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镜·囚凰

沈知意最后一次检查那面出土于皇陵的鎏金鸾凤镜时,博物馆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奇怪,刚才明明...她扶了扶眼镜,凑近观察镜缘处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

指尖触碰的瞬间,青铜纹路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她猛地缩手,却见一滴血珠从被划破的食指渗出,坠落在镜面中央的凤凰眼睛上。

整面古镜突然剧烈震颤,镜中倒映的现代展厅像水面般扭曲破碎。

沈知意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掌心贴上镜面时,耳边响起的女子呜咽:救我...别喝那盏茶...

……

刺骨的寒意将沈知意激醒。

她剧烈咳嗽着吐出呛入气管的冷水,这才发现自己跪在青石地上,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腕间。垂落的湿发间,一双玄色锦靴踏着积水步步逼近。

抬头。

染着血腥味的剑尖抵住她下巴,强迫她仰起脖颈。

沈知意瞳孔骤缩——眼前男人一袭墨色蟒袍,玉冠下那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可那双凤眼里翻涌的暴戾,让她想起曾在古墓壁画上见过的修罗恶鬼。

沈、清、欢。他每个字都像从齿间碾碎吐出,剑尖顺着她脖颈滑至心口,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装死失忆还是...利刃突然刺破衣襟,冰凉的触感惊得她浑身战栗,换个身份再来杀本王

剧痛中,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原主昨夜冒雨逃跑时,就是被这把剑贯穿右肩拖回王府。

画面闪回间,她看见自己颤抖着将毒药倒入茶盏,听见有个声音在说:必须让萧景珩喝下...

王爷明鉴!沈知意突然挣动绳索,让剑刃在锁骨划出血痕,民女真的不是姐姐!您看这里——她猛地侧头露出耳后,姐姐有朱砂痣,我没有!

萧景珩的剑尖顿住了。

他忽然俯身,带着薄茧的手指粗暴地擦过她耳后肌肤。

这个距离让沈知意闻到他袖间沉水香里混着的铁锈味,看见他眼尾那颗被戾气染红的泪痣。

沈知意他玩味地念出这个名字,突然掐住她后颈按向自己,那你告诉本王——温热的呼吸扑在她颤抖的睫毛上,一个深闺弱质,怎么认得本王佩剑上的鸩毒

沈知意这才注意到,剑格暗槽里残留着诡异的青绿色。

职业本能让她脱口而出:铜锈泛绿不该是这个色系...话未说完就被掐着脖子提起,双脚离地的窒息感中,她听见自己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王爷不可!白发老太医踉跄冲进来,这位姑娘脉象有异,像是中过离魂散!

殿内骤然死寂。萧景珩手指微松,沈知意像破布娃娃般跌落在地。

她蜷缩着咳嗽时,看见男人攥紧的拳头上暴起青筋——那上面有道横贯掌心的旧伤疤,形状像被什么利器生生挑断过筋脉。

备轿。他突然转身,玄色大氅扫过她渗血的膝盖,送沈二小姐回摘星阁。

所谓摘星阁实则是座华美的囚笼。

沈知意被扔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时,还在为眼前的陈设震惊——整间屋子竟按汉代未央宫的规制打造,连青铜雁鱼灯都完美复刻了她上个月修复的那盏。

小姐别乱动。绿衣丫鬟哭着给她包扎手腕,这阁里处处是机关,上月有个婢女碰了梳妆匣,当场就被毒箭...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凄厉的猫叫。

沈知意瞥见一只黑猫在抓雕花窗棂,碧绿眼珠死死盯着屋内。她突然毛骨悚然——那猫右耳缺了一角,和她在现代喂的流浪猫一模一样。

王爷赏的糕点。面若冰霜的老嬷嬷将食盒重重搁在案几上。

掀开盖子时,沈知意注意到老太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白玉糕剔透如雪,可她在博物馆见过太多被砒霜泡过的文物——那些细小的结晶反光骗不过她的眼睛。

拿起糕点时,她故意让袖子扫落茶盏。

奴婢再去沏...啊!丫鬟突然惨叫。地上那滩茶水竟腐蚀得地毯滋滋冒烟。

沈知意佯装受惊打翻食盒,趁机将糕点藏进袖袋。她假装毒发倒地时,听见老太医颤声道:这症状...和当年沈大小姐...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沈知意正用银簪挑开枕畔暗格。

突然袭来的龙涎香让她浑身僵住——萧景珩不知何时立在榻前,潮湿的衣袖滴着水,像是刚从寒潭里走来。

在找这个

他两指夹着幅泛黄的画纸,画中女子与她容貌相似,却穿着皇后规格的鸾凤嫁衣。最诡异的是,画轴末端竟系着半截现代才有的尼龙绳。

沈知意突然扑上去抢画,却被男人就势压进锦被。

冰冷的玉佩贴着她颈动脉,他呼吸喷在她耳畔:三年前上元夜,沈清欢也是这样抢走本王的合卺酒。大手突然掐住她腰肢,你说...她当时知不知道酒里有毒

骤然的破窗声解救了她。

萧景珩旋身挥袖打落暗器的瞬间,沈知意看见窗外闪过半张脸——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那人左眼下方有颗滴泪痣,唇形却和画中沈清欢一模一样。

追!萧景珩暴怒的喝令声中,沈知意摸到被那人抛进来的物件。借着月光一看,竟是半块染血的兵符,背面刻着行小字:知意,藏好它,这是你父亲...

