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孩子的声音回荡在楼道,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和我爸妈一样,一脸茫然。
我却注意到一旁的公公婆婆心虚的别开眼,看来他们知道这个孩子的事情。
难怪刚开始他们还催促着我和林墨尽快要一个孩子,但到后来却再也不提了,我还以为他们是怕儿子受伤,原来是早就抱上了孙子。
林墨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婆婆匆匆道：「谁是你爸爸,孩子你认错了。」
说着,她匆忙拉起男孩的手就往外走。
她自然是不敢认的,否则林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事情坐实,就更从我这里分不到财产了。
可小孩子哪里懂这些弯弯绕,听人说林墨不是自己的爸爸,立刻恼火。
「他就是我爸爸,你这个老女人,放开我。」
说着,他张口咬到婆婆拉着他的那条胳膊上,疼的婆婆不得不松开手。
男孩挣开,立刻跑到林墨面前,用力拍打着林墨的腿,歇斯底里的大叫：「爸爸,你说话呀,你是不是不打算认我了,你这个坏爸爸。」
「我不管,你赶紧给我买变形金刚！」
说着,他嚎啕大哭。
林墨最终还是没硬下心来,抱着孩子低声哄道：「别哭了,晚会儿爸爸给你买。」
我爸妈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听到林墨认下了这个孩子,老两口纵然脾气再好,也不由得脸色沉了下来：「亲家,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外孙来」
邻居们闻言恍然,相视一眼后,也明白了大概。
见状,婆婆着急狡辩道：「我儿子心善,这孩子也是他捡到的,不是亲生的,不带回来也是怕你们多想。」
我猜到了婆婆会否认。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我将律师刚才发给我的电子版的亲子鉴定书拿出来：「既然不是亲生的,为什么会和林墨有血缘关系呢」
其他人见状,纷纷凑着脑袋过来看。
我也大方的展示给他们。
婆婆急了,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
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但又不好发作,最后拉着我到一旁,小声劝道：「苏琳,你干什么呢把这种事给他们看,让他们讨论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公公也低声冲我道：「是啊,苏琳,家丑不外扬,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我扫视过他们,嗤笑：「率先想要扬出去的不是你们吗现在又说不外扬」
「不好意思,晚了。」
我将刚才他们对我爸妈说的话,原本的扔还给他们。
公婆傻眼。
这时四周的邻居已经大概都明白了情况,他们窃窃私语,对着林墨和公婆指指点点。
我本以为到这种程度几人会知错灰溜溜的离开了。
没想到,他们接下来还在妄图自取其辱。
听着四周的私语,婆婆黑色的眼珠一转,旋即大声道：「好,苏琳,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5.
「我承认我儿子在外有私生子,但这是因为......」婆婆指向我：「苏琳她不能生育！」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哗然。
我爸妈自然不信,被气得脸色泛青,嘴唇都在抖：「你胡说八道！」
婆婆得意：「我胡说八道那你说,我儿子跟你女儿结婚六年,到现在都没有个一儿半女,如果不是你女儿的身体有问题,还能是因为什么」
其他邻居窃窃私语。
「六年都没有孩子,确实有些奇怪。」
「如果真是女方身体的原因,那男方这么做,好像确实也没什么错。」
「......」
大家的话给了婆婆底气。
婆婆愈发得意,冲着大家哭诉道：「我和他爸从小就很喜欢小孩子,结婚前就高高兴兴的想帮他们带孩子,结果谁能想到,媳妇不能生育,大家说,这对我们老两口会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也就是我们心善,没让儿子跟她离婚......」
听着婆婆愈发浮夸的贬低,我没说话,转身走进了房间。
婆婆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愈发得意的指着我道：「你看,你女儿自己都心虚了,不然她躲什么」
公公也叹了口气,朝我爸道：「亲家,这种事其实我们不想拿出来说的,你也知道,这种事是女人的脸面,真要闹大了,恐怕苏琳再婚都难。」
