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源一战,我阿爸输的彻底,头颅被敌人砍去献给汉皇。
阿妈知道后,没哭没闹,第二天被人发现吊死在帐篷里。
我和哥哥葬了阿爸和阿妈,哥哥没哭,握着刀的手泛着白。
他说要夺回阿爸的头颅,不能让他在汉人那里受辱。
为了拿回阿爸的人头,哥哥把我献给汉皇。
哥哥问我害怕吗
我笑了,该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他们或许不知道,我们部落最厉害的不是男人,是女人。
1
和亲队伍刚到京城皇宫,还没见到皇帝,我就被人用污水泼脏了婚服。
你这个贱婢,只不过是边疆蛮子的战俘而已,也配走在公主前头
一个宫女叫嚣着指点我。
我看了一眼站在宫女身边,穿着华丽衣裙,却显得娇小的女人。
看着她不合身的衣裙,我勾了勾唇。
我知道这个公主,在来之前,我得到汉皇身边所有人的画像和详细资料。
这个公主叫刘曦,是一个贵人生的,根本无权无势。
她的出现不过是一众妃子推出来试探我的棋子。
她的身不由己让我明白汉人的孩子也会爱母亲。
看什么看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可以目中无人吗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貌美如花,你算哪根葱你要记住,你只不过就是一个蛮貊之邦的野女子而已！见到公主还不跪下吗
刘曦似乎想开口阻止宫女,可又不敢,只能略带歉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回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刘曦愣住。
就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我利落的跪在地上,并诚恳道：臣妾有罪,不配走在公主之前,愿意在此地跪着忏悔直到皇上原谅臣妾为止。
刘曦的眸子缩了缩,她并不是笨人,知道被我反将一军。
本来是试探打压我的局,结果我跪下后如何让我起来就成了她们要做的功课。
我被哥哥送来是和亲,不是哥哥也死了。
更不是三十八部的汉子都死了。
若是来到汉皇这里第一日就被人逼着下跪还无人理会,杀父逼母辱妹之仇定然会在燃起战火。
这与和亲的初衷不符。
刘曦显然也知道,所以她赶忙上前,伸手拉着我的胳膊道：都是宫女无礼,请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我回去后一定重重责罚。
公主……她不过是一个……
闭嘴！
刘曦呵斥了宫女,可我也并没有打算起来。
公主,臣妾不懂宫里的规矩,你们教训臣妾是应该的,臣妾会跪着反省自己。
既然他们放出鱼饵,我便咬住不放。
让拉鱼的人现身为止。
汉皇就如如此对待和亲公主吗真是折辱我等！我等会按照实情寄回家书！
我的侍女绿浮和蓝月都是一脸不平。
但也跟着我跪在地上。
我冲着刘曦笑道：侍女不懂规矩,臣妾一定好好教导。
说完我便闭上眼睛,如同入定一般,不管刘曦再说什么,我都不动。
刘曦的冷汗都落下来,跑着去搬救兵。
可这件事闹得这样大,刘曦背后之人不可能出来收拾残局,摆明了是要刘曦顶罪。
绿浮和蓝月小声道：主子,咱们就这样忍着
我嗯了一眼。
忍一时波涛汹涌,退一步刀光剑影。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好拿捏,也不是软柿子。
2
汉皇刘冕闻讯赶来,和他一同来的,还有传闻中和汉皇青梅竹马的皇后娘娘。
我睁开眼睛,对上刘冕的眼睛,带着一点天真。
你就是完颜心
我点头：正是臣妾,您就是汉皇吗
我看着刘冕,眼中充满了崇拜。
皇后顿了顿,冷声道：大胆,你怎么能如此无礼直视皇上
我十分诚恳道：皇上恕罪,臣妾是草原儿女,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喜欢就追,臣妾看您就喜欢,不,臣妾十分肯定是爱,爱是遮掩不住的,与其遮掩,不如大方展示我对您的爱意,皇上觉得呢