院外突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沈知意慌忙将兵符塞进中衣,转头却撞进萧景珩幽深的眸子里。他指尖拈着片银色金属,正是她藏在舌下的现代手术刀片。

有意思。他摩挲着刀片上2023年制的刻痕,忽然低头咬住她耳垂,看来本王的金丝雀...是带着利爪来的

第二章:替身博弈

沈知意将染血的兵符藏进贴身荷包,指尖触到那半截尼龙绳时,心脏猛地一跳——这分明是她修复文物时常用的登山绳材质。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踏着瓦片飞掠而过。她迅速吹灭烛火,借着月光瞥见一道黑影伏在檐角,那双眼睛在暗处泛着冷光,正死死盯着她的窗口。

沈知意故意装作没发现,转身走向床榻,却在路过铜镜时猛地回头——黑影已经消失,但窗棂上多了一道新鲜的划痕,形状像极了现代英文里的SOS。

她眯起眼,指尖轻抚那道痕迹,低声道:有意思……

——看来这王府里,不止她一个异类。

小姐,您昨夜没乱跑吧绿衣丫鬟春桃端着热水进来,脸色发白,王府西苑又死人了,是个值夜的侍卫,听说……是被活活吓死的。

沈知意挑眉:吓死的

春桃压低声音:那侍卫临死前一直喊'大小姐回来了',可大小姐明明三年前就……她突然噤声,因为门外传来脚步声。

萧景珩一袭墨色锦袍踏入屋内,目光扫过沈知意颈间还未消退的掐痕,冷冷道:今日太后设宴,你随本王入宫。

沈知意歪头一笑:王爷不怕我跑了

他忽然逼近,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巴:你可以试试。

沈知意不躲不闪,反而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轻声道:那王爷最好把我拴紧点,否则……她指尖划过他腰间玉佩,我若丢了,王爷拿什么睹物思人

萧景珩眸色骤沉,猛地扣住她手腕:沈知意,你找死

她笑吟吟地抽回手:王爷舍不得。

临上马车前,沈知意感觉袖口被人塞了东西。她借着整理裙摆的间隙低头,发现是一张字条,上面潦草地写着——

宴上别碰杏仁茶。

皇宫金碧辉煌,可沈知意一踏入大殿,就察觉到数道刺人的目光。

这就是摄政王新得的'宠妾'果然像极了沈家那位……

嘘!小声点,听说这位比沈清欢还疯,前几日差点烧了王府……

沈知意面不改色,甚至故意在众人面前挽住萧景珩的手臂,娇声道:王爷,他们说我像姐姐,您说呢

萧景珩冷冷扫她一眼,却没甩开她的手。

宴席过半,宫女端上一盏杏仁茶,笑吟吟道:太后特意赏沈姑娘的。

沈知意余光瞥见萧景珩的手指微微收紧,而席间一位华服妇人正死死盯着她——那是北疆使臣的正妻,传闻中与沈清欢有旧怨的兰夫人。

她端起茶盏,在唇边顿了顿,突然转向萧景珩:王爷先请

满座哗然。

萧景珩眸色一暗,猛地夺过茶盏一饮而尽,冷笑道:满意了

沈知意笑意不减,却在桌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赌对了,这茶果然有问题!

兰夫人脸色铁青,突然起身道:久闻沈家女儿才貌双全,不知这位二小姐可会跳《霓裳羽衣舞》当年沈清欢可是凭此舞一鸣惊人……

沈知意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起身道:《霓裳羽衣舞》算什么她突然抽出案上银筷,敲击瓷盘唱起现代流行歌,我给夫人换个新鲜的。

清越的歌声混着银筷敲击的节奏,竟让满堂宾客呆若木鸡。萧景珩盯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眸色渐深——沈清欢从来不会这样笑。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一阵颠簸。

沈知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景珩一把按进怀里,三支毒箭哆哆哆钉入车厢!

待在车里!他厉声道,抽剑跃出。

外面刀光剑影,沈知意悄悄掀开车帘,正看见一名黑衣人被萧景珩刺中肩膀。那人回头时,她呼吸一滞——是昨夜窗外那个与她长相相似的人!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剑挑开射向她的暗器。那人蒙着面,可沈知意认出了那双眼睛——是监视她的暗卫十七!

谁准你擅作主张!一回王府,萧景珩就将她摔在榻上,眸中怒火滔天,今日若那茶里有毒——

王爷不是喝了吗沈知意打断他,伸手抚上他胸口,您若死了,我给您陪葬就是。

萧景珩猛地攥住她手腕,却在触及她掌心被银筷磨出的血泡时顿了顿。

沈知意,他声音沙哑,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仰头望进他眼底:要王爷看清楚,我是沈知意,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深夜。

沈知意等春桃睡熟后,悄悄摸向王府西苑——那里是萧景珩的禁地,据说藏着沈清欢的遗物。

她撬开铜锁,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整间屋子挂满了画像,每幅都是沈清欢,可奇怪的是,所有画像的眼睛都被刀划烂了。

在暗格中,她找到一封泛黄的信笺,字迹娟秀却透着绝望:

景珩,我并非自愿饮毒,是有人以知意性命相胁……

沈知意浑身发冷——信中的知意,到底是指她,还是……另有其人

找到想要的了吗

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知意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一股大力按在墙上。萧景珩赤红着双眼,手中匕首抵住她咽喉:谁派你来的北疆还是皇帝

沈知意突然笑了:王爷猜了这么多人,怎么不猜……是姐姐派我来的

匕首刺破皮肤,血珠顺着她脖颈滑下。萧景珩呼吸粗重:你不配提她!

我当然不配。沈知意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沈清欢到死都在保护的人,根本不是您——她猛地举起那封信,是她妹妹沈知意!

