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梦醒时分
夜,深沉而寂静,我独自坐在幽暗的灯光下,手中紧握着那张冰冷的开除通知书,心中涌动的情感复杂难言。泪水,早已在无数个不眠之夜流干,此刻,只剩下淡淡的忧伤和挥之不去的愤懑,无处发泄。
我的儿子陆飞宇,曾经那个怀揣蓝天梦的少年,为了这个梦想,他复读一年,终于考上了心仪的W市飞行学院。然而,四年时光匆匆,换来的却是一纸开除令。我怎能甘心我怎能接受
回想起飞宇中学时的模样。那时的他品学兼优,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心中的榜样,其他家长眼里别人家的孩子。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飞行员,翱翔在蓝天之上。第一年高考未能如愿,为了实现他的蓝天梦,他坚决要复读。
都说复读风险很大,有时候反而不如第一次高考的成绩。然而,飞宇对于能自由翱翔蓝天的执着,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复读那一年,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断绝一切社交,最终考上了他梦中情校——W市飞行学院。
飞宇入学出发前夜,我把他高中时组装的航模装进了他的行李箱,我对他说：儿子,带着这个航模,让它时刻提醒你,不要忘了你的蓝天梦,提醒你曾经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孩子,你一定要珍惜。不是每一份努力,都能换来一个好的结果,而你是幸运的,你即将飞往蓝天,去实现你的蓝天梦,加油,儿子！
2
初入旋涡
飞宇进入大学,还是保持着那份纯真和热情,他对校园充满了新奇与热爱。和他视频通话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把镜头对准蓝天,大声的喊着：妈妈,妈妈,快看看我校园的蓝天！
大一的飞宇积极参与学校活动,努力学习专业知识,怀揣着驾驶飞机在蓝天自由翱翔的梦想,积极向上、充满朝气、目标明确。每想到此,我心里无比欣慰,儿子十年寒窗苦读,付出终有收获。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发现,大学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单纯。身边的同学开始谈论起一些潜规则,比如通过某种途径可以更容易地通过考试；或者考试挂科了,也可以用一些非正常手段改为合格；或者通过一些特别渠道,可以安排更好的实习机会。
起初,飞宇并不以为意,他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脱颖而出。
但是,当他看到身边的一些同学真的因为所谓的关系而获得了更好的机会时,他开始不自信了了。特别是,当他得知有人通过花钱就可以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时,他内心的天平开始失衡,原来,有些事情并不是只靠努力就可以有结果。儿子的人生观开始动摇。
从那时起,他陆续被卷入一个又一个的旋涡……直到某个暴雨夜,我接到儿子的视频,他颓废的样子让我的心里一惊。儿子无力的在视频中说：妈,您说这个世界,有公平存在吗……他的声音突然被雷声打断,屏幕映出我惊恐变形的脸。飞宇……飞宇……儿子……我惊叫着,赶快把电话又回拨回去,儿子却再也没有接听。
凌晨三点,我的手机跳出了一条语言：阚老师说保飞名额就像飞机座位,不系安全带就会……急促的吸气声后是消息撤回提示。我对着聊天框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出：记得喝牛奶,儿子。
我知道,儿子是碰上事儿了。
3
深陷泥潭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飞宇在操场上遇到了同系的一个学长。学长告诉他,自己就是通过找关系才进入了某航空公司工作,而且待遇丰厚。飞宇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实现梦想
不久后,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同寝室的同学高强因为违规操作将被停飞。高强私下了解到飞宇和阚老师关系不错,而这位阚老师能量不小,帮很多同学解决了不少麻烦事。高强就找到飞宇,希望他能够出手相助,找阚老师帮帮忙。飞宇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联系了阚老师,阚老师嘶的收了一口气,说：这个事情办倒是能办,但我也得托人啊,还不止一个人。你去了解下这位同学的家庭情况吧,现在办事可不容易,可能还得需要点钱打点一下。
飞宇没有多想,觉得本身就是高强有错在先而被停飞,现在想拿掉处罚,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回宿舍跟高强一说,没想到高强直接问：10个能办吗
飞宇愣了一下：什么10个
高强笑了一下说：10万块钱啊！我打听了,都差不多是这个数。
这下飞宇惊讶了。他刚才居然都没有问阚老师要多少钱,他心里觉得请人吃个饭打点些东西,万八块钱就已经很多了。
10万块,摆平一个停飞处罚。飞宇琢磨了一晚上……
第二天,飞宇找到阚老师,把高强的话转给了他。
阚老师鼻子哼了一下,说：算这小子明白,10个,没问题,让他等信儿吧！
顿了顿,阚老师接着说：飞宇,我听说你是凭着过硬的本事考进咱们校的,这么说来你也是个聪明的同学。咱们现在办的这些事,你知我知当事人知,你懂吧
飞宇瞪着眼睛看着阚老师,点了点头。其实,还有好多的事情,他并不懂。
阚老师看飞宇有点愣神儿,拍了拍他,说：我听说你们家也是个普通家庭。你考上这么好的学校,以后找公司就业,恐怕少不了要花点钱打点,你现在是有赚钱的道儿的,到时候可不能跟家里伸手,给家里再添负担啊。
阚老师语重心长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飞宇的心上。他心想,是啊,从小父母给他报各种特长班、补习班,他吃的穿的用的,父母都把最好的给了他。可是……对了,刚才阚老师说我现在有赚钱的道儿
阚老师,刚才您说我现在有赚钱的道儿,我怎么不知道还请老师多多指导。
阚老师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说：发展下线你懂不懂你的优势是熟悉你的同学和他们的情况,有谁要办事,你就带到我这里来,剩下的交给我,懂吗
飞宇恍然大悟,但眼前似乎飞来一片云雾,他看不清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这次事件之后,飞宇开始频繁地接触到这类事情。飞宇并没有从中获利,他只是想着能够帮同学一把,更重要的是,为自己的未来也提前铺一条路。他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不贪心,就不会陷得太深。然而,他错了,他逐渐迷失自己。