周围都是吸气的声音,他们或许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调戏皇帝的女人。
可刘冕却哈哈大笑,亲自过来扶起我。
心儿很是直爽可爱,深得朕心,就赐为敏妃,为灵动可爱之意。
多谢皇上,臣妾很喜欢这个封号。只是臣妾现在还不能起来,因为臣妾好像犯错了。
我说着重新跪下,好像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不应该起来一样。
刘冕脸色沉下来,气氛顿时僵住。
刘曦几步过来,扑通跪倒在地：父皇恕罪,是儿臣的宫女无礼,得罪了敏妃娘娘,是儿臣御下无方,请父皇责罚,请敏妃娘娘恕罪。
刘曦果然是聪明人,在这样的局面之中能迅速决定解决的计策。
她身边的宫女已经吓傻了,见刘曦跪下,也赶紧跪下,浑身颤抖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果然,汉宫里的奴才都是拜高踩低的。
刘冕伸手再次扶起我,这次我顺从的起身,扯住了刘冕的龙袍,轻轻撒娇。
我阿巴和哥哥最受不了我如此撒娇,他们说每当我如此,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去摘给我。
我是三十八部最璀璨的明珠,我的美异于常人,可凡是见到我的男人,都会拜倒在我的马鞭之下。
刘冕冲我一笑,对着刘曦和宫女道：宫女不懂规矩,拉下去处死就好,查一下她的三族,同诛,令曦儿管教不严,自己去领二十个板子,闭门思过两个月吧。
刘曦白了脸色。
那个宫女已经晕死过去,被太监拖下去了。
皇后皱了皱眉心,见刘冕目光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便上前道：皇上,容臣妾多一句嘴,今日这是臣妾也有错。曦儿身体娇弱,二十板子打下去,人就残了,还是……
皇上,皇后娘娘真是善心,只是凡事讲求赏罚分明,否则如何御下臣妾算是明白为什么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都如此胆大包天了,刑罚不中则无所措手足,若是在我们草原,就算是王子公主,犯了错也要和庶民同罪。
我的话音一落,皇后白了脸色,她小心的看向刘冕。
刘冕若有所思,把我的手捏在手里把玩了下,漫不经心道：敏妃说的对,皇后太仁慈了。曦儿对朕的责罚有何异议吗
刘曦颤抖着嘴唇道：儿臣并无异议,此事都是儿臣一人之错,和皇后娘娘无关,还请皇上不要责备皇后娘娘。儿臣日后一定会严加管束宫女,也不会再冲撞敏妃娘娘了。敏妃娘娘,还请您恕罪。
她几乎放弃了身为公主的尊严,对我叩拜。
我抬眼,看到人群中一个妇人捂着嘴无声流泪。
刘曦也是有人担心有人爱的。
我的心动了动,转头看着刘冕,伸手抱住他的腰,我感到刘冕身体一僵。
皇上,小惩大诫也好。臣妾第一日入宫,若是把人都得罪干净,日后可如何立足不如责罚减半,打她十板子,罚一个月俸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刘冕眯了眯眸子,盯着我的脸打量。
我笑容无懈可击,纯真无邪。
依你。
刘冕最终开口。
多谢父皇,多谢敏妃娘娘。
刘曦卑微叩谢,然后跟着人下去了。
皇后这才上前道：敏妃妹妹一定累了,本宫为你安排了寝宫,不如先去歇息一番
众人只敢看着,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我能看出刘冕对后宫的这些莺莺燕燕并没有很深心思。
既然你们笼络不住男人的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3
我圈着刘冕腰的手没松,反而更紧了。
皇上,臣妾不想和您分开。在我们草原,喜欢一个男子,就要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臣妾想和您在一起。臣妾要和您住一起！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精彩纷呈。
可刘冕却爽朗的笑了,他伸手抱了抱我,语气带着一点无奈道：那就让敏妃住朕旁边的承乾宫吧。
此言一出,皇后面色顿时难看非常,其他妃子的表情也都各有不爽,可谁也没敢反对。