萧景珩如遭雷击,匕首当啷落地。

沈知意趁机挣脱,却在跑出密室时撞上一堵人墙。十七捂着流血的肩膀,面具下的眼睛满是震惊:你怎么会知道……沈家二小姐早就死了

第三章:暗卫的秘密

你说什么沈知意猛地抓住十七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他血肉,沈家二小姐早就死了那我——

十七突然捂住她的嘴,拖着她闪进假山缝隙。下一秒,萧景珩暴怒的脚步声从廊下掠过,惊起一树寒鸦。

听着,十七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北疆人相似的深邃轮廓,三年前上元夜,真正的沈知意已经和沈清欢一起死了。他沾血的手指按在她眉心那颗朱砂痣上,而你,是王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替身。

沈知意头痛欲裂,眼前闪过零碎画面——

大雪纷飞的战场,萧景珩抱着具女尸喃喃自语:为什么连你也要走...

士兵从尸堆里拖出个满脸是血的少女:王爷,这丫头长得像沈二小姐!

有人往她嘴里灌药:喝了这个,你就能永远记住自己是沈知意...

不...这不可能!她踉跄后退,袖中藏着的兵符突然发烫。

十七眼神一变:你果然有沈家兵符!

本王倒是小瞧你了。萧景珩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玄色大氅扫过满地枯叶。他剑尖直指十七咽喉:暗卫私通主子,该当何罪

十七突然跪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狼头刺青:北疆暗探十七,参见公主殿下!

沈知意耳边嗡鸣,看着十七高举的半块兵符——与她荷包里的严丝合缝。

十八年前北疆内乱,王后诞下双胞胎后遇刺。十七声音沙哑,大公主被送往沈家寄养,小公主流落民间...他抬头直视沈知意,您眼角这颗泪痣,是北疆王族的胎记。

荒谬!萧景珩一剑劈碎石灯,沈清欢是沈家嫡女,怎会是...话到一半突然僵住,显然想起什么铁证。

沈知意趁机摸出枕下那幅画,指着题字冷笑:'愿妻知意'王爷当年求娶的究竟是沈清欢,还是她背后北疆公主的身份

她愤怒撕扯画纸时,夹层突然飘落一张药方——【离魂散解法:至亲血脉心头血为引】。背面是沈清欢的字迹:景珩,求你别用知意的命换我的...

萧景珩突然暴起掐住十七脖子:你们北疆人给她下的毒!

当夜。

沈知意被锁在温泉殿养病。

蒸腾水雾中,她摸到腕间银镯暗藏的刀片——这是白日在十七帮助下藏的。

木门突然被推开,萧景珩只着雪白中衣踏进水雾,锁骨处还带着她昨日抓出的血痕。

王爷来共浴她故意搅动水面,让纱衣湿透贴在身上。

萧景珩盯着她心口:当年太医说,取至亲心头血能解毒。他忽然抬手按住自己心口疤痕,但最后用的是本王的血。

水花四溅,沈知意猛地将他拉进池中:所以沈清欢还是死了

两人在池壁间缠斗,直到沈知意的银簪抵住他喉结:为什么给我灌记忆为什么囚禁我

水珠顺着他睫毛滴落,竟似泪痕:因为...

殿外突然传来春桃尖叫:走水了!西苑的画廊——

沈知意裹着外袍冲出去时,整个西苑已陷入火海。她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往火场里冲——那里有沈清欢所有的画像!

热浪灼得皮肤生疼,她在浓烟中看见萧景珩正徒手扒开燃烧的梁木,去抢最中央那幅画。画上沈清欢穿着北疆服饰,颈间戴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狼牙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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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珩!她尖叫着扑过去拽他,你疯了吗!

轰然倒塌的房梁将他们困在角落。

氧气越来越稀薄时,萧景珩突然捧住她的脸:当年本王选错了...他拇指摩挲她泪痣,这次绝不会再认错。

沈知意怔住,因为他此刻凝望的——分明是她这颗沈清欢没有的泪痣。

走!十七浑身是血地劈开火路,将两人推出门外,自己却被塌下的横梁砸中。最后时刻,他抛给沈知意一枚狼头戒指:去北疆...找...

三更天,沈知意给昏迷的萧景珩换药时,发现他腰间藏着一封烧焦的信——【北疆王病危,速带公主归国】。落款日期是沈清欢死前三日。

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沈清欢为保护妹妹自愿赴死

萧景珩这些年囚禁替身,实则是怕北疆人追杀

十七拼死送出的戒指,是北疆王位继承人的信物

看够了萧景珩不知何时醒了,苍白着脸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取血疤,当年取血时,太医说本王活不过三十。他握住她发抖的手按在伤疤上,现在,还觉得本王把你当替身

沈知意俯身咬住他喉结:萧景珩,你欠我一条命。

她在齿间尝到血腥味,用下半辈子还。

第四章:毒医圣手

沈知意站在金銮殿的阴影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银针。

北疆使臣的指控声在殿内回荡,她看着地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白布边缘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兰夫人青紫的面容从白布下露出一角,嘴唇呈现出诡异的靛蓝色,这让她想起在现代实验室见过的氰化物中毒案例。

萧景珩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她侧目看去,发现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抽搐。

这不对劲——他向来能忍痛,当年箭矢贯穿肩胛都不曾皱眉。她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悄悄将指尖搭上他的脉搏,顿时心头一紧。脉搏紊乱如走珠,这是剧毒攻心的征兆。

请陛下容臣女近前查看。她突然出声,清亮的嗓音打破朝堂上的窃窃私语。不等皇帝应允,她已经快步走到尸体旁蹲下,宽大的袖摆恰好挡住众人视线。

她用银簪轻轻拨开兰夫人紧握的手指,在指缝间发现几丝淡金色的织物纤维——这绝不是她昨日所穿的衣料。

使臣的怒喝声在头顶炸开:放肆!一柄弯刀已经架在她颈间。沈知意不慌不忙地举起银簪,簪尖上沾着的粉末在阳光下泛出七彩光晕:诸位请看,兰夫人指甲里藏的是孔雀胆,而臣女袖中只有止血的药粉。她突然转身指向北疆副使的靴子,大人鞋底沾的才是七星海棠的花粉吧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就在这混乱之际,萧景珩突然从席间栽倒,一口黑血喷在朱红的地毯上。