「我建议,这件事我们双方就此打住。」
「我们也退一步,答应离婚后财产平分,我们好聚好散,不要闹得这么难堪。」
我爸妈脸色动摇一瞬,但很快又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相信我女儿,如果真的是她的问题,她是不会再拖累林墨的。」
公婆嗤笑：「少把你们女儿说得这么伟光正,她的真实面目到底如何,你们真的知道吗我看......」
不等婆婆将话说完,我从房间走出来,抬手将这些年林墨一直在偷偷喂我吃的避孕药扔到地上。
「这种话我也同样奉劝你。」
「你儿子什么样,你们做父母的估计也不知道,就像你们不知道,他每晚在背后偷偷喂我避孕药一样。」
看到地上的药,公婆瞪大眼睛,一时哑言。
林墨的脸色更白了。
重活一世,我已经提前猜到了婆婆会拿这种事诬陷我,所以早就提前在家里找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上一世没发现过的细节。
在林墨说不要孩子前,我们也曾经备孕过,但三个月过去,我仍然没有反应,他便笑着跟我提议说小孩子很闹腾,不如做丁克。
我私下给自己做了检查,确定我的身体是没问题的,便以为是林墨的身体有问题,怕伤他自尊,再加上后来他出车祸,我内心自责,也没跟他提过要孩子的事情。
直到这一世我才发现,原来备孕时,他一直在给我吃避孕药。
「我这里还有林墨去药房的购药记录,还有我自己的身体检查记录。」
我将记录一并都拿了出来,谣言不攻自破,甚至更加证实了林墨不爱我,且婚内出轨。
接二连三的证据仿佛打了婆婆的脸,她的老脸蹭的一下便红了。
但她还是咬着牙,妄图狡辩。
这时,男孩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在一旁嚣张又自豪的叫道：「爸爸说了,只会要我一个孩子,他只爱我。」
6.
童言无忌,一切水落石出。
四周看我的眼神同情。
我毫不在意,在打算和林墨撕破脸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但再坏,也总比上一世,人财两失,我死不瞑目来的好。
旁边也有耿直的邻居气冲冲指着婆婆道：「这家人也太欺负人了吧,自己儿子做成这样,还敢出来吆喝还骗人,老脸都不要了。」
「话说回来,这个男人我认识,我见过他好像带陌生的女人来过我们小区,这孩子估计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吧。」
「我之前还见过这男人去监控室要求删记录来着。」
「......」
其他人纷纷附和。
公公和婆婆相视一眼,两人都明显慌了,推着林墨就要悻悻离开。
我当然不可能轻易就这么结束。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看向刚才义愤填膺为我说话的邻居们：「之前我的财产一直在林墨那里,但他都给了另一个女人做投资,所以我打算起诉林墨,欢迎大家去法庭看热闹。」
「另外,有拍的林墨和别的女人照片或者其他证据的,我重金收购。」
这话一出,邻居们纷纷喊着为我加油,让我胜诉。
林墨气得发抖：「苏琳,你真的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我笑着望向他：「不然呢我们的存款被你挥霍给了齐珊珊,养了这么大一个孩子,难道我还要心甘情愿的替你们养」
「其实不上诉也行,让你爸妈把钱还上,这件事可以就此罢休。」
我的话说完,婆婆立刻冲林墨道：「林墨,这次我们真帮不了你了,我们养你这么多年,钱早就花完了,手里只剩棺材本,怎么能帮得了你呢」
「更何况,你都已经成家了,这事是你们小两口的私事,你们小两口自己聊吧。」
说着婆婆拉起一旁还有些发愣的公公,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护着老脸灰溜溜的就离开了。
连林墨都不打算带走了。
也是,他们本就不爱林墨,怎么可能会帮他呢
上一世他们口口声声为林墨着想,也只是因为能靠林墨的残疾冲我和爸妈讹钱,这一世,一切水落石出,他们还要为这个儿子倒贴钱,当然不会愿意。
公婆离开后,我跟大家拉了个微信群后,让大家也散了。
林墨没走,他红着眼眶望着我：「苏琳,我知道你生气,我跟你道歉行吗你别闹了,既然你知道我们的存款都给了齐珊珊,那你也应该知道,就算起诉我也没用,我手里没钱了。」
「你把事情闹成现在这样,就算再嫁人也难,我答应你跟你复婚行吗」
「我会断掉跟齐珊珊的所有联系,让这个孩子叫你妈妈,以后你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说着,他像是证明般,当着我的面,把齐珊珊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的一干二净。
7.