这一夜,我侍寝,刘冕似乎得了乐趣,一连三日都歇在我宫里。
第四天,我的位份从敏妃封了敏贵妃。
因为我爱睡懒觉,刘冕便特别恩准我不用去给皇后请安。
一次刘冕让我趴在他旁边,他动情的看着我。
语气沙哑道：心儿,朕杀了你阿爸,你恨朕吗
我颤抖着身子,抬头亲了亲刘冕的唇,语气带着一点娇气道：我们草原儿女对恨这个词的理解和汉人不同,臣妾不恨您,反而欣赏。因为阿爸说过,能取他头颅的必定是非同一般的勇士,草原人对勇士的敬意超过了恨。皇上应该赏赐那位将军……
我说完刘冕用力点了我的脸蛋,他红着眼睛吻着我,几乎要将我揉碎。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绿浮说阿爸的头颅已经跟随使者送回了草原。
第一步完成了。
我对绿浮道：继续往前走吧。
绿浮没有多问,下去了,从此我每天都开始偷偷喝药。
直到第二个月我的癸水推迟,太医来诊脉说我有了身孕。
刘冕看着我不语。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我只是和亲来的棋子,玩一玩还可以,但生孩子这种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允许的。
你还小,落了吧。记住了,没有朕的允许,不要瞎喝药。
我嗯了一声,顺从的喝了太医开的落胎药。
落胎这夜我喊了半夜,最后疼晕过去,再次醒来,我看到了皇后。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皇后了。
我知道,她是被刘冕派过来安抚我的。
你醒了,把药喝了吧。
我嘴唇苍白道：孩子已经没了,还喝什么药
皇后眼中带着一抹怜惜道：是补身体的,皇上说了,让敏贵妃好好养身体。
我笑了笑：一个不能生的贵妃,和你们养的雀儿有什么区别
你是聪明人,你的身份早就注定你不能生下皇帝的孩子,为何还要试探呢
看来皇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怀孕之前喝的是安胎药。
我现在才相信,后宫是皇帝的,也是皇后的后宫。
我端过药碗一饮而尽：臣妾喝完了,你走吧。
敏贵妃何苦如此我们都是女子,本宫不会害你。
我扯了扯唇,闭上眼睛道：臣妾身体不适,就不送了。
我让绿浮闭门谢客,就算是刘冕过来,我也不见。
刘冕对我失去耐心,让我搬去了偏远的沉香殿。
宫里的人太监宫女开始安安磋磨我。
这正是我需要的。
我算着日子,马上就要去狩猎了。
这场狩猎,他们打的是猎物,我要猎的是刘冕的心。
于是,当皇后请示皇帝都带哪些妃嫔去猎场的时候,我的奴婢捧着一件寝衣出现在外头求见。
刘冕眼神一亮,让绿浮进去回话,当看到针脚十分粗糙的寝衣后,刘冕十分有兴致的拨弄了几下。
这是什么
是敏贵妃为皇上亲手缝制的寝衣,在我们草原,妻子要为丈夫缝制寝衣才能长久,敏贵妃想通了,虽然不是您的妻子,可她愿意和皇上长久。
皇后张了张嘴,见刘冕很高兴,便闭嘴了。
让敏贵妃也去,朕好久没看到她了。
多谢皇上,敏贵妃一定会很高兴的。
绿浮只说了感谢,并没有邀请刘冕去我的宫殿。
刘冕便没有拉下面子去看我。
皇后从刘冕宫里出来,看着绿浮离去的背影出神。
宫女小心道：敏贵妃身份特殊,皇上不能不顾及蒙古三十八部落的人心,敏贵妃复宠,是早晚的事。您不是也说过吗
皇后语气带着几分落寞道：是啊,本宫早就知道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皇上的表情,本宫觉得心慌。
宫女不明白皇后担心什么,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4
狩猎场上,我一身红装如烈火,穿梭在男人中夺取他们的礼物。
轻松的如同探囊取物。
刘冕大声道：好！
皇子们都被我落了脸,当我让人把我抢来的猎物送到刘冕跟前,他笑着问我要什么。
我假装思索了一下,认真道：我想要皇上的心。
刘冕很高兴,其他人都低下头去。
他们没见过我这样热烈的女子,在他们看来,我只是大不敬,是招摇。
他们不知道刘冕为何会这样宠爱我。
我却明白,除了草原的关系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是独一无二的。