沈知意顾不得礼仪,扑过去撕开他的衣领,只见心口那道旧伤周围已经布满蛛网般的黑纹。她猛地抬头看向北疆使团,果然捕捉到副使眼中一闪而过的得色。

需要烈酒!越烈越好!她厉声喝道,同时从发间抽出另一根银簪。当太监战战兢兢递上酒坛时,她毫不犹豫地含了一大口,俯身对准萧景珩背部的伤口喷去。酒液接触伤口的瞬间,竟然腾起淡淡的蓝焰。

老太医惊得胡子都在颤抖:这、这是以毒攻毒之法

沈知意无暇解释,她正全神贯注地用簪尖在萧景珩掌心划开十字切口。黑血涌出的刹那,她突然想起实验室里处理重金属中毒的流程。

还需要生鸡蛋和牛奶!她急声道,手指不停按压着他肘间的穴位。

皇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示意侍卫去取。

沈知意趁机凑到萧景珩耳边低语:王爷若是装晕,现在该醒了。她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随即被他反手扣住手腕。那双幽深的眸子睁开一线,里面盛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当鸡蛋和牛奶送到时,沈知意做出了更令人瞠目的举动——她将蛋清分离出来,混合牛奶灌入萧景珩口中,剩下的蛋黄则敷在他伤口上。

朝臣中有人忍不住干呕,她却神色不变:蛋清可中和重金属,蛋黄能吸附毒素。这话半真半假,但足够震慑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北疆副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沈知意故意将沾毒的银簪往他方向一甩时,他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来人,天子缓缓开口,请北疆诸位使节暂住鸿胪寺,朕要...好好查证。

回府的马车上,萧景珩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沈知意掀开车帘一角,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被他握住。今日多谢。他声音沙哑,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割伤——取血时留下的。

沈知意突然抽回手:王爷早知道宴会有人下毒

萧景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方沾血的帕子。她认出这是十七那夜留下的,上面用血画着奇怪的符号。北疆王室的密文,他轻咳一声,意思是'宴无好宴'。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萧景珩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沈知意挣扎着要起身,却听他闷哼一声——方才的动作扯裂了伤口。她只得僵着身子靠在他胸前,鼻尖萦绕着血腥与沉水香混杂的气息。

为什么救我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若我死了,你便能离开王府。

沈知意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王爷不是说,我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她感觉到揽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况且...她故意拖长声调,您还没告诉我,沈清欢到底是怎么死的。

萧景珩的呼吸一滞。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停下,外面传来侍卫的惊呼声。沈知意掀开帘子一看,王府西苑竟又腾起火光——这次烧的是药庐。

浓烟中,她隐约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回头时,月光照亮了他残缺的左耳——是十七!他还活着!沈知意刚要呼喊,却见十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抛来个小布包。她下意识接住,掌心传来金属的凉意。

回到寝殿后,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布包,里面是把精巧的铜钥匙,还有张字迹潦草的纸条:【子时,冰窖】。钥匙上刻着古怪的花纹,她凑近灯下细看,突然浑身发冷——这花纹和她穿越那面古镜边缘的纹路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打更声,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沈知意将钥匙藏进贴身的香囊,转身去查看萧景珩的情况。太医说他需要静养,特意在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发现他眉头紧锁,唇色仍有些发白。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指尖刚触及皮肤,就被他一把抓住。萧景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要去哪他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

沈知意急中生智:去...给王爷熬药。

萧景珩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松开手:去吧。就在她转身时,又补充道,穿厚些,夜里凉。

这句话让她心头莫名一颤。

推开殿门的瞬间,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她拢紧斗篷,借着灯笼的微光向冰窖方向走去。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远处隐约传来梆子声,为这夜平添几分诡谲。

冰窖入口隐蔽在假山后,铁门上挂着重锁。沈知意试了试十七给的钥匙,锁簧应声而开。

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哆嗦,但更冷的是眼前的景象——冰窖正中立着面青铜古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正是她穿越前修复的那面!

镜前摆着个白玉托盘,上面放着把匕首和一只空碗。托盘边缘刻着行小字:【以血为引,归去来兮】。沈知意颤抖着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刚碰到裂纹,整面镜子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镜中的倒影开始扭曲,渐渐浮现出现代博物馆的景象。

更可怕的是,镜中的她竟然穿着古装,正将匕首刺向一个昏迷的男子——那人赫然是萧景珩!沈知意惊得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

兰夫人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现在明白了吗杀他的从来都是你。

第五章:镜中轮回

沈知意猛地转身,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镜面。

兰夫人站在三步之外,手中捧着一盏青铜灯,跳动的火光照亮她半边脸庞——那上面布满了诡异的青色纹路,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你以为穿越是意外兰夫人轻笑,

声音里带着蛊惑,这面镜子每三十年开启一次,每次都需要沈家女子的血。她突然掀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我试了七次,都没能回去。

沈知意握紧了袖中的银簪。冰窖里的寒气渗入骨髓,呼出的白雾在眼前飘散。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发现冰墙上凝结的霜花排列成了奇怪的符号——是北疆密文,和十七血帕上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是我她故意拖延时间,手指悄悄摸向腰间藏着的药粉。

兰夫人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掐住她脖子:因为只有沈家嫡系的血才能启动镜子!腐臭的气息喷在沈知意脸上,当年沈清欢那个贱人宁愿死也不肯帮我,现在轮到你了——

沈知意猛地将药粉撒向对方眼睛,趁机挣脱钳制。兰夫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脸踉跄后退。就在这时,冰窖深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镜面上的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萧景珩闯进来时,正看见沈知意被镜中伸出的苍白手臂拽住衣角。他毫不犹豫地掷出腰间玉佩,将那只鬼手击得粉碎。镜面顿时溅出暗红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突然融化。

别看镜子!他一把将沈知意按进怀里,大氅严严实实地裹住她。

沈知意却挣扎着抬头:镜子里有个人...长得和我...话未说完,她突然僵住——萧景珩的右手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而镜面上的裂纹居然在主动吸收那些血珠!

