵在医院安全通道的转角。阳光在两人脸上投下的阴影。
季沐昕背靠冰凉的铁门,攥着钢笔的手指泛白——那是孟书尧送她的第一支生日礼物,笔帽上刻着的永远二字,此刻却烫得她眼眶发酸。
为什么伤害小弟,他两次重大的人生,因为你们改变了。林悦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指尖轻轻划过玻璃幕墙。
沈砚手腕上的疤,你比我更清楚来历。
季沐昕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夜沈砚的血滴在她掌心,她鬼使神差地想起前世他坠楼时绽开的血花。
大哥知道了季沐昕突然笑出声,笑声如同飞散的蒲公英。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的孟书尧...他会记得我不爱吃香菜,会买我最爱的糖炒栗子。当我发现自己开始心动,才是最可怕的。
沈砚还不知道,我希望他永远不知道。
林悦的睫毛剧烈颤动,从手包掏出一叠照片摔在地上。画面里,孟书尧在孤儿院陪小朋友做游戏,将省吃俭用的钱塞进捐款箱,会热心的帮助老奶奶推车。
你从来不了解他。林悦的声音带着哽咽,真实的他,努力学习,热爱生活。
季沐昕瘫坐在地,钢笔滚落在照片堆里。
她突然想起昨夜孟书尧蜷缩在床角的模样,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照片里少年清澈的笑容。
当两人冲向病房时,只看见打开的窗户在风中摇晃,床单上的信被泪水浸湿。
季沐昕颤抖着展开信纸,孟书尧的字迹力透纸背：原来被爱是这样温暖的感觉,可惜你们给的,是带毒的蜜糖。钢笔从她指间滑落,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为这场荒诞的爱恨纠葛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季沐昕发疯的冲向天台,并没有孟书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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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暮色将城市切割成破碎的色块,孟书尧站在跨江大桥的护栏边,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
江风裹挟着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恍若即将振翅的蝶。远处的霓虹在朦胧中晕染成扭曲的光斑,像极了季沐昕曾经望向他时,眼中那些真假难辨的温柔。
手机在掌心震动,来电显示上季沐昕三个字刺得他眼眶发酸。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电流声混着对方剧烈的喘息传来：书尧！你在哪里我求你别做傻事！他望着脚下翻涌的江水,突然想起新婚夜,季沐昕也是这样带着哭腔求他别加班太晚回家。那时他以为那是爱,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监视者的恐慌。
你知道吗他轻声开口,声音被江风撕扯得支离破碎,我总在想,如果我们不曾相见,我们会不会更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七岁的草莓牛奶糖,初雪天共撑的伞,还有她靠在他肩头说永远不会离开时,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这些曾让他甘愿溺毙的甜蜜,如今却成了扎进心脏的利刃。
季沐昕在电话那头崩溃痛哭,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是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我只要你活着！孟书尧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她在医院拼命追赶自己的模样,泪水无声无息。
原来我还会流泪么
永远没机会伤害大哥了。他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释然与悲凉。
指尖划过手机播放键,熟悉的旋律在江风中流淌：坠入海底,温柔的栖息,是抚平伤疤的痕迹......歌声响起的刹那,季沐昕的哭喊变得尖锐,她似乎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绝望的嘶吼穿透听筒：不要！
沐昕,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请将我的骨灰洒在风里。
孟书尧将手机放在护栏上,最后看了眼屏幕里自己的倒影——那个曾满心期待幸福的男人,早已在这场骗局中死去。
他张开双臂,像拥抱新生般跃入黑暗。江水吞没他的瞬间,最后一丝意识里,季沐昕的哭声与记忆里十七岁的蝉鸣重叠,化作永恒的回响。
对岸的季沐昕疯狂奔向江边,高跟鞋不知何时跑掉了,脚底被碎石划破也浑然不觉。当她终于赶到桥边,只看见江面泛起的层层涟漪,以及护栏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音乐声依旧响着。屏幕里穿着校服的孟书尧抱着书本,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夏的阳光。
她跪在潮湿的地面,终于明白,自己亲手杀死了这世间最纯粹的温柔。
番外：永夜追光
季沐昕蜷缩在空荡的婚房里,指尖反复摩挲着床头褪色的草莓牛奶糖包装纸。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像极了那天天台边缘的暴雨,却再也冲刷不掉刻在她灵魂深处的悔恨。梳妆台上的相框还停留在婚礼当天,照片里孟书尧眼底的星光,此刻却成了扎进心脏的冰锥。
重生那天的记忆永远烙印在她脑海。沈砚坠楼时绽开的血花,葬礼上飘飞的纸钱,还有她攥着美工刀恨意滔天的模样。
当她再次睁开眼,回到十七岁的教室,看着趴在课桌上打盹的孟书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一世,她发誓要守护曾经。
计划本该天衣无缝。她故意把草莓牛奶糖塞进他课桌,假装笨拙地请教数学题,在他解题时偷偷观察他的破绽。可当他用红笔圈出她算错的步骤,当他在她生理期默默泡好红糖水,当他在暴雨夜浑身湿透却笑着举起她最爱的桂花糕,那些精心编织的仇恨,开始出现裂痕。
最致命的是那个雪夜。她发高烧说胡话,迷迷糊糊间抓住他的手,听见他慌乱地说别怕。清晨醒来时,发现他守了自己整夜,眼下青黑却仍温柔地吹凉药汤。那一刻,她突然分不清,眼前这个男人,和记忆里将沈砚推下天台的恶魔,是否真的是同一个人。
真相揭开的那天,季沐昕的世界轰然倒塌。林悦摔在她面前的照片里,孟书尧在孤儿院陪小朋友做游戏,将省吃俭用的钱塞进捐款箱,会热心的帮助老奶奶推车。
彻底击碎了她的复仇信念。
他不是他。
她发疯般翻找他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今天小季又熬夜了,明天给她带早餐攒钱给小季买新钢笔。
跳河现场的画面无数次在她梦中重现。
孟书尧张开双臂跃入江水的瞬间,她仿佛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护栏上的手机,停留在他抱着书本的照片——那笑容纯粹得让她窒息,原来他从来都不是记忆里的恶人,而是一个拼尽全力守护家人的孤勇者。
如今,季沐昕每天都会去孤儿院。她学着孟书尧的样子陪孩子玩耍,把钱塞进捐款箱,在深夜的便利店买草莓牛奶糖。当孩子们笑着叫她季姐姐时,她恍惚间又看见他站在晨光里,温柔地说早安。但每次伸手,触碰到的只有虚空。
深夜惊醒时,她总会下意识摸向身边的空位。黑暗中,茉莉花香早已消散,只剩下钢笔帽上模糊的永远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场以爱为名的复仇,最终让她亲手埋葬了世间最珍贵的温柔,而她余生,都将在永夜中追逐那束再也无法触及的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