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都是后宫这些循规蹈矩的女人所不能替代的。
我如同烈酒,这些女人如同温水,对于男人而言,很好选择。
当天晚上,刘冕简直想要拆了我。
他在我耳边道：你真是一个妖精,朕的心要为你偏了。
臣妾的心早就是您的了,您才为臣妾偏了一点心,不公平。
于是更热烈的吻落下。
虽然刘冕这么说,但我知道,这不过男人哄女人的小伎俩。
我不好哄,但我会骗人。
我轻轻扯了扯唇,吻着刘冕的锁骨。
在往上,只要用力,就能折断刘冕的脖子。
可我知道时机不对。
第三天,狩猎还是继续,刘冕告诉我若是猎到老虎,便封我当皇贵妃。
位同副后。
皇后白了脸色,其他妃子气的咬牙切齿。
可谁也没有发言权,大臣们刚要开口就被刘冕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他们没有再开口,我知道,只是策略。
汉人大臣中的谏臣怎么可能会在乎刘冕的一个眼神,他们可以用命来向刘冕谏言。
只能说这是一个刘冕和大臣一同设的局,为的就是让我入局,让我哥哥上当。
恰好,我在草原打猎久了,明白一点,那就是最好的猎人,往往会伪装成最让人垂涎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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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扬起势在必得的笑：那臣妾和皇上比一比,若是您赢了,臣妾永远听话,若是臣妾赢了,臣妾要您答应臣妾一件事。
刘冕来了兴致：好。朕答应了。
我和刘冕策马往林子里赶,侍卫和皇子紧紧跟随,这样不成。
于是我一马当先,回头笑着挑衅刘冕。
我吊着刘冕的胃口,让他升起胜负心。
刘冕果然有些上头,骑着马追着我去了林子深处。
我们的马都是汗血宝马,并非皇子和侍卫马匹可以比拟,他们自然落后我们一大截。
突然,我看到了我的礼物。
也是我的诱饵。
马蹄声惊动了老虎,它感受到了危机,于是伏在草丛中等待时机扑出来。
我看准时机,先略过去,老虎自然把目标放在了刘冕身上。
他的马一靠近,老虎猛然从草丛中跃起,扑向刘冕。
刘冕的瞳孔缩了缩,转头看向了我。
而我,毫不犹豫的扑向刘冕,把他从马上扑到地上,老虎只扑倒了刘冕的马匹。
我拉着刘冕起身就跑,可老虎已经发怒了,它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你松开朕,快跑！
刘冕刚才那个眼神,我知道他是觉得我算计了他。
如果我现在松开刘冕的手,就会前功尽弃。
皇上别说话,快走！
可我们跑不过老虎,在老虎扬起瓜子就要落在刘冕身上,我转身挡在刘冕身上,挨了本该刘冕挨的那一下。
顿时,我觉得自己好似被劈开了一半疼的像烧起来了。
只一瞬间,我的眼前一黑,见刘冕接住了我。
我听到有人喊护驾。
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
6
当我再次醒来,鼻息间都是药膏味,嘴里都是苦涩。
刚睁开眼睛,我就听到刘冕的声音：心儿,朕在这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眼睛一酸,泪水扑簌簌落下：疼。皇上,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的话让刘冕的声音颤抖了几分,他起身对着太医喊：你们这群废物！去配制更好的药膏,若是不能为皇贵妃止疼,要你们脑袋！
可是皇上,贵妃娘娘背后的伤口实在太深,恐怕,恐怕……
疼肯定是要疼的。
朕不听废话,把这个说废话的太医拉出去砍了,其他人继续配制药膏！
刘冕做完这些回头看着我,伸手握住我的手。
心儿,你受苦了。朕会补偿你,不管你提多少条件,朕都会答应你。
我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刘冕,他的样子竟然和我心中的某个身影重叠了。
我扯了扯唇,笑的温柔而破碎。
我从未这样笑过就好像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一般,刘冕的心头狂跳了几下。