兰夫人不知何时爬到了镜前,癫狂地大笑:果然!萧家的血才是钥匙!她突然掏出匕首刺向自己心口,鲜血喷溅在镜面上,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整面镜子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沈知意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现代博物馆里,她触碰的古镜边缘沾着暗红污渍;

风雪夜中,萧景珩跪在坟前割腕放血;

沈清欢将一枚狼牙项链塞给年幼的女孩:记住,永远别照镜子的背面...

当光芒散去时,冰窖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兰夫人和青铜镜都消失无踪,原地只余一滩冒着热气的水渍。萧景珩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止血,皮肤上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是有人用金线在他血管里绣了张网。

这是...沈知意颤抖着触碰那些纹路。

萧家祖训,镇守轮回镜。萧景珩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每代只传一人,以血为封。他突然咳嗽起来,唇角溢出黑血,现在封印破了。

沈知意这才发现,他心口的旧伤正在渗血,但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琥珀色。她突然想起太医说过的话——萧景珩活不过三十岁。

怎么救你她死死抓着他的前襟,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说话啊!

萧景珩却露出个极淡的笑,沾血的手指抚上她眼角:这次...换你记住我。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向前栽倒。

沈知意慌忙接住他,掌心触到一片湿热。掀开衣襟一看,那道横贯心口的疤痕已经完全裂开,里面竟嵌着半块青铜镜碎片!

冰窖里的寒气凝成白霜,在沈知意的睫毛上结了一层细碎的冰晶。

她死死抱着萧景珩逐渐冰冷的身体,指尖触到那枚嵌在他心口的青铜碎片——镜面冰凉刺骨,却在接触到她血液的瞬间泛出诡异的暖意。

王爷萧景珩!她拍打他的脸颊,掌心沾满了淡金色的血液。那血珠滚落到青铜碎片上,竟像被吸收般渗了进去。紧接着,碎片表面浮现出细如发丝的红色纹路,宛如活物般向四周蔓延。

沈知意突然想起在现代修复文物时见过的血沁现象——某些深埋地下的玉器会因血液渗透产生红丝。但眼前这分明是金属,却在吞噬萧景珩的血!

十七!我知道你在!她对着空荡荡的冰窖厉声喊道。

阴影处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十七拖着条扭曲的伤腿走出来,面具早已不知所踪,露出那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公主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她声音发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七跪下来,用残缺的手指轻触萧景珩心口的碎片:三百年前,北疆大祭司用天外陨铁铸成轮回镜,镜成之日...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镜成之日,萧家先祖以心头血为契,将镜子一分为二。

沈知意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所以萧家人活不过三十岁,是因为...

因为每一代镜守都要用心头血温养碎片。十七艰难地喘息着,王爷本该在今年冬至...完成最后的血祭...

冰窖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冰锥簌簌坠落。十七猛地扑过来护住他们,一根尖锐的冰柱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他咬牙掰断露出体外的部分,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公主必须...在下次月圆前...找到另一块碎片...

沈知意这才注意到,萧景珩胸口的碎片边缘呈现出规则的断裂纹——这分明是被故意切割的!

另一块在哪她撕下衣袖包扎十七的伤口,北疆王陵

十七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在...在...他的手指突然暴起青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小心...镜子背面...

话音未落,冰窖深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沈知意转头看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墙面上,竟凭空浮现出一面完整的青铜镜!镜框上缠绕着枯藤般的血管,正随着某种节奏缓缓搏动。

更可怕的是,镜中映出的根本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个穿着现代衣服的沈知意,正惊恐地拍打着镜面,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呼救。

这不可能...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墙。

镜中的自己突然停止挣扎,露出个诡异的微笑。下一秒,那只苍白的手掌竟然穿透镜面,朝她心口抓来!

萧景珩的身体就在这时猛地一颤。

淡金色的血液从他心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道繁复的符咒,正好挡在那只鬼手前。两相碰撞的瞬间,整个冰窖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沈知意最后的意识,是听到镜中传来自己现代手机铃声的声响。

第六章:双生之镜

沈知意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抬手遮挡。耳边传来熟悉的滴滴声,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这分明是现代医院!

病人醒了!护士惊喜的呼喊声在门外响起。

她挣扎着坐起身,输液针头被扯得生疼。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对面大楼电子屏正滚动播放日期:2023年10月31日。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

掌心突然传来异样触感。低头一看,右手不知何时攥着片青铜残片,边缘还沾着已经干涸的金色血迹。

沈小姐,您昏迷时一直握着这个。医生推门而入,CT显示您脑部有异常放电现象...

她听不进任何解释,颤抖着摸向颈间——那里空空如也。但在锁骨下方,多了颗朱砂色的泪痣,位置与古代那个沈知意一模一样。

病房电视突然跳转新闻:故宫博物院紧急闭馆,原因系某唐代铜镜修复间发生离奇事故...画面闪过她熟悉的鎏金鸾凤镜,镜面竟布满蛛网状裂痕!

沈知意拔掉针头冲出病房。

博物院大门紧锁,保安认出了她:沈老师专家组正在等您!

修复室里,那面古镜被罩在防弹玻璃中。镜框上的鸾凤纹路正渗出暗红液体,将白布染出诡异花纹。

从您昏迷那日起就这样。同事声音发颤,更奇怪的是...他掀开另一块黑布,露出面完全相同的铜镜,我们在库房最底层发现了这个。

第二面镜子的凤目处缺了一角,形状与她手中的残片完全吻合!