飞宇帮同学办各种事情,从挂科补考到保飞停飞,每一次他都小心翼翼地周旋着。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都有阚老师在给他保驾护航。
飞宇在这里面越陷越深……
4
揭露真相
收钱办事,天经地义。但终究这钱赚的不阳光,阚老师和飞宇商量,准备请他们的重要客户出去玩一趟,在玩的过程中也顺便再叮嘱一下这些客户,托办的事情出去不要乱说。
阚老师过段时间正好要去广州出差,就说干脆请他们去广州玩一趟吧,连出差带陪客户一起,免得还要再另请假。飞宇当然没有什么异议。这一趟,他们邀请了几位已经付了钱的同学,还有几位准备请阚老师和飞宇办事的同学——这是他们的潜力股客户。
不得不说,请客户们出去玩一趟还是很有效果的。潜力股客户之一的邹家玄同学,回来就交了钱,托飞宇转请阚老师给提前操作一下上机实习的事情,并说如果能给操作留在航空公司更好,钱上不用担心,他们家有这个家底。
这时候的飞宇,已经被冲昏了头,一路小跑去了阚老师那里,把情况说了。阚老师掩饰不住的开心：太好了太好了,大客户啊,哈哈……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飞宇开始无心学习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了他和阚老师的合作当中。他开始有些飘飘然,即使挂科他也没有觉得是问题,毕竟后面有阚老师这棵大树。
这天,陆飞宇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瞎逛,邹家玄在后面急急地追上他,张口就骂：陆飞宇,你个XX,收钱不办事,走着瞧！
陆飞宇被骂懵了,昨天上课时邹家玄还巴结似的找陆飞宇说话,今天怎么突然就变脸了怎么回事
没等陆飞宇回话,邹家玄风也似的又跑远了……
此时此刻的陆飞宇还不知道,他经办的事情,触碰了像水蛭一样吸附在校园附近的那些大大小小中介机构的利益。而邹家玄,被其中一家规模不小的中介机构挑唆并以利益相许,直接去纪委举报了陆飞宇。
陆飞宇憋着一口气出不来：这邹家玄,既没有提前和陆飞宇通个气儿,也没有要求陆飞宇退钱,这明摆着是要从飞行学院铲掉陆飞宇,给校外的那些中介机构让道儿！
很快,飞宇就被学校纪委带走问话。
学校通知我立刻过去,说孩子出事了。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些年我和老公一直觉得孩子进了大学,终于可以放心的上交国家了,所以飞宇在学校的具体事情,我们很少过问。可是好好的,怎么会被纪委带走这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老师跟我们沟通过孩子的情况
我在学校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我翻出手机里留存的语音,那是他去年生日那天发来的语言,听声音像是喝多了：妈,我今天摸到真驾驶杆了。可是手好滑,怎么都握不住……背景声音里隐约传来一位成年男性的嘻笑声：小陆啊,手湿就该戴手套嘛……
那天的天太冷了。当飞宇踉跄着走出纪委问询室,我赶忙展开准备好的羊绒围巾给他围上——和他寄回家的第一件飞行制服同色,但他还是瑟瑟发抖。他忽然把脸深深地埋进羊绒围巾里,全身发抖……
我用手梳理着儿子打结的发尾,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头上居然长了那么多的白发！我的儿子才二十二岁,一直都是一个朝气蓬勃、阳光灿烂的大男孩,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沧桑而颓废了
飞宇默默地跟着我回到家里,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绝望。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一整天的发呆。我怕他饿着,把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的端过去,飞宇都摇摇头说没胃口。
我试着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却发现这一切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开始走访调查,发现学校附近的中介机构和校内教职工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勾连。他们利用学生的无知和渴望,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我找到了学校负责处理此事的贾书记,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贾书记,您好,我是陆飞宇的母亲。我想了解一下学校对我孩子的事情有何处理进展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贾书记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紧锁：恕我今天无法告知,事情还在调查之中。近期可能还需要您和孩子来一趟学校,你们等通知吧。
好的贾书记,我们一定配合。具体是哪天呢,我好提前跟单位请假。我急切地问。
你们的时间有哪些可以贾书记反问道。
我们可以配合学校的时间。我说道,但是贾书记,我想问一下主要沟通什么事项
贾书记沉默了一会儿,说：等定下时间,你们来了就知道了。
我双眼含泪地说：贾书记,我无比迫切地想知道对孩子的处理结果,只要能保住他的学籍,让他有机会改正错误,我就是去借钱、卖房子,也会把孩子前面收的钱退回去,求学校一定给他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
回去吧回去吧,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一切都要按流程、按规定办,快回去吧,啊,我这里很忙！看我还想说些什么,贾书记不耐烦地催我走,还亲自走到门口给我打开了门。
……
日盼夜盼,学校终于来电话,通知我带飞宇去面谈。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感到一阵眩晕,我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此次去学校,是不是到了决定飞宇命运的时刻。
我带着飞宇,忐忑不安地来到学校,见到了贾书记。他板着脸,神情严肃,让我心里更加不安。