心儿……
我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昏了过去。
心儿！！来人,传太医！！
我晕过去之前,听到刘冕颤抖的声音,其中带着他都没注意的恐慌。
就好像,一个不愿意放弃自己心爱之物的孩子。
有人曾告诉我,若是想要让人珍惜,便要让那人觉得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且失去后再也没有替代品。
我完颜心,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我们已经回到了宫里。这次我住在了刘冕的乾清宫。
他每天晚上陪着我睡,每天早上走之前必定来看看我,回来的第一时间也是看我。
等他一走,我立刻恢复精神。
我吃了绿浮给的药,人有了血气。
主子,这次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吗
绿浮激动道：成了,太子在这次狩猎中被老虎给咬死了。还伤了两个皇子,皇帝只有四个儿子,如今只有一个人完好。
我勾了勾唇,想着这笔买卖实在不亏。
那只老虎其实是哥哥提前就让人赶过去的,比寻常的老虎更猛烈些。
皇家狩猎场的老虎没有很大的,只是做做样子,让上位者以为自己很厉害,老虎都是用了药的小老虎。
而这一只,是十足的猛虎。
这一次我的目标本来也不是刘冕,而是太子和皇子。
我知道他们不会看这里刘冕死,否则刘冕若是没死,那便是他们的死期。
动了刘冕的根基,我很高兴。
这步棋,是我赢了。
7
扳回一局后,我开始调养身体。
等我后背的伤口结痂,刘冕亲自帮我涂去疤痕的药膏,我却并不在意。
反而缠着他缠绵。
臣妾并不觉得这伤痕丑陋,反而觉得这是臣妾的勋章,臣妾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受的,臣妾甘之如饴。
刘冕动情,看着的目光充满了怜惜。
他接连留宿,很快,我又有了身孕。
可是这次我没有等他开口,自己找来太医喝了落子汤。
等落子汤喝下去,刘冕喘着跑进门。
可当看到空了的药碗,他身子一软坐在了椅子上。
为何要喝
我笑着道：臣妾是皇贵妃,不会让皇上为难。
很快,我腹痛难忍,这一天,我痛死过去。
太医说或许是因为我伤到了后背,两方夹击,让我身子受不住。
刘冕红了眼,守着我一整天,直到太医说我已经落了胎。
他伸手摸着我苍白的脸色,默默出神。
他或许想起了我刚来的时候的明媚,如同太阳一般。
而今,我如同残破的花朵一般萎靡。
好似随时都会死掉。
他心疼了,也怪我不肯开口。
他明明答应过我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也说过可以答应我很多条件。
可我一个都没有提。
刘冕心中难免有些疼痛。
我知道这是愧疚心作祟。
他是觉得我救了他,想要给我补偿而已。
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这个孩子就是我让刘冕更加愧疚的筹码。
我虚弱的握着刘冕的手摇了摇,轻声道：皇上,臣妾想您把这个孩子葬在草原上,臣妾想让他替臣妾回到故乡看一看。
刘冕身体僵住,他语气僵硬道：爱妃是想家了吗
我流着泪道：臣妾想长生天,想臣妾的飞云,可是臣妾回不去了,臣妾爱上了您。所以臣妾想让孩子替臣妾回去,全了臣妾的孝心,臣妾就能一心一意的留下爱您了。
刘冕眼中涌上热意,他怎么能拒绝这样的我呢
8
我身体好了之后便自己要求搬回了承乾宫,而后我开始学着念佛吃斋。
我说当初是我太任性,才让刘冕涉险,让太子陨落,皇子受伤。我本来想让心爱的男人高兴,却让他目送自己的儿子送死,我没有做好本分,所以要忏悔。
刘冕本想阻止,可想到皇后的伤心,便随我而去。
在我吃斋念佛一个月后,皇后终于见了我。
这是在我当上皇贵妃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她已经瘦了一圈了,人看着精神欠缺。
听说太子是她和皇上唯一的孩子,她的身体在生育太子的时候受了伤,所以刘冕在太子满月之际就被封了太子。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太子从小就过得太紧了。