沈知意鬼使神差地举起残片。两镜突然共振般嗡鸣起来,墙上的监控屏幕雪花闪烁,浮现出古代王府的景象——萧景珩正被铁链锁在冰窖里,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

他在等我...她喃喃自语,毫不犹豫地将残片按向镜面。

时空扭曲的眩晕感过后,沈知意跌坐在北疆王陵的祭坛上。手中的残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口灼烧般的疼痛。

祭坛中央竖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框上缠绕着活蛇般的金线。萧景珩被吊在镜前,心口的剑刃随着她的出现嗡嗡震颤。

终于来了。沙哑的女声从阴影处传来。兰夫人拖着腐烂的半边身子爬出来,手中握着面巴掌大的铜镜,我就知道...只要困住镜守,你一定会自投罗网。

沈知意这才看清,插在萧景珩心口的根本不是剑,而是另一块镜子的碎片!

兰夫人疯狂大笑:当年沈清欢用命护住的妹妹,如今要来送死了!她突然将小镜子对准月光,让我们看看...镜子的背面到底藏着什么

镜面翻转的刹那,整个王陵开始崩塌。无数苍白手臂从地底伸出,每只手上都握着块染血的铜镜碎片。

萧景珩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已经变成淡金色,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知意...砸碎主镜!

沈知意扑向祭坛中央的主镜,却被镜中伸出的手臂缠住脚踝。那些手臂上布满了她熟悉的纹身——是十七的刺青!

十七她惊恐地挣扎。

镜面突然浮现出画面:三百年前的战场上,年轻的萧家先祖将青铜剑刺入大祭司胸口。剑断的瞬间,两个碎片分别飞向哭嚎的婴儿——一个被塞进男婴心口,一个烙在女婴背上。

原来如此...她突然明白了萧景珩眼中的悲伤。

兰夫人趁机将小镜子按在她背上。剧痛中,沈知意看到自己现代的身体正躺在医院病床上,而心电图已经变成一条直线。

现在你永远回不去了!兰夫人癫狂地尖叫。

沈知意却笑了。她反手抓住兰夫人的手腕,用力刺向自己的心口:谁说我要回去

鲜血喷溅在主镜上的瞬间,萧景珩挣脱锁链。他心口的碎片自动飞出,与沈知意体内的那块在空中相撞,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所有镜子同时碎裂,兰夫人被金光吞没前发出不甘的嘶吼:你们逃不过轮回的诅咒!

当光芒散去时,沈知意发现自己躺在王府的床上。窗外是熟悉的梅香,而萧景珩正坐在床边,心口只剩下一道淡金色的疤痕。

这次换我记住你。他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我的...镜中人。

沈知意摸向心口,那里有一块小小的凸起——是青铜碎片与血肉长在了一起。

院外突然传来喧哗。侍女惊喜地喊道:王爷!枯了十年的梅树开花了!

萧景珩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下的心跳强而有力,再不是将死之人的微弱颤动。

下次月圆时...他嗓音低哑,我带你去看看现代的梅花。

沈知意震惊地抬头,却见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那分明是知道一切的眼神!

镜子的碎片在梳妆台上微微发亮,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这一次,镜中再没有第三个沈知意。

第七章:镜里镜外

梅枝轻叩窗棂,沈知意从浅眠中惊醒。

枕边残留着萧景珩的气息,但床榻早已凉透。她摸向心口,青铜碎片的轮廓在皮肤下微微凸起,触感冰凉。

王爷寅时就出府了。春桃端着铜盆进来,眼神躲闪,说是...去查兰夫人的余党。

沈知意指尖一顿。兰夫人分明已经灰飞烟灭,哪来的余党

梳妆时,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眼角那颗泪痣颜色更深了,像一滴凝固的血。

这镜子...她突然发现镜框鸾凤纹的走向变了,原本朝左的凤首如今向右回首,嘴里衔着根金线。

春桃吓得打翻了胭脂盒:这、这是王爷今早新换的...

沈知意猛地站起身,铜盆咣当落地。水面晃动的倒影里,闪过萧景珩被铁链锁住的画面!

地牢阴冷潮湿,火把将人影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

沈知意提着裙摆疾行,在最后一间牢房前刹住脚步。

萧景珩背对着门,玄色大氅上沾着可疑的暗渍。他面前跪着个披头散发的囚犯,正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王爷在审谁她轻声问。

守门的侍卫突然瞳孔扩散,机械地回答:北疆细作。

太奇怪了。这些侍卫平日最是警觉,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魂。她悄悄摸出银针,突然听见囚犯嘶吼:镜子背面...不能照...

萧景珩的剑光一闪而过,人头落地时仍在张合着嘴。

血泊中,沈知意看清了死者的脸——是十七!或者说,是顶着十七脸皮的某种东西。那具尸体的皮下有东西在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蚯蚓。

别看。萧景珩用大氅裹住她,掌心却冷得像块冰,脏。

沈知意嗅到他袖间陌生的沉香味,混着一丝腐锈味。这不是萧景珩惯用的香料。

回到寝殿后,萧景珩反常地沉默。

他站在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边缘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融化在黑暗里。

今日是初几沈知意突然问。

二十三。他答得太快,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知意攥紧了袖中的黄历——今日分明是二十五,月圆之夜。

铜镜在这时发出咔的轻响。镜面浮现细密的水珠,汇成一行血字:【子时三刻,别让他照镜子】

窗外传来打更声,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萧景珩突然转身,眸色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金:知意,帮我更衣。

他解开衣带时,沈知意倒吸一口冷气——心口那道疤变成了青黑色,周围皮肤布满蛛网般的金纹,正随着呼吸明灭。

疼吗她佯装镇定,手指轻触那些纹路。

萧景珩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在找这个他从枕下抽出把青铜匕首,刃身刻满与镜框相同的符文。

沈知意呼吸一滞。这把匕首,正是当初刺穿沈清欢心口的凶器!