可我心知肚明,他这么做根本不是爱我。
只是他的腿受伤了,相比一穷二白,还需要他接济的齐珊珊,工作稳定的我显然更可靠。
而且,我注意到他给齐珊珊拨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刚才。
也就是说,我和他之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在向齐珊珊求助,现在齐珊珊不理会他,他才想到要向我示弱。
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等我说话,刚才还像只鸵鸟似的缩在林墨怀里的男孩,或许是听说林墨不要他的妈妈,顿时怒了,气急败坏的挣扎出来,指着林墨一通骂。
「你这个坏爸爸,平时都不管我,现在还要让我认这个女人当妈妈,我才不呢！」
他指向我,被我一个冷眼瞪过去,吓得缩回了手指。
随即,他又用力的拍打林墨的腿,林墨腿伤还没恢复,疼得直皱眉,好声好气的跟孩子解释,让他停手。
可孩子不仅没听,反而看他疼,更来劲了,甚至还用脚去踢林墨。
我被这幅滑稽的画面逗笑了：「所以呢,认这个小畜生做儿子,是等着我老了之后,被他打死吗」
林墨匆忙为他说话：「不是的,他只是年龄还小,好好教育他之后不会这样的。」
我并不这么觉得。
他已经定型了,更何况有了齐珊珊的基因,再怎么教育他都是歪的。
直到现在,我仍记得上一世,被蒙上麻袋后,我看不到脸,但能听到,在我被拳打脚踢,骨头都被踢断的时候,这个小畜生一边骂我,一边哈哈大笑,说他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期间我被踹到吐了血,有人看不下去说怕我会死,让他算了吧,可小畜生是怎么做的呢
他狠狠地踢了我两脚：「她这种老不死的,就算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打死她还是做好事呢。」
想到这里,我紧握着拳,极力的压下愤怒。
望着仍被男孩拳打脚踢的林墨,我淡声道：「你和这个小畜生我都不会要,没钱还我没关系,你不是还有套房子吗应该足够了。」
听我提到房子,林墨的脸变得煞白：「不行,苏琳,你把房子收走,我就无处可去......」
「与我无关。」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砰的关上房门,将他隔绝在外。
我爸妈听着门外林墨的求饶和痛苦声,有些不忍心,冲我道：「要不然算了,吓吓他就行了,再怎么说,他腿都断了,以后......」
「他的以后跟我没关系,走到现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淡声朝爸妈道。
望着他们还在心慈手软的模样,我心里十分难过。
我爸妈善良了一辈子,后来却被公公婆婆连骗带抢的拿走了所有的钱,连房子都被公婆霸占了,最后两人因病没钱治疗,在出租房去世。
我出差回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林墨当时还骗我,不肯告诉我真相。
这些都是后来我死前齐珊珊告诉我的。
看到此时爸妈白发苍苍,却还为曾经女婿着想的模样,我心疼又难过。
我爸妈是完全相信我的,见他们心里过意不去,我便将自己曾经轮回过一世的事实告诉他们,并将自己死前的惨状生动的描述给他们。
果然,我爸妈两脸惊愕,即便再不忍,但也因为心疼我,没再阻止下去。
结果不等我起诉闹上法庭。
林墨这天却主动说要把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
8.
我正纳闷林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晚林墨却手推着轮椅,约我在咖啡馆见了面。
他比之前瘦了很多,看得出来过得很不好。
他过得不好,我便舒心了很多。
我本以为他又要为了齐珊珊求情,让我做什么,却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便让我有些诧异。
「苏琳,你也重生了,是吧」林墨脸色惨白的望着我。
我挑了下眼皮。
林墨眼眶里盈满雾气：「我做了一场梦,梦到你对我很好,百依百顺,能容忍我所有的小脾气。」
「但在我死前立了遗嘱,我把我们的财产都留给了齐珊珊,所以你过得非常不好。」
「......」
听到林墨这么说,我也没有了再隐瞒的必要,冲他点了点头。
确认了想法,林墨的神情变得激动：「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对我态度这样恶劣吗」
「可那份遗嘱,是被齐珊珊篡改的,我的财产是给你们平分的,不是给她一个人,她改了我的遗嘱......」
林墨还想说下去,我打断了他。
「你说这些,是想证明什么呢」
「想证明我对你没那么坏的,我们毕竟在一起结婚六年,我也是人,我不是对你全无感情的。」林墨着急说道。
我嗤笑：「你的有感情,就是到最后都不肯告诉我车祸的真相,任由我一辈子被愧疚折磨吗」