他不敢松懈一日,成长成出色的储君。
可越是出色,也越是惹得皇帝忌惮。
皇后嗓音沙哑道：皇贵妃来了,你见本宫何事
我行了一礼,道：皇后还是不要太过伤心。臣妾也曾失去两个孩子,臣妾理解您的心情,可皇上想看到的并不是这样的皇后。
皇后抬眼看我,眼中带着防备：你在提醒本宫
你凭什么你是什么身份
皇后有些歇斯底里。
也是,她失去的是一辈子的指望,怎么能不痛呢
我想到我刚来的那日,她让刘曦给我下马威。
可她不知道,这次太子的死,也有刘曦的手笔。
长期被人挤压的水袋,迟早会爆。
刘曦为了她的母妃和自己,也做出了选择。
如今她的母妃已经封了嫔位,刘曦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皇后,我很欣赏你。我是皇贵妃,一人之下而已。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皇后,所以你倒了对我并没有好处,若是上来一个有皇子的妃子当皇后,我日子会不好过。虽然这样说你可能局的冒犯,但这就是我眼中的事实。
皇后瞬间红了眼睛。
你真的为你的孩子伤心过吗你这个……你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我轻轻一笑：臣妾图的,当然是,人心。
我刚才对她投诚,用的是我,卑微而已。
如今回到臣妾这个称谓,自然露出我的野心。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可我知道,她听进去了。
后宫的女人都是现实的,更何况皇后背后还有庞大的家族要支撑。
她绝对不会允许二皇子上位的。
果然,没几日,二皇子的母妃僖贵妃便被责难,罚了禁闭。
二皇子去跟皇上求情,皇上责备他优柔寡断,掺和后宫之事,让人打了他二十板子,送去阿哥所无召不得进宫。
9
自从第二次小产后,我身子变的很差劲。
我时常精神短,陪不了刘冕半个时辰就睡着了。
刘冕时常抱着我看日落,数星辰。
终于,我又怀孕了。
这次刘冕小心的看着我,轻声道：心儿,咱们这次生下来好吗
我本来黯淡的眸子听到这里亮了起来,我握着刘冕的手摇了摇：是真的可以生下来吗
刘冕抿唇点头,神情带着几分严肃。
我假装看不出他的意思,开心的笑。
臣妾觉得肚子里一定是一个女儿,她不吵不闹。可是她是您的女儿,一定是一个勇敢的孩子。臣妾要亲自给她取一个名字。
刘冕笑着道：也不一定是公主,万一是一个皇子呢
我伸手捂住刘冕的唇,声音颤抖道：皇上,臣妾怕。若是皇子,臣妾怕不能陪您终老。
去母留子,是历来和亲的妃子的必经之路。
若是高位,这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我身后的部落太大了,刘冕怎么可能一丝防备都没有呢
可刘冕对我道：你不用担心,不管男女,朕都许你生下来,朕也会好好疼爱他们。
他语气真挚,我心中讽刺。
皇帝的许诺,永远不能当真。
可我还是笑着道：真的吗臣妾多谢皇上。臣妾等不及想看看这个孩子的脸了。
就这样,我这一胎成了刘冕重点照顾的对象。
可不想让我生这一胎的有很多人。
头一个就是二皇子的母妃僖贵妃。
三皇子和四皇子因为残疾,已经失去竞争的资格。
如今二皇子是刘冕唯一的选择,可如果我生下男孩,就打破了这个平衡。
她们显然是以为若是男孩,刘冕想要去母留子。
皇后乐见其成,去母留子后她可以收养我的孩子,所以她坐山观虎斗。
僖贵妃常常来和我传授如何养育孩子,还教给我缝制孩子的小衣裳。
我从防备到接受,到喜欢也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
我和僖贵妃成了好友,常常无话不谈。
刘冕见我有了能说话的人,心里也高兴,并没有阻止僖贵妃来承乾宫。
所以当我差点滑胎,刘冕怒不可遏。
10
到底怎么回事！
他拍着拍着桌子问太医。
太医擦着额头的冷汗道：恐怕是接触了滑胎的药粉所致,宫中对于这些药物都有管控,只需要去查一查就能知道。
僖贵妃也是傻。
竟然在和我要好一个月前从太医院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癸水不通畅的药物,其中就有麝香红花之类。