更鼓敲过三下时,萧景珩突然昏睡过去。

沈知意轻手轻脚地取下挂在床头的铜镜。镜面出奇地沉重,背面刻着幅古怪的图画: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被金线缝在一起。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兰夫人临死前的话。

真正的萧景珩还被困在镜中世界,而眼前这个——

知意。床上的萧景珩突然睁开眼,瞳孔已经变成纯金色,你果然比沈清欢聪明。

铜镜剧烈震动起来,镜面浮现出真正的萧景珩。他被无数金线缠绕,正用口型对她说着什么。

沈知意突然举起镜子对准窗外的满月。月光透过镜面,在地上投出两个交叠的影子——一个是她,另一个赫然是穿着古装的自己!

你终于发现了。假萧景珩低笑,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撕开衣襟,心口的疤痕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碎片。那碎片上沾着的,分明是现代医院消毒液的气味!

沈知意猛地将铜镜砸向地面。镜面碎裂的瞬间,无数金线从裂缝中射出,将假萧景珩缠成茧蛹。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茧蛹里传出扭曲的笑声,看看你心口的碎片吧...

沈知意低头,惊恐地发现那块碎片正在往心脏深处钻去!

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火光中,真正的萧景珩带着亲卫破门而入。他脸色惨白,心口的伤还在渗血,但眼神清明如初。

闭眼!他厉喝一声,手中长剑斩向茧蛹。

金光爆发的瞬间,沈知意感到心口一轻。那块碎片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与萧景珩心口的碎片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越的钟鸣。

所有镜子碎片同时浮到半空,拼凑成完整的圆镜。镜中浮现出两个相拥的身影,渐渐融合为一。

假萧景珩发出最后的嘶吼:你们逃不掉的!每三十年...

声音戛然而止。铜镜啪地落地,变回普通的妆镜。

萧景珩踉跄着跪倒,吐出口黑血。血泊中,沈知意看到无数细小的金虫在挣扎死去。

还有半个时辰...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月圆之时...我们必须...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沈知意推开窗,只见所有水井都在沸腾,井水倒映出的不是月亮,而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

第八章:月蚀之眼

井水翻涌的声音如同万人低语。

沈知意扶起萧景珩,发现他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那些死去的金虫化成的黑雾,正丝丝缕缕钻回他心口的伤疤。

别看井里。他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那是大祭司的...窥世之眼...

院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侍卫们举着火把跑来,可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成了长角的怪物。

更可怕的是,所有铜镜碎片开始自发震颤,像被无形的手拼凑着。沈知意捡起脚边一片,上面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现代医院的病房——她正被推进抢救室!

时间不多了。萧景珩突然咳出一口金血,月蚀开始时...镜面世界的通道会打开...

沈知意撕开他的衣襟,用银簪挑出那些蠕动的黑雾。每挑出一缕,簪尖就腐蚀掉一截。

要怎么做她声音发颤。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把碎片...取出来...

铜镜的嗡鸣越来越响。

沈知意咬着簪子,指尖触到那块嵌在他血肉里的青铜。刚碰到边缘,整块碎片突然暴起金芒,烫得她掌心发焦。

萧景珩闷哼一声,脖颈青筋暴起。他的血开始逆流,顺着伤口倒灌回心脏,皮肤下的金纹像活物般游走。

继续!他嘴角溢出血沫。

沈知意狠心一挖。碎片离体的刹那,整个王府的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金液,渐渐汇聚成古老的北疆符文——【镜契】。

萧景珩的心口空空如也,没有流血,只有一个黑洞般的伤口。他颤抖着指向天空:看...

月亮正在一点点被阴影吞噬。而每暗一分,井水中的金瞳就亮一分。

地窖方向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

沈知意搀着萧景珩赶到时,那面被封印的主镜已经浮到半空。镜框上的鸾凤纹完全活了过来,正用宝石眼睛冷冷俯视他们。

它要完整的祭品...萧景珩突然推开她,走!

镜面射出一道金光,将他整个人提起。无数金线从伤口钻入,像缝补破布般开始修复他的身体——或者说,改造。

沈知意扑上去抓住他的脚踝。接触的瞬间,她心口的碎片剧烈发烫,与镜光产生共鸣。两种力量拉扯间,她看到无数记忆碎片:

三百年前,大祭司将双胞胎婴儿按在镜前剜心;

沈清欢死前把狼牙项链塞给妹妹;

现代博物馆里,她修复古镜时割破的手指...

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沈知意松开手,任由镜光将自己也卷入空中。

你做什么!萧景珩目眦欲裂。

她微笑着握住他心口的黑洞:既然镜契要两个祭品...另一只手猛地刺入自己心口,那就给它一对真正的双生子!

两块碎片在她掌心相撞,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当光芒散去时,沈知意站在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里。

对面是穿着现代病号服的自己,颈间挂着听诊器。

终于见面了。医生打扮的沈知意苦笑,我是你在镜面世界的倒影。

四周浮现出无数镜子碎片,每片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场景:

北疆王陵里挣扎的萧景珩;

现代医院正在抢救的沈知意;

三百年前血祭现场的婴儿啼哭...