飞宇家长,你孩子涉及的问题很严重。贾书记说道,我们需要对他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我试图为飞宇辩解：贾书记,我知道飞宇有错,但他同时也是受害者啊。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严重性,他是被身边的人带坏了。
贾书记叹了口气：我们明白你的心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有证据证明陆飞宇同学确实参与其中。我们需要公正公平地看待和处理这件事情,要相信党纪国法校规！
飞宇一个箭步冲到贾书记面前,脸涨的通红：贾书记,我不是第一个做这种事情,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但为什么偏偏要拿我开刀！阚老师呢,他为什么不站出来
贾书记吓了一跳,坐在转椅上向后滑了一下,很生气地说：陆飞宇同学,请你正视自己的问题,少管他人的闲事！我校一向重视校风建设,什么叫你不是第一个,嗯！说话要注意分寸,要注意影响……
这次见面还是无果而终,我和飞宇回到家里,一夜无话。
5
梦断蓝天
我开始回忆和反思,飞宇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这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误吗还应该有谁要为这件事情负责社会、学校、领导还是老师我们的家庭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把孩子一路培养送到大学,错了吗……
飞宇的爸爸因为这件事,已经住院半个多月了,每天靠输液维持生命。飞宇在家里也生不如死,吃不下喝不下,有时候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我真害怕他也急出病来。这个曾经被左邻右舍羡慕的幸福小家,似乎就剩我还有一丝丝力气,在和学校周旋的同时,偶尔照顾一下他们父子俩。
经过漫长的调查和等待,学校终于给出了处理结果——开除飞宇的学籍。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次次地找到学校领导,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每一次都被无情地拒绝。
贾书记,求求您,再给孩子一次机会吧！我泪流满面地恳求道,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一定会改过自新的。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也不容易,求求您、求求学校,给飞宇一次机会吧！
贾书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无奈：飞宇妈妈,我们也很同情你们。但是,学校有学校的规章制度,我们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破坏它,你们要理解……
我陪着飞宇去宿舍收拾他的物品。他从箱底抽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复读那年我写的鼓励便签,上面写着展翅高飞,还有一张泛黄的登机牌——那是他六岁时我带他体验模拟飞行,工作人员送的纪念品。
其实第一次收钱那天……他摩挲着登机牌上的虚拟航班号,我给您发了条短信。我打开收件箱里的信息,找到了那条短信,只有短短十几个字：妈妈,今天风很大,也许飞不了了……
当时我不知道那时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只回复了一个笑脸,却不知道那是他在校园里坐了三四个小时后,用冻僵的手指发出的求救信号。
我开始在绝望中挣扎,我想救儿子,我不甘心儿子苦读十几年的努力,就这样葬送。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律师,我希望能够通过法律途径为飞宇争取到一丝希望。但是,律师不想接这个案子,并委托朋友转告我：这起案件涉及到了学校以及主管单位等方方面面,情况非常复杂,很难有胜算。
夜深人静时,我常常回想起飞宇小时候的模样,那时的他天真无邪,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而现在,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迷茫和绝望。我常常会想,假如当初他没有选择这所大学,假如当初我没有让他复读一年,假如我们不那么拼尽所有助孩子去实现他的蓝天梦,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我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太过溺爱飞宇,导致他没有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和道德观。我也开始反思社会的现实,是不是太过功利和浮躁,让人们都失去了初心和信仰。
我不知道,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试图为飞宇寻找一条出路,但这已经太难了。我只能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试图给他一些温暖和力量。我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我必须坚强地走下去,为了飞宇,也为了我们自己。
在绝望与挣扎中,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挫折和磨难。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放弃希望和梦想。飞宇的人生还很漫长,这次的错误,尽管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但我想,这大概也是命运给他的一次试错的机会。只有勇敢地面对现实,才能走出困境,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
飞宇的蓝天梦已经破灭,他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我相信,只要他不放弃自己,总有一天会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蓝天。而我作为母亲,也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为他加油打气,直到他重新展翅飞翔的那一天。