每一副药都是有方子,有药性标签,自然一查就查到了。
僖贵妃跪在地上喊冤,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僖贵妃。
僖贵妃抱着刘冕的腿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臣妾这样做,对臣妾有何好处您不觉得这是一个陷阱吗敏皇贵妃只和臣妾交好,若是她出事,臣妾是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臣妾不蠢,不会这样做的。
她说的也不假。
沉默了很久的皇后却在这时候开口道：僖贵妃,本宫本不想和皇上多说,可你这件事做的实在伤了皇上的心,本宫就不得不说了。
僖贵妃带着惶恐的眼神看着皇后。
刘冕道：说！
僖贵妃之前去臣妾宫里抱怨,说您太宠爱皇贵妃,若是皇贵妃诞下皇子,怕是要立为太子,当时臣妾劝她宽心,臣妾本以为这只是僖贵妃的牢骚之语,没想到,她是真的不想让皇贵妃生下这个孩子……
皇后！你疯了吗臣妾何时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她当然没有。
可没人回信的。
因为皇后从来严明正直,从未骗过皇帝。
于是,僖贵妃被刘冕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关在了冷宫。
当晚,我过去看魏贵人。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颓然的坐在凳子上。
她挺直了腰杆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什么,你知道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我看着魏贵人道：姐姐,这件事虽然不是你做的,可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做这件事如果没有,你开的那些药,是做什么用的我怀孕一个月,你就开了那些药,三个月的时候你开始对我频繁示好,不是为了让我降低防备,好置我于死地吗只可惜有人比你先动手了。
魏贵人面色苍白,她笑了笑：看来她们都小瞧你了,你一点都不蠢。她们还觉得你不过是一介蛮夷,本宫也傻了,信了别人的话。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这件事谁得益最多,就是谁。
魏贵人眸色突然定住,然后是不敢置信。
这件事,当然是皇后得益最多。
我笑着道：皇后之所以容忍你对我出手,看重的是去母留子。可是,谁能保证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子有现成的子不要,去谋算一个还没出生的,不合算呢。这就是你在冷宫的原因。
原来皇后要去的母,是魏贵人。
魏贵人呵呵大笑,笑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我起身离开,并不打算和她再说什么了。
她活不过今天晚上,我只是想让她当一个明白鬼,别死了找错人报仇。
当然我的仇人,我一直很明白清楚的知道是谁。
11
果然,第二天就传来魏贵人在冷宫自裁的消息。
一个月之后,皇后接手了二皇子的教养问题。
之后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行动不便了。
刘冕时常陪着我看书,批改奏折,我常常靠着他发呆。
他让人给我搜罗草原的玩意给我玩。
在我看来,跟逗弄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
可用金丝雀自由时候的东西逗弄被剥夺自由的金丝雀,不是恩赐,是嘲讽。
嘲讽我是一只不过雀鸟而已。
在我快要生产之际,皇后终于坐不住了。
她决不能看着我平安生下孩子,于是我早产了。
刘曦是曾来提醒过我的,我也告诉刘曦找机会离开皇宫,带着她的母妃跑的越远越好。
于是刘曦就让她母妃装病,带着母妃去了宫外的皇家寺院修养。
所以当我生产,我哥哥兵临城下之际。