轮回镜从来不是通道。镜中人轻触碎片,它是牢笼,关着所有试图打破平衡的灵魂。

沈知意看向最近的碎片。里面的萧景珩正用青铜剑划开手掌,血滴在镜面上形成契约符文。

他每一世都这样做。镜中人叹气,用自己换你重生,但因果律会修正一切...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白色空间开始崩塌,裂痕中渗出粘稠的黑暗。

没时间了。镜中人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必须做出选择——

话未说完,整个空间突然被金色填满。真正的萧景珩破壁而入,手中青铜剑沾着新鲜的血。

选什么选。他斩断两人相连的手,我的人,自然要带回去。

王府的梅树上,最后一片花瓣飘落。

沈知意睁开眼时,正躺在萧景珩怀里。他心口的伤疤变成了淡金色,指尖还残留着青铜锈迹。

月蚀结束了。他声音沙哑。

院子里,所有铜镜碎片安静地躺在地上,映着正常的月光。井水不再沸腾,侍卫们的影子也恢复了原状。

沈知意摸向心口,那里的碎片已经消失,只留下个花瓣形的疤痕。

镜契呢她轻声问。

萧景珩从袖中取出块红绸包裹的东西。掀开一角,里面是两片完全锈蚀的青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齑粉。

三百年的轮回,结束了。

夜风吹散铜锈,露出底下紧紧相扣的十指。檐角铜铃轻响,像是遥远时空中传来的叹息。

第九章:终局·新篇

晨露从梅枝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沈知意站在廊下,看着侍女们清扫满院铜镜碎片。每一片都被红绸仔细包裹,送入祠堂封存。

春桃捧着个雕花木匣匆匆走来:小姐,王爷让您看看这个。

匣中躺着块残缺的青铜残片,边缘已经氧化发黑,但中央的鸾凤纹路依然清晰。沈知意指尖刚触到纹路,眼前突然闪过陌生画面——

现代医院的病房,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医生正在记录死亡时间,而她自己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颈间却诡异地浮现出朱砂泪痣。

这是今早在祠堂供桌下发现的。春桃小声道,王爷说...这或许是最后一块了。

沈知意猛地合上木匣。铜镜碎片明明已经全部回收,这块又是从何而来

书房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萧景珩正在批阅公文,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放桌上吧。他左手按着心口,指缝间渗出淡金色血丝。

沈知意将木匣推到他面前:你早知道会这样

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晕开墨团。萧景珩终于抬头,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北疆密卷记载,轮回镜碎裂时,会有一块'镜心'自行隐匿。

他掀开衣襟,心口的疤痕竟然变成了镜面般的材质,隐约映出人影。

它在等我彻底虚弱...萧景珩苦笑,好占据这具身体。

窗外突然传来羽箭破空声。一支箭钉在窗棂上,箭尾系着半块染血的兵符——是十七的!

沈知意冲出去时,只看到墙角一闪而逝的黑影。那人回头瞬间,月光照亮了他残缺的左耳。

不可能...她浑身发冷,十七明明已经...

祠堂的铜镜碎片在午夜突然发出嗡鸣。

沈知意提着灯笼推开门,发现供桌上的红绸全部变成了血红色。最中央的那块镜心碎片悬浮在半空,正对着月光缓缓旋转。

镜面浮现的画面让她毛骨悚然——现代世界的博物馆里,那面修复好的鸾凤镜正在展出。而每个触碰过镜子的游客,颈后都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

终于发现了

萧景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带着诡异的回响。沈知意转身时,灯笼啪地落地——

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镜面,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

你以为毁掉镜契就结束了镜瞳萧景珩轻笑,大祭司当年铸造的...从来不止一面镜子。

供桌上的红绸无风自动,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小铜镜。每面镜子里都困着一个痛苦挣扎的灵魂,有些穿着古装,有些竟是现代服饰!

沈知意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供桌。腰间荷包突然发烫,那块镜心碎片自动飞入她手中。

聪明的选择。镜瞳萧景珩张开双臂,来,让我们真正合为一体...

千钧一发之际,祠堂大门被暴力破开。

真正的萧景珩带着亲卫冲进来,手中青铜剑泛着血光。他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刚经历过恶战。

别看他的眼睛!萧景珩厉喝,一剑斩向镜瞳分身的脖颈。

分身不躲不闪,任由剑刃穿透身体。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无数金线,顺着剑身爬向萧景珩的手腕。

没用的。分身轻笑,你我本是一体...

沈知意突然将镜心碎片按在自己心口。剧痛中,她看到所有铜镜里的灵魂都转向自己,伸出求救的手。

以镜为契,以血为引。她念出北疆密卷上的咒文,今以吾身为祭——

萧景珩目眦欲裂:住手!

但已经晚了。沈知意手中的碎片完全没入心口,皮肤上浮现出与萧景珩一模一样的金色纹路。

所有小铜镜同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镜阵。分身发出不甘的嘶吼,被镜阵一点点绞碎。

你疯了!萧景珩接住瘫软的沈知意,镜契入心,你会...

成为新的镜守。她咳出口金血,笑着抚摸他满是泪痕的脸,这次...换我守着你。

三个月后的上元夜,长安城灯火如昼。

萧景珩独自站在摘星阁顶,望着万家灯火。心口的疤痕已经愈合,但每当月圆之夜,仍会隐隐作痛。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沈知意披着狐裘走来,发间簪着那支曾刺穿他心口的银簪。

看。她指向城南方向。

夜空中,无数天灯冉冉升起。最亮的那盏上画着青铜镜纹样,正随风飘向北方。

十七送的萧景珩握紧她冰凉的手。

沈知意但笑不语。月光下,她的瞳孔偶尔会闪过金光,但转瞬即逝。

更鼓敲过三下时,她突然开口:现代的我...应该已经下葬了吧

萧景珩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块水晶碎片。透过扭曲的镜面,能看到现代墓园里,一座新坟前摆着面熟悉的铜镜。

这样也好。沈知意轻轻靠在他肩头,那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我。

夜风吹散她的低语,远处传来孩童的欢笑声。

新一轮的故事,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