林墨似乎想说什么,我没有给他机会,继续问：「你的感情,就是我拼死拼活,做三份工作,支撑你的医药费,但你却转手把医药费让给别的女人吗」
「还是说你的有感情,就是你说自己没有安全感,想要一份工作,我想方设法的让你挂职到高薪的闲职,你却转手把工作让给齐珊珊吗」
林墨红着眼睛,道：「那是因为她还年轻,她过得太苦了,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后来我已经不爱她了,我也没再见过她,这点你是知道的。」
着实,在后来林墨坐上轮椅之后,他每天都在打理家务,确实没怎么出去过。
也因此,在我得知他会将财产给齐珊珊时才会那么惊讶。
但我还是被他逗笑了：「所以后来的几十年,你把爱和痛苦给我了,却把钱给了她那这种爱我宁愿不要。」
而且他说是齐珊珊修改了他的遗嘱。
先不论他话里的真假,如非他的授意,齐珊珊又怎么会成功的完成这件事
「苏琳......」
他一开口,我猜出了他要说什么,淡声道：「我的东西拿回来,你们的罪名我也暂时不会再追究,但你我也不要了,你的爱我也不会再相信的。」
「就此结束吧。」
现在的我只想踏实走完我的一生。
我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咖啡店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熟悉的男童嗓音传来：「漂亮哥哥,你一定会给我买更贵更大的变形金刚对吧。」
9.
我抬起头,便看到正走进门朝这边走来的林墨的儿子,以及他亲生母亲齐珊珊。
齐珊珊还揽着一个年纪比他大近十岁的男人的腰,姿态十分亲昵。
我低头望向林墨。
他的脸色仿佛瞬间没了血色,刷的惨白。
「齐珊珊！」
半晌,他嗓音发颤,几乎咬牙切齿的怒吼道。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被惊了一下,下意识朝他们看过来。
齐珊珊显然没想过会在这儿遇到林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旁边男人似乎不乐意,恼道：「珊珊,他谁啊」
「我......」
「是我小叔叔。」不等林墨出声,齐珊珊便抢先道。
同时她对林墨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林墨帮忙演戏,可这次林墨却没像之前那样由着她。
林墨破口大骂：「我是你小叔叔你小叔叔为了跟你亲热伤了腿,你小叔叔怕你委屈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你,反被你搞得家破人亡,你小叔叔还被你哄骗着跟你一起生了孩子！」
齐珊珊慌了,着急的去捂林墨的嘴。
林墨一把扯开她,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你小叔叔为你当牛做马一辈子,现在你又找了新的小叔叔！」
林墨指着男人。
男人再傻也明白了其中的情况,脸色瞬间青下来：「所以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见齐珊珊语塞的模样,男人转身要走。
齐珊珊慌忙拦住他：「你听我解释。」
结果迎来的又是一巴掌,男人冷笑着望向她,手虚指了指她的鼻子：「敢骗我是吧,你给我等着。」
齐珊珊又气又恼,但大概是男人也是她惹不起的身份,她不敢再追,转头望向林墨。
「都怪你,老娘什么都没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说着,齐珊珊一脚踹到林墨的轮椅上。
轮椅仰面倒过去,林墨摔倒在地,想要爬起来,结果被齐珊珊抓住了衣领。
或许是气上头,齐珊珊无视四周的目光,也无视儿子还在旁边,抓起林墨便要动手,好在四周人及时制止,林墨逃过一劫。
但估摸着齐珊珊这也是第一次对他动手,林墨呆愣的望向她,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让他更碎的是。
在齐珊珊被摁住后,他的亲生儿子,小跑到他面前,又一次对他拳打脚踢。
「你让他们放开妈妈。」
「都怪你,你多嘴干什么,我的变形金刚都没了,你赔我变形金刚！」
「......」
林墨麻木的望向四周。
我看到他还活着,却又像是已经死了。
心死了。
事后咖啡店的事情被人上传到网上,齐珊珊骗的那个男人人脉很广,毫不犹豫的砸大价钱宣扬齐珊珊渣女的事情。
齐珊珊恼羞成怒,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林墨非打即骂。
终于在某天,林墨再也忍不住,换了身新衣服,拧开煤气阀,紧闭门窗。
三人一起死于煤气中毒。
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陪爸妈吃饭,我端起酒杯,倒在地面上。
斯人已逝。
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新生。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