众人才反应过来,隐忍不发的不止有刘冕,还有草原。
杀父逼母夺妹之仇,怎么可能不报
时候未到而已。
我利用第二个孩子,把皇宫的布防图送去了草原。
哥哥在刘冕对我怜惜之际,才大汉朝松懈直接,一口咬住了他们的咽喉。
给了大汉致命一击。
刘冕一身血衣的从外面进来,宫外已经战火连天了。
宫妃和太监宫女到处乱窜,人人都想着跑出去。
刘冕看着拼命生产的我,眼神红透了。
是不是你
我笑着道：皇上不是都知道吗干嘛吃惊你杀了臣妾的阿爸,逼死了臣妾的阿爸,臣妾恨你。
所以你的那些情爱……
当然是假的,臣妾对您只有恨意,如同您现在对我的心情。
我看到刘冕举起了宝剑,轻轻闭上眼睛。
绿浮和蓝月替我挡了剑。
刘冕用力的把剑插在床头,他看着我道：生下孩子,朕饶你不是！
我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好,臣妾听皇上的。
我拼尽力气生下了一个孩子,只不过这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声息,浑身青紫。
刘冕抱着这个孩子,满脸铁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我癫狂的笑起来：怎么不会你以为我会爱你爱到想跟你生一个孩子吗不,我对你厌恶无比！我喝安胎药,只是为了让你放松戒备,第二个孩子是为了送出去布防图,这个孩子,我自然也不会让他活着。你杀了我吧！
刘冕踉跄的坐在凳子上,他抱着那个孩子,流下泪水。
原来如此,朕怎么就没想过,你其实并不爱朕呢你的那些伎俩,朕怎么就没有看透呢
他不是不想看透,只不过我对他来说,太过热烈特殊了。
人有时候会被欲望遮住双眼。
他放下孩子,把他放在我身边,温声道：你看看这个孩子吧。
我倔强的不可能去看。
这本来就不是我要的,可我觉得喘不过气。
刘冕的剑最终还是穿透了我的胸膛。
他低头看着我道：朕不会输,爱妃你好好看着。
我笑着闭上眼。
刘冕拿着剑出去,马上宫里出现一支军队,他靠着这支军队,打败了我的哥哥。
两方军队和谈,哥哥要刘冕把我还给草原。
刘冕却拒绝了。
他说皇妃没有不葬在皇陵的,我哥哥被气的吐血。
12
我最终还是葬在了冰冷的皇陵,被刘冕用冰块镇中了尸体。
他常常去看我,一看就是很久。
我成为宫里不能提起的禁忌。
皇后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令刘冕厌恶,最终皇后得了怪病死了。
刘冕越来越老,过来陪着我的时间越来越长。
有一次太监问他是否翻牌子,他摆了摆手道：不过是鱼肉虾米,朕的心刁了。
直到他死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笑着道：心儿,你如同春日的雨,落着无声无息,可回神的时候,心底已经潮湿一片了。
那个春日,京城春雨落下,我就是那个时候抱着他轻轻摇了摇。
帝王的一见倾心,不过如是。
再也见不到了,你放心,朕会让朕的儿子去杀了你的兄长,你的族人,你在乎的所有人。你恨朕吧。
刘冕说完起身,踉跄的离开了。
他剧烈咳嗽,喘着粗气。
恍惚间好像我从一旁跑过去,回头对他笑：皇上,来抓臣妾啊。
我笑的那样明媚,是他所见最美。
他朝着我伸了伸手,猝然倒下。
皇上,皇上！！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13
刘冕死了,和我同葬皇陵。
他说过要和我生同衾死同穴,即便是我不愿意,他也做到了承诺。
呵呵,可笑的承诺,谁会在意呢
刘冕之后,汉人再也不要和亲的公主了。
刘曦最终还是被送到草原和亲,不过她带走了她的母妃。
因为刘曦曾和我合作,哥哥也不曾亏待刘曦。
哥哥始终想要夺回我的尸体,可刘冕的儿子像是一个狡猾的狐狸,始终不让哥哥再占便宜。
这些都和我无关了。
我所算计的,已经算计完了,只是再剑穿胸而过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痛。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我已经不